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4日 星期一

中秋明月,唐詩情懷

為了準備晚上的一個雅聚,書寫了一些條幅,都選上與今日中秋節應景的詩句,比如這一幅「海上生明,天涯共此時」,配上一枚新刻的「花好月圓」閑章。這是唐朝詩人張九齡《望月懷遠》五律中的開首兩句。張九齡是開元名相,對於粵人來說,還應知道他以詩名才名被譽為「嶺南第一人」。是他建議並主持打通了大庾嶺的梅關古道,加快了「南蠻之地」與中原的文化交流,促進嶺南開發。他「望月懷遠」的,應不乏嶺南人吧?

如果喜歡讀讀唐詩宋詞,寫寫書法的,會發覺古代詩人都愛詠月,因而月字出現的頻率頗高。詩人對情境變化特別敏感,特別是在古代,人與大自然的關係非常密切,常關注草木天時的榮衰變化,並從中有所感懷抒發,有關的用字自然就多了。

現在是大數據的時代,有人用大數據去統計分析《全唐詩》中的五萬首詩,比較了不同字的使用頻率,發現用字與人們朦朧的感覺是一致的,譽如說「月」字出現的確很多,是唐代詩人最愛使用的第十個字。

看看這前十位的用字很有意思,它們依次是:人、山、風、日、天、雲、春、花、年、月。

你立即就發現,其中九個是大自然事物,都關乎時空之變。這都是從詩人視角出發的觀察,最終關注的其實是人,所以「人」字的出現居於第一位,出現了39 195 次,比第二位「山」字的 31 014 次多近三成;比「月」字的18 932 次更多一倍餘。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林塘風月賞,還待故人來」,這些唐人名句都談人說月,兩者其實還是有區別的,從月中看到人,那怕是傳說中的嫦娥。

如果有人用對香港粵語流行曲歌詞作大數據統計,比較一下用字頻率,一定也有十分有趣的發現。與唐詩的用字比較,會更有趣,可以看到相距一千二百餘年的詩人最關注的事物有什麼不同,情意的表達有什麼不同。

在粵語流行曲中,「愛」字應是常用字吧?我看到的《全唐詩》148 個最常用字表,當中沒有「愛」字,「情」字則排 79 位,「心」字排 13 位,「我」字排 18 位。

很多香港人說香港沒有春天,而這卻是唐代詩人最愛詠歎的季節,「春」字出現 19 806 次。四季中其次是秋,「秋」字出現 17 946 次。在香港,這兩個季節都匆匆而過,不特別留意,春花秋月就悄悄地消失了。

今夜是中秋,據香港天文台預報,天上會多雲,間中有雨。雨剛才下起來了,可是今年的中秋「十五月亮十六圓」,明晚的月亮會更圓。

人們都愛懷緬大唐之盛世繁華,也愛詠歎唐詩之雄奇高曠。因此,不妨記住唐詩十個常用字,以之參照,希望也多點唐人的胸襟情懷。

2018年9月21日 星期五

「山竹」襲港後記

維園樹倒見青天
昨天早上的上班高峰時間,從港島天后去西貢白沙灣,因為沒有在這段時間到那兒去的經驗,很擔心遲到。本來預計得花一個半小時,誰知道起來晚了,八時二十分才出發,能趕及九時半抵達嗎?

坐地鐵到將軍澳坑口,轉乘小巴,順順利利到達白沙灣遊艇會,才九時十分,全程只花了 50 分鐘。

這很意外。沿路看到不少在日前風災中倒下的樹木堆積着,垃圾站的廢棄物很多,都未及清理,但馬路暢通如流。幾天前,這條路大概是肝腸寸斷,前後幾天,有天壤之別。

朋友碇泊在白沙灣的遊艇也有損失,船尾蓋在引擎上很厚很沉重的兩塊鋼板,都被強風刮走了,無影無蹤。可幸是船窗都完整。另外的帆船上,緊繫以錨定的五根纜索崩斷了三條,僅靠餘下的兩條支撐到底;若都失守,則不堪設想。

星期日十號風球那天,不少朋友雖躲在家中卻無法安坐,各有恐怖經歷。一位住在柴灣的朋友,整天心驚膽戰。他住在極高層,有 270 度無敵海景,而這正好是「天竹」由東北風轉而東南風的吹襲方向,窗戶面對茫茫海天中的狂嘯風聲,竟日格格作響,不知道哪一刻會達到爆破的臨界點。

還有不同朋友在短訊中訴說感覺到樓宇搖晃,有人早把證件、鑰匙、錢包等細軟收拾到背包,隨時準備逃難。據一位做建築工程的朋友即時「科普」:樓宇設計容許約千分之三的搖晃幅度,這大概就是1:360;住在40樓上,离地約400英尺,在最極端情況下,可容許左右搖晃1.2英尺,來回的搖動幅度差不多達兩英尺半。在強烈陣風下,住得高而感覺到樓宇搖動因而一點不出奇。
維園的印度象樹

香港建築條例規定,所有樓宇須能抵受時速250公里的陣風風力。「天竹」襲港時的最陣風紀錄,是大老山的 232 公里,而香港的最高陣風紀錄是「溫黛」一九六二年創下的284公里。去年「天鴿」來襲,最高陣風只有187公里。

有專家說,氣侯暖化造成更多超強颱風、颶風發生。每次颱風吹襲時,都有這樣的言論,但並未得到數據支持。我一再指出,香港掛十號風最多的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此後,七十年代三次,八十年和九十年代各一次,本世紀零零年代零次。到本一十年代,至今掛了三次,這是否逆反趨勢,似乎還難以下結論。

19 年前九月十六日: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耶?」
有朋友引述康文署負責樹木管理的舊同事的話說,香港市區的路樹的札根多很淺,很難抵擋「山竹」這樣的強颱風。我相信這有重要的環境因素,一在地下,地底各種管道、桩柱密集,難讓樹根發育;二在空中,樹都要爭取陽光空氣,如果周圍樓多屋密,樹必拼命向上長。結果是頭重腳輕根柢淺,自然難以抵禦強風。此外公園和路樹都有人悉心照顧,定時淋水。這有利樹木生長,但也助長了樹木的依賴性。沙漠裡的草木,根必扎得極深、伸展極長以汲水,公園裡的樹木的根必淺。

維園倒了不少樹,很多是大樹,「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是有道理的。茶水亭旁一棵印度象樹絲毫無損,它長得不高,而氣根很多,形成廣闊的根基。香港有不少榕樹,很多長在路邊,榕樹樹冠很大,這得靠大量氣根落地扎下泥土作支撐,可是周圍都是石屎路面,如何扎根?百年榕樹倒下的新聞因而時有所聞。

家裡有一個樹墩,是一九九九年「約克」襲港後從維園撿來的,那次的十號風球是事隔16年後掛起的,日子恰好是九月十六日,與「山竹」襲港正好相隔19年。

2018年9月13日 星期四

粵謳:傳唱、傳閱、傳聽

據張法教授《中國藝術 ── 歷程與精神》一書,中國原始之時,詩、樂、舞合一,其中源於巫術咒語的詩,發展到後來,就教化而言,高於其他藝術;而樂又多為聲樂,以歌詞來規範音樂,相互支持。

以前的詩都能唱,《詩經》裡的詩是民歌的歌詞,樂府詩是唱的,唐詩宋詩都能吟唱,宋詞元曲有特定樂譜就更可唱誦。由於記譜等原因,以前能傳唱的,如今多只能傳閱了,這很可惜。這樣的嬗變還在我們身邊發生,粵謳就是這樣在衰落。

粵謳是粵語民間曲調之一,與之相提並論的還有木魚、龍舟、板眼、南音,其中只有南音仍可作為一種曲藝獨立存在,其他的都瀕於消失了。可喜的是,一些珍貴錄音近年可以藉互聯網流傳,讓人在傳閱之餘也可傳聽。譬如粵謳,上網可以聽到被稱為香港最後一位師娘的李銀嬌的《桃花扇》等,可能是六十年在香港電台錄下的。

李銀嬌的演唱,按學院派的要求,一定不得好評。但那種粗糙而不失法度的民間韻味,雋永綿長,耐心一聽,很堪玩味。但你必得有鬆弛下來的閒心,耐得住慢活的節奏。這是很多古老藝術的共有特點,讓很多現代知識分子喜愛的崑曲之一唱三歎為人樂道,粵謳在這方面毫不遜色。李銀嬌唱《桃花扇》,一開頭「桃花扇」三個字就唱了差不多半分鐘,第一句 17 字唱了兩分鐘。對生活節奏快速的現代人來說,這着實考驗耐性。

粵謳之逐步消失,更大的原因是內容跟不上社會變化。

《中國藝術》一書在談到,宋詩的轉變方向是趨平淡而添理趣。宋代士人在主觀上不看重詞,而詞卻最終成為宋人最有代表性的藝術種類,其特點是「寫柔情和香艷,一句話,寫美人的意態」,以「寫美人之心,纏綿之情為根柢」,「以綺柔閨房為核心」。

粵謳的核心則是昔日珠江的花艇,是歡場女子為客人提供娛樂所唱,唱的往往也是自歎自憐的心聲,也不乏風流才子為博美人垂青所撰。招子庸就是這樣的才子,是舉人玩家。他用普羅大眾都懂的語言寫了大量甚能引起花艇上不幸女子共鳴的粵謳。作品流傳上岸,一樣大受閨房女子歡迎,道盡了幾許處於社會下層女性的心底話,以致曾有「不會唱粵謳不算廣州人」之說。

招子庸等文人的粵謳創作可謂雅俗共賞。如《桃花扇》中「命冇薄得過桃花,情冇薄得過紙。紙上桃花,薄更可知」之句,就淺白而不淺陋。清代學者陳微言在《南越遊記》中有言:「南海招子庸考廉,風流跌宕士,撰越謳,新聲趣語,一時名流爭相題咏,其書遂盛行於時。」今人鄭振鐸則說:「《越謳》一書,好語如珠,即不懂粵語者讀之,也為之神轉。」

粵謳並從珠江兩岸流傳到港澳和海外粵語人群中。新加坡學者李慶年二零一二年出版了《馬來亞粵謳大全》,收集了上世紀早期東南亞華人地區的粵謳一千四百多首。欣賞粵謳者還包括香港前港督金文泰,有選譯粵謳集 Cantonese Love Songs (粵人情歌)傳世。

據港人曾焯文,金文泰巧妙重現了粵謳中許多對偶句。 例如《留客》一首中,「千一箇唔係住埋千一箇唔得到底......生不得共你同矜死都要共埋」,金文泰譯為:
Not one in a thousand lives with his love;
not one in a thousand is constant to the end......
In life I could not share your coverlet;
but in death we shall be united.

粵謳不可能再傳唱了,但能在網上傳聽、傳閱也不錯。

2018年9月12日 星期三

粵語之變:從「埋堆」到「唔該」

近二百年前《越謳》一書列出的粵語詞,大部分仍為粵人日常用語,但也有不少已從生活中消失,或者瀕於消失了,只存在於少數老一輩人的口中。

這些語詞的變化,表現在書寫、讀音、指意和流行程度等方面。有意思的是,在看來消減的總趨勢中,個別用語卻出現重興之象。譬如香港近年很流行「埋堆」一語,特別是在年輕人當中,是指在不同的人群中有意識或無意識的扎堆類聚的現象,是人們為了爭取認同的自我保護行為,可以用社會心理學作深入分析。我以為這是「潮語」,是這個現象普遍化後出現的新語。不想到,招子庸早就把它收入書中了,解釋為「合而成堆曰埋堆」。

從這註釋看來,「埋堆」以前可能是指搓麵粉、堆柴禾中的做法,而在人當中「合而成群」則說「埋群」。「埋群」似乎不再有人說了,起碼在香港是這樣,都說「埋堆」。「埋」在粵語中有「整合」的意思,到餐館吃飯後「埋單」,是指把各種食品的單價合起來計算。「埋」字在標準漢語中沒有這個意思,「埋單」北上流行就變為「買單」。「埋堆」則不可寫作「買堆」,而是北方話中的「扎堆」。

《越謳》中「吤」一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它列於「方言凡例」的第一頁,頁中都是單字,多屬助語詞,「吤」與咕(今寫作估)、嚟、嗌則屬動詞。「吤」的註釋是「擎介切,方言俾也」。切出音是 kaai3,即「楷」字讀陰去聲,今天的粵語沒有這個音和字。粵語「俾」字中也沒有類似同義語。

後來,我從對台山話的不多記憶中想到,台山話有「吤」用語,「吤來」就是「拿來」,即粵語中的「攞嚟」,由人予我。可是「捭」的意思是「給」,可以「捭你」,可以「俾我」。粵語或廣府話過去不斷受到廣州附近珠三角鄉鎮語言影響,在廣州城市化過程中,從哪個鄉鎮移入的人口較多,在廣府中留下的痕蹟就較多,其中以較富裕也較近廣州的南、番、順地區語言的影響力最大,過去沒發覺台山話對廣州話有什麼影響。「吤」已消失,除了在台山,或開平、恩平。

「惱」,註釋是「天偷切,方言發怒也」。這分明就是今天的「嬲」字。標準漢語中有「嬲惱」,音 niao3 nao3。今天粵音以「嬲」取代了「惱」。

「聽禁切,以甜言賺人」的「噤」也不見採用了,這至今沒有適當用字,而只用近音的「氹」字代用,「氹女仔」(以甜言蜜語哄女孩)。

有些用語是我沒有聽說過的,如分手意思的「丟手」,如「屓屭」( 原介名,方言閉翳,猶鬰抑也),「假柳」(作假),如「擲紙」(掛帛,猶掃墓,客家人為掛紙)。「呢陣」(此刻)、「一賬」、「一勻」、「丟拋」(放離也)曾在還一輩人口中聽過,如今已鮮有聽聞了,可能還在南番順一帶鄉間存在。「灾瘟」是罵人語,若被人罵過「灾瘟」,罵你的可能是你的祖父母輩了。

「唔該」是粵人都掛在嘴邊的,《越謳》註為「方言不該也」。老一輩人表示不該做,會說「唔該做」。現在「唔該」卻只表示「勞駕了」。

補記:有朋友說,「吤」是中山鄉音,是拿取的意思。

2018年9月11日 星期二

從粵韻器物,看粵音變化

語言都在不斷變化,可是不容易覺察,就如你難以感覺地球在運轉,銀河系在宇宙中的轉移就更只是理論中的事。不過只要關注,變化是可以找到蛛絲馬蹟的,氣候變化可能是銀河系移動的徵兆之一,語言的變化就有更多留痕。日前到香港中央圖書館參觀「粵韻器樂百年情」展覽,就有這樣的發現。

這是一個廣東地區音樂文物的展覽,包括粵劇音樂文物和後來獨立出來的廣東音樂文物,有樂器、唱片、印本、鈔本等。展覽設於圖書館十樓的藝術資源中心,由香港資深音樂人鄭偉滔先生籌劃。如果喜愛粵劇、粵曲、粵樂,前往賞覽當有所獲。

譬如樂器,有上百年歷史的老揚琴、老秦琴、老月琴、老琵琶、老簫笛等,對比現代產品,可見制式、製作、用材變化很大。其中的七音老揚琴,有「粵東濠畔梁文星」製造標簽,樣式與已故粵樂名家丘鶴儔所著《琴學新編》(民國十年〔一九二一年〕出版)上繪印的揚琴一式一樣。丘鶴儔以善奏揚琴著名,他的《獅子滾球》一曲曾被馬思聰改編成鋼琴曲。這琴會不會就是丘鶴儔的用琴?

展出的有不少古本,包括南音、龍舟、越(粵)謳、粵曲、木魚書的印本和鈔本。其中的線裝刋本《越謳》由招子庸輯撰,道光戊子年(一八二八年)刊行,至今達 190 年,是時香港仍未「開埠」呢。這書翻開展出,左頁印有琵琶圖樣,右頁細看,是粵語一些用語的解釋。從中可以窺見近二百年前的粵語語詞,古今對比,可發現不少變化。鄭偉滔兄說,粵詞解說有四版。可以拍照供我一閱嗎?他後來果然傳來了,非常感謝。這些粵詞共 72 個,抄錄如下,供對粵語有興趣者參考:


方言凡例
唉  於開切音,又矣皆切音挨,歎恨發聲也
哩  音,里語餘聲,元人詞曲借為助語
唎  同上
咯  力各切音洛,助語
啫  鄭入聲,助語
囉  羅去聲,助語
口+罷  巴去聲,語餘聲
呀  鴉去聲,喚人喚物之聲
咁  甘去聲
呢  原呢喃之呢音,方言你平聲
吤  擎介切,方言俾也
咕  沽上聲,方言猜也,與估同
吓  下上聲
唔  方言不也
嚟  音黎,方言來也
嗌  挨去聲,口舌相爭曰嗌

鬧  口舌相罵曰鬧
冇  音毋,方言無也
乜  方言甚摩也
搵  溫上聲,方言,尋覓也
彈  音檀,方言,譏誚也
惱  天偷切,方言,發怒也
呢吓  方言,此刻也
呢陣  方言,此時也
呢回  方言,此後也
吽  牛去聲,方言,拙也
呆  外平聲,方言拙也
笨  拔去聲,方言拙也
噤  聽禁切,以甜言賺人曰噤
攞  羅上聲,以手取物曰攞
生+筋  銀去聲,牽扯不斷
一遍  方言一次也
一回  同上
一勻  同上

呢處  方言此處也
箇處  方言彼處也
邊箇  方言何人也,又那個也
邊處  方言何方也,又那處
丟手  方言分手也
罷手  方言脫手也,又了局
埋堆  合而成堆曰埋堆
埋群  合而成群曰埋群
咁耐  耐久也,方言曰子如此久也
一賬  同上 (蕭雪樺按:應指意與上頁的「一勻」同)
乜野  方言何事也,又甚塺東西也
丟拋  方言放離也
丟開  方言放開也
撥埋  方言放攏也
將就  方言將己就人也
點樣  事難定曰點樣
點算  事難籌曰點算
唔該  方言不該也

幾耐  方言,日子有幾久也
費事  方言,費心事也 ,又大費躊躇也
肉緊  緊急也,方言心急以致皮肉皆緊也
著緊  方言心著急也,又著力也
人地  方言別人家也
我地  方言我門也
唔通  方言莫非也
屓屭  原介名,方言閉翳,猶鬰抑也
瘟(疒+屯)  方言昏迷也
昏君  方言罵人昏迷不醒也,與瘟君同
就手  方言應手也
冇味  方言無意味也
假柳,假意  方言俱作假也
擲紙  方言掛帛也
頻撲  猶數飛也,今方言人之辛苦勞碌皆曰頻撲
灾瘟  二字俱不祥,方言罵人罵物曰灾瘟

2018年9月10日 星期一

「老師」稱謂之泛化

今天收到朋友的「節日祝賀」,因為今天是教師節。我當過教師,多年前的事,如今,教師節應與我無關了。對教師,學生會尊稱為老師,這稱謂過去以校園為界,近年卻向社會泛化,於是我偶爾會被人以老師相稱,退休後,一些舊同事竟然也這麼叫,讓我不習慣。老師稱謂泛化之下,教師節讓我沾光了,意想不到。

新中國建國後,一九五一年就把六月六日定為教師節,以助振興教育。到「文革」,教育系統被砸個稀巴爛,老師尊嚴掃地。到改革開放後重興教育,一九八五年又把九月十日定為教師節。教育是社會發展的基本,所以很多國家和地區都有教師節,日字不同,而對教師感恩則是一致的。

中國有尊師重道的傳統,自古以來對教師稱謂之多,可能是其他地方不及的,如先生、師傅、教官、山長、師氏、父師、少師、師長、塾師、書師、館師、館賓、館客、館賓、館師、絳帳、教諭等等。「老師」最初指年老資深的學者,《史記.孟子荀卿列傳》言:「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不管怎樣,教書者稱為「師」,其地位與天、地、君、親並稱,可寫到牌位上供人禮拜,如孔子以「至聖先師」、「萬世師表」之尊高居廟堂之上,可見「師」地位之高。

近年來,老師的稱謂已泛化到校園之外,不限於教育界,義由狹而廣,被人尊重且具有一定文化層次和較高修養的人,都會被稱為老師。有人注意到,在大陸,學校行政人員也被稱為老師,但食堂職工、校工、門衛、司機等,一般被稱作師傅。在校園之外的文化、知識、藝術、專業技術圈子,對具有一定地位和專長的人,都會稱作老師。電視節目中,所有節目主持人、嘉賓、明星乃至政府部門人員,也尊稱作老師。

老師的寬泛化現象,好像是由台灣開始的,後來影響到大陸,如今香港也寬泛起來了。我對這有個適應過程。二三十年前,第一次在電話中被遠方未見過面的朋友稱作老師,曾極力謙辭一番。我據狹義的老師定義,認為你從來不是我的學生,我怎麼能是你的老師 ── 被老師了?如今被稱為老師,雖然不再無謂「懇辭」,卻是仍有臉上發熱的感覺。

對於這樣的泛化現象,有人以學術論文加以研究。大致認為,這是中國傳統禮教根深蒂固的影響,它的意識在社會層次地存在,借老師這個稱謂而突顯了。老師這個職業本身有寬泛性,又具有尊敬稱讚之意,很好用,用者受者都很易接受。這也是社會學上的「缺環現象」,說是在社交場合、在「陌生人社會」,先生、女士的稱謂有局限性,「老師」不分男女,被人覺得得體而好用,於是便流行了。

有人說:「在社會上,如果被人稱作『老師』,那將是對你最大的尊敬,也使你感到莫大的榮耀。」我倒是不覺得,反而覺得慚愧,除非確有授業關係。

2018年9月9日 星期日

美國總統的心結:iPhone 怎麼不回來生產?

「iPhone 怎麼不回來生產」這個總統心結又成為新聞了,這也是美國傳媒一再翻炒的題材。這裡把 2016年12月9日 星期五 的一篇舊文翻出來,應應景: 

特朗普在競選時曾公開呼籲蘋果公司「在我們的土地而不是在中國製造電腦和 iPhone 手機」。特朗普當選了。近日有報道說,製造 iPhone 的富士通正在就擴大美國業務進行洽商。擁有富士通的鴻海集團證實,決策層確在與美國相關部門在商討在美國投資建廠的問題。這引起的聯想就多了。

iPhone 是現代美國的標誌性品牌,是蘋果公司已故傳奇創辨人喬布斯的心血結晶,可是誰都知道,這部最具高科技含量的手機是在中國大陸生產的。不管誰當美國總統,大概都想把這變成真正的「美國製造」,美國普通老百姓也這麼想。美國經濟當前低迷不去,就業問題嚴重,這想法合情合理。特朗普的公開呼籲相信給他帶來了不少選票。

這想法一點不新鮮,奧巴馬五年前就當面問過喬布斯,而喬布斯毫不含糊地回答了總統的當眾提問。

事情是這樣的。二零一一年二月,奧巴馬到加州硅谷出席一個晚餐會,與會嘉賓可以想見都是這高科技之都的翹楚,他們都可以向總統問一個問題。喬布斯自然在座,到他提問時,奧巴馬卻先向他反問:怎樣才能把製造 iPhone 等產品的職位回流美國?

喬布斯回答得很乾脆:「這些職位回不來了。」

為什麼? 《紐約時報》經過長時間調查,在二零一二年二月發表了一項長篇報道,講述了蘋果要到中國生產 iPhone 的前因後果。其中有這樣的故事:

二零零七年的一天,距離蘋果要向市場推出 iPhone 的日子只有一個多月了,喬布斯緊急召集幾名副手到來,憤怒地從褲袋裡掏出幾個月來一直與他形影相隨的 iPhone 原型機,舉起來讓大家看清楚手機塑料顯示屏上的斑斑花痕,然後再從褲袋裡掏出一串鎖匙來。他追求完美,不想未來的顧客有同樣的不愉快,當即下令改用玻璃顯示屏,而且必須在六星期內做到完美!

多年來,手機生產商一直不肯使用玻璃屏幕,是限於生產能力、成本和技術。蘋果選定了康寧公司製造強化玻璃,但到那裡找製造屏幕的生產商?

喬布斯一名高管開會後就訂了去深圳的機票,「他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故事的發展是:一家中國公司發來了投標書。蘋果公司的人員前往實地考察時,廠主正在興建新廠房。經理說:「這是預備你們真的把合同授予我們。」蘋果公司一位前高管回憶說:這家工廠的倉庫裡堆滿了準備隨時向蘋果公司免費提供的玻璃樣品;廠主委派的工程師隨時聽取蘋果公司的調譴,幾乎是免費服務。他們最終攬到了蘋果的訂單。

蘋果在最後時刻重新設計了 iPhone 顯示屏,深圳的那家工廠按需要迅速改造了生產線。顯示屏樣本在一天接近午夜時到廠……工廠在 96 小時內每日生產出一萬個 iPhone 顯示屏。「他們的生產產速度和靈活性令人瞠目結舌 。」「沒有一家美國工廠比得上他們。」

英國 The Week 周刊亦曾就蘋果要在中國生產 iPhone 作過分析報道,並回答了這個問題:中國有哪些美國缺少的東西? 答案是:「太多了。中國有更多中等水平的工程師,有更靈活的勞動力供應,有瞬間就能加速生產的大型工廠,中國還向科技企業提供一站式解決方案。蘋果公司一位高管曾對英國《泰晤士報》雜誌說:『現在,整個供應鏈都在中國。你需要一千個橡膠墊? 對面那個工廠就有。你需要一百萬個螺絲釘?那個工廠離這兒只有一個街區。你要的螺絲釘有點不一樣? 等三小時就有。』」

硬要在美國生產 iPhone 不是不可能的,只要肯增成本就行。有人計算了: iPhone 回到美國生產,一部要賣一萬四千元人民幣,約一萬五千五百港元。
**
《紐約時報》:How the U.S. Lost Out on iPhone Work
http://www.nytimes.com/2012/01/22/business/apple-america-and-a-squeezed-middle-class.html

2018年9月7日 星期五

援非:中國經驗與資金

亞的斯亞貝巴新市容
關於中國對非洲的援助,國內國外都一直有爭議。中國在最艱難的年代豪言「先解放全人類,最後解放自己」;中國已成為按 PPP 計算是最大經濟體,卻不再作不切實際的豪言了,但「達則兼濟天下」更順理成章。以前,很多人竊笑中國死要面子,而今天這些人指責中國搞「新殖民主義」。

美國著名智庫麥金鍚公司二零一零年曾發表文章,呼籲要接納中國在非洲扮演的角色,不要爭論什麼中國在非洲搞新殖民主義了。

文章回顧了中國對非洲的「歷史角色」:即使在一九七八年,就是在中國的人均收入其實比非洲更不如年頭,中國對非洲的援助竟高過美國;一九八四年,中國對撒哈拉以南國家的援助,高過由富裕國家組成的經合組識 (OECD)的很多國家。如今,中國除了經援,還在脫貧上為非洲提供了豐富經驗和希望。

北京承諾再給非洲國家提供 600 億美元貸款,各種指責又熱鬧起來。

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重要經驗,是先搞好基建,所謂「要致富,先修路」,當然還有電力、水利、通訊等等基本設施。這些都是非洲的薄弱環節。

CNN 在非洲領導人向北京絡繹於途之際,發表了一個關於非洲的報道。報道從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開始。提到這個國家,相信大部分人會立即聯想到赤地千里、飢民遍野。幾年前,一位年輕朋友轉機路過這個高原城市,卻得到城市建設相當現代化的觀感。CNN 的報道也從當地的嶄新面貌切入,高樓大廈、環市公路、兩條地鐵線等等──很像中國新發展起來的城市,因為這樣的現代化,得助於中國。

可是有一點很不相同:住宅大廈新蓋起來,高層泛人問津,低層卻最受歡迎,可想而知也買得最貴。主要原因是,大家都擔心電力供應,三天兩頭斷電,怎麼回家?

世界銀行二零一七年發表了第15份兩年一度的「非洲脈搏」(Africa’s Pulse) 報告 Why We Need to Close the Infrastructure Gap in Sub-Saharan Africa (為什麼我們要縮小南撒哈拉非洲的基建差距?),指出非洲基建若能在質量和數量上追上其他地區,人均 GDP 可以提高 2.6%;基建投資是消除貧困、發展經濟的「戰略工具」,消除供電上的落後差距相信最有效益。

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有個「中非研究倡議」(China Africa Revearch Iiniative,CARI),是研究中國與非洲關係的權威機究。它日前就北京的中非峰會發表文章指出:「中國給非洲的貸款指向基建。二零零零年到二零一六年間,中國(給非洲)貸款超過740 億美元,絕大部分投向運輸(公路、鐵路、河港、海港)和發電。」而蘇格蘭聖安德魯斯大學非洲政治經濟學教授伊恩.泰勒(Ian Taylor)說:「西方公司和組織,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並沒有為這些項目提供資金。」

非洲 60 個國家和地區有53 個的領導人用腳投票,到北京出席中非合作論壇峰會,是對所謂中國「新殖民主義」的最佳表態。

2018年9月6日 星期四

中國的昨天,非洲的今天

中國和非洲,差異巨大。看一看簡單的數字:非洲有60 個國家和地區,人口約 12 億;中國一個國家,人口約14億。

非洲曾經整個淪為歐洲列強的殖民地,被人任意宰割。殖民主義時代過去,宰割的刀痕猶清晰可見,就是人為地劃出的國界。中國那時也被宰割過,萬幸的是,中國還是中國,儘管疤痕仍在,還未完全統一。今天竟然還有一小撮蠢人要在剛愈合的疤痕上深割下去,好割下一塊肉來。其中的荒謬就不在此細說了。

非洲是世界發展中國家最集中的地方。所謂所展中國家,就是欠發達國家,說得更白是落後國家,是窮國。公認,非洲是最落後的一個洲。無意恥笑,只是說出一個慘痛的事實,因為不過40 年前,我們的國家比非洲都不如:

── 40 年前,中國的人均 GDP 只有 155 美元,不及當時非洲最窮困的撒哈拉沙漠以南國家平均數的三分之一,在全世界二百多個國家當中排名倒數第三。世界只有不到 1%的人口生活在比中國更不如的國家!

── 當時,中國 81%人口生活在農村。以每天生活費用 1.25 美元的國際貧困線計算,84% 中國人屬貧困人口!

── 當時中國人口佔世界 22%,而經濟產出只佔世界的 2%,總量僅為美國的 5%。經濟上,中國對世界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力!

列出這些數據,很難受,不得不加上感嘆號!

不過 40 年,中國實現了人類歷史上從來沒發生過的華麗蛻變,像醜陋的毛蟲變成色彩斑斕的蝴蝶。色彩斑斕,是說生產上品類齊全,體系特別完整。人民大學教授金燦榮指出,聯國貿發會議一九八四年把工業分成39個大類,91個中類,531個小類,中國是所有門類齊全,從火柴到火箭都能自己製造。所以美國叫板,中國無懼,那怕要吃點苦頭。英國着手工業化,造福一千萬人,美國造福一億人,中國造福十億人。

大有大的難處,但大有大的力量。非洲 12 億人分作 60 國,中國 14 億人以一國發力,一對比心裡應有數。這樣的大一統歷史走向,清晰而曲折。按歷史地理學家葛劍雄的統計,嚴格地說,中國歷史上統一的日子其實不及分裂的日子多。但中國大一統的歷史格局是鮮明的。英國學者馬丁.雅克( Martin Jacques)對比二千餘年來的歐洲與中國,指出不斷分裂與堅持統一的兩個鮮明走向:歐洲從統一的羅馬帝國分裂成如今的約五十個國家;中國則從秦帝國開始在分分合合中走到現在,始終追求統一。在歐洲,如今一國的平均人口只有一千四百萬,剛好是中國的一百分之一。

民國建立之後,中國軍閥割據,分省而治,中華民國總統之位不過虛設。一時間,中國要學美國分權、行聯邦制的輿論大盛,連孫中山也贊同。袁世凱忽然稱帝卻反映了中央集權歷史基因的頑固性。恢復帝制失敗了,但中央集權式的大一統終於通過殘酷的內戰實現。接着才有了今天的重興。

非洲沒有統一的歷史基因,一定學不了中國;中國的歷史基因則決定,中國一定不會再如非洲,不能再如非洲。

2018年9月4日 星期二

「世界」與「國際」,非洲與中國

傅瑩,形象百變
「世界」與「國際」兩個詞不一樣,可是常會混用,我自己亦一樣,不大深究。世界局勢、國際局勢,世界問題、國際問題,不見得有多大分別。中國資深女外交家傅瑩最近出版了新書《看世界》,她就此接受訪問時指出,這兩個詞其實大有分別。當今世界面臨「百年大變局」,說到當中的秩序,美國的用語是「世界秩序」,中國說的卻是「國際秩序」。

傅瑩的新書中好幾篇文章分析了這個變化中的「秩序」,主要是區分「世界秩序」和「國際秩序」的不同提法的內涵,從而揭示美國的認識誤區。她指出,美國人喜歡講「世界秩序」,認為自己是「世界秩序」的領導者。

相對之下,中國的表述是「國際秩序」,指的是二戰後建立起來的以聯合國及其所屬機構為主體的秩序,其構成包括聯合國憲章的原則和國際法律體系。

戰後創建聯合國體系的過程中,美國發揮了主導性作用,可是這個秩序只是美國「世界秩序」的一部分,美國對聯合國的態度一向是合則用、不合則棄。到特朗普上台,這更是明目張膽,視為理所當然;對所有其他國際協議都一樣,只要不合美國利益,隨時可以作廢,字典裡沒「誠信」二字。

簡單的說,這是「美國即世界」的表現,而這個世界是排他的,軍事上、政治上皆如是,以意識形態劃界,排斥西方價值觀之外的任何政治信念。

中國六十年代宣傳畫
傅瑩因而指出:「當美國人說,中國要挑戰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時,我們需要先搞明白這個秩序與中國的關係,中國並沒有完全進入這個秩序。例如美國主導的軍事同盟體系就是排他性的,甚至對中國是有所防範和戒備的。就好比一座房子,有些房間中國進得去,有些卻是進不去的,因而也就談不上去爭奪對這座房子的領導權。」

遊戲規則是美國主導定下來的,中國按着規則玩,但不是什麼都可以玩。這有點像賭場,你手氣好,贏多了,莊家不高興,就想方法對付你,甚至說你出老千什麼的。

這是沿自歐洲文明興起之後,以殖民主義主宰世界的心態,特點是每佔領一個地方,就把自視為先進的一套強加於人,在政治、經濟、法制上按宗主國的價值觀植入,文化上亦一樣,要說我的語言,信我的上帝。美國沒有實質的殖民地,但作為帝國,把整個世界視為自己的領地。

中國作為文明型國家卻是從來以不同方式行事,鄭和與哥倫布之不同是很好的昭示。哥倫布一定不能理解鄭和遠行萬里而不封疆掠地,即使多年之後的今天,西方仍不能相信中國以德威儀的國際觀。

中非合作論壇正在北京舉行峰會,習近平公開宣示了「五不」政策:不干預非洲國家探索符合國情的發展道路,不干涉非洲內政,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不在對非援助中附加任何政治條件,不在對非投資融資中謀取政治私利。

這是中國與西方在非洲政策上最根本的區別,是鄭和與哥倫布的最根本區別,也是中國眼中的國際秩序與美國眼中的世界秩序的最根本區別。西方對此無法理解,當然更做不到。

微軟創辦人蓋茨特別關心非洲的發展,他認為有兩個領域與非洲未來發展息息相關,一是消除疾病和貧困,二是農業發展。他日前撰文指出,中國在這兩方面的經驗值得非洲國家借鑒。這就是為什麼非洲國家領導人都到北京開會去了。

2018年9月3日 星期一

「筆下留情」版頭照片題詠之七十二(2018/08)

輕雷驚夢  小院還晴
瓊珠滿目冷香凝
花枝仔細看  大千原一滴
是非顛倒看難清
(小院朝雨後)
昨夜,我發了個綠色的夢
綠色的山,綠色的水
綠色的月亮,綠色的天空。
就是我倆不同,
是綠色世界中,
不變的兩點紅。
(深圳洪湖荷花)
惺忪老眼滿火螢  幻影爐峰綴彩晶
景物朦朧偏奇美  何須兩眼太高清
(太平山失焦夜色)
無力借東風  豈能千日紅
如雲虛影幻  轉瞬去無蹤
(陽台水杯中千日紅花)

維園撐傘覓美景

維園近在咫尺,老實說,不是常到。曾經天天到那裡晨運,後來因為炎熱,歇暑了,於是一歇經年。偶爾經過都會細意游目,見到悅目賞心的,會隨意拍攝。智能手機的拍攝功能強大,不妨作個紀錄。帶上攝影機,自然較得心應手。日前穿過維園到中央圖書館去,儘管小雨未停,仍把照相機帶上,看有什麼好拍攝的。
維園的硬地足球場,雨後油綠亮麗,倒映天光,如翠玉大地,非常漂亮。若雨過天青,有白雲藍天映襯,色彩就更艷麗,過去也拍過一些照片。不過即使是陰天,因為有倒影,仍可以利用。走到通往圖書館的天橋上,居高臨下,如果有行人配合,撐上的好看的雨傘走到理想的位置,就可能有佳作。這自然可遇不可求,這其實也不難,找個朋友作模特兒讓你「擺攝」好了。你若有足夠的耐性,像最近看到的捕捉魚兒躍上水面噬吃荷花的拍友一樣,仍一定有收獲,「義務」模特兒總是有的。

我只待了一會,拍得不多。

維園雨後,還有其他可以拍攝的。周圍掛滿閃亮的水珠,就很吸引人。大草地一角積水了,像個小水池,樹上掉下的枯枝、果子與倒影構成圖案。楓樹主幹在連日大雨後長長出不少水枝,嫩葉青翠,也可人鏡。

我總以為,攝影不必等天公造美,利用各種因緣的偶合好了,這可能比天公的造美更難得。天公給你造美了,你得感恩;它不造美,多花點工夫尋覓吧,自家製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