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28日 星期五

欲壑難填的消費,該制止嗎?

事物總是比較而存在的,因此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好與壞,順與逆,足與不足等等,都如 是,要在特定範圍裡定奪,放到另一個較大或較小的範圍,判別就不同。這是常識,與心理有關,也與物理有關,有時不關乎理性不理性,眼耳鼻舌耳意得到訊息都可能在誤導你,讓你難以判斷。

比如,快樂與不快樂,幸福與不幸福,國際間有不少橫向的比較。有人認為這樣的比較很荒謬,而結果則常常出人意表,與人們普遍認知不一樣,經濟落後的地方的人會比經濟發達地方的人快樂, 快樂的國度往往是相對封閉的國度。中國古代傳說中不知魏晉的桃花源是這樣的地方,現代的不丹也一樣。桃花源後來不知道有沒有對外開放,不丹就至今保持着很大程度的閉塞,盡量減少外部世界的物質與精神衝擊。

似乎,快樂有個死穴,就是人的欲求,包括吃喝玩樂的享受,包括坐到駕駛座擁有話事權的快感等等。在外部世界,尤其是西方,這些都被煽動得火烤火燎,像陽光空氣一樣自然而然地存在。封閉快樂世界裡的人如果知道外面世界那麼「精彩」,還會覺得自己簡簡單單的快樂是真的快樂嗎? 還會知足常樂嗎?

人的欲求可以是無窮的,所謂欲壑難填。更可怕的是,這些追求和欲望可以培養出來。你不得不同意,在鋪天蓋地的商業廣告宣傳下,人會被馴化得像馬戲團裡的動物一樣乖乖地聽任指揮,去不斷消費,以之為滿足、幸福、快樂。

即使不受廣告洗腦,而你只要習慣、適應了既定的生活方式,特別是迎合人官能需要、講求舒適的生活方式,你就有高起點的追求,如果這是起跑線,可說「贏」了。香港有大量這樣的高起點孩子,自小嘆慣冷氣,坐慣私家車、的士,慣於放假就出國旅行,慣於不斷更換新 iPhone 等等。可是香港一再有這樣的孩子輕生,有心理專家在被問到香港孩子的「抗逆能力」時說,香港孩子普遍不存在這個問題,因為還未到真正的「逆境」,只要遇到「冇咁嘆」──享受不那麼好──的環境,就覺得面臨逆境,一些人招架不了。這並不奇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嘛。

如今是全球化年代,在享樂上,不少東西世界趨同了,不丹那樣自我封鎖已越來越困難,本來自由開放的地方例如香港,要想擺脫追求逸樂的世界潮流更加不可能。但問題已引起關注,英國經濟史學家 Robert Skidelsky 與他的哲學家兒子 Edward 就合作寫了 How Much is Enough? (多少才算夠?) 一書提出質問,提出過度消費本質上有損於環境、滿足感和成熟的幸福生活觀 ,因此應當從經濟學上對抗無限量消費。一個辦法是限制廣告以減弱消費動機,並開設累進幅度很大的消費稅,最高稅率可達 75%。

這自然很富爭議性。在世界經濟還處於低迷狀態之下的今天,大家都在想方設法刺激消費,怎麼可能打擊消費動機? 不過,即使做不到,是否也應思考一下「多少才算夠?」或者從另一個角度,去領略一下「知足常樂」的智慧。

2017年4月26日 星期三

對山寨:認識不同,感情複雜

海洋王國鯨鯊館上的鯨鯊雕像有二十層樓高
對「山寨」兩字,香港人有不同的認識,也有複雜的感情,端視你的年紀和經歷。

今天,這是偏於貶義的字眼,一件產品若同「山寨」沾上邊,必不是好東西,要嗎是假貨、冒牌貨,要嗎是仿製的,以次充好而差之毫厘謬之千里,識貨者會一眼看穿而以鄙夷之冷眼乜視。

所謂「山寨」,是指簡陋的小型加工廠,最小的以家庭為單位,在住宅裡承擔某個工序的加工;也可能有簡陋的廠房,工序較複雜。這名稱應當是香港的首創,從戰後到七十年代,香港到處是「山寨」,大一點的為「山寨廠」,小的連「廠」字都夠不上。其中有不少童工,在那個年代成長起來的香港人很多做過童工,有製造業的,有服務業的。
白鯨表演

之後,香港才能在八十年代唱起嘹亮的《東方之珠》歌聲。

這時,香港的製造業開始北上,很多「山寨廠」到了大陸得到「改革開革」之利而土槍換炮,「做大做強」,也把「山寨廠」這種靈活的生產模式帶到大陸。香港當年的製造業曾多次轉型,塑膠花、製衣、假髮、玩具、電子……,一次一次都敏捷轉身,滑浪而過,展現了中國人的艱奮性格,且腦筋靈活。大陸天大地大,「山寨」模式玩得更精彩了。

Youtube 上有一段叫 How I Made My Own iPhone - in China (我怎麼在中國自己造一部 iPhone ) 的短片,短片四月十二日才上載,如今已有近三百八十萬人次觀看。這是美國一位電子工程師自拍的,他從零開始,到深圳華強北路的電子零件市場到處鑽營,向後巷蹲着的大媽商販、商場內的小攤檔張羅,又跑到廣州去向高人請教。經過在不同地方的加工,他裝嵌出一部新簇簇的 iPhone 6S 16GB ,連說明書、包裝盒都齊備。他聲言:所有部件都是在華強北手機零件市場購買的,手機管用!

橫琴大劇院每晚上演馬戲和雜技,由國際藝人擔綱演出。
到過華強北路電子市場的,一定有觀止之嘆,一為商場攤檔、鋪位之多,二為人流之密集興旺。這只是表面的,背後完全看不清,但可以想見必有無數「山寨」與非「山寨」工廠在運作。無論是規模還是技術水平,都遠非當年的香港可比了。

在網上看到〈為什麼龍芯不肯與國外巨頭合資〉一文,作者是研發者中科院計算機研究所研究員胡偉武,龍芯已成為中國超級電腦的中央處理器 (CPU)。文章談到,以前外國人聽說中國要搞 CPU,都不當回事,覺得中國又在幫外國培養人才。大概,他們也把中國的 CPU 視為「山寨貨」。最近,龍芯已替換了部分進口 CPU。國外巨頭開始改變過去嚴格技術封鎖的策略,來中國尋求合作了。這樣的心態,在中國也有,有輿論視自主研發是罪過,質疑「你自己幹行不行啊?」

中國的主題公園也有個「山寨」過程,大陸的主題公園數達二千多家,其中有不少粗濫造的「山寨貨」。根據前瞻產業研究院的主題公園研究報告,其中七成處於虧損狀態,兩成收支持平,只有一成盈利。「山寨」是過渡性產物,能及時轉型換代才是最後的優勝者。在長隆海洋王國,誰還看到半點「山寨」味道?

2017年4月25日 星期二

主題公園:最大市場中的最大市場

看到一個主題公園在中國的分布圖,其中包括中國自己建造的十大主題公園和外國世界級主題公園的投資。中國十大,五個在長江一線數省市,一個在北京,其餘四個在珠三角。外來的三個,一是已在上海開幕的迪士尼樂園,二是計劃二零二零年在北京開幕的環球影城,三是落戶珠海、未知什麼時候落成的華納夢工廠。這個圖忽略了香港,未包括香港海洋公園和香港迪士尼樂園。若加上,包括香港、深圳、廣州、珠海、東莞、中山、澳門等地的「大灣區」將擁有七個世界級的主題公園,是為世界上大型主題公園最密集的地區。

對於「大灣區」這個今年三月才由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正式提出的概念,香港有人譏之為「炒作」、「吹水」。可是主題公園這個側面清楚反映了「大灣區」的存在事實。比諸現存的紐約灣區、東京灣區、三藩市灣區三大灣區,珠三角「大灣區」不但毫不遜色,前景可能更令人嚮往。

中國古代早有人工興建的大型園林,在古籍裡面稱為苑、囿、宮苑、園囿、御苑。周文王建造的靈囿,宋徽宗興建的艮岳,慈禧太后建造的漪園、頤和園、圓明園,都名傳於世。可是這些都皇家園林,其中的詩情畫意、奇珍異獸都只供少數人觀賞,與現代向公眾開放的主題公園大異。

橫琴長隆海洋度假區夜景
現代主題公園是歐洲的產物,最初稱為「遊樂園」(amusement park),最早一座據稱是哥本哈根附近一五八三年建成的 Bakken (意為小山)。可以想像,最初的遊樂園在缺乏動力裝置下,很簡陋,簡簡單單的遊樂玩意就能滿足人們的好奇。此後數百年來,主題公園伴隨着社會經濟、科學技術、財富增長、閑餘時間增加而發展起來。它是城市化的產物,可以說是城市的休閒娛樂功能完善的象徵。主題公園有過不少轉型,每一次轉型都反映了時代發展和市場需要。

主題公園從丹麥的遊樂園發展到美國的迪士尼樂園、環球影城和歐洲的樂高樂園 (Legoland) 等,經歷了四五百年。在中國,主題公園從深圳一九八九年九月落成的「錦繡中華」算起,至今不到三十年,而中國竟然已成為主題公園最多的國家了。據維基百科的數字,二零一五年,美國的主題公園有 80 億美元營業額,中國是 46 億美元。從發展趨勢推算,到二零二零年,中國會成為最大的主題公園市場。

這個大市場的競爭之激烈是可以想像的,中國各路諸侯爭相割奪稱雄,國際豪強亦爭相插足分羹。除了上文提到的三家外來主題公園,投身戰圈的還有落戶江西安吉的 Hello Kitty 主題樂園;將在上海或周邊建造的樂高樂園;法拉利已宣布將在中國建設一座法拉利主題公園。主題公園在中國的白熱化競爭正在展開。

這個最大的主題公園市場的最大市場在哪裡? 很可能就是我們身邊的「大灣區」。

2017年4月24日 星期一

橫琴海洋度假區:近在咫尺的世界級好去處

海洋王國的入口處,電子天幕氣勢懾人。
主題公園加度假酒店的旅遊已成為重要的旅遊形式,對於有小朋友的家庭,這尤其是受歡迎。父母帶着小朋友去,樂得在小朋友玩得投入之餘,自己也不用多費心思,鬆弛兩三天。香港不少家庭出外旅遊愛選這樣的目的地,到日本、韓國、新加坡,甚至到歐美。興建主題公園景點,已成為各地吸引遊客的重要手段,而亞太地區隨着經濟與起,也成為主題公園的大市場,其中中國的分額越來越大。據一個研究報告,到二零二零年,中國將超過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的主題公園市場。

剛到珠海橫琴的「長隆國際海洋度假區」作了三天兩夜遊,再讀到這個報告,感性加理性,印象更深刻。

主題公園就內容大致可分為四類,一是觀光性質的,如什麼民俗村之類;二是玩樂性質的,以機動遊戲為主;三是文化娛樂性質的,如迪士尼樂國、環球影城等;四是科普性質的,如海洋公園等,可視為另類博物館。我一向對主題公園的與趣不大,覺得多是人工刻意併製的,流於造作。對迪士尼樂園之類,由於並非如美國人般在米奇老鼠陪伴、照顧下長大,興趣更是索然。只有海洋公園這些能讓人開眼界、長知識的,讓人覺得雀躍。

香港也有海洋公園,幾年前,還得到世界第一的排名。可是橫琴的長隆海洋度假區仗着後發優勢,看來更優勝。香港海洋公園局限於崎嶇的地形和 17 公頃的面積 (比維園略小),仍然不斷擴展並創新,非常難得。長隆海洋度假區比它大多倍,而且地形平坦,各種消閑娛樂設施既新又多,單是三家各有特色的度假酒店,就可享受一番。

我們住的企鵝酒店有二千房間,主要面對家庭旅客,特別適合親子旅遊。 自助餐廳有近二千餐位,那天晚上吃自助餐,朋友連吃兩盅有花膠、海參、螺頭的迷你佛跳牆,再吃一碗波士頓龍蝦粥,自言已「值回票價」。最高檔的橫琴灣酒店有「水上世界」,我們買的套票送上入場券,可惜限於時間而浪費了。馬戲酒店的房間內不知道會有什麼驚喜?

世界最大的海洋水族館
套票還有兩天無限入場的「海洋王國」入場券。這個主題公園三年前一開業就獲得TEA (Themed Entertainment Association,主題公園協會) 頒授「主題公園最佳成就獎」,並創下多項世界紀綠,其中有世界最大的 5D 影院「5D 城堡影院」;世界最大的海洋水族館,安裝有世界上最大的亞克力玻璃,長39.6米,高8.3米,厚0.65米,水體達 3.1 萬立方米,比世界二大的水族館水體大一倍多;飼養有不同品種的珍奇魚類達一萬五千條 (據維基百科,香港海洋公園的「海洋奇觀水族館」飼養了五千條)。園裡還有全球最長的飛行過山車「飛越雨林」。度假區內由國際藝人參演馬戲和雜技的「橫琴島劇院」則是世界規模最大的膜式結構的馬戲場館。

「海洋王國」肯定一天玩不完。我們買的是 3438 元(人民幣,兩位) 的套票,包括兩晚住宿、吃五餐 (兩早、一午、兩晚),「海洋王國」、「水世界」、馬戲雜技表演門券。這很划算。「長隆國際海洋度假區」這名稱有點累贅,其中「國際」二字,我初看覺得虛張聲勢,遊過了,才知道當中儘管不無瑕疵,但確有世界水平。

要去東京遊迪士尼樂園?去大阪遊環球影城?去馬來西亞遊樂高樂園 (LegoLand)?去新加坡遊聖陶沙環球影城? ── 不妨考慮到近在咫尺的珠海橫琴島去,省錢,省時間。

2017年4月23日 星期日

又見七彩菩提葉

多年前,拍過一些七彩菩提葉的照片,也是這個季節,地點是中環國金大廈 (IFC) 的平台。菩提樹葉子的形狀很特別,呈心形,到葉尾驟長,變得尖細,像長長的尾巴。一般見到菩提樹的葉子都是綠色的,彩色繽紛的很少見。

所謂彩色繽紛,其實是嫩綠與粉紅之間不同深淺的顏色,是把這兩種顏色隨意在調色碟中調配而成的。在這樣的一棵菩提樹上,你難以找到兩片一樣顏色的葉子,逆光去看,色彩明亮了,差異更顯著,顏色更是精彩百出。維園也有菩提樹,我常加注意,卻是鮮有見到粉紅色的。

很多樹木、灌木的嫩葉會呈紅色,接觸陽光空氣了,才逐漸在葉綠素的作用下綠起來。粉紅的菩提葉都是嫩葉,而且似乎是樹齡較小的菩提樹才會有紅葉。在國金和橫琴見到的菩提樹都栽種不久。橫琴長隆度假區有不少菩提樹,停車場周圍幾乎都是,應該只有幾年樹齡,在這個季節,一片嫣紅,有些整樹呈粉紅色。

菩提樹是印度教、佛教、那耆教的聖樹。它樹形高大,枝繁葉茂,冠幅廣展,優雅可觀,是優良的觀賞樹種,宜作庭院和行道的綠化樹種,也適合在空氣污染區栽種。多種菩提樹,真可普惠眾生。

 

2017年4月22日 星期六

珠海橫琴,剛作綜合開發的處女地

從企鵝酒店向東鳥瞰,可見度假區的橫琴劇院、橫琴
灣酒店和馬戲酒店,海平線的江邊,是澳門的氹仔。
隨朋友到珠海的「珠海長隆國際海洋王國度假區」遊玩回來,得到網上搜尋一番,才對度假區所在的橫琴島、海洋度假區、橫琴經濟新區有個比較清晰的概念。

橫琴對就在澳門旁邊,十幾年前曾經常見到珠海要開發橫琴島的新聞;多年前到澳門,也曾隔着珠三角的水道看過對面的橫琴,只見水邊破破落落的棚屋船只。日前真正踏足橫琴島,才知道它的面積很大,而與珠海和澳門都只相隔着百餘二百米的水道,有橋相連,絲毫沒有孤懸海上的感覺。

橫琴是珠海特區最大的島嶼,相對於澳門和香港島,其實相當大,面積 106 平方公里,比 78 平方公里的港島大,更是澳門面積的三倍。它主要是沖積島,很平坦,島上最高的山崗為海拔 457 公尺的腦背山。十九世紀時,葡萄牙人曾想染指以擴大在澳門的地盤,但始終不能成事。橫琴於是一直是只住了幾千人的中國邊防漁村。

度假區另一角
這樣的沉寂一直到鄧小平一九九二年南巡之後才打破。橫琴大橋一九九九年落成,把橫琴與珠海連接起來,可是怎麼利用島上土地有很大爭議。又過了十年,時任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二零零九年訪問澳門,宣布中央政府決定開發橫琴島。同年,國務院正式批准實施「橫琴總體發展規劃」,批准成立橫琴新區,是為繼上海浦東新區、天津濱海新區後第三個國家級新區。

有了中國各地新發展區的經驗,橫琴的發展看來較有規劃,走的是綜合發展路向。按規劃,西北部發展環保的高科技產業;北部是保稅區;東北部是會展區;中心發展休閑公園和住宅;西部預留發展用地;東部是商住及教育區,連接澳門的蓮花大橋旁的五平方公里土地列為「粵澳合作項目用地」,包括「澳門大學新校區」;南部是旅遊區,長隆海洋王國度假區就在那裡。交通方面,橫琴連接京珠高速公路、廣珠城軌鐵路,還有通車在望的港珠澳大橋。

坐車到了島上,只見到處是公地,樓房不多,最矚目的是作隔離式管理的澳門大學,校區頗大。澳門只有幾十萬人,澳門大學的發展抱負自然遠在澳門以外。

進入到橫琴島東南臨海的一角,才到了已發展得很有規模的「長隆國際海洋王國度假區」,它圍繞着「海洋王國」主題公園發展而成,有三家主題、風格不同的大型度假酒店,佔地寬廣,無論室內室外都開敞舒適。度假區有多大? 看到不同數字,有說 132 公頃,即七個維圍大小;又有說度假區的規劃是三平方公里,等於 300 公頃,那就等於十五六個維園般大了。

這麼大的地方,吃喝玩樂的花式很多,三天兩夜裡委實沒有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都經歷,即使看一遍、走一遍也不成。不打緊,以後再來吧,待港珠澳大橋通車,從香港市區出發,應該兩小時可達吧? 我們那天從落馬洲過深圳,坐車約三個半小才到酒店,從香港市區算起,要五六個小時呢。

2017年4月18日 星期二

從買廠到高鐵,從摹仿到創新

春運前的武漢高鐵檢修場
學習有個慕仿的過程。中國學書學畫都着重臨摹,參照着老師或前人的筆跡去學習。這樣學習,有人始終受窠臼之困,難成大器,亦有人能脫穎而出,終成大師。張大千在敦煌下過不少苦功,對着壁畫一筆一劃的臨摹,販賣過不少這樣的畫作。到後來,他成了一派宗師,再沒有人說他是只識臨摹的畫匠。

從個人、企業到國家,從藝術、技術到經濟,都有這樣的學習過程。人類文明從原始時代開始,就是通過交流,互相學習而發展起來的。據考古研究,各個現代文明先後發生之後,都有自己的核心地帶,然後慢慢向外擴散,各個文明之間交集、交流,最後覆蓋全球。可以說,現代文明就是互相摹仿而發展起來的。各種各樣的摹仿沒有什麼可慚愧,只要你不滿足於摹仿,不滿足於活在別人的影子之下,不止於西施效顰,邯鄲學步。

日本人在明治維新時期有過非常認真而大規模的仿歐學習,組織人員到歐洲各國考察,最後決定要「脫亞入歐」,什麼都學,把自己當作是歐洲國家,連殖民主義、軍國主義擴張都照學不誤。日本於是很快便超越中國,是歐美以外第一個現代化國家。

中國大規模地把西方發達國家的工廠一座一座買下來,再一個零件一零件拆卸,繞過半個地球運回去重建,也是竭力向西方學習的過程。這相信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學習運動,因為中國地大人多,這學習運動比諸日本之學歐,勢頭更大,而且速度更快,效果更顯著。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英國、德國、日本一個接一個被中國甩到後面了,如今都說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什麼時候第一? 現在是否已經第一? 國際間似乎已不再熱衷於作競猜遊戲了。

可是真正的實力不能光靠賣回來,即如足球、籃球,即使肯花大錢買球星,也不能真正把自己的水平提高。關鍵在於是不是把買回來的技術消化成為自己的東西。從 A 生 A 是克隆、仿造,或者剽竊;從 A + B + C …… 生 X,就是創造、升華。中國買回來的工廠、技術一定都經歷了這兩種過程,有的成功,有的不成功。

最成功的可能是高鐵。中國高鐵發展之初,英國傳媒曾酸溜溜地說中國是靠歐洲技術發展起來的。這應有依據,中國的確購買了高鐵的不少技術。關於中國高鐵的發展,網上有「二桃殺三士」的故事,就是在向法、德、英、日等招標引進技術時,利用了單一大市場的誘惑力,在招標中一再巧妙取勝。結果是如今中國高鐵的輝煌。這是海納百川,博採眾長,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的成果。相對之下,汽車生產很失敗。中國是世界各國汽車的最大市場,但自己沒有生產出可以傲視同儕的名牌汽車來。

對中國高鐵網,如果還限於「四縱四橫」的認識就落後了。據二零一六年修訂的「中長期鐵路網規劃」,規劃已改為「八縱八橫」。到二零二零年,高鐵里程要達到三萬公里,覆蓋八成以上的大城市;二零三五年要擁有四點五萬公里高鐵網絡。英國《經濟學家》周刊年初有報道說,中國的高鐵不只是一種交通工具,它形成了「高鐵經濟」,對中國的經濟結構、布局產生深刻影響,就像當年航空網絡、高速公路網絡對西方的影響一樣。

將接收北京部分首都功能的雄安新區就是這樣產生,是高鐵「公交化」的衍生物。

2017年4月16日 星期日

網上資訊:切忌飯來張口

「資訊爆炸」已成為聽得麻木的老話。麻木歸麻木,爆炸卻是越發真實了。爆炸使資訊沙泥俱下,你得更謹傎,尤其是在轉發訊息的時候。有研究發現,人們在網上閱讀鮮有把文章讀完的,常常一半也讀不完,可是很多人就此把沒有看明白的訊息轉發與人分享。智能手機都預設了「分享」功能,你可能不假思索就「分享」了。朋友傳來與你分享的,自然有這樣的東西。

不是朋友有意為難你,他們都出於一片好心,只是網上的東西太防不勝防了。我昨天起來一打開手機就接連收到這樣的「分享」,都是關於健康的,都關乎切身利害,讓你覺得不僅自己該知道,也該讓親友知道,何況,訊息還敦促你「一定要廣傳」?

兩條訊息都有來頭,一條源自「北京宣武醫院齊教授」,說是用自來水蒸煮食物會致癌,因為自來水中的氯會蒸發出附在食物上。廣東人愛蒸肉蒸魚,蒸餸會致癌,這還了得? 另一條來頭更大,據說源自美國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癌症研究中心的最新癌症研究報告,英中對譯,針對化療、放射性治療的弊端勸人少吃糖、奶、肉,多吃蔬果等。

粗略一看,似乎都有「科學」道理,很符合如今很多人講究健康飲食,注重環保有機的價值取向,坊間長時間以來已有不少相類的「忠告」,訊息的「權威性」可能讓你更深信不疑了。

我上過不少這樣的當,可是過去做新聞工作時養成了要追查新聞五要素 (何時 when、何地 where、何事 what、何因 why、何人 who) 的習慣。你說是某某說的,那麼,他是什麼時候說的? 在哪兒說的? 原話怎麼說? 是什麼情況下說的? 還有,原初消息是哪裡發出的?

以上讯息都不能滿足這些要求,讓人覺得不是嚴格的新聞報道。如今的發展可說一日千里,事實的時間性益顯重要,你以為新鮮的事,很可能早已明日黃花,被否定了。

到網上一搜尋,馬上就發覺兩個消息都是偽造的。對前一消息,新華社二零一四年在謠言擾攘一段時間後,訪問了權威人士,以科學作出澄清。對後一消息,霍普金斯大學發表嚴正聲明,否認發表過有關報告。美國專門戮穿網上謠言的網站也駁斥了謠言的荒謬。

偽託霍普金斯大學癌症研究中心發出的謠言早在二零零七年就流傳。可能由於謠言流傳太廣,霍普金斯大學罕見地發表了一個詳盡聲明,不僅否認其事,而且分十五點指出謠言中的謬誤。美國以至國際的不少癌症研究機構都轉發了聲明,連美國 FDA (食物與藥物管理局) 也就此發了新聞。

發出謠言的人都別有用心,都存心利用某個權威機構或個人的名義宣揚自己的信念,這些機構或個人可能是真的,也常屬子虛烏有,根本不存在,例如上述「北京宣武醫院齊教授」。不管是真是假,都容易騙倒收到資訊的好心人。善心難得,但善心柔軟,容易輕信,也容易受利用。善心的人也有人們普遍的弱點 ── 懶惰,懶於查證。

資訊科技設備除了擁有強大的接收能力,也有強大的搜尋能力。似乎,人們多樂於「飯來張口」,而懶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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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閱:霍普金斯大學的聲明:Cancer Update Email -- It's a Hoax!
http://www.hopkinsmedicine.org/kimmel_cancer_center/news_events/featured/cancer_update_email_it_is_a_hoax.html

2017年4月13日 星期四

中國:靠一座座工廠買回來的優勢

獲一位朋友推薦,不久前閱讀了《悉尼早晨論壇報》(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 的文章〈中國一個工廠接一個工廠買回來,實現了對西方的超越〉( China bought its dominance over the West, factory by factory)。文章是在習近平這個月初到美國與特朗普會晤之前發表的,是就特朗普所謂中國「對美國繁榮的盗竊」(theft of American prosperity),中國「從我們國家偷去數以千計的工廠」(Thousands of factories have been stolen from our country) 的回應。

近三四十年,美國總統候選人在大選時拿中國借題發揮已成慣例。到一旦當選,以前的信誓旦旦往往「去如春夢了無痕」。特朗普這人可說是信口雌黃之猷,可是這人也有個優點,就是說大話與認錯都能做到「面不變色心不跳」。今天早上就見到他說,本來說好上任第一天就把中國列為匯率操控國,如今情況已改變,這話不算數了。

至於說中國把美國工廠一座一座「偷」走的事,《悉尼早晨論壇報》的文章列舉了大量事例,證實西方的工廠確乎一座座到中國去了,這是「明火執仗」進行的,卻不是「偷」,而是「買」── 用真金白銀從發達國家把他們不要的破舊工廠一座一座拆除,用數以百計的貨櫃把設備和圖紙千里迢迢地運回中國去,再一個鑼絲一個鉚釘地把工廠重蓋起來。

能買回去的多半不是最先進的所謂 state-of-the-art 設備和技術,一定都是過氣了要淘汰的東西。即使還有用途,在發達國家當今生產成本高漲和環保嚴格的環境下,已無法繼續經營,倒是趁國際上仍有人願意出價而賣掉較划算。國際間不時有中國要買西方先進技術設備而被封殺的新聞,讓人以為這樣的收購等同盜竊。可是中國要購買破舊技術設備,就沒有人關注。大概西方傳媒認為,在這些買賣中,得益的是西方國家,中國自願上釣做冤大頭,活該。

總部設在華盛頓的國際戰略研究中心不久前就此發表了一個名為 Make the Foreign Serve China 的研究報告,這題目明顯地用了毛澤東的話:「洋為中用」。報告作者是澳洲人 Michael Komesaroff。他對記者說,要說中國靠盜竊西方技術起家不無道理,但中國即使不這麼做,遲早仍會「凌駕世界」,所謂「盜竊技術」不過是蛋糕表面的奶油。至於蛋糕本身,就包括用真金白銀從美日德英澳等買回去的一座座工廠。這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就不斷在進行,直到今天。

其中一個例子,是德國 ThyssenKrupp 二零零一年因為不堪生產成本和環保的重負要賣出在多蒙特的  Dortmund-Höorde 鋼鐵廠,江蘇的沙鋼集團一個月內便簽約,以二千四百萬美元買下,並派出一千人到德國,花一年時間把工廠連溶爐拆卸掉,運回一萬公里之外的中國去。裝卸的包括 25 萬噸設備和 40 噸文件,是為最大規模的搬廠行動。

中國也向美國收購。例如一九九五年購買了通用電器在印弟安納州的稀土工廠,它的生產技術據說很先進。稀土在現代民用與軍事科技中應用廣泛,唯是資源稀有而生產影響環境。通用於是以這家工廠為「非核心」業務為由賣掉。中國兩家國營企業一起買了下來,並按協議讓工廠在美國繼續營運了五年。到二零零二年,中國才把工廠拆走。

好了,美國的稀土生產力因此大降,而中國的產量佔了世界的 95%。早幾年,中國的稀土出口量惹起國際爭議,就是在這樣背景下產生的。鋼鐵生產也有類似情況。改革開放之初,中國的鋼鐵產量只佔世界的 4%,如今比中國以外國家的產量總和還多。

報告作者 Michael Komesaroff 的結論是:「貿易補救措施 (貿易限制或關稅) 或許在某些情況下有用,不過一般而言,西方工業界應專注於發展自己的技術比較優勢,並與中國的生產商合作。」

報道說,換言之,別發怒而浪費時間了,行動起來吧。

2017年4月12日 星期三

雨打芭蕉,舞出嶺南風情

日前在一個手機群組中看到一段短片,是叫《雨打芭蕉》的中國舞蹈,是廣東歌舞劇院舞劇《沙灣往事》中的「折子舞」,它作為獨立舞蹈上了北京衛視的「傳承者之中國意象」節目,大受讚賞。

這是一個充滿嶺南風情的舞蹈,從音樂、道具、服裝、燈光背景都洋溢着珠江三角洲的巷里氣息,撩人的不僅是舞者的舞姿體態,而是整個舞蹈的意蘊。這其實是為了渲染《沙灣往事》的地方色彩而設計、編排的舞蹈,舞劇說的是番禺沙灣的廣東音樂名人何氏三傑何柳堂、何與年、何少霞的故事,順理成章在音樂上用上廣東音樂素材。

芭蕉作為藝術意象,常與孤獨哀愁相連,雨打芭蕉就更添愁緒。吳文英《唐多令》:「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葛勝衝《點絳唇》:「閒愁幾許,夢逐芭蕉雨。」都從雨打芭蕉寫到愁。可是廣東音樂的《雨打芭蕉》輕快愉悅,編成的舞蹈亦一樣。

舞蹈一開始,舞者從嶺南大屋一扇大門中打着油紙傘魚貫而出,走到燈光打成的小巷中,不難讓人聯想到戴望舒著名的《雨巷》:
撐着油紙傘,獨自
徬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着愁怨的姑娘。
……

丁香花屬木樨科之下四百多種花卉之一,其中包括桂花,都是細細的花,而香氣醉人。如今正是這些遠看不起眼而暗香遠播的小花的花季。在香港的山路上,公園裡,留意一下不難發現。粵人口中的「丁香」還有小巧玲瓏之意。《雨打芭蕉》的丁香舞者可是不結愁怨,還穿着木屐戲水。

穿着木屐,撐着紙傘,走過麻石鋪就的雨巷;雨點打在油紙傘上,木屐敲着麻石板,聲響高低疏密有致,在深巷中回響。── 畫面何等有聲有色。這樣的場景,在大陸的城鄉小鎮仍不難遇到,在嶺南,在江南。其中最不易得的可能是木屐,還可以買到木屐麼?還有人穿木屐麼?

據傳,南朝以山水詩著稱的謝靈運曾發明一種活齒木屐,上山時可去掉前齒,下山時可去掉後齒,便於蹬坡和在泥濘中行走,以方便旅遊。當時的人爭相效仿,名之為「謝公屐」。李白有詩曰:「腳着謝公屐,身登青雲梯。」近年因而有了男子群舞《謝公屐》,着意表現魏晉文人雅士的瀟灑不羈。

在《雨打芭蕉》短片中,充當評委的藝人朱丹卻是已不知道舞者穿的是木屐了,稱之為鞋子。若干年前,改良木屐曾經古老當時興地流行了一陣,很快又沉寂了。日本還有木屐,大概只限於藝伎穿着吧?

《沙灣往事》將於五月十七、十八日在香港文化中心上演三場,有興趣者宜早購票了。

2017年4月11日 星期二

正音正字,限於時空

顏真卿寫的「亲」字
語音學上有一個概念:語音無所謂正與不正。原因是語音不斷在變化,語音學研究的只是語音的流變,看它是怎樣逐步演變的,古音怎麼演變成為今音。若有人說某音是「正音」,不一定要指正他的概念,但得了解清楚他那「正」的標準是怎麼定義的。事物的判別都有這樣的問題,例如對於高矮,武大郎跟姚明一定談不到一塊。

漢字從甲骨文算起,至今有三四千年歷史,即使是現代使用的楷體漢字,從漢朝的隷書演變而來算起,也經歷約二千年了。漢字在華夏地區的應用地域和範圍非常廣袤,不斷在應用中有所變化。為了作出規範,歷朝歷代會或由官方或由民間修編韻書、字典等,又會通過各種考試,把文字的演變始終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使漢字全國溝通無礙。

但要說一個字怎麼寫才是「正字」,就有點麻煩,該以哪一個朝代為正?該以哪本書為正?關於粵語的「正音」,香港有學者言必《廣韻》,那是一千年前中原出版的韻書,不合者是為「邪音」。這非常橫蠻無理。至於字,未聞有類似的「正字」依據。《說文解字》解的是小篆。《康煕字典》收字多達四萬七千餘,是漢字字典的權威;不過疏漏、錯訛甚多。成書一百多年後到道光年間,乾嘉學派學者王引之等人奉旨勘訂《康熙字典》,撰成《字典考證》,共糾正錯誤2588條。當然,錯誤主要不要關於某字寫法的。

也有人以清朝道光年間 (一八三八年) 刻印的《字學舉隅》作為「正字」的標準。清朝的科舉考試對用字造句要求嚴格,考生弄不好要家破人亡。《字學舉隅》將各種禁諱詞語、正寫別字編輯成冊,大受學子青睞,一再重刻,並有諸多學者為之增補修訂。但這書到了「五四」就大受抨擊,魯迅譏諷說:「讀書人之所謂『正字』,其實不過是前清取士的規定……。」錢玄同說「這樣是正體,那樣是俗體,狺狺不休!其實他們全是不認識古字的!」

對於古字,今人的確認識不多了。例如「親」字是怎麼來的。翻查了一下知道,據《說文解字》:「親,至也,從見,亲聲。」《說文解字注》進一步解釋:「情意懇到曰至。父母者,情之最至者也。」注音的「亲」旁的木字原來該多一橫劃,金文中的「辛」其實是刑具,下加「木」亦是刑械,李斯作小篆把這劃省了。又有說,見與至同義,即到了。「親」即是去牢獄探望,這是至親者才能做的。

「親」字這麼複雜的源流,一般人沒有必要都去認識,留待文字專家去研究好了。顏真卿就曾把「親」簡作「亲」。相信沒有人會說顏真卿寫的是「殘體字」,譏之為「亲不見」吧?

漢字的讀音與寫法,從來約定俗成,「正」與「不正」的定奪,只能限於特定範圍,即在某個約定的時空內。超出了,就根本無從定奪,正如飛出了地球,指南針就作廢了。

2017年4月10日 星期一

「爱」:兩代愛心宜化友

《聖教序》中王羲之的行書「爱」字
由於長遠的氣候、地理、宗教、歷史等等因素,中西文化大不相同。西方張揚外露,中國含蓄內斂,互有優缺,各擅勝場。西方人把「我愛你」整天價掛在嘴邊,中國人則不慣這一套。中國詩詞多敘男女之情,卻是鮮見「愛」字。在「愛」字裡,「心」不外露,嚴嚴地包裹着,上蓋下護。

「愛」字不見於甲骨文,到金文才出現。造字之初,未必有深藏愛心之意,但冥冥中切合了中國人慣於含蓄的文化。

「愛」字的楷體凡 13 劃,書寫時減省少不免,寫楷體如是,寫行書草書更如是。近二千年前的書聖王羲之以行書著稱,可稱為漢字簡化大師,隨便看看他的各種字帖就知道。在他的筆下,「愛」字的「心」常常看不見。之後智永、李世民、蘇軾等等的行書草書都這麼寫,顏真卿的楷書亦一樣。

當中的「心」真的沒有了嗎?其實不然,從「愛」字的演變可以見到,「心」並沒有消失,而是變得更含蓄、更內斂了。

篆體「心」字
「愛」字裡的「心」,在王羲之的筆下最初被簡化為一劃,有時是或長或短的一橫劃,有時短到變為連筆的一點,再連寫到下面的「夂」去。在草書中,「心」字單寫時會寫成連筆橫寫的三點,而在一個字之內,常常會進一步簡為一橫,思、忠等字常會這麼寫。「心」非不存,而是外形、寫法變了,這使篆書、隷書、行書、草書、楷書的「心」都不一樣。若以為楷書的「心」才是「正體」,那麼比它更正、更繁、更古的篆體的「心」,算不算「心」?

顏真卿的楷書「爱」字
後來,簡化了的「愛」字書寫得多了,簡化為一橫劃的「心」與下面的「夂」結合,成為「友」。顏真卿楷書的「愛」便寫作「爱」。能說顏真卿「愛而無心」嗎?顯然不可以,而是「愛字深心融作友」了。這與當今簡化字的「爱」一模一樣。這樣的「爱」並非無中生有而來,若從王羲之算起,已經歷了近二千年的演變。

「愛字深心融作友」到了當今世代,與護藏愛心之「愛」一樣,冥冥中有深刻的含義。

日前與友人茶聚,說到與子女相處之道,都同意要把子女當作朋友,而切勿處處擺出父母尊嚴的架子。傳統中國社會強調輩分,在內在外都上下分明,尊卑有別,不可逾分。這當然有好處,有利於在龐大複雜的中國社會中穩定秩序。可是在近百年西風東漸之下,這樣的價值觀已被衝擊得東歪西倒,資迅科技的迅猛發展更擴大了不同世代人之間的鴻溝。不要說上下兩代人之間有代溝,八十後、九十後、零零後之間亦有「代」溝呢。

相待如友,不僅是上對下而言,下對上亦應如是,而兩者互為影響。在我接觸的親友中,不乏勢如水火的兩輩人。他們在外都謙愛恭睦、和藹可親,可是一回到家裡面對家人就神經繃得緊緊的,像豎起周身箭刺的刺猬,暴風雨一觸即發。具體原因很多很多,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能有各種結,心理上的,精神上的結,不易化解,有的可能要吃藥才行。

我想,認識一下「愛」字和「爱」字也許有幫助,特別是「爱」字。不要跟着一些別有用心者說「爱而無心」,而要知道:「愛字深心融作友」。

2017年4月7日 星期五

電腦「詩人」之長之短

孰優?孰劣?
在一篇論述人工智能 (AI) 翻譯新發展的長文裡,看到兩幀左右合併的圖,亦即兩首詩。一首是 AI 「詩人」的作品,一首是血肉詩人的作品。你能判別嗎?

AI 威力之大越來越超乎人們想像之外,最終會發展到什麼程度,難以估計。據 Thomas Friedman 在 Thank You for being Late (《謝謝你遲到了》) 的預言,科技──主要是電訊科技──的發展一定會跑贏人們的普遍適應能力,形成的科技鴻溝會越來越闊。最終會是什麼結果,實在令人擔心,睿智如霍金亦憂心忡忡。

電腦作詩,不久前也在網上見識過,你隨便出個什麼題目,電腦「詩人」,可以迅速給你作出一首指定詩體的詩來,五七絕、五七律等等,不費七步工夫。那相信不是最高水平的,不過也確比一些「詩人」的創作高明。

多年前,一位內地高官從香港離任回北京去,離港之前發表了一首道別詩,註明是七律還是什麼體的。結果,招來報章上的公開揶揄,指為不合格律,算不上格律詩。高官不服,於是打了一場筆戰。

中國傳統文化很多東西在丟失,其中之一,是對語言音律之無知,不辨平仄,不識陰陽。寫古體格律詩,這是最基本的知識。要寫五七絕、五七律或按詞牌填詞,每句甚至每字都有限定,儘管寬嚴不一樣。此所謂格律詩 (詞),當中的句子是律句。那位高官顯然不懂,以為或五言或七言,或四句或八句就屬五七絕、五七律,那就大謬了。為之自辯,更加出醜。

粵人愛揶揄普通話的古四聲不全了,丟失了入聲,不少粵人還以粵語不但保存着完整的平上去入四聲、且有九聲之多而驕傲。可是你真去問問九聲是哪九聲,恐怕能答出的就百中無幾了。

粵語的九聲真有點複雜,據之分辨平仄要下點功夫才行。普通話易得多,可真奇怪,操北方官話而寫詩者,很多人就是平仄不辨,更對格律無知,經常「失禮死人」── 寫輓聯而錯誤百出。某某文化名人仙遊了,這種情況一定多見。

電腦「詩人」之優勝,正在這方面。電腦「詩人」應是「說」北方官話的,從它的作品可見,句句合律合韻。電腦對形式的東西上最擅長,記憶能力可稱無限,你給它設定了所有字、句、體例的規則,它就不會出錯。

可是形式是死的,在活的方面,即關於內容、感情,它就難有作為了。所以,所見的電腦詩作都是某個題目下相關字、詞、意象的組合。詩言情,電腦的詩作恰欠了情,以至無情可言。

日前,朋友傳來了一首和詩,是朋友的朋友對這裡一首詩的應和。細讀之下,很覺難得,因為不但步韻,按格律寫出,而且出諸個人的獨特感受,情感充沛。非常感謝。百步之內,豈無芳草?

至此,應該不難分辨文首那兩首詩的優劣了:左邊是百度電腦「詩人」的作品,右邊是宋代詩人葛紹體的作品。

2017年4月6日 星期四

XX家:虛名中的水分

中國人成「家」不難。你公開寫過點什麼,就可躋身作家之列,出了書是作家,過專欄是專欄作家,寫評論是評論家。玩音樂就是音樂家,寫書法就是書法家,雕刻家、畫家、舞蹈家、作曲家、指揮家、科學家、教育家、思想家、經濟學家…‥等等都如是。似乎你幹什麼就是什麼「家」。

「家」這個漢字的內容很豐富,字典裡義項繁多。「家」的本義是屋內、住所。最早的房子是用來祭祀祖先或家族開會用的。「家」的寶蓋頭下面是「豕」,即野豬,野豬是比老虎、熊還危險的動物,是非常難得的祭品,所以最隆重的祭祀用的是野豬。隨着字源演變,掌握某種專門學識或從事某種專門活動的人被尊稱為「家」。可是「家」又可用作謙詞,在構詞上反而要放在前面,如家兄、家父等。

似乎,「家」作為尊稱是文人獨享的。理髮的也有專長,只能叫理髮師;量身縫衣的是裁縫師。這不知是褒是貶,因為這一來儼然與律師、會計師、建築師、精算師等專業人士並列了。

做泥水的則只能叫泥水匠;屠豬宰羊的,管叫屠夫,或乾脆叫殺豬的。粵人則常以「佬」稱呼這些「專家」,如泥水佬、飛髮 (理髮) 佬、豬肉佬、通渠佬等。

漢語的構詞也真妙,家也好,師也好,匠也好,佬也好,只要在前面冠以「大」字,就不同凡響了,大家、大師、大匠、大佬都地位超然,那怕是江湖大佬也讓人不敢小覷。

相對之下,以「者」字言所屬的是什麼行當最平實,例如記者:記述所見所聞的人。美國一名傳媒人在獲得新聞獎後講過這樣的話:You are a reporter, no more, no less. No fanfare (你是記者,毋過,毋不及,不要譁眾取寵)。

我總覺得「家」的尊稱用得太濫了,像隨便派發的廉價高帽。如果沒有自知之明,動輒以什麼家自視,可能讓人竊笑。近年,香港多了「家」以外的稱謂,例如稱舞者,不稱舞蹈家;稱音樂人,不稱音樂家;稱寫作人,不稱作家;稱歌手,不稱歌唱家。這往往是行當中人的自稱,讓人覺得謙遜敬業。

也不可對「家」字輩盲目崇拜,一些獲吹捧的什麼家,往往名不幅實。日前,聽到一位資深的新聞編輯朋友,就接到的一本書的文字編輯工作大吐苦水。書是一位富豪的自傳,富豪雖也搖筆桿,但為了給自傳增添附加價,請來城中一名「才子作家」捉刀。朋友為書做文字編輯之下,對「才子作家」文字之不堪大為驚訝。後來打聽得知,「才子作家」在報章的專欄也屬同樣貨色,編輯得大執手尾,才能讓他的文章見報、見人。

近日讀到沈西城《作家的準則》一文,文章對香港有很多人文字毛病百出也稱為「作家」大表不滿。他曾留學東瀛,精通日文,知道日本人對寫作人的名頭分得很細,不能濫用。例如只有寫小說的才能稱「作家」,而且限用於寫純文學小說者。以寫推理小說知名的松本清張雖然也是「作家」,名頭前面得加上「大眾文學」的限定。其他如評論家、隨筆家、詩人、俳人 (寫作俳句),都不能稱為作家。短短的文章,頻讓人得益。

2017年4月5日 星期三

癌變三分之二由於「唔好彩」之餘

近來接連有親友罹患上癌症,都在接受治療。癌症已不是不治之症,在醫學科技高速發展之下,已有各種治療方法。一位朋友患癌十幾二十年了,至今非常活躍,是舞林高手。即管這樣,得病仍然不幸,對本人與家人都是很大的打擊和考驗。

「不幸」意味着欠了運氣,「唔好彩」。這兩字不是隨便說的,據美國一項最新研究,染上這病,66% 是 bad luck (運氣不好) 所致。這是相對於遺傳因素、環境因素而言的。

這並非新發現,二零一五年一月二十日的《科學》(Science) 雜誌發表了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科學家 Bert Vogelstein 與 Cristian Tomasetti 的報告 The Bad Luck of Cancer (患癌的惡運),他們根據公開文獻的統計數據,和估計一個器官內有多少長期生長的幹細胞,再通過數學分析,計算這些細胞會在成長過程中分裂多少次,以及分裂中異變為癌細胞的風險有多大。結論是三分之二的癌病是在自然新陳代謝中產生的,防不勝防。

到上月,兩人再就此在《科學》雜誌發表報告,根據 69 個國家的醫學紀錄作研究後進一步指出,66% 癌病是在細胞分裂過程中錯誤複製了 DNA (脫氧核糖核酸) 而形成的,是由於「唔好彩」。相對之下,29% 癌病由環境因素造成,源於遺傳的只有 5%。不過,各個器官的情況不一樣,在肺癌,60% 由環境因素 (包括行為因素如吸煙) 造成。

人體內,細胞新陳代謝中的分裂成長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每天數以百萬次計,每次都要複製 DNA,這通常能準確完成。可是複製錯誤並不罕見,很多屬於無害,錯了也不打緊,可是一旦連接有害,就可能形成癌變。各個器官細胞的分裂活躍程度不一樣,分裂越多,出錯率越高。譬如,大腸細胞分裂頻繁,形成大腸癌腫的機率是約 5% ;小腸細胞分裂較少,出現癌腫的機率就只有 0.2%。

兩位科學家二零一五年的研究報告引起頻大反響,給人的感覺是以前叫人積極防癌的勸籲都白費了。有謠傳說,兩人收了化學工業的黑錢。新的研究在「運氣不好」和預防的關係上說得較明白。

並非一次變異就會引發癌症,通常要發生三次或更多的變異,就是說兩次複裂 DNA 錯了,還要有第三次或更多的變異才造成危害。環境因素、遺傳因素和隨機錯誤因素會互相影響,當隨機諎誤發生了,變異進一步怎麼發展,會受到環境因素影響,你的各種生活習慣會發生作用,影響到細胞可不可以修復錯誤,影響到人體免疫系統可不可以在癌變出現前消滅癌細胞。

2017年4月4日 星期二

「綠色儲備」的守財奴

空闊靜謐的印洲塘
香港一些人頗有自賤、自殘的習慣,就是慣性地把自己的城市說得一無是處。這是近年,準確地說是回歸之後才出現的。這是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的變化,是從自大到自卑的不正常心理,自大時目空一切,什麼都是好的;自卑時什麼都不好,都是負值的。比如說,對香港的環境評價就是這樣,只要煙霞 (即是霧霾) 濃重了,傳媒例必就空氣污染抨擊一番,說藍天白雲消失了,矛頭自然指向政府。

事情的優劣好壞,要有個標準,或者要有個對照系。你說香港的街道是不是清潔,市民是不是有公德心,就要看怎麼比較,是與日本還是內地的城市比較? 環境問題也一樣。香港的人口密度之高在世界上數一數二,人均居住面積只得約一百五十平方英尺。據說,養一頭種豬,要有五十到一百平方英尺空間,比香港很多人的房間還大。可是香港的綠色空間比例,比很多城市都高,儘管用人均面積來計算就比下去了。

對宜居城市,有各種描述,例如溫哥華有二百個公園,有十八多英里的海濱長廊,還訂立了一個一百年的可持續發展計劃;三藩市則標榜市區 17% 面積是公園和綠色空間,每日出行人次近半採用公共交通工具、步行或踩單車。這都讓人羡慕。拿人煙稠密的香港的旺角、深水埗等地區來對比,香港差遠了。

不過以香港整體來比較,觀感應當不一樣。搜尋一下資料才知道,原來香港市區有大型公園 26 個,公園/花園/休憩處 1541 個,兒童遊樂場 705 個。此外有 24 郊野公園和 11 自然保育的特別地區,佔香港土地面積約四成。至於公共交通,香港可稱世界數一數二了。《運輸署二零一一年交通習慣調查研究報告》顯示,香港使用不同交通工具的乘客人次比例是:
鐵路 30%
港鐵 27% (那時兩鐵未合併)
輕鐵 3%
專利巴士 27%
公共小巴 13%
私家車輛 12%
特別用途巴士 9%
的士 6%
電車 2%
渡輪 1%
合計 100%
這表明,在香港,日常出行者 88% 使用公共交通工具。以二零一一年計算,香港只有 15.1% 住戶擁有私家車。在全世界都在推動減少碳排放的今天,這非常先進。

香港把市區密集地建設在約四分之一的土地上,固然造成人煙稠密,卻也形成非常高效率的市政系統,與居民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有關的事情都可以在短距離內迅速完成。香港人躋身世界最長夀之列,這是很重要的因素。這種密集發展模式的優勢,正日益受到其他地方效法,而美國那種平面鋪開的模式若不能說「落後」,也可說不合時宜了。

香港的綠色空間很大,若以 70% 計算甚至可能是世界第一的,它的好處數之不盡。

香港的財政儲備高達八千六百億元 (一六至一七年度),政府因此被譏為守財奴。香港的綠色空間也是非常豐厚的「儲備」,包括土地儲備。香港近年爭拗不斷,以至於「社會撕裂」,主要原因之一是住屋問題,土地與房屋都供需失衡以至房價畸形飆升,市民、特別是年輕人怨氣充盈。但香港沒有足夠的土地嗎? 顯然,土地是有的,我們若不適當釋放而運用坐享的「綠色儲備」,以緩解社會最嚴重的矛盾,無疑也變成「守財奴」了──綠色守財奴。

2017年4月3日 星期一

香港的綠色空間,是多是少?

在印洲塘海邊遙望深圳鹽田港
早上,在陽台瞥見一小鳥飛掠而過,是燕子嗎? 仔細一看,果然在藍天的背景下見到小鳥剪刀般的翅尾。從陽台望出去,景觀在悄悄變化,周遭有樓宇一座一座拔起,天空在不斷受蠶食,空間日漸壓縮。儘管仍可見天空海闊,對比以前,特別是看到舊日照片,不能不讓人失落。

陽台外面是一條交通繁忙的小街,對面新蓋的鉛筆樓仰之彌高,在準備入伙。親友到來都驚呼:這新樓蓋得這麼近啊!的確很近。不久前買了一盞供踩自行車用的強力頭燈,晚上試用,竟然可以把對面新樓的室內照得一清二楚。這嚇了我一跳,待新樓入伙了 (看來是住宅式酒店),在陽台使用這頭燈得萬分謹慎。

這樣的現象,在香港市區內到處存在。舊區舊樓要麼不重建,一旦重建都必向高空發展,把建築的地積比用盡,於是城市日益石屎森林化。我家附近有不少舊式唐樓或洋樓,不高,沒有電梯,大有重建潛力,這真讓人擔憂。

世界各地城市之優劣,如今常以綠色面積之多寡來比較,綠色面積或空間越多越宜居。以整體面積計,只有一千一百平方公里陸地的香港不過是小城市。其中,用作市區發展的只佔約四分之一,其餘的四分之三,要麼是鄉村,要麼屬郊野公園,而得到法律保護的郊野公園佔了香港面積的四成。若把這四分之三視為綠色地帶,香港的綠色空間在世界各大城市首屈一指。幾年前,英國《經濟學家》周刊把香港評為世界最宜居城市,香港這廣闊的綠色空間得分不少。

可是在國際間的評比中,香港不怎麼綠。譬如據一個網頁的各大城市綠色空間排行榜:
維也納 51%
新加坡 47%
悉尼 46%
香港 40%
里約熱內盧 40%
倫敦 38.40%
斯德哥爾摩 30%
約翰內斯堡 24%
紐約市 19.7 %
三藩市 17.9%

網頁在香港後面註明: 70% 是綠地總面積,40% 受保護。也就是說,它在評比中只算了這受保護的 40%;若以 70% 計算,香港遠列前茅。

年前,卻有人投書到香港《南華早報》投訴,認為「香港的郊野公園不應視為城市綠色空間」,因為只有市區供公眾使用的綠地例如維多利亞公園、九龍公園才算數。按這個標準,香港就沒有多少綠色了。只是,住在香港的人都知道,郊野公園距離市區只有咫尺之遙。如住在港島,往山上走十五分鐘、頂多半小時,就進入郊野公園範圍了。

前天隨朋友到大埔烏蛟騰遠足,穿綠蔭,過小溪,越古村,駐海邊,高高低低地迂迴翻越,在山野之間走了六小時 (包括一小時午餐)。那裡的確不屬市區,但並不僻遠,公共交通可達遠足徑起點,駕車前去就更方便。一路上遊人不少,廁所潔淨,還有越野賽在舉行。

香港的居住環境確有不足,而亦備優勝。只肯困守在香港紅塵萬丈之中,就不要埋怨這小地方綠蔭太少了。

2017年4月1日 星期六

「筆下留情」版頭照片題詠之五十五(2017/03)

壁壘猶堅如鐵石,
硝煙已幻作虹光。
綠枝自彈洞探出頭來,
嗨!
世界安靜如斯。
(題西環龍虎山廢堡照)
垂枝皆靜待
雨露發青芽
指日春光耀
層林盡着花
(題新會雨後街頭照)
野徑黃花艷
謙謙自照明
誰人山嶺過
磊落潔如冰
(題台灣山中照)
世道何艱越萬山 幾番跌宕幾登攀 雲山回首曾何處 一路繁花腳下生 (題台灣合歡山武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