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
你訴說受人欺騙了，雖然不是很大不了的事情，但你那被騙的滋味我是完全感受得到的。好些不愉快的事情本來都淡忘了，經你這麼一訴說，那一段段記憶又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並且和香港不久前發生的事攪和起來。
說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記了卻也不是，它們倒是潛化成為一種像件反射一樣的反應。
就在早兩天，我下班匆匆走過一條繁忙的大街，順手從一個在寒風中無助地派傳單的人手中接過一張宣傳單張。沒有打算去看，繼續大步向前走。這時，隱約感覺有人追上來，「先生……。」一回頭，一個棒球帽拉得很低、臉色灰黃的男子伸出手湊上來：「我還差四塊錢……。」
我在十分之一秒間回過頭來，腳步沒有片刻耽誤。過去的經驗告訴我，這絕對是利用人的同情心的欺騙行為。
早幾年，我曾經一而再的遇上類似事情。有半夜裡向你問路，然後說不夠錢過海回家的年輕人，有苦著臉訴說來到香港丟了親戚地址的外地來客，有拖著孩子訴說來到香港發覺親戚不在家的女子，等等。
我不是沒有被騙的警惕的。有一次遇到這樣一個外地口音的中年婦人，不想直接給她錢，就帶她去超級市場買飯吃。誰知飯檔打烊了，最後給了她一百塊錢，還教她怎樣坐車。想不到天後的差不多時刻，在同樣地方又見到她在徘徊。
不是所有這些人都是扮可憐的。有一次遇到四個打扮光鮮的外地口音男女，帶頭一個男的很大方的說，他們是來做生意，但來到香港沒找到要找的客人，現在要回酒店，卻不夠車資。我心裡嘟囔，但也想，並不是沒有這樣可能的，於是又破了慳囊。那男要我留下地址，改天還我錢。我扭頭走了。
後來，我變得「恨心」了。有一次，遇上的是一位二十來歲、斯斯文文的姑娘，她先是問哪裡有又便宜、又好的酒店，然後又說錢不夠。她說是來祝賀男朋友生日的，但暫時不找他，要給他一個驚喜。我先給她指點，再耐心聽完她的解釋，心裡有數了，最後清清脆脆的留下一句「我不相信你的故事」，轉身離開。她張嘴瞠目的神情，我還記得很清楚。
我最初回絕這樣的請求之後，心裡會很不安，不知道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但慚慚，連警方也勸喻市民警惕這樣的街頭騙案之後，我的心坦然了，還培養出不予一顧的即時反應能力。我不是失了同情心，而是漸漸懂得不要濫施同情心了。
不久前，香港街頭上演了空前規模的鬧劇，一大批專業的街頭鬥士，用熟練的軟硬兼施技巧，有腳本、有分工的鬧了一星期。先是打鑼、打鼓，跳舞、跪拜，獻花、鞠躬，把香港人哄得又愛又樂。可是接著下來一個變臉，開打之狂暴、驃悍，叫一向示威都溫良恭憸讓的香港人傻了眼。
如果多找些資料，深入了解這些人的真正處境，你會更有被人騙取了同情心的憤怒，當然也應為自己的無知而慚愧。
同情心有兩種，一種是婦人之仁的同情，一種配合著冷靜理智的同情。有哲者說：「同情是把雙刃劍，不會使用的人最好別動手。」同情心只有人類才擁有，要好好珍惜它。
你被欺騙了當然不開心，望下回當心點吧。至次我自己，還會受騙嗎?我真不敢說，只因有些別有用心的人玩弄同情心這把雙刃劍的劍術太精湛了。
雪樺
2005/12/13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