1961年4月17日,一支由流亡古巴人組成的1500人美軍僱傭軍,在美軍飛機艦艇支援和兩名CIA官員直接指揮下突襲古巴豬灣,試圖佔領一個臨時機場,再由一個自邁亞密飛來的古巴流亡政府從當地向美國發電求救,為美國軍事製造藉口,顛覆新生的卡斯特羅政權。誰料,入侵僱傭軍三天後被全殲,一千多人被俘。剛上任90天的肯尼迪政府顏面盡失。這一役被視為美國外交決策最大敗筆之一。
入侵計劃是肯尼迪與五角大樓和中央情報局官員的聯席會議批准的,是一批美國精英的共同決定。事後覆盤卻發現,這樣一個軍事假設錯誤百出的計劃竟然得以批準執行,荒謬至極,並成為心理學上「集體迷思」(Groupthink)的著名案例。
集體/團體迷思(或盲思),是指集體決策時,成員傾向於與團體保持一致,不敢提出異議,使集體無法客觀分析問題,從而作出錯誤決策。這是羊群效應、從眾效應、錨定效應等的特殊表現。
羊群效應其實把羊污名化了,魚、鳥、蟑螂……以至人都愛從眾,隨大流。實驗證明,用遙控機械魚可以操控魚群。一個魚群有幾十萬條魚,要多少機械魚才能操控? 生物學家發現,只要 5~10% 的機械魚就可以,而且魚群越大,需要的機械魚越少。也就是說:群體數量越大,越容易操控!
對人群亦然,對人群的操控,有比機械魚先進百倍的訊息傳播工具。想想英國的脫歐公投、特朗普與希拉莉的選戰,想想阿拉伯之春、茉莉花革命、橙色革命……人群操控,不是比羊群、魚群操控更易?
美國社會學家Scott E. Page 有個「多樣性預測定理」(Diversity Prediction Theorem):判斷的多元化,包括判斷錯誤的多樣性,是群體智慧必不可少的的因素。亦即群體內越多樣性,各人越有自己的主見,集體預測就越準確,集體智慧就越高。試想,如果「烏合之眾隊」的棋手不是來自五湖四海,而是來自同一個棋社,能接卡斯帕羅夫幾招?《清醒的思考藝術》(德:Rolf Dobelli)一書甚至在〈團體迷思〉一節提出:「如果你領導着一支團隊,請你指定某人唱反調,他將不是團隊裡最受歡迎的人,但也許是最重要的人。」
不幸的是,多樣性今天很脆弱。這既因為人的隨眾心理傾向,不愛獨立思考,也因為網絡化的大環境,讓人們越來越受網上訊息、輿情支配,以致向兩極同質化。多樣性既不存,何來群體智慧?
(三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