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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份參與的那個畫展,我總算看了,是趕在最後一天才看到的。我之前去過一次會場,想不到吃了閉門羹。我下班後在六點多趕到香港中央圖書館的會場,畫展已關門了。當時我想,這不愧是帶著內地官辦色彩的畫展,官僚氣派真不小。旁邊另一個展館中,由德國哥德學院舉辦的德國藝術出版物展覽,還一直開著,等候著下班一族到來。對比之下,真叫人來氣。
為了捧你的場,也真想看看這個號稱將耗時三十年、要每年到一個地方去採風創作的宏大創作、展覽、出版工程,我星期天再去看了。去看,還有一個原因,是要看看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國畫家,怎樣用中國畫的筆墨去緢畫香港這個亞洲國際會。
你知道,對於繪畫我是真正的門外漢──是長期只在門外探頭探腦的人,不敢評論畫畫得好不好。會場中除了很個別不知道為了什麼會有作品掛進去的人之外,應當都是內地有名望的畫家,水準不會差到哪裡去。我只能說,讓我看得開心、舒服的作品不算多。
大概,所有這些畫家來到香港搞創作都會遇上一個難題,就是怎樣去畫這個非常現代化,卻是少了傳統筆墨慣於緢繪的山水景色的地方。畫展中有個別畫家寫的並不是香港題材,不知道是不是解決不了以上難題的原故。不少畫家交出作品來了,可是對難題找不到恰當的解決辦法,只是用傳統的筆墨來畫香港的傳統題材,如山、石、村、樹、雲、水,這當然不是「筆墨當隨時代」的好作品。
當然也是有令人欣喜的創作的,這大多數直衝著香港有特色的高樓街巷、人龍車流、燈光水色下筆,這些都不是中國畫筆墨擅於駕馭的題材,但好些作品寫出了新意。
看了這些作品,我不得不想起呂夀琨 。這位在香港開創出新派中國畫潮流的畫家,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留下的香港山水畫,至今仍然使人覺得煥發著清新氣息。每次到香港大會堂低座的三樓去,我仍然要細細觀看他那幅給放大到兩層樓高的《維多利亞灣》圖(1965年)。順帶說一說,我有一次到中環一個政府辦事處去辦點事,結果在一個高級的會客室裡枯候了大半個小時,幸好會客室裡正掛著這幅畫的複製品,讓我很好的品味了這幅值得香港人驕傲的傑作。
你的兩幅畫在展覽中相當突出。住在香港寫香港,自然有優勢。只是我不大喜歡那幅金生麗水的大佛圖,雖然它可能正好寫出了極樂世界的七寶蓮池裡金沙布地的輝煌。
做個職業畫家不容易。在如今的市場經濟社會中,不少大畫家很風光,但不稱意的畫家一定有百倍千倍之數。展館中有一幅畫家們的大合照,我看著畫家們神采飛揚的樣子,想起了已故畫家李孝十的這段話:「若比起做皇帝,雖少了幾分尊嚴卻多了十分自在;若比起修鞋師傅,同樣自食其力又能細品人生百味;你因慵懶而蓬頭垢面,人說你有畫家風度;你因結巴木納而不敢說話,人說你虛懷若谷,高深莫測……此生何幸,竟然做了畫家。」
你有這樣的幸運,我真羡慕。對了,你曾鼓勵我說可以嘗試畫點文人畫。我可真的有一陣子躍躍欲試,可後來看了幾幅賈平凹塗鴉的所謂文人畫,我倒足了胃口之餘,馬上清醒過來,多了點自知之明。將來即使有機會拿起畫筆來,卻是萬萬不敢自詡為文人畫的。
雪樺
2006/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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