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久之前的〈「冇」亦「無」,「舞」亦「巫」〉一文寫過「無」字的古今之變。《生活粵語本字趣談》一書,則談到「無」字在粵語向「冇」字和「唔」的演變。
粵人為了把音義說得清晰,聽得清楚,常會轉聲。「無」在粵語讀最低的陽平聲,欠響亮,粵人於是把「無」轉聲為陰上聲,與「有」看齊。再自造字,把「有」省去兩短橫而成「冇」字,表示本來有的,後來沒有了。於是音與義都兼顧了。
「無」字在粵語中除了有否定存在之義,還有否定意願之義。為了能夠以音分別這兩個意思,表示否定意願的「無」,省略了 mou中的韻母 ou,只留下聲母 m,成為 m 音,再造出「唔」字來。於是,不啾不睬變為唔啾唔睬,不飲不食變成唔飲唔食。
不過這只是以廣府話為中心粵語的說法,其他次方言區的粵語不一定這樣。廣州人、香港人有時會帶點諧謔地,把「唔怕」說成「冇有怕」,把「唔識死」說成「冇有識死」,「冇有」並列而作否定之意,有點奇怪吧?
這其實是模仿同屬粵語的湛江白話、廣西白話的說法。這兩種白話表示否定意願時,都一律說「冇」或「冇有」。我一位廣西朋友就常這麼說話,「冇有駛怕」,「冇有駛咁早去」。這與當地複雜的語言環境有關。以湛江為例,它匯集了廣東三大語系:閩南語系的雷州話,客家語系的涯話,和粵語(廣府話),其中市區的粵語與郊區的又不一樣。湛江遠離廣州,時間長了,粵語口音、用語就有差異。
經常,口音變了,用字就變,常會造出新字來以適應變化,本字就忘掉,有時看似有音無字。《生活粵語本字趣談》列舉了很多這樣的字。
粵語常說的「咗」字,明顯是自造的,用以表示「完成時態」,如「食咗飯」、「畀咗錢」。這其實從「著」或「着」演變而來,兩字都屬北方方言,而讀音與「咗」一模一樣。試看:「轎夫看了,喫著一驚」(《水滸傳》);「若不實說,便殺著你」(《三國志平話》)。把「著」字置換為「咗」,像成粵語版了。兩書顯然都是用當時的白話寫的,從此亦可見自話文寫作源遠流長。
「蒙查查」三字很粵味。可是《西遊記》中早有:「這呆子喫了自在酒飯,睡得夢夢乍道:……」;「慌得那些大小妖精,夢夢查查的……」。「蒙查查」顯然又是北語南下而來。語言都會受外來影響,對粵語的影響來自四面八方,其中北方標準語的影響最大。過去讀書人要考科舉,讀音要向北方靠攏,文讀、白讀由此而來。我們現在說「挖苦」,都說「『蛙』苦」,不足為奇。
很多粵語本字筆劃多、字型冷僻,讓人望而生畏。不少其實是筆劃簡單、字型眼熟的,只是罕見於書面而已。試舉幾個動詞為例:攴、扠、抌、扻、挃。
攴:bok7,擊打,如被老師用尺「攴」頭殼。
扠:讀如差人的差,如「扠」麵粉。
抌:現多寫作揼,如「抌」心口。
扻:現多寫作「冚」,如「扻」一巴掌。
挃:讀如質,如「挃」佢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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