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31日 星期二

從「捨而後得」,到「未得先捨」

喜歡禪學的朋友經常提到對兩個字──捨得──的見解,就是說,「捨得」這個詞不能只從合成的詞義、即「願意割捨,不吝嗇」去理解,而是要從「捨」和「得」兩個語素分開去理解,要懂得「捨」,才能「得」。

「捨得」屬於漢語中的「反義語素合成詞」,這些詞很多,如:長短、左右、好歹、橫豎、死活、反正、緩急等。其中不少屬於「偏義複詞」,即是在兩個相反意義的語素中有所偏重,以表達較委婉的語氣。例如批評別人辦事不分緩急,意思偏重於「急」;擔心情況有什麼長短,擔心的主要是「短」。「捨得」就更重在「捨」了,「得」只是陪襯。

昨晚出席一個宴會,與鄰座一位朋友閑談,又知道對「捨得」有另一見解。

這位朋友說幾年前在同一五星級酒店的的大宴會廳出席同一位朋友的宴請時,曾與我交談。我大為詫異,腦海中沒有丁點兒眼前陌生人的印象。他說出了好些細節,包括我那回穿的上衣、拿的提包的顏色,我目前工作的性質,我才不得不相信了。我們其實不相識,那回應只作過社交性質的泛泛交談。

他怎麼會有這樣的記憶力?他也自認記憶力不錯,而且刻意要訓練自己多用腦袋而不是靠如今垂手可得的電子設備來記事,如電話之類。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是看風水的,為了學懂由《易經》衍生下來的諸多堪輿理論,非要有良好的記憶力不可。

據說,他之看風水、從收入來說是業餘的,甚至業餘也不算,因為他不收錢。他有一份不錯的正職,通過職業關係,他同很多有地位的人看過風水,有香港的、有大陸的。他堅持一個原則,就是不收錢。據說,他正式拜師的師傅要他不能以此為職業。

另一個原因是,他說不收錢對自己的得益可能更大,即使短期來看無益,長遠來看實有益。這有點玄,我要他說一個例子。他掏出一件小小的玉器花件來,說了個小故事。

原來他也做玉器生意,該說也是業餘的,據說做得不錯。他多年來到緬甸買來不少翡翠原石加工,利潤很高,常常一樁生意所賺的,比他正職一年的人工還多。我知道玉器價格近年上升如脫弦之箭,做買賣的把貨賣出了,都無法再用原價進貨。這位朋友說,他積累的未加工原石,已足夠他餘生花費了。

他是怎麼入行的?原來也是靠看風水。他多年前給一位玉器商看了風水,也不收錢。玉器商於是視他作朋友,教他知識,帶他去做買賣。他得益匪淺,也做起玉器生意來了,如今在廣州有自己的工場。

他說,他不收錢,是為了保證對金錢捨得。人家給他錢,他勸人家拿去作慈善捐款。他怕自己拿了錢,就不捨得拿去作捐款了。收十萬,可能就留下五萬。他這做法,可稱為「未得先捨」,也就是孔子所說的君子三戒之一的「戒之在得」。

得了就難捨的例子太多了。在我來說,所得的不過是芝蔴綠豆小東西,要扔棄也常有一番掙扎,形成物累。若所得者大,要捨棄就更難了。

「未得先捨」,實宜緊記也。

2011年5月30日 星期一

八個80後霍然彈起雙腳

現代人在城市裡住得久了,越來越嚮往大自然,可是我總懷疑人們常常把大自然美化了,真正到返樸歸真時,恐怕不會那麼喜愛大自然。

幾十年前的城市生活,與大自然的距離比現在接近。除了高樓大廈較少、汽車較稀疏等等之外,能接觸到不少大自然裡的生物──那怕是在家裡。

在現在香港人的家裡,除了特別飼養的寵物,是難得見到人之外的其他生物的,因為環境衛生乾淨了,家裡容不得其他生物存在。數數家裡各種各樣的化學清潔劑,品種數量之多一定會嚇自己一跳。我沒有細數過,但可以肯定不下十數種,包括個人由頭到腳的清潔產品,還有用於衣物的、衛生間不同設施的、地板門窗的, 甚至食品的,當然還有針對不同昆蟲的。有這樣一支強大化學「部隊」,從細菌到蛇蟲鼠蟻都可以摒於門外。

以前的家居環境遠沒有現在衛生,記得兒時家裡就有多種你歡迎也好不歡迎也好,與你共享生活空間的生物。最多的是爬的飛的昆蟲類,最常見的是曱甴,還有大蜘蛛、蜈蚣、木蝨、螞蟻、飛蟻、飛蛾、壁虎、蒼蠅、蚊子等。它們差不是常駐住客,其中蜈蚣和木蝨是非要趕盡殺絕不可的,因為蜈蚣有毒,而且外貌可怕,長達八英寸的並不罕見,想起都心裡發毛。木蝨就最討厭,躲在那時習見的各種木器如床板、木凳的狹縫裡,咬得人癢不可當。在我印象中,最後一次被木蝨偷襲,是在香港電車的木凳上。幼時廣州夏天的街巷一景,是戙床板,就是在陽光猛烈的日子把床板搬到屋外,垂直用力擊地,把躲着的木蝨震出來;又以沸水澆到床板木縫裡,把木蝨連卵殺死,再把床板曬乾。

最多的昆蟲則是曱甴。以前廣州每到傍晚,有人逐家逐戶免費派竹篾編織的曱甴籠。裡面放點食物,曱甴被誘進去就跑不出來。曱甴籠夜裡放在家裡廚房之類的地方,天亮便可捕一籠曱甴。派籠的人會來收回去餵雞。曱甴的蛋白質非常豐富,如今一些落後地區還有人以之為蛋白質補充來源。

我如今的家尚算乾淨,但我對一些小生物並不抗拒。譬如壁虎,樂得它吃掉蛟子。家裡有個大陽台,每到春夏,有些昆蟲不請自來。蝴蝶、蜜蜂是常客,很歡迎。蝸牛則很討厭,常把植物的葉子吃得面目全非,而且出沒狡猾,天黑了才偷偷爬到葉底搞破壞,要拿着電筒才能把它們找出來。有時也見到一種兒時叫「舂米公公」的黑色飛蟲,不傷人,可抓來玩。也曾有蟬飛進屋來聒噪。

最近大廈維修,搭起了竹棚。到家裡作客的雀鳥多起來了,早上最多,陽台上啁啾之聲斷斷續續,有麻雀,有鷯哥。原來竹棚上布下的膠網成了昆蟲陷阱,為雀鳥提供不少早點。

寫起這個話題來,是因為一樁趣事引起的。

話說星期日凌晨,家裡來了一幫都是八十後的男生看歐洲冠軍球會杯由巴塞隆那對曼聯的決賽。興高采烈之中,竟然來了個不速之客──一隻大曱甴。我家沒有曱甴,只是偶爾不知從哪裡跑來一隻,往往是被殺蟲水攻擊逃來的,行動遲緩。突然出現的那隻就是這一類,它從電視那邊公然朝人堆走去。頓時,八個八十後霍然雙腳彈起離地,或者站到沙發上,或者縮起到椅上,目光都從美斯轉到那曱甴去。只有我這個非八十後奮勇撲前, 手持拖鞋「殺它死」,接着打掃戰場。

曱甴是大自然裡生命力最頑強的物種之一,生命周期90日,無水無食也可生活60天。要回歸自然,起碼要能夠與曱甴共處。嚮往大自然的朋友,你可以嗎?

2011年5月27日 星期五

「大聖遺音」的人與事

拍賣的「大聖遺音」,伏羲式
唐琴「大聖遺音」日前在北京拍賣,竟以1.15億元成交,「大聖遺音」之名更盛。這琴已非首次拍賣,而買琴者只為逐利而為,必非琴人,若干年後當又再推出市場,謀取更大利潤。

這讓人想起《近世古琴逸話》一書中記載的一則小故事,是關於著名琴家查阜西的。

話說琴人吳寧幼時(一九七零年)第一次去跟爺爺的朋友查阜西學琴,就受贈古琴一張。後來,吳寧遇到一位琴人,這琴人看了她的琴,覺得不尋常,認為可能是元宋之物。吳寧好奇,向查阜西追問。查阜西認真地說:「小寧,你要記住,再普通的琴,一個琴家也可以彈出移情正心之曲;一張再好的琴,彈琴人也可以彈出渾濁之音的。」

他說:「音樂在人不在琴。」

他又說,琴人與倒賣古董的商人對琴的態度不一樣。他一生買過許多張琴,都是作為樂器來買的,而不是古董。音樂是出於彈琴人的心與手,不全是因為琴的質量,更不是因為年代。作為一個琴人,倒是應該學習去分辦琴音色的好壞,從而分辦琴的好劣。

「大聖遺音」的已故原主人王世襄,則是既知音又知琴的大家,他以學識淵博、興趣廣泛且逢好必精而被稱為「奇人」。他以一人之力使明式家具受到全世界青睞最為人樂道。隨着「大聖遺音」名聞遐邇,王世襄的大名又再響起。事實上,現今的兩張「大聖遺音」都與王世襄關係密切。

拍賣的「大聖遺音」是王世襄個人擁有的,一九四八年以飾物三件及日本版《唐床元明名畫大觀》賣得黃金五両,再加翠戒三枚(其中最佳一枚為王世襄母親遺物),從北京琴家錫寶臣之孫章澤川手中換取得來。古琴後面補上的銅足因而有此銘書:「世襄荃猷,鬻書典釵,易此枯桐」。

故宮的「大聖遺音」,機靈式
另一張「大聖遺音」是在故宮一個角落,憑王世襄的慧眼拯救出來的。據故宮研究員鄭珉中的文章,這琴不是藏在宮中的古董房,而是藏在養心殿之南的南庫,是離皇帝寢宮最近的一個文物珍品收藏所。可是南庫年久失修,檐破屋漏,琴面受淌下之泥水不知浸蝕了多少年,結出堅厚的水鏽,灰白一片,而且弦軫俱失,岳山崩缺,儼然破敗不堪。溥儀被逐出故宮後,清室善後人員入宮點查,把這琴定名為「破琴一張」。

直到一九四七年,在故宮工作的王世襄發現了它,定為宮中珍品,把它移入珍品庫。到一九四九年,再得到批准,讓琴家管平湖到故宮花了數月修補,漆面居然絲毫無損,又重配紫檀岳山。古琴從此煥然一新,列為國家珍藏的重要文物。

兩張「大聖遺音」極相似,連漆色、斷紋、池沼、年款都一樣,應出自同一斲琴師之手。不過琴型有異,故宮的屬於機靈式,拍賣的屬對伏羲式。

至於琴音,據鄭珉中文章,故宮的「大聖遺音」「琴音清脆,饒有古韻,亦近於『九德』兼全者」。被推詡為「九德兼全」的,是另一故宮唐琴「九宵環佩」。

歐洲專門收藏古典小提琴的博物館,僱有專人每天在開館前逐把小提琴演奏一下,這是對小提琴的保養措施之一。琴都要不斷演奏才能保持在最佳狀態,甚至日臻佳境。不知故宮是否聘有專人去彈奏古琴?如果需要這一服務,相信很多琴人願意貼錢去提供。

2011年5月26日 星期四

奧巴馬反駁的是偽命題

美國總統奧巴馬在英國西敏寺演說,反駁一個觀點,說不同意「像中國、印度這樣的超級大國興起,就意味着美國、歐洲對世界影響終止」。

他是在向英國政壇演說,其實也是在向新興大國喊話,除了中國、印度,還有俄羅斯、巴西、印尼等。他還反駁說:「這種觀點認為,或許這些國家代表未來,而我們充當領袖的年代過去了。錯了,我們做領袖的年代就在當下。」

這些話說得鏗鏘有力,但是否有足夠的自信?

這樣的話,若干年前不會出自一位美國總統之口,即使是奧巴馬的前任小布什,也不會說。一意孤行搞單邊主義的小布什,認為美國作為世界的唯一超級大國,可以為所欲為,可以對看不順眼的「邪惡」國家先發制人,壓根兒不會想到美國對世界影響終止這樣敗興的事。

事實上,這樣的話是個偽命題,是奧巴馬和他的幕僚自己想出來作反駁用的命題。在新興國家裡,最狂妄的反美、反西方分子,大概也不會站出來說,他們國家的興起,就意味着美歐對世界的影響終止了。

在人類文明史上,西方文明是唯一真正對全球發生深刻影響的文明。幾百年來,這種影響無孔不入,從軍事、政治、經濟到民生對所有國家都發生作用,以致很多人的思想、行為模式都按着西方的一套運作,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過去如此,將來亦如此。

可是只要把眼光放遠一點、闊一點,就會發覺,西方文明的影響也就是幾百年來的事。此前或此後,世界都有很多精采。在全球化剛剛鋪天蓋地而來時,曾有人驚呼:全球化就是美國化。這的確反映了一些事實,例如麥當勞在神州大地遍地開花。事實的另一面卻是,全球化、美國化也意味着地方化。於是在大陸的麥當勞、肯得基,現在竟然可以吃到皮蛋瘦肉粥、麻辣醬汁之類中國口味食品了。

這就是全球化的另一面。在一個全面開放的世界中,影響一定是雙向的。一個全面開放的社會,是個互相包容的社會。現在,越是開放的國家的經濟,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經濟,分不清彼此。「抵制XX貨」那樣的口號,完全落後於時代了。同樣,A的影響力興起,就意味着B的影響力終止,也是廢話。

沒有人會說,美歐的影響力要終止了。在可見的幾百年裡,這相信都不會發生,但可以說,美歐的影響力在下降。從整個人類文明興衰史的角度來看,一個大國、一個文明從興起再走到沒落,繼而由新興的大國、文明取代有其規律。奧巴馬講台下面的英國聽眾對這點知道得最清楚了。百多年前,英國人應該也曾對不聽話的美國人說過類似的話。

其實,奧巴馬對新興國家也是色厲內茬的。他接着說到,充當領袖也得與時俱進,「由美國總統和英國首相一起坐在密室裡、啜着拔蘭地解決世界問題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又說到,新興國家要對全球事務得負起責任來。從過去連發言的機會都不給你,到現在要你負起責任來,這是不小的變化。你的影響力還在,但也得承認別人的影響力才對。

從奧巴馬的演講看到,世界真的不一樣了。

2011年5月25日 星期三

綁鞋帶,竟然錯了幾十年

一些事情,即使微不足道,若發覺幾十年來一直做錯了,真讓人洩氣。我就發覺這樣的事──綁鞋帶。

綁鞋帶說簡單也真簡單,誰都會做,可能天天都做,純熟得不假思索。不過如果你試過教小孩子綁鞋帶,或者看過剛學做這事的孩子綁鞋帶,會發覺事情不容易。它要求手指有足夠的靈活性。這使得一些有父母或者傭人依賴的港孩(也有大陸的獨生子女小王帝),到十歲八歲都不懂得自己綁鞋帶。

大概沒有幾個人會記得自己是怎樣學懂綁鞋帶的,即使不是四歲之前(專家說人不大能記得四歲之前發生的事)而是四歲之後才學會的。一旦學會了,它就形成習慣,可能至死不變,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綁鞋帶能有什麼變化?

不久前,我發覺綁鞋帶有問題了。新皮鞋的鞋帶老是鬆開,離家出門還未走到巴士站,就鬆開了。綁鞋帶雖是小事,但如果發生在路上而手上又拿着東西,也真有點惱人,使人狼狽。這樣的事以前很少發生。於是我認為是鞋帶有問題。那鞋帶是圓的,有點硬,看來是尼龍之類質地的。

鞋帶繫結方法
到補鞋匠那裡買來新的,據說一定不會鬆開,果然有改善,但仍然會鬆,於是只好用力綁得緊一些,還能怎麼辦?直到昨天偶爾看到一段網上短片,才知道原來是我綁鞋帶的方法錯了。

那是一位年過半百的漢子在TED(三個字母表科技、環境、設計)網站上的演講錄像。他說,買了一雙昂貴的鞋子,很喜歡,卻就是鞋帶老鬆開。他於是穿着鞋子到鞋店去投訴,店東問他是怎樣綁鞋帶的,他綁給店東看。店東告訴他,方法錯了。他不敢相信,怎麼綁鞋帶大半輩子了,才有人告訴他方法錯了?店東於是教他該怎麼綁鞋帶才對。他覺得一定有很多人像他一樣把這看似簡單的事做錯了,於是到TED演講示範一番。(參看文後鏈接)

關鍵是在把一邊的鞋帶繞圈之後,另一邊的鞋帶該怎麼再繞圈綁緊,是從前面繞過去,還是從後面繞回來。我有點不相信,會有什麼分別?我找來一根繩子,仿照着做,再繪出圖來對比,才發覺繩結大有分別。原來我也錯了大半輩子。

綁鞋帶都要綁兩個結。由於習慣關係,一般人綁的兩個結是一樣的,即習慣了以左搭右打結,就兩個結都左搭右;或者是兩個結都以右搭左。這就錯了,要一個左搭右,一個右搭左才對。

有朋友看了傳過去的短訊回應說:「其實這是我們女生打漂亮蝴蝶結的老方法而已。」這話說對了,因為這樣繫出來的蝴蝶結才能左右張開翅膀,否則,翅膀會老是一朝上一朝下。

從這小事想開去,發覺很多自小養成的習慣,可能造成終生的錯誤──儘管未必構成嚴重問題,有些可能想改也改不掉。譬如很難看的執筆、拿筷子姿勢,要改過來,難如登天。觀念的東西就更難改變了。有人說,世界上最難改變的就是人的行為,尤其是社會公眾的集體行為。由此想到,香港禁止在公眾地方抽煙做到現在的成績,着實了不起。如果禁止在公眾地方講電話能做到這樣,就太好了。

正確的綁鞋帶方法難嗎?不難,不過也不易做得順手。不信?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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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ted.com/talks/terry_moore_how_to_tie_your_shoes.html

2011年5月24日 星期二

香港的美術、音樂氣氛

按道理,一個地方學習音樂的人多,整個地方的音樂氣氛會濃厚起來;一個地方學習美術的人多,整個地方的美術氣氛也會濃厚起來。如果從青少年這個年齡層來看,香港學習音樂和美術的人數相當多。可是,你怎麼也不會覺得,香港是個音樂和美術氣氛濃厚的城市。

星期六到九龍奧運站的一個商場去,那裡靠近九龍西部幾個大型高級屋苑,商場生意應當不錯。商場裡什麼店鋪最多?竟然是畫室和琴行,是讓小孩子學習美術和音樂的地方,總共有七八家。這些畫室琴行都小巧玲瓏,多數只有一二百平方英尺左右。畫室有較高「透明度」,可以透過玻璃看到裡面情況,孩子幾乎肩挨肩坐着,在長桌上畫畫。琴行其實是習琴的地方,裡面有更小巧玲瓏的琴室。

一名只有三歲半的小朋友在附近另一家大得多的畫室學畫,有一個可放進A3畫薄的畫袋,很神氣。我看看裡面的畫具,嚇了一跳,似乎學習的畫種挺多:一盒50色的油粉彩筆,一盒24色的水彩,一盒24色的顏色鉛筆,一盒8色的廣告彩;又有一個調彩盆,多枝廣告彩畫筆,一枝水彩畫筆,還有鉛筆、箱頭(馬克)筆。怕小孩弄污衣服,畫袋裡又有圍身。這身「行頭」真不簡單,起碼是自小喜歡美術的我從來沒有過的。

大概所有孩子都有創作衝動,所以都喜歡塗鴉,能自小給孩子提供一個抒發這方面本能的天地,對誘發他們的潛能很重要。自從香港從七八十年代慢慢富裕起來,有能力的家長會讓孩子很小就開始就學習美術、音樂,大量七十後、八十後自小就得到美術、音樂薰陶。

可是很難發覺這一代人長大後,比他們的上一輩更愛美術,更有美術才能。一個明顯的現象是,你不會在各種美術展覽場合看到年輕人成為主流──除了動漫節。難道這愛好是他們自小學習美術培養出來的?那天在商場的畫室外觀望,看到展示的學員作品,很多是漫畫人物。

學音樂的情況很相似。在街道上,稍加注意,就會發現攜帶着樂器的行人,很多是學生,中西樂器都有。這反映出,香港研習音樂的人也相當多。很多人研習的樂器不能隨身帶着,又有不少人是學唱歌的。加上這些,學習音樂的就更多了。可是你又奇怪,為什麼音樂會、特別本地音樂團體舉辦的音樂會的門票,那麼難推銷,常常要送票以免座位空得太難看,讓團體在康文署留下較佳的上座紀錄,以後好較易租場再演出。連職業的香港中樂團也因為送票太多而被核數處質疑,其他團體的賣票之難可想而知了。

同樣,只有在流行音樂會上見到年輕人聯群結隊。

要解釋這些現象可以提出很多原因來,例如:大家的生活太緊張了;生活裡有太多其他吸引人的玩意;網上可以滿足人們大量美術、音樂欣賞需求,到現場觀賞的欲望消減了……。昨天傍晚在飯局上,朋友們聊到這話題時談到,以前去聽一些音樂家的演出,是抱着崇敬、朝聖般的心情去的。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激動了。熱情冷卻,不只是年輕人的問題。

這些自然都有理由。但我仍然認為,主要仍取決於你對美術、音樂的愛好有多深,是不是真正愛好。還有是氣氛使然,香港整體就是缺乏這樣的氣氛。你鮮能在電視上看到音樂、美術節目。上星期六晚上在鳳凰香港台看到Sting 的柏林演唱會,我己大為感動。有很多青少年如今對美術、音樂,用大陸的流行語來說,是「被學習」的,是大人出於要在起跑線上取勝而作出的功利安排。到一上小學中學,出於更大的功利,鮮有家長繼續鼓勵子女學習美術、音樂。

我總認為,一個有藝術愛好的「成功人士」,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

2011年5月23日 星期一

東北亞不會就此安寧

中日韓首腦會談取得一定成果,東北亞這個一直未得安寧的地區是否可以有個新開端,打開新局面?

會談是有成果的。最引人注意的,是要在今年之內完成對成立三國自由貿易區的研究,然後在明年展開談判。它讓人看一個相當美好的前景:中日韓自由貿易區包括了世界第二第三大經濟體,經濟總量佔全球兩成,人口15億。它在經濟總量上雖然仍落後於歐盟和北美自由貿易區,但卻是世界上最有希望的大市場。它與已經開始運作的中國與東盟自由貿易區重疊,兩者若連成一片,與歐、美的距離就差不了太多。而這一片主要是新興經濟體組成的地區,增長迅速,趕上歐、美,指日可待。

可是中日韓是否可以輕易建設起穩定的合作機制令人懷疑。

這三個國家近年的經濟貿易關係發展得很快,中國已成為日韓最大的貿易伙伴。隨着中國經濟繼續高速增長下去,日韓都必然視中國為經濟增長的最大動力。然而三國的政治關係及國民之間的感情,並不見得因此而親密起來,反而隔三岔五就發生風波。日本與中國固然有根深柢固的歷史問題(不僅是由於日本二戰時的侵華),韓國與中國也經常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例如端午節起源),鬧得兩國國民很不愉快。三國的民族主義情緒,隔不多久就因此高漲起來,且如潮水一樣,退下去一段時間,又會重新漲起。

這不光是國民的事,領導層也有問題,尤其是在日本。日本領導層若務實一點,當然會看到下一個推動日本復興的火花要來自中國的引擎,可是要日本領導人接受美歐的引領容易,要接受中國的引領則難。日本自明治維新起,已自視為「脫亞入歐」,在亞洲高人一等,因此才可以不顧他國感受,強行作出以「共榮圈」「造福」東亞各國的荒謬行為,而且至今不覺得這是錯的。這使日本與周邊國家在合作中始終互相猜疑。要在這樣關係下建立起像歐盟、像北美自由貿易區那樣穩定的倹合作機制,就難以令人置信。

中日韓的合作,只着眼於經濟。從中國看來,這是最可行的路線。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為了保證有一個穩定的國濟環境,在外交上一直以經貿開路,利用全球化形成的有利環境,廣泛拓展經貿關係,特別是在與周邊國家/地區方面。這條路線在東盟做得最成功。各國從中國市場的發展中得益匪淺,都享受相當大的貿易盈餘,使美國要從中作梗並不容易。

可是美國藉着與日本和韓國的特殊政治關係,仍然可以不斷給中國製造麻煩。加上朝鮮常有不以常規出牌的小動作,要想得點安寧,真不容易。

給大災難弄得焦頭額的菅直人政府,這時候應當更清楚看到遠親不如近鄰的道理,而且不應以權宜之計視之。不過即使是這樣,不能讓人相信日本會就此轉向。菅直人政府無長治久安的本錢,日本政客可以依賴的派系政治資本也接近耗盡。他們為了維持權力,最終可能要向民粹、民族主義,還要向美國為了維持在亞洲戰略利益的壓力低頭。

東北亞看來不會就此得到安寧。

2011年5月20日 星期五

六合彩帶來的興奮

香港人今天的最熱門話題,相信是買六合彩了。今天晚上攪珠產生的幸運號碼,會為頭獎帶來超過一億港元彩金。這不算是香港最高的六合彩獎金,但肯定可以讓要發橫財夢的人高度興奮起來。報道說,一些據統計賣出頭獎彩票較多的馬會投注站,昨天已出現買六合彩的人龍了。

早幾天,同事們已為本期六合彩議論紛紛,那時,據投注金額劃派的頭獎獎金,距一億元還有幾千萬的差距呢。一次開會,進入正式議程前的話題就是六合彩。有人談起某機構十幾年前一段中獎趣聞,仍難掩興奮,口沫橫飛。

話說那機構內一班同事受巨獎吸引,以集資方式實行大包圍投注而居然中獎了。好事傳千里,記者也風聞了,通過熟人知道有誰有誰中了獎。其中有記者也認識的,記者於是打電話給其中的A君,一為恭賀,二為套些可資讀者「八卦」的材料。誰料A矢口不認,堅決說沒那麼回事。

憶述此往事的同事道出了底蘊。原來此A君正與妻子鬧離婚,只差未簽字。萬一要下堂而去的女人知道他得獎了,必不放過他,他到口的肥肉就得被分走一半。哈哈笑聲中,竟忘了追問A的獎金最後怎麼分配了。

還有一位B君的故事。記者不認識B,卻認識B的妻子,於是打電給她,誰料對方很不客氣地說:「這是他的事,與我無關。」說完即掛線。

原來獎金又涉及男女關係,B想瞞着妻子獨享獎金,築個地下小金庫。這故事的結局如何,也在哈哈笑聲中無人細問,可以猜想的是,小金庫未築成,夫妻關係必已埋下禍根。

談到「萬一」中了獎怎麼樣時,有人說認識一個中了大獎的人,就在幾層樓下的另一機構工作,如今還在上班,沒有「嘆世界」去。此君用獎金給每個孩子買了一層樓之後,就繼續上班工作如故。

這不知算是高明還是不高明,但對比起另一些得獎者,這算得上是好「下場」了。得了巨獎而最終換來家庭破碎,甚至招來橫禍的例子,多年來不乏報道,件件都甚富戲劇性。一下子得到幾千萬、上億元的巨獎,是人生巨變,沒有人受過適應這樣巨變的訓練,要處理得恰到好處,絕不容易。這不光是得獎者個人的問題,也是得獎者身邊至親者怎麼看待那筆橫財的態度問題,這或許是更關鍵的問題。枕邊人怎麼看這筆錢?子女怎麼看這筆錢?這都要到出現了巨額金錢的利害關係──得了獎時,才能知道。

我大概不用擔心這問題,因為從來沒有買彩票──與同事合份的好像買過。

我總以為,如果連宴會的抽獎都沒有中獎的幸運,老天怎會讓你中六合彩?一般與莊家對賭的賭博,都安排了讓莊家佔較大贏面,可是莊家仍有輸的可能。與馬會對賭,莊家根本就只有贏不會輸,輸的只是投注者,不是你就是他。這樣的賭博可以說是輸家與輸家之間的賭博,同羅馬競技場上的搏鬥沒有分別,雖然搏擊手之間也有輸贏之分。

六合彩勝出的或然率是13,983,816分之一,但你要想今晚獨得一億元,要有更好的運氣才行,因為你要祈望沒有其他人有同樣的行運。只要有多一注中獎,你的獎金就會如那A君一樣,給分走一半。記住:你為自己的幸運祈禱時,別忘了祈求上天阻止其他人中獎。

2011年5月19日 星期四

在中美之間,日本如何抉擇

日本發生九級大地震之後,不少人提出了日本今後何去何從的問題。一場大災難可能使人一蹶不振,也可以使人闖出新路來。日本報章曾因此提出:日本正面臨轉捩點。九級大地震引發的三重災難還未過去,日本朝野也還在思考着何去何從。今日的英國《金融時報》上,一篇文章就此提出了一個觀點:日本借助中國才能復蘇。這是文章的中文版題目,而鍵入英文版一看,題目直白得多:Tokyo has no option but to cleave to China,翻譯成中文應當是:東京除了靠中國別無選擇。

文章的作者是《朝日新聞》前主編船橋洋一。他說:「世界歷史充分證明,危機可能孕育着機遇。」日本的危機自然也一樣。他最近在東京的一個晚宴上,發覺日本商界的資深領袖就日本的復蘇──乃至復興──提出了一個令人感興趣的設想:即現在是日本告別過去、靠攏中國的時刻。

他說到具體的例子:一位高管在晚宴上說,他企業的供應鏈已經中斷,現在除了擴張自己在中國的業務和出口基地之外已別無選擇。他還力勸自己的零部件供應商轉移至中國,因為它們在日本的部分工廠已摧毀了。另一位高管附和道:「他說的沒錯。日本能源供應的不確定性確實是一大障礙。為了企業的生存,你必須保持穩定的生產,而擴大在華業務正是實現這一目標的方式之一——無論你喜歡與否。」

不過他知道,這樣的主張目前在日本仍然屬禁忌,那些企業高管在談到將生產和研發轉移至中國時,因而都小心翼翼,避免提到「中國」兩個字。

之所以這麼謹慎,與日本近年的政治大環境有關。

隨着中國經濟迅速崛起,日本與中國的經貿關係日趨緊密,可是這也引起了日本朝野憂心忡忡。中國的崛起是在日本經濟走下坡並且長期振興乏力的同時出現的,此消彼長更加助長了日本人的不安。國際間的「中國威脅論」不斷冒起,常常以日本為濫觴。日本政壇右翼勢力借此不斷興風作浪,形成了不可忽視的興起。

這大環境更加重要的另一面,在外部,就是美國為圍堵中國興起而在近年積極拉攏日本。美日之間本來就有美日安保同盟,這是美國戰後為對抗前蘇聯,而培殖日本右翼力量的產物。冷戰結束後,美國仍舊以冷戰思維看待中國的崛起,到近年把美日安保同盟升級,重點是把台灣問題列為所謂「戰略目標」。這擺明是針對中國而作的。日本右翼氣熖日漸囂張,這是主要原因。

可是這明顯有違日本的經濟利益,作為「經濟動物」的日本企業家一定看得到與當前最興旺的中國市場過不去有什麼弊端,而同與也在走下坡路的美國緊緊綑綁在一起又有多大實惠。當美國爆發了金融海嘯,日本又爆發了三重災難後,情況就更明顯了。

要日本從依附美國轉而借助中國,是個一百八十度的戰略轉向,談何容易。船橋洋一也不敢樂觀。但他指出:「從歷史角度來看,日本若向中國靠攏,與它當年在太平洋戰爭後的復蘇復興軌跡沒有什麽不同。」他說,當年,日本靠與美國建立新的經濟聯繫而點燃了復蘇復興的火花;而這這一次,火花必須來自中國引擎。

要啟動這樣的大轉變,日本得有一位有足夠魄力與才能的政治家才行。日本當前有這樣的人物嗎?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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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橋洋一文章:
http://big5.ftchinese.com/story/001038666

2011年5月18日 星期三

古船木家具,別具神韻

古船木家具,只要你見過,一定留下深刻印象,就像那些古船木上的累累傷痕。

幾年前,在中藝公司首次見到標明是「沉船木」製作的家具,有受到衝擊的感覺。一般家具都光光滑滑,不管是木的還是什麼材質製作的。可是這些「沉船木」家具都滿布傷痕,有鉚釘留下的孔洞,有被水浸泡留下的斑痕,還有可能是纜繩狠狠勒下的凹坑。木頭無言,卻似在訴說着曾經滄海、歷風霜、闖波濤的滄桑歲月。

家具都設計得簡樸,它其實不需要太多設計,「沉船木」的自然斑駁已是最好設計,是最吸引人的賣點。它的厚重與滄桑感,是其他家具鮮能具備的,即使硬木古董家具也不可企及。

印象深刻的另一因素是價格,都以萬為單位。對於我等小民,撫之興嘆好了。

在灣仔一條斜坡上的老街,也見到一家專售這種「沉船木」家具的店鋪,家具自然也價格高昂。裝飾材料店鋪雲集的駱克道,也有一兩家擺放着三兩件以「沉船木」製作的几案之類器物,以示格調高雅。

陽江南海一號博物館內的古船木長椅
一次到石硤尾的賽馬會藝中心參觀,發覺樓下的休憩處,竟然擺放着兩三張「沉船木」長椅供公眾閑坐。我大為驚訝,這麼「名貴」的東西怎會如此擺放?

年前到粵西的陽江去,參觀為宋代沉船南海一號而在海邊興建的博物館,有更大發現。博物館內走廊所有長椅,都是「沉船木」製作的,誰都可以坐在上面,撫之以思考南海一號奧秘。

這使我疑惑起來了:哪來那麼多沉船?

到最近,這總算弄明白了:這是一字之誤,是古船木或舊船木,不是「沉船木」。這是在駱克道結識了一位木材行的老行尊才知道的。後來到網上搜尋,了解更多了。

所谓古船木,就是從舊木船上拆下來的木材,是舊船木。過去用來製船的,都是上好木材,據一網頁說,主要有金油檀、泰柚、楸木、鐵力木、石頭椎、昆甸、柚木、榆木等。

關鍵是,這些木材經過幾十年或上百年在江河大海中浸泡,又經風霜烈日煎熬,磨練得越發堅韌、結實、厚重,把歲月滄桑都刻蝕在清晰的紋理之中;一經打磨,卻又顯得分外圓柔,手感溫潤。古船木被加工成家具,即別具神韻。

前不久,那位老行尊告訴我,在珠三角的加工廠購買了一條舊木船,要拆下木材,待乾燥即加工使用。最近,我讓他製來了一張高腳凳,以備在陽台凭欄坐賞風月。高凳的造型不很好,但我已大為滿足。下一步,要弄來古船木板,刻上對聯。聯句想好了:

可鑑五湖明月色
猶聞四海浪濤聲

又或:

俱往焉看多少浪濤盡
曾記否載滿船明月歸

這都只宜刻在船木上,寫到宣紙上,就失色了。

大陸有專門經營船木家具的設計公司說,舊木船日益稀少,它從世界各地搜羅的船木不到五年就消耗怠盡,可能要改用其他木材製作了。船木家具,看來還保值呢。

2011年5月17日 星期二

從病毒警示到母虎哺豬

電腦病毒,是網上最可怕的東西,避之惟恐不及。朋友之間每接到病毒警告,例必互相敲鑼示警、通風報訊。我收到這類警示,也例必不假思索就接力傳送出去,以「益街坊」,反正只是舉手之勞,於人有益,何樂而不為?

日前,又收到一個這樣的警報,是關於兩種病毒的,一種叫 Osama Bin Laden Captured/Osama Hanged(拉登被擒/被問吊),另一種叫Invitation/Olympic torch(邀請/奧運火炬),見到有以上題旨的電郵都千萬別打開云云。由於最近對網上謠傳多了警覺,於是到網上查證一下。果然有收穫。

對這兩種病毒的警告,原來已在網上流傳多年了,「拉登」病毒警告二零零六年就出現,「邀請」警告更早,二零零零年就出現了,都被稱為「經典病毒」。不過兩者有些不同,「拉登」的確有害,因為帶有「木馬病毒」──一種據稱普通的病毒,坊間的防毒軟件都可以阻擋,而「邀請」則純屬惡作劇。

這些警告多年不斷改頭換面出現,每逢發生有關大事,就有人送上網流傳一番。拉登被擊斃了,「拉登」警告就重現擾攘一下;遇到奧運會舉行,「邀請/奧運火炬」又會跑出來。

這些信息是在Snopes.com 網站上找到的,這是一個專門揭穿網上傳聞真相的網站,內容很豐富。大陸的「謠言粉碎機」、台灣的「網路追追追」相信都是仿照它而建立的。我前些天為查證 Anna Kostenko 的作品是照片還是油畫,才找到了這個網站。

在其中翻尋,看到不少有趣內容,也知道了一些過去通過電郵傳播的趣聞的真相。例如不久前收到一輯很搞笑又溫馨的照片,是關於母虎餵哺小豬的,卻原來背後有截然不同的故事。

電郵傳來的故事是這樣的:加州一個動物園一隻母虎懷了一窩虎崽,可惜都流產夭折了;母虎悶悶不樂,不思飲食病倒;管理人員大急,找來獸醫,得到的專業意見是,母虎患上抑鬱症,找來幼虎以安慰,當可病除;可是找遍全美國動物園都沒有幼虎出生;管理員情急智生,實行掉包,把一窩小豬畫上虎紋偽裝,交給母虎哺餵;於是,母虎母性大發,敞開懷抱,抑鬱症不藥而愈云。

照片和故事都可博一粲,我接力又把照片傳送開去了。

Snopes.com 上,卻早在二零零六年就澄清照片背後的事實了,照片拍於二零零四年,都是真的,而故事則是多事之徒異想天開的杜撰。連美國哥倫比亞電視台(CBS)不加查證,也報道一番。

照片原來是在泰國曼谷附近的 Sriracha 老虎動物園拍攝的。這是世界最成功的老虎繁殖園,據稱有四百幾隻老虎。園裡有各種表演以吸引和娛樂觀眾,「豬崽扮虎吮虎乳」是其中一幕。那隻母虎只有兩歲,幼時曾由母豬餵哺,可能因此樂於反哺豬崽。

這個網上還有一段與香港有關的文字。話說加拿大有一對政客夫婦的照片被登上報章,被指為連環殺手。Snopes.com 證實有此誤傳,而「擺烏龍」的,是香港的《南華早報》。事件發生在二零零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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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虎哺豬真相:
http://www.tigerzoo.com/index.php?mo=3&art=288059

Sriracha 動物園母虎哺養豬崽照片與錄像:
http://www.tigerzoo.com/index.php?mo=3&art=288059

2011年5月16日 星期一

中文水平:要捍衛,不要「撼」衛

我在這裡寫的東西,經常有錯字。一位好心的朋友常常給我指正,有時文章剛放上網,他的糾錯電郵就接踵而至。也有些誤字,在經年累月之後,自己偶然重讀發現,才糾正過來。有些字是真的用錯了,而多數是自己校閱時不自覺地跳讀(skip reading),看漏了刪改時留下的誤筆之故。每次發現這些曝光多時的錯字,都像吃下了蒼蠅般難受。以前在媒體為文也犯過不少筆誤,引起的內心灼熱感覺,至今思之猶有餘溫。

今天讀到朋友傳來一段日前發生的新聞,說是北京故宮為表彰警方迅速偵破了故宮一宗失竊案,給警方送去一面錦旗寫了錯別字,故宮方面居然還強加詭辨,益發給故宮丟了臉。

錦旗上寫的是「撼祖國強盛 衛京都泰安」。這兩句話顯然是以「捍衛」兩字發揮而成的,「捍」字卻誤為音同義異的「撼」字。從不熟悉「捍衛」兩字看來,撰寫兩句話的人年紀不太大,起碼沒有經歷過「文革」,因為「捍衛」是那時的「潮語」,是大字報、標語、口號、文章使用率最高的詞彙之一,人人耳濡目染、朗朗上口。

不過,錯誤可能正是朗朗上口造成的,就是只知其音不知其形其義。現在大陸年輕人使用電腦,大都以拼音法輸入漢字。如果輸入 han,就「捍」和「撼」都跳出來,兩個都是手字旁,倘若中文根基不好,就可能誤用「撼」字了。故宮有人出來辯護,用了「撼山易,撼解放軍難」一語以為證,卻正好反映其人中文根柢不足。這話只能證明「撼祖國強盛」之「撼」錯了。「撼」是搖動之意,「捍」是護衛之意。

據今天(十六日)的消息說,故宮博物院已就此事向公眾道歉了,把錯誤歸咎於保衛部門。

拼音輸入法,對於大陸年輕人來說很好用,因為不必特別學習就懂了,完全沒有香港年輕人要學習輸入法才能打漢字的問題。可是拼音輸入法的同音同碼字太多,經常會因為混淆了字義,或者不小心選錯了字而形成錯誤。這樣的事,在大陸出版物上常常發現,即使新華社記者發的稿也常常出錯。「即」與「既」分不清是常會遇到的,「即是」與「既是」互相混用。不過出現「撼祖國強盛」般的錯誤則似乎少見,它把說話的意思幾乎顛倒了。「搖動祖國強盛」這話若出現在「文革」,可能被上綱上線而成為「死罪」。

不過,我仍然相信,這主要不是輸入法之罪,而是中文水平下降之罪。

近年來,類似錯誤之多,在華人社會已快達到罄竹難書的地步了。說到「罄竹難書」,很多人會記得陳水扁多年前以「罄竹難書」來「讚揚」台灣義工,鬧出笑話,台灣官員還為之詭辯,結果欲蓋彌彰。香港近年有報章把街道上人蹤杳然形容為「萬人空巷」也令人咋舌。大陸出版物繁多,笑話就更多不勝數。你打開上海任何一冊專門給傳媒挑錯而出版的《咬文嚼字》,都可以看到匪夷所思的例子,如禮義廉恥變為禮「儀」廉恥;惺惺相惜變為「心心」相惜。我隨手翻開手邊的一冊合訂本,看到一個這樣的標題:

教師上百次強奸
年幼女生被判死刑

我經常被香港報紙的標題嚇個半死,卻不料大陸報紙上有這樣更大的驚嚇。

2011年5月13日 星期五

兩位 Anna Kostenko 引起的謠傳

攝影師 Anna 的作品
今天從電郵收到一段Power-point幻燈片,據說是烏克蘭女畫家Anna Kostenko 的油畫作品,畫作的特點是「簡直像相片般細緻」。電郵上點明:「這不是照片,是畫出來的。」

油畫創作中有一派稱作「超寫實油畫」,亦叫「照片寫實油畫」。這個畫派是上世紀七十年起在歐美興起的,一般以照片作為藍本,筆觸非常精細,畫出來就像是高解像照片。畫面比照片大而精細,於是有特殊震撼力,令觀者驚嘆。

我預期,從Power-point 幻燈片可以看到的,是這一類作品。

打開一看,都是風景題材的,可是馬上就覺得,這不是畫,而是照片。超寫實油畫即使很逼真,但總能讓你感到看到的是畫,而不是照片,可能是由於筆觸,可能是由於顏色對比,可能是由於構圖。

可是這些畫有「來頭」,說明作者Anna Kostenko 一九七五年出生於烏克蘭首府基輔(烏克蘭當時未從前蘇聯獨立,基輔不是首都),畢業於波蘭的克拉科夫美術學院,還有她的照片。又說她的作品在西方很多地方得到推詡。

畫家 Anna 的作品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馬上到Google 鍵入 Anna Kostenko 搜尋,很快就找到真相了。

網上的確有很多對同一輯幻燈片的轉載,大部分都對「畫作」繪畫之精細入微表示讚嘆,可是也有人表示懷疑,並揭開了真相──一個由巧合和誤解造成的網上謠傳。

原來,Anna Kostenko 有兩個,一個是畫家,一個是攝影師。幻燈片裡的照片,是攝影師 Anna 的作品,而前面的照片和小傳,則屬於畫家 Anna。在一個網頁上,畫家 Anna 有個簡短的聲明,說她們兩人都該為這「張冠李戴」的誤會道歉,不過也輕輕批評了那位製作這輯幻燈片的不知名作者,說他該花點時間去搜尋她的作品才對。

其實畫家 Anna 的作品很容易找到。她的畫作不走超寫實一路,而偏向印象派,着色與筆觸都大膽恣肆,頗有味道。

可惜,謠言一旦從口袋裡釋放出來,就好像打開了潘朵拉盒子,難以收拾。它像有生命般地自我繁殖、複製,闢謠的力量難以與之抗衡。

另一個例子,是網上有人假冒「香港伊利沙伯醫院臨床腫瘤科醫生唐志聰」發表文章的事件。這事,香港無線電視《新聞透視》節目的「謠言滿天飛」也談到了,還找來唐志聰醫生出鏡公開否認寫過網上流傳的「恢復四大功能,永遠離開癌症」等文章。據說,伊利沙伯醫院(QE)也為此發表過闢謠聲明,但我到QE的網頁找不到。倒是你鍵入「唐志聰」三字去搜尋,跳出來的都是假冒他寫的文章。幸好,文章雖然不似西醫醫生之言,但似乎並無多大惡意,說的內容很多看來還值得都市人引為鑑戒。
中國畫家冷軍的超寫實油畫《牛頭》

向一位剛從QE 醫生崗位上退下來的朋友打聽,得到的回答是,雖然身在QE多年,亦曾聽說過唐醫生的大名,卻是未跟他接觸過。他還是頭一遭讀到這篇文章,他經常從電郵收到類似資訊,都只一笑置之。他素來說話審慎而厚道,對上文雖只有三言兩話評價,卻也值得品味:「話說回來,文中不少觀點雖未得科學方法證明,我卻心有同感,亦盡量身體力行。舉一二例與您們參考:穀類食物是有益而少害,應作為每餐主要項目;汽水、果汁(尤其是工業產品)、紅肉都暗藏殺機。充足睡眠,釋放壓力,誰曰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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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章:
http://www.snopes.com/photos/arts/kostenko.asp

2011年5月12日 星期四

沒有冷氣的日子怎麼過!?

翻翻月曆才知道,一個星期之前──五月六日──已立夏了。對我家來說,夏天的確已來臨,而且是盛夏。

過去有句民諺說:「未食五月糉,寒衣不入槓(在粵語中指木衣箱)。」是說五月初五端午節之前,夏暑還未真正來到,仍得提防天氣回涼。距離端午節還有二十幾天,我真希望這話靈驗。今天早上聽到電視的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會回涼,真高興。方才登入香港天文台網頁一看,未來一星期的氣溫果然會回落幾度,日最高氣溫只得27至29度,最低跌至23度,而且連續幾天有雨。對我家來說,這真是好消息。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家裡──應說整幢大廈──沒有冷氣之故。沒有冷氣的日子,對現代香港人來說,真難熬。

沒有冷氣,是大廈維修工程所致。為了方便外牆瓷磚的拆卸和重鋪,住戶的冷氣機都要拆掉,待工程完成了再安裝上。工程去年十一月就開始了,滿以為可以趕及在酷暑來臨之前再把冷氣機裝上。如今,外牆工程已接近尾聲,只是酷熱已逼不及待地到來。接連幾天的溫度都在30度以上,而且麗日當空。我家在頂層被照囇一整天後,室內氣溫遠超30度。

更難忍受的是,由於外牆搭了竹棚、封上膠網,窗子為怕招盗不敢打開。室內更加燠熱難當。

我偏瘦,沒有多少多餘脂肪,較不畏熱,晚上開了風扇,睡覺問題不大。可是家裡脂肪豐富的成員,就叫苦連天了。

躺在床上,不由得回想起,以前沒有冷氣的日子是怎過的?

如今,香港差不多每家每戶都安裝了冷氣機,而且一裝就幾部,連公共屋邨也幾乎每家必備。辦工室、商場、公共場所,就更加少不了,沒有它根本做不了生意,舉行不了活動。即使在冬季,不開冷氣也得有空氣調節。這其實只是近二三十年才形成的。之前,「冷氣開放」很了不起,是做生意的重大招徠手段。

家裡沒有「冷氣開放」,環境好一點的有電風扇,否則,就只能靠手中的蒲扇了。還有一個辦法,是「瞓街」,睡到屋外去。年紀較大的人,相信很多有這樣的經驗,有在木屋區露天睡過,有在行人道、公園睡過。我小時候也瞓過街。

那時,家裡在廣州開洗染店,家就是店,整個是個工場。當街是染缸,要燒火,靠裡有燙衣的,更裡還有用來燒熱燙斗和烘乾衣服的暖房。於是,整個鋪就像個火爐。到夏天,要涼快點,最好瞓街。整條街都有寬闊的騎樓,下雨也不怕。一起瞓街的左鄰右里、大人小孩很多,很熱鬧,搖扇談天玩遊戲,一點不寂寞,更不用怕。

太熱,難睡,但到睏了,總會睡着的,最怕是心焦氣躁。那時的人似乎很少因為太熱而焦躁了,扇搖着搖着,就迷糊起來,睡着了。熱得醒來,摸着蒲扇又搖。

現在卻容易焦躁了,一想到怎麼還不能重裝冷氣機,就從心裡窩火起來。莫非電風扇的風不如蒲扇的風涼快?

由奢入儉,真難。

2011年5月10日 星期二

流浮山:落日與養蠔

流浮山看日落
香港的流浮山,很多人去過,不管是本地的還是外來的遊客,都可能到過哪裡。我去過多次,都是來去匆匆的,只為吃海鮮,通常都是傍晚去,吃過晚飯就離開了,沒有仔細逛逛。

說仔細逛逛也許不對,因為實在沒有什麼地方可逛,只有一條百餘二百米的狹窄小巷,兩旁都是賣游水海鮮的店鋪、餐館,沒有什麼好看的。附近倒是有個很多攝影好者愛去的地方叫白泥,車到了流浮山還要往前走约15分鐘。白泥往西望是深圳的蛇口和珠江口,而沿岸少人工開發痕蹟,落日景色可觀。我也到過那裡,不過前天到流浮山海邊一走,發覺流浮山的落日景色絕不下於白泥。

流浮山隔着深圳灣與深圳遙遙相望,從東到西,可以見到自深圳地王到深港西部通道大橋的沿岸山影樓群。我沒有見過那邊三十年前的景物,只看到過從香港上空遙距拍攝的深圳西部照片──看不到一間房屋。而如今,那邊的高樓已鱗次櫛比了。那天天色較好,四五公里外那邊的影象看得分明。

背景那邊是深圳南山區
除了西部通道的橋影,最矚目的,是一座橫臥如蠶繭的銀色巨型建築物,那是什麼?想了一下,估計是深圳為世界大學生運動會而在南山區興建的運動場吧?南山、蛇口都已通了地鐵,那裡是深圳新的高級住宅區,通了地鐵,樓價可能更高了。

我又是為了吃晚飯到流浮山去的,這次提早了到達,可以走到小巷盡頭處的海邊去看看。那天是星期天,又逢母親節,遊人不少,很多走到海邊去。正值潮退,泥灘直伸延到幾十米之外,擱着若干無可奈何的小艇。拍攝照片,常講究前景後景的襯托。這樣拍了多張照片,對比出怎麼樣的感覺來,想是因人而異了。

太陽正逐漸北移。這時候,日落點正好在西部通道一個橋躉附近。要拍日落照片,方位正好。

流浮山以蠔出名,到來的遊人都會一嘗流浮山生蠔,或者買一些生曬蠔豉之類。流浮山目前尚有蠔民,坐車經過西部通道,從橋上可以見到海邊排列着很多蠔排。那天,光顧了一位蠔民大嬸後,坐在她的攤檔裡與她交談起來,了解了不少關於流浮山養蠔業的情況。

那邊應是福田區了
原來,流浮山的蠔其實是台山蠔。大嬸說,台山的蠔種是最好的,蠔在台山養五年後,才買回來,一串20隻,20元人民幣,可出约12両蠔。蠔還要在流浮山續養,賣得出去只養一年,否則養兩年。那天,生蠔一斤賣45元港幣──據說是母親節優惠價──利錢可見不高。從買家的角度,原來買蠔豉比買生蠔划算,因為五斤生蠔才能囇出一斤蠔豉。而到流浮山買,又更划算。不過價錢也參差,我們到海邊從大嬸那裡買她自己生產、生囇的又更划算。我們到得也真是時候,因為這時候的蠔最肥美,大嬸的產品也賣完了,要到中秋之後才再有新貨。

大嬸原來是深圳沙井人。很多人大概知道,沙井以蠔聞名,但可能不知道,沙井已沒有養蠔業了,雖然坊間仍然有大量以沙井作招牌的蠔油、蠔豉等出售。曾聽另一位沙井人說,那裡的人都炒地產去了。

大嬸又告訴我們,外間賣的蠔豉若油光閃亮的,都是塗上油的,品質不好才這樣做。她又讓我們見識了蠔珠──原來蠔也有珍珠,偶然會發現。她翻弄在賣的蠔豉時就發發現一粒附着,牙籤頭大,據說吃了益眼明目。

2011年5月9日 星期一

網上防謠言難於防病毒

網上有報道說,這是外星人的胚胎骸骨

上星期六在香港無線電視上看到一個很好的節目:《新聞透視》的「謠言滿天飛」。它增加了我每天接觸大量網上資訊時對抗虛假信息的「免疫能力」。

經常上網的朋友總會接觸到網上通過電郵在友儕間傳來傳去的信息。這種網上「分享」,已成為網絡文化的習慣,一收到網友傳來的「好東西」,隨手按幾下,信息就再傳送出去。它的擴散速度快得難以想像,很快就能在地球上環繞若干圈。經常,同一內容的電郵不消多久就回流到來。我也曾不假思索地就把電郵forward 出去,但近來越來越審慎了。再傳送的,益趨傾向於一些無傷大雅的笑談;內容似乎重要、有價值而自己難以判斷真偽的,會就此打止,停止傳送接力。

這些內容的電郵,很多是關於保健的,例如吃了什麼、做點什麼對身體有好處,如防癌益夀之類。內容都很吸引人,有些還有個案實例,或是引用某醫師之言。也經常有些屬於「秘聞」,道出很多人心裡有疑惑的問題的「謎底」。更有些是語出驚人,言人之所未曾想的議論。

這些東西有個共同點,就是沒有明確消息來源。你根本不知道信息是哪位權威專家或機構傳出的,也看不出這是否僅為發件人的一家之言。發件人通常在這方面不明說,故意模糊其辭。

我試過幾次就接到的信息到網上查證,常常證實信息不可信。例如曾一再接到大陸有名有姓的「專家」到處就保健問題演講的講詞,查證後發覺內容早已受到有來頭的醫學專家在報章上撰文批駁。

多年前,「一天要飲八杯水」之說非常流行,很多「專家」公開倡說。我經一番查證,發覺都是人云亦云之言。(http://silverylines.blogspot.com/2008/03/30.html)

不久前,網上有篇日本大地震是日本秘密地下核試所致的文章「瘋傳」,我一再收到。我一看就不信,個別數據,例如日本有多少個反應堆,很容易就查證到不準確。文章內容似是而非,看來是抓住很多中國人對日本有歷史痛恨而捕風捉影之作。我除了對好心傳來電郵的朋友說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外,沒有深入研究。《新聞透視》的「謠言滿天飛」正好以這篇文章作引子,探討了網上流言亂竄的現象。

這電視片介紹了兩個專門揭露網上謊言的網站:大陸果殼網的「謠言粉碎機」,和台灣今日新聞網的「網路追追追」。我登入一看,大有所獲,不少一直埋在心裡疑問,找到了答案。譬如:很多人會收到過好心朋友傳來電郵說,手機沒電時,可以按「*3370#」啟動手機的隱形備用電池。我試過,沒有作用。「網路追追追」有作者請教過手機製造商,答案是沒有這項功能。

「謠言粉碎機」的主題區粉碎了160個網上謠言,例如:酸性體質會引發疾病,普通人的大腦只開發利用了10%,維生素C可預防感冒,手機只剩一格電時輻射大千倍……等等。還有專家針對所謂日本秘密核試造成大地震的專文。

網絡上的病毒,可以用防毒軟件防範;對抗網絡上的謠言,卻沒有防毒軟件。常言道「謠言止於智者」,這話越來越不可靠了,因為知識的增長超快,倒是「隔行如隔山」這話越來越真確,你決沒有能力去判斷所有領域的信息的真實性。我的經驗是,要多查證,並且留意信息的消息來源,沒有明確、可靠消息來源的,不可輕信。日前寫過一篇「網上閱讀要認名牌」(http://silverylines.blogspot.com/2011/04/blog-post_12.html),說的也是這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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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謠言粉碎機」:http://www.guokr.com/site/fact/
「網路追追追」:http://examine.nownews.com/
《新聞透視》的「謠言滿天飛」:http://programme.tvb.com/news/newsmagazine/episode/20110507/#page-1

2011年5月6日 星期五

網上經濟:香港與大陸


北京平谷鄉桃花節,農民也靠互聯網招客
 日前,美國一家顧問公司發表了一個為Google 做的調查報告,調查題目是香港的互聯網經濟。從網上經濟佔GDP的比例等指標來看,香港與一些國家相比,得到頗高評價。

以二零零九年計算,香港的網上經濟佔GDP的5.9%。它的增長速度比GDP快,到二零一五年,可望達到7.2%。這約略相當於歐洲網上經濟先進國家如北歐諸國、英國等的水平(約在6~7%之間),而比中歐、南歐國家高一倍。

不過若考慮到香港是個高度集中的城市這事實,香港實在不能自滿。香港的城市開發集中在二百多公里的區域內,電訊基建如鋪設寬頻網絡容易進行。在一個國家去做這事就難得多了。香港儘管有很好的互聯網基建,但中小企業利用網上做生意的意識仍然不強。

可能正因為香港的人口集中,最利遠程交易的網上購物,在香港不大盛行。在居民居住得分散的地方,去一次市區買東西不容易,網上交易的優勢就很明顯,可讓人們購物時「一網打盡」。香港人雖然工時長、閑暇少,但要購物逛公司實在方便,大家都享受購物過程的樂趣。網上購物,從消費者到企業都不那麼歡迎。從消費者的角度看,到網上購物,除非價錢特別便宜,而且選擇性更多,可以買到市場上買不到的東西。

一些朋友也有網上購物習慣。一位彈古琴的朋友,在網上發覺有新式的古琴調音器。古琴上弦很困難,一旦有一根弦斷了,得費九牛二虎之力重裝起碼三四根弦。新的調音器卻可以讓你只換一根弦。朋友於是在網上購買來了。

一位醫生朋友也到網上購買內地的醫療用品。他原來瞧不起大陸貨,後來發覺在香港購來的其實是一樣貨色。他又進一步發現,到淘寶網購買,有時只用幾分之一的價錢就能買到那些在診所裡消耗量巨大的用品。他於是就上網購買了,而且與同行「團購」,價格更低。

相對之下,大陸的互聯網滲透率自然不及香港,可是網民的絕對數量以百倍計大於香港。大陸市場寬廣,使網上購物更具吸引力。大陸不同地區、城市的貨品有差異,價格也有差異,要實際到各處貨比貨、價比價不可能,但上網做就輕而易舉。難怪淘寶網等購物網站發展得那麼蓬勃。香港電台電視部不久前也被吸引去就此題材拍了一個專輯,我看了頗開眼界,最深刻的印象是,一些農民也利用上網大做生意來了。

在央視上,也看到相似的報道。北京近郊平谷區以桃花聞名,22萬畝桃花盛開時,大地如蓋上了粉紅色地毯。平谷於是辦了桃花節,那裡的農民大做城裡人的生意,供應住宿、飲食等等。供需雙方如何接上頭?靠的就是互聯網。

香港一些生意人做網上生意的積極性似乎還不如大陸一些農民。關鍵可能是,這些農民實際感受到市場的潛力。

2011年5月5日 星期四

記者「逃亡潮」,香港傳媒的常態

香港記者協會對同業進行調查後,發出了同業一至四年內會出現「逃亡潮」的警告。這有點驚心動魄,可是熟悉業內情況的人,會置之一笑,視之為記者下筆慣於譁眾取寵之又一例。

這不是說香港新聞界一至四年內不會有大量員工他投,而是說這其實是香港新聞界的常態。

香港記者的一個特點是年輕,前線記者都只有二十歲出頭模樣,如果年過30,該是「資深」記者了。不妨留意一下有國際傳媒出席的記者會等重大採訪場合,看來最年輕的可能就是香港記者,而能夠出席這些場合的,應當是香港的「資深」記者了。

你也可以留意一下,香港各電視台的記者有幾個是你熟悉的?他們都如走馬燈的不斷轉換,沒有幾個的面孔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更沒有幾個說得上是中年的。外國電視台則沒有這現象,中年面孔記者大不乏人,還有稱得上老年的。

我曾到白宮的記者室見識過那裡的記者會,那裡的記者不乏一把年紀的,在前排座椅上印上自己名字的記者,更加是祖父母輩的老人家。在香港,你難以想像做記者可以做到這麼個年歲。一般進入傳媒機構的,都把記者看作是過渡職業或職位,三五七年後,要麼晉升,要麼轉行到公關等行業去。

記者這行業對年輕人很有吸引力,每天都有新鮮事兒,可以見識到一般人難以企及的人和事,還有場合。以豐富人生閱歷來說,當幾年記者比很多人一輩子還多姿多彩。如果你性格外向、善交際應酬,一定可以通過記者的業務方便,建立廣闊的人脈網絡。到你一旦轉行,例如做公關,這個網絡就是重要資產。人脈暢通,也讓記者能較別人容易蟬過別枝,甚至「嫁個好老公」。

香港記者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薪酬偏低而工作時間很長。投身記者這行業的,不乏有遠大志向的年輕人,他們滿腔熱誠,要通過文章傳播新知、伸張正義。這樣的熱誠能經歷幾年的磨蝕卻是堪虞的。當你要面對家庭和親人的壓力時,你的終生志向就難免要變形、轉向。

以前,香港記者的薪酬遠遠高於大陸同行,香港傳媒要在大陸招聘人手很容易。早些年,情況開始逆轉。如今,香港記者恐怕要羡慕大陸同行的待遇了。大陸傳媒機構之財大氣粗,是香港一個小市場的傳媒無法比擬的。

是以之故,香港傳媒之記者一向人如流水,人才不斷流失,又不斷有剛畢業的大學生補充。傳媒老闆樂得如此,因為可以不斷在前線維持「最低工資」。不過這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是難以維持一支有經驗的、成熟的記者隊伍,剛有點經驗的就離開,兵老是新兵。相對之下,傳媒的中上層較穩定。於是上下層的鴻溝日益擴大,形成矛盾。

記者協會說的逃亡潮,其實已是傳媒內的常態。更值得擔心的常態是,記者、編輯的文字、常識水平日趨下降。這大概是記者協會不願面對的。

2011年5月4日 星期三

後拉登時代的美國神話

美國宣布幹掉拉登之後,不少評論員指出一點:經過十年,拉登在伊斯蘭世界的地位和影響力已大不如前;即使在基地組織之中,他的領導作用也大降了,只作為精神領袖存在。所以,美國殺掉拉登,實際上沒有太重大意義。

可以看到的一點是,阿拉伯世界的反應相當平靜,起碼沒有很強烈的反應,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一樣。在官方,由於正面對新一輪的動盪浪潮,反應審慎是可以理解的。民間為什麼並沒有因而掀起反美風潮?

顯然,拉登已不再被視為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了。《華盛頓郵報》在不同伊斯蘭國家訪問了一些年輕人,予人的印象是,拉登對於他們已是過去式人物。這些年輕人對他既沒有太多認識,更不認同。從突尼斯開始的新一輪要求政治改革風潮,加強了這些年輕一輩的信念,就是不一定要用拉登的一套才能達到政治理想。

拉登的恐怖主義一向只有極小量行動追隨者,它巨大的破壞力固然可怕,它的激進政治影響力同樣可怕。那些極小量的行動追隨者能量巨大,他們已像癌細胞的擴散開去,會在什麼地出其不意地爆發一下,並不出奇,但恐怖主義的政治影響力在伊斯蘭世界消退,仍很值得高興。

美國有很多人特別高興,只是到興奮過後,又可能失落了,為的是失去了一個足以證實美國存在價值,和有助確立美國價值觀的敵人。

如今國際社會的所有大國都是在戰爭中誕生和成長的,在上一世紀,各個大國都要把經濟力量轉化為軍事力量,各國的地位要在戰場上定奪。有論者認為,這是近代國際關係的鐵律。美國的越霸地位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二戰之後,美國也從未脫離軍事主義路線,每一任美國總統都沒有與戰爭脫離關係,與蘇聯的冷戰更加如火如荼,直到把蘇聯鬥垮、鬥散。

這條路線沒有因為蘇聯解體而結束,美國先後在中東和歐洲開戰。到小布升上台,又向中國叫陣,以致軍機被連人帶機逼降到海南島。轉捩點是「九一一」,小布什連忙把戰略轉移到全球反恐戰爭上去。從中國角度看,真該感激拉登。要不是,中國違反「鐵律」的「和平崛起」恐怕不那麼容易。

如今,世界又面對新的轉捩點了,進入了「後拉登時代」。沒有了拉登這個標靶,美國的軍事機器會不會因為失焦而煩躁?要不要尋找新的標靶?

美國報章上已就此提出討論了,《華蘋頓郵報》一篇題為American mythology in a post-bin Laden world (後拉登時代的美國神話)談的就是這一問題。它認為,美國每代人都有自己的神話,用以確立自己的國民身份和價值觀。它總離不開幾個元素:英雄、敵人、鬥爭、價值觀,以此區分「敵我」。最新的「神話」,自然就是反恐、追殺拉登了。

文章提到,美國在差不多整個二十世紀當中的神話,都是以強大的敵人為對立面形成的,敵人包括法西斯主義、納粹主義、共產主義等,而得以建立的是有神論、資本主義等等。

把這說成是「神話」,你可能覺得奇怪。讀到文章提到的以下調查數字,你就不奇怪了: 美國公共宗教研究院進行的「二零一零年大選後美國價值觀調查」發現,每十個美國人當中有六個(58%)相信,上帝在人類歷史上給美國分配了一個特殊角色。

美國政府常有替天行道的抱負因而不是偶然的。美國總統在重大講話之後常不忘說一句「天(上帝)祐美國(God bless America)」,不只是順口溜而已。

中國要「和平崛起」仍然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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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郵報》文章:
http://www.washingtonpost.com/blogs/on-faith/post/american-mythology-in-a-post-bin-laden-world/2011/05/03/AFSZzIiF_blog.html

2011年5月3日 星期二

從治癌到幹掉拉登

癌症,對於現代人一點不陌生。你有幸沒有踫上,也會間接通過身邊的親友,與它打個照面,因而對它和對付它的治療方法有點認識,特別是西醫的。

西醫的治病方法有很強的針對性,目標很清晰。有哪種細菌引起感染,就有專門消滅這種細菌的抗生素;身體哪個部位病變了,有專門的藥物,甚至動手術,直取要害;哪個地方發現了癌腫,有化學、放射等手段瞄準攻擊癌細胞,近年又有了標靶藥物,總之是目標明確,哪怕要付出不菲的代價。西醫治癌,有一定成效,但常伴有較大副作用也是眾所周知的。早兩天才聽一位醫生說了這樣的話:「有作用才有副作用。」

這樣的治療路線不是憑空或偶然形成的,根源在於西方的分析性思維方式,其特點是抓住表象,不斷地分析下去,務求尋根究柢,直搗黃龍。以物質分析為例,就分析到基本粒子也不滿足,還要再往下分析下去。這股追究到底的勁頭,不可以只用人類特有的好奇心去解釋,而更是由於西方文化形成的分析性思維方法。東方文化中的中國人,就沒有這樣強烈的好奇心。

季羡林說:「這種分析的思維模式,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再用醫學來作比喻,就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不可思議的年代》(The Age of the Unthinkable)一書的作者拉默在書中反覆闡釋一個觀點,就是當今世界面對的問題都是一個一個不斷變化的複雜系統,它們的特點是你無法用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方法去直接解決。他為此批評「美國人總是把主要的時間花在盯住焦點上」,而「如果在一個不斷變化的世界上,我們看不到圖景的75%的部分,不難想像,我們可能會做出一些自殺式的判斷」。

美國宣布幹掉了拉登、美國人為此興高采烈地慶祝,可能就屬於「自殺式的判斷」。幸好,他們也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招來「回力鏢」般的報復,下令要作全球戒備。

其實,自從美國發起反恐戰爭以來的十年中,以拉登為標靶的軍事行動的成效有多大,以及副作用有多強烈已有目共睹了。據今天的報紙報道,單在阿富汗,美國反恐軍事行動造成的平民傷亡,據不同人權組織估計,由一萬四千到三萬四千人,比「九一一」事件的死亡人數多幾倍到十倍。加上美國也以反恐而大舉入侵伊拉克、殺死薩達姆,造成的平民傷亡更嚴重。美軍單在阿富汗就死了一千五百多人,約及「九一一」死亡人數一半。至於數以萬億美元計的軍費,儘管只屬於美國的錢,但又是造成波及全世界的金融海嘯的原因之一,我們也間接受害。

誰都知道,打死了拉登並不可以為反恐戰爭畫上句號,而很可能是另一波恐怖襲擊的開始。這就像癌症早已擴散,你把腫瘤割掉了完全無補於事,很可能反而使病情惡化,甚至加快病人死亡。

這樣的道理很簡單,但你要美國人或西方人接受,根本不可能,因為他們的思維定勢早已根深柢固,而且在當前一霸獨大的國際環境下,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軍事集團以為可以為所欲為,愛打誰就打誰,要它自我約束沒有可能。你看他們打利比亞,哪有公理可言?用導彈攻擊利比亞特定目標要取卡達菲的命,與用波音七三七撞向世貿大樓,有什麼本質分別?你只有寄望於一霸獨大的局面早日結束。

2011年5月2日 星期一

邁出學古琴的一小步

關於如何開始學古琴,我其實沒有什麼發言權,因為自己是「初哥」,學琴還未滿一年。不過也因為初學,保持對古琴的新鮮感,就栗子君的提問談點感受是可以的。

我很久之前就有學古琴的念頭,多年來沒有着手有各種原因。其一是沒有老師,當然,我也沒有很積極去找。香港彈琴的人不多,教琴自然更少了。一位朋友早年跟中大一位已故去的教授學過琴,老師仙遊後,他輟學了。過了一段時間,想跟另一位知名琴家再續琴緣,誰料琴家只願教年輕人,過了某個年齡的就謝絕了,原因可能是認為你年紀大了學不來之故。聽到朋友這麼一說,真有些洩氣。

我奇怪的是,朋友之中喜歡中國音樂的,年輕時都無法接受古琴,覺得沉悶單調,待到馬齒漸長,才品出古琴韻味來,動了學琴之思。那位知名琴家應該也知道古琴吸引力的這一特性,怎麼會排斥起懂得欣賞古琴的成熟音樂愛好者來了?

沒有真正彈起琴來,還因為沒有琴之故。

古琴的價格很懸殊。早些年,見到只售幾百元的。這是隨着有人敏感地發覺冷門的古琴也形成市場後出現的,一些做家具的木匠也因而造起古琴來。然而古琴的製作要求很高,一個不好的琴不只是音色不好而已,而是根本沒法彈。

多年前,曾有朋友知道我想彈琴,借我一張託國內某古琴名家找斲琴名師製的琴。我興緻勃勃地自學起來,熱情卻是很快就冷卻了,為的是琴軫造得很差,每次調音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這琴於是在我家裡束之高閣幾年,後來連岳山也翻起來了。有來歷的琴尚且如此,不明來歷的就更不知道會怎樣了。

好的琴當然是有的。朋友經營的琴行裡,掛着的古琴都出自名師之手,價錢以若干萬計,卻是我無法貿然決定要擁有的,雖然這對比起某些西洋樂器,實在不算很昂貴。

直到去年,蒙朋友介紹我買到標價三千多元而居然很不錯的古琴,我才真正學起琴來了。買古琴,最好要找有認識的朋友幫助選購,否則,不妨認「名牌」,我說的是樂器廠,而不是現時在網上可以找到不少的斲琴「名師」。我買的琴是蘇州民族樂器廠的,這家國營(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機構一直可以信賴。但仍要知道,樂器是無法在工廠的流水式生產線源源不絕生產而質量一致的,每張琴不一樣,要嚴格挑選才行。

李祥霆在《古琴實用教程》一書中,就「新製古琴的選擇」提出了很好的參考意見,對琴的各個部分的規格有詳細說明。我對比了一下,發覺我的琴很合規範。

李祥霆有個意見說得很好,他說琴的音色重要,但又不能要求過高,因為自古以來良琴難求。他曾為查阜西先生的二三十張古代琴──除一張清代琴之外全是明代琴──全部上弦試音,結果,「竟然無一張聲音過得去者」。他認為,選擇新琴,「只求琴的聲音不要太小,也不要過大、餘音長、按音和空弦音大至平衝,泛音清楚,餘音也長,就是一張能用之琴了。」他還提到,就他所見過的古今製品,「有毛病的琴、外行的琴比比皆是」。

琴都是越彈越好的,一張「能用之琴」,假以時日彈奏,音色會不斷改進。我的琴也是這樣。

之前,我曾談過是不是要跟老師學琴的問題(http://silverylines.blogspot.com/2011/02/blog-post_15.html)。要補充一下的是,這得看各人的音樂基礎。如果完全沒有接觸過中樂,沒有演奏其他中樂樂器的基礎,自學會太難了。

Regina Brett 在《人生50課》中談到:「不知何去何從時,先走一小步(When in doubt, just take the next small step)。」學書法、學古琴也一樣,不管怎樣,先走一小步。學書法的最小一步,是拿起筆來,管他是鉛筆還是毛筆,找本喜愛的字帖讀讀、臨臨。學古琴,最小的一步可能是,找來古琴音樂聽聽,找來古琴的書讀讀。

2011年5月1日 星期日

學書法經驗談:宜先硬筆後軟毫


博觀約取,軟硬兼施
因為栗子君問及如何開始書法學習,且談一談我的一些粗淺經驗。

一談到中國書法,多數人會想到,這是指以毛筆書寫漢字的藝術。這就誤會了。

考察一下毛筆的歷史會發現,它的發明至今只有二千餘年,據說是秦朝大將蒙恬發明的,而漢字的歷史有四五千年了。現在很多人在電腦上輸入漢字用的電子手寫板,有種叫「蒙恬筆」,把高科技的書寫工具和中國古老的書寫工具連繫起來。連「筆」這個字也是秦朝才用來專指毛筆的,它的篆書字形就像毛筆。

更早的書寫工具是硬「筆」,包括各種可以在甲骨、青銅器上刻字的硬物,和蘸墨在絲帛上寫字的竹籤、木棍。刻在甲骨上的甲骨文、和刻在青銅器上的金文,因此都不是軟筆書法而是硬筆書法。現在坊間有不少硬筆字帖,即是用墨水筆、圓珠筆書寫的字帖,都是近代書法家書寫的。可是硬筆字早就有了,甲骨文、金文,還有很多篆書字帖,其實都應歸為硬筆字帖。

之所以提出這一點,是要指出:學習書法,不一定從毛筆蘸墨開始,不妨隨手拿起鉛筆、圓珠筆就開始。若已在研習毛筆書法,也不妨同時練習硬筆書法。這不是輔助方法,而本來就是書法,是比毛筆書法更古老的書法。

這並非崇古,而是這樣可以比較專注於字形的練習,入門更易,更順利。

在書法上,一個字寫得好不好可從兩方面看,一是結字,二是用筆。結字是指字的筆劃、結構安排得好不好看,這是不用研習過書法都可以判斷的,猶如人的樣貌好不好看,誰都可以判斷。但要懂得怎樣結字才好看就不容易了。寫硬筆字時,筆較易控制,不必為此多分心,更利於學習字型的變化和各部分的比例等。

至於用筆,主要是軟筆書法的問題。軟筆書法之難,主要難在毛筆筆毫難以控制;筆毫一旦蘸墨,控制更難。所謂用筆,就是控制好筆劃的輕重粗細、圓轉方折、乾濕枯潤等變化。初習時,軟毫無所着力,一筆在手,卻力重千鈞,在結字與用筆之間顧此失彼。若能通過硬筆多練習結字,拿起毛筆來,會有事半功倍之效。我常常覺得,一個人若有一手好的硬筆字,只要稍加指導和練習,就可以寫出一手不錯的毛筆行書書法來。

書法的結字和用筆,孰主孰次,歷來有爭論。元代趙孟頫在《蘭亭跋》中說:「書法以用筆為上,而結字亦須用功,蓋結字因時相傳,用筆千古不易。」「用筆千古不易」不對,因為筆本身有變化,紙有變化,書寫的姿勢也有變化,用筆因而不能不變;現代人使用的桌椅是宋朝才出現的,之前漢魏晉唐的人不可能像我們現在的伏案寫字,而要「懸手」、「書壁」。啟功則認為結字比用筆重要,說不論用筆多好,把筆劃分解一放,離開了結字,就無論如何好不起來了。

我也認為結字為上,用筆是為結字服務的,是手段,不應凌架於結字之上。結字失衡、怪相,用筆多好都難以入目。

由是,學書法不妨從用筆較簡單的硬筆書法入手。拿起毛筆書寫,也不妨用較硬的狼毫筆先寫本來是硬筆書寫、用筆最簡單的甲骨文、金文、篆書,每筆每劃像木棍,不分粗細。到用筆控制較純熟,才學行書、草書、隸書、楷書等書體。

不過,據我所知,坊間的書法老師都不是這樣教的,一開始就會讓你拿毛筆寫楷書,臨摹顏體、柳體等字帖。這就會出現一位朋友感到詫異的現象。朋友在大學教書,有同事送來書法作品,朋友一看,很不錯,大為欽佩。這位同事後來用中文寫來便條,卻讓朋友錯愕了:怎麼字寫得這麼難看?

我想,這就是因為他的同事沒有學好結字之故,硬筆字與毛筆字分家。字如果真正寫得好,應當是,正襟危坐、執筆揮毫時寫得好,隨手拿起鉛筆、圓珠筆也寫得好。難寫的毛筆字能掛出來展覽,而較易寫的硬筆字反而見不得人,這肯定不正常,肯定有問題。

如果你要學習書法,務必要學到隨手可以寫出一手漂亮字體的功夫來。

最後得說明:我沒有跟老師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學過書法,以上「理論」不過是個人經驗之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