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30日 星期六

如何學習中國文化

偶爾路過的栗子君日前在「四本關於古琴的書」一文後留言問道:「如果我對中國文化很有興趣, 特别是書法和古琴, 那麼, 我應該如何開始?」

這問題很大,即使只限於書法和古琴,我也難以指導者的身份作出有把握的回答。但問題還是引了我的思考。

我也對中國文化很有興趣,只是從來沒有進行過有系統的學習,例如讀過什麼課程、學位,只是閑來讀讀相關的書,習習相關技藝如書法、音樂、太極,看看相關的展覽、演出,如此而已。

中國文化是個很寬廣的領域,大抵可以分作四大範疇:哲學、文學、技藝、生活,這就好像個金字塔,以包羅萬象的種種生活現象為基座,頂端是哲學部分。不管你有意識或是無意識地去接觸中國文化,都一定涉獵到這四部分,在金字塔四個部分之間上下徜徉。即使只在中國文化氛圍中生活,也一定接觸到中國的古典哲學思想。中國最沒有「文化」的販夫走卒,都可以沖口而出道幾句富有哲理的金句、四字詞,如世事無常、物極必反、窮則思變……等等。

可以說,源自儒佛道各家的思想觀念,千百年來已通過種種途徑深入到各個階層民心當中,你潛移默化地就接受了,完全不自覺。只要你學講中國話、不管哪種方言,你不自覺地就學過來了。哪怕你洋化了、接受了西方宗教,這樣的話一樣朗朗上口。

上口了不等於了解。要深入點了解中國文化,我認為很有必要從源頭上學習一下,就是知道多點儒道佛的基本思想,以及它們彼此之間的互動影響和變化。這樣的基本認識,非常有助於從金字塔的頂端向下深入到下面各個層面去,去加深對中國不同文學門類、種種技藝、方方面面生活的了解。

千百年來,儒道佛三家一直互相滲透、啟發,並從中得到提升。三家的思想到後來已無法互相剝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國文人從來都是三家並修,得意時則入世而儒,失意時則談禪說道。

其中,似宜對易學多點認識。易在中國,出現於儒道佛三家之前,《易經》後來被尊為群經之首,自有其道理。「易」字其實由日月兩字構成,日月就是陰陽,「一陰一陽之謂道」,中國文化的很多基本觀念,從這裡生發出來。它直接影響到中國歷來的哲學、科學、天文、地理、曆法、算術、數學、化學、物理、生物、樂津、軍事、戰術、兵法、醫學、藥物學、生命科學、氣功、養生、太極拳、武術、人事……。陸毅因而在《學易明道》(三聯出版)中指出,《易經》「不但含有哲學,更是凌駕於哲學」。

依此說,《易經》可以說是中國文化金字塔的最頂尖。要研究《易經》,太艱難了,但了解易學的基本思想和應用(不只是占卦而已),則大有必要。

不能只待在金字塔的頂尖,也要回到它的基座、就是生活層面去。以前曾在這裡提到過王力主編的《中國古代文化常識》一書(silverylinehttp://s.blogspot.com/2010/07/blog-postcl),它講的其實是古代14個生活領域的文化常識,內容十分豐富,很值得推薦。它的姊妹篇《中國古代文化史講座》內容有點不同,講者都是一時之選,也很值得閱讀。

至於中間的文學技藝部分,就要按自己的興趣有選擇地去接觸、學習了。金字塔中每個領域若要深入進去,都深廣無垠,即使有選擇地去探索,也足夠窮一生之力。生也有涯而學無涯,只能有為有不為了。

以上不成熟之見,希望對栗子君有幫助。關於書法和古琴,日後再談吧。

2011年4月28日 星期四

以做粗活為嗜好的「有錢佬」

嗜好,我一向的理解就是愛好。查字典,《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是「特殊的愛好」,《新華字典》說是「特別愛好」,但都在後面有用括號作出註明:「多指不良的」,「多用於貶義」。這就近義於「癖好」了,英文是 addiction, hobby,都指成癖的愛好。

台灣的《教育部國語辭典》則沒有帶貶義的註明,註解是:「凡本性所愛好的,皆稱為『嗜好』。今指特別深的愛好。如:『看電影是我的嗜好。』」

大抵,「嗜」字古來就有兩義,一是特別深的愛好,如說嗜學、嗜書,沒有什麼不好,不過特別沉迷而已;二是肉體感官上的享樂追求,如嗜血、嗜慾、嗜利、嗜酒等。《說文解字》對「嗜」字的解釋是「喜欲之也」。

由此看來,中國人從來就不主張沉迷於某種愛好。至於怎樣才算沉迷,愛好與嗜好的分野在哪裡,很難說得清楚。不知是不是因是之故,很多人連愛好都沒有了,唯一的愛好或許就是工作。以前沒有退休不退休的,如果自僱於某個行當,就年中無休地做到做不來為止。要麼就告老歸田,如果家鄉有足夠的家業和可以告老之所的話。

我最近就認識一位遠過了退休年齡而以幹重活排解無聊的人。

我們的大廈正在進行大規模維修,每天在大廈裡做不同工種的工人很多。我家住在頂層,上面的天台現在變成了大工地,很多物料要經我們的一層往上往下運送。於是進出時就經常會遇上一些工人。

那天,遇到一名看來已70歲的漢子,正在把一手推車已混好的水泥從天台運下來,再經升降機往下送。他個子稍矮,偏胖,眉毛有點花白了,但動作麻利,臉色黑裡發紅,很健康的樣子。家裡人幾個月來與他見面多了,笑着以他的渾號同他打招呼。

後來才知道,他在一眾建築工人中被公認為「有錢佬」。怎麼「有錢」法?說是「有十幾個鋪位收租」。以香港的樓價租金計算,那可算是非一般的「有錢」了,分分鐘有過億元身家。

這就難以想像了,這樣一位「有錢佬」,怎麼會到大廈維修地盤當個專做粗重活的雜工?

據說,他覺得無所事事的日子太難過了,來做做粗重活,既可打發時光,更重要的是可以活動活動筋骨,對身體有好處。

我對此將信將疑,沒有專門去求證,只是發覺這位不一般雜工的言談舉止確有些特別,顯得溫文有禮。

作為對比的是另一位雜工,一名連管工也管不了的打工皇帝。這雜工中等身材,一看就知道受過長時間的櫛風沐雨磨練,整個人乾瘦黝黑,臉上皺紋就像樟樹的樹皮,是典型的地般老工人模樣。他幹起活來,有自己的一套,誰都不賣帳,還會送你連串粗話。雖是雜工,工資據說是工人中最高的,日薪千元。

從管工口中才知道,這位仁兄已跟建築公司大老闆打江山幾十年,管工的上司也管不了他。管工得到指示是,別管他算了。

他的滄桑樣貌,掩飾了年齡秘密,不過猜想也該到一般人退休的年齡了。他不退休,除了工資的因素,看來也有那位「有錢佬」的相同考慮:到地盤來打發時光。

如果傳聞屬實,他們的最大的嗜好就是幹活。

2011年4月27日 星期三

四本關於古琴的書

船木几案上的古琴 
到深圳,如果不去書城走走,有點不舒服。那天下午三點的音樂會之前,到中央書城轉了一下,一個多小時,很匆忙,主要在音樂書店留連,收穫是四本關於古琴的書。

古琴近年有點熱,出版物多起來了,有錄音,有書籍、琴譜。以前難得見到有一種,現在就怕你不買。有關的書籍就很多,就所見有十餘種,實在不敢多購。

在香港找不到的《近世古琴逸話》,在深圳就買到了。朋友不久前曾借此書予我閱讀,很喜歡,想買一本卻是無覓處。書是中華書店出版的,彌敦道的中華書店竟沒有。這書只有32開本大小,硬皮精裝,在當今愛以大開本惹人注目的潮流中,顯得很精巧。書內的逸話也寫得精巧,有百幾個近代琴人的小故事,隨便翻到哪一頁都可以讀一下。

裡面有一個關於著名琴家查阜西的故事很有意思。話說查阜西上世紀四十年在美國遇到一名意大利製琴名家,於是拿出隨身帶去的古琴,問可不可把音量擴大。意大利琴師把古琴拿去研究了好幾天,回答是:「要保持古琴的特色,要保證這個音色,現在達到的音量已經是無以復加了。要擴大音量呢,也可以,(但那)就不是古琴了。這個樂器我不敢動。」要認識、欣賞和改革古琴,這意大利製琴師的話不無參考價值。

另一書是《秋籟居琴話》,是著名琴家成公亮的文集。成公亮在繼承古琴藝術之餘,也在到歐洲演出交流中,參與了一些東西文化踫撞的創作,包括與一名荷蘭長笛演奏家互相啟發進行的即興演奏錄音。成公亮在書中紀錄了創作過程中的感受,書中還附有一張CD,內有這首名為《太湖與風車的對話》等錄音。樂曲在後期製作中還混進了女聲、搖滾節奏等音樂元素,很「新潮」,但沒有半點很多新派音樂作品的噪音。古琴音樂很古老,對現代音樂卻又有難以想像的包容性。

還買了《蠡測偶錄集:古琴研究及其他》,紫禁城出版社出版,是故宮博物院學術文庫出版物之一,內容主要是從考古角度對古琴的研究。作者鄭珉中是故宮博物院的研究員,又是北京古琴研究會副會長。由此可知書中對古代名琴的「蠡測」非同一般。涉及的古琴有「九宵環佩」、「大聖遺音」、「飛泉」、「春雷」等。書內還有多篇其他內容的文章,例如兩篇是關於米芾書法的,其中談到米芾書法與音樂的關係,就是書法的韻律問題。

文章說,書畫與音樂是相通的,古之書畫家多深諳音樂,所以王獻之去世才讓人有「人琴俱亡」之悲。又說,一幅名畫可以作為詩來讀,一幅字也可以作為音樂來欣賞,古代名書畫家因而多擅長古琴。

還有一書是著名古琴演奏家李祥霆的《古琴實用教材》。作者在前言中說,按「本教程以每星期上一次課,每天練習一小時的進度,經過半年,中等愛好程度、中等接受能力的人,可以學會《秋風詞》、《陽關三疊》、《酒狂》、《平沙落雁》四曲。」由此看來,古琴不算很難。而據我自己的經驗,彈古琴也一點不易。我不能保證每天練習一小時,自學了近一年,也能彈幾首小曲了,包括《陽關三疊》、《關山月》、《良宵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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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公亮網頁:
http://www.cglgq.com/

2011年4月26日 星期二

首次到深圳音樂廳看演出

深圳音樂廳
朋友送我兩張深圳音樂廳的票,於是,星期天到深圳走了一下。

深圳音樂廳就在深圳以市民中心為中心的廣場邊上,這個廣場有一系列公共設施,如圖書館、少年宮等,我經常去的是當中的中央書城。音樂廳與圖書館是同一風格的設計,大概出自同一建築師之手,有不規則的玻璃幕牆,入夜後更顯得晶瑩透亮。圖書館,早已入內參觀過,港人也可以借書,但還書始終麻煩,所以也就沒有辦理借書證。音樂廳,只限於在大堂瀏覽,還沒有進內欣賞過節目。

有時也知道有那裡有很想聽的音樂會,但總覺票價太貴了;同一套節目,在香港演出的票價必定便宜些。這至今仍讓我想不通。大陸一些城市近年發展很快,生活水平也接近香港了,一些高檔消費甚或超越香港水平。若照價格衝量,那麼文化藝術演出,就屬於很高檔的消費了,與五六星酒店看齊。音樂會票價動輒要好幾百元,甚至上千元。在深圳音樂廳就看到中國著名男高音蔣大為名為《獻給母親的歌》就演唱會海報,最貴票價就要1080元,最低價是180元。可作比較的是,深圳的最低工資為1320元。

大概是為了彌補票價太昂貴的缺陷,深圳音樂廳有名為「美麗星期天」的免費音樂會。這是市政府有關部門在星期天下午舉辦的,已持續了好幾年。有興趣的市民可以凭身份證到網上登記申請領票,香港市民是否也有資格申請就不知道了。

我那天聽的就是這樣的音樂會,票是朋友送的。音樂會是這位朋友的師生音樂會,他是香港的蕭笛演奏家,這次帶同幾名在香港校際音樂節中得獎的學生一同到深圳登台,還請來了家鄉台山的一支廣東音樂樂隊和香港一位女高音助陣。

音樂會的大軸,是朋友動用十支笛子演奏的《梁祝》,樂曲改編自著名的小提琴協奏曲,改以鋼琴伴奏。這是中國唯一享譽國際的小提琴協奏曲,很多非小提琴演奏家都愛把它改編移植演出,一是觀眾喜愛,二是可以炫技。不過正是因為這曲太耳熟能詳了,小提琴的演奏早已讓觀眾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而且它大量專為弦樂器而設的滑音,用其他樂品來演奏往往吃力不討好,難以奏出那韻味。譬如笛子,對那些滑音就很難應付,事倍功半,效果不彰。動用十支笛子,轉調問題是解決了,滑音還是不好辦。

倒是以洞簫演奏的《彎彎的月亮》很有效果,這首以流行曲改編的樂曲,「卡拉OK」的伴奏編得很空靈、散淡,襯托着洞簫的婉約、柔和音色,很能表現樂曲中的淡淡鄉愁。洞簫很難吹得好,要突破它音域較小的限制尤難,這只能靠向高音區開發,看你能不能能人所不能地吹出準確而優美的高八度音來,朋友據說能吹三個八度,這就難能可貴了。 《彎彎的月亮》中的一些變奏樂句就是這樣展現的。

我對這場音樂會的節目本身沒有太高期望,主要是感受一下深圳音樂廳的設計而已。音樂 廳採取外國一些著名音樂廳愛用的山谷型設計,就是不分樓上樓下,座位分布在「斜坡」上。至於音響效果,單凭這一場音樂會,難以評說。我坐到山頂,下面一個小朋友的笛子獨奏,不用擴音也能清楚傳上來,已不錯了。

音樂會比較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相當安靜。不過,我周邊仍難免有個別人在演奏進行中交談,儘管是輕輕地。坐在身後的兩人,在我回望的提示下閉嘴了。安靜可能與音樂會開始後一項特別安排有關:工作人員一再舉起以燈光亮出的提示牌,提醒聽眾要保持安靜、不可飲食、不可拍照錄映。安靜辦到了,安寧則難,這裡那裡總有人起來走動,我跟前就有人來回走了幾次。前一排一名小女孩,全場都在前後左右的挪動。拿出手機、相機拍照的大有人在,幸好沒有用閃光燈。我注意了一下,大人帶着孩子出席的挺多。

到網上搜尋,知道下個「美麗星期天」的節目,是《雪域瓊花》,由深圳交響樂團的雲杉室樂小組擔綱演出。

2011年4月22日 星期五

嗜好、深情、教育

大前研一認為,要過好退休生活,應有20種嗜好。看來,一般人很難有這麼多嗜好,我接觸的一些人,甚至是無所嗜好的,除了工作之外,沒有個人愛做的事。由此想到一句話:「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癡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所謂「癖」與「癡」,就是嗜好,或者說是更加癡迷、投入的嗜好。這樣的人不少,有些人的嗜好是終其一生的,把嗜好當作事業。即使限於業餘,也有人把精力、財產悉數投進去。我認識一位這樣的朋友,他是古董收藏家,專門收藏明朝瓷器。他曾請來故宮的專家作鑑定,專家都看得眉飛色舞,因為其中一些專項收藏,是故宮都自嘆不如的。

可是朋友的付出很大,金錢固然如是,連家庭都離散了,儘管這並非單一原因所致。

「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癡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這話,正是朋友所癡迷的明末時期瓷器的同期人張岱說的。對張岱,我所知不多,昨天翻看一冊過期的《氧氣生活》雜誌,讀到了一篇題為「重把浮華蒼涼看過」的文章,再搜尋一下,才知道多點。文章介紹了美國耶魯大學教授、漢學家史景遷(Jonathan D. Spence)的著作《前朝夢憶:張岱的浮華與蒼涼》。

張岱是個怎樣的人,看他給自己寫的墓誌銘可知梗概:「蜀人張岱,陶庵其號也。少為紈恗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茗茶)橘虐(圍棋),書蠹詩魔,勞碌半生,皆成夢幻。」

他的嗜好其實遠不止於上述各項,例如吃蟹,真的只是吃蟹而不加盬醋,只嘗原味;與友蟹會,蟹要一只一只的蒸,以防互傷風味;曾迷上彈琴而結「絲社」;愛上鬥雞,又結鬥雞社。

可是「年至五十,國破家亡,避跡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與殘書數帙,缺硯一方而已。布衣疏莨,常至斷炊。」然而致力著述,完成關於明朝歷史的《石匱書》。

這樣一個人物,自然有很多可爭議之處。他對這很清醒,不計較別人怎麼看他:「故稱之以富貴人可,稱之以貧賤人亦可;稱之以智慧人可,稱之以愚蠢人亦可;稱之以強項(硬頸也)人可,稱之以柔弱人亦可;稱之以卞急人可,稱之以懶散人亦可。學書不成,學劍不成,學節義不成,學文章不成,學仙學佛,學農學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為敗子,為廢物,為頑民,為鈍秀才,為瞌睡漢,為死老魅也已矣。」

史景遷說:「為了思考朝代之更迭,我需要新的着力點,但遍尋不得,直到接觸到張岱的《陶庵夢憶》。」他視張岱為晚明士紳階層的典型,並以此打開對那個時期人們美好的生活方式的了解。

嗜好的培養,最好從小就開始。這與個性、家庭、教育都有關。香港的教育一向是應試教育,與歐美相比有很大落差。美國早在一九一八年就提出,中學不應僅僅是為升讀大學做準備,而是要培養一個即將進入社會的公民。中學教育應有七項原則,包括教導學生有價值地利用閑暇時間;懂得自學,即自娛教育。如果能夠把握這兩項,一定可以從青少年時代開始,就培養出自己的良好嗜好來。等到退休時才去考慮去培養嗜好,太遲了。不過,「遲到好過無到」。

大前則認為,培養興趣永遠不嫌遲,Sony創辦人盛田昭夫到60歲之後還去學打網球,67歲還去挑戰滑雪和風帆呢。

2011年4月20日 星期三

嬰兒潮一代與中國經驗:大前研一寄望所在

如何讓這一輩日本人肯花錢?
大前研一《一個人的經濟》一書的結語名為「讓享受人生變成全民運動」。對日本近年經濟情況稍有了解的,一看這標題就知道大前的意思,是要讓日本人重新燃起花錢的意願。

日本自從八九十年代之交陷入通縮的泥沼後,國民就不敢花錢了,無論貨品怎麼降價,就是不能刺激起消費慾望,哪個年齡層都一樣。大前愛把二十至三十四歲的年輕人稱為「草食系」,他們的特點是沒有物慾,沒有出人頭地的志氣,並極力減少消費。「草食男」更不喜歡長時間工作,對物質、名利、愛情的慾望都很低,但注重衣着和嗜好。這是日本通縮螺旋式向下的重要原因。

但大前認為,日本人整體而言,即使在金融海嘯之後仍是有錢的,只要消費心理消解,就肯消費。要達到這個目的,最有效的方法不是調整利率和貨幣供應,而是要為人民描繪出享受美好生活的人生願景,讓民間多餘的資金流通起來。他把這稱為「心理經濟學」。

他把希望寄託在「草食系」的父母輩,即嬰兒潮一代的日本人,認為只要改變這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就能支撐日本今後十至二十年的經濟消費動力。

日本哪個年齡層的人最有錢?就是嬰兒潮這一代中老年人,據說他們擁有的退休金就達80萬億日圓(約一萬億美元)。大前認為,只要這一代人肯在臨終前把錢都花光,日本的景氣就可以重臨了。

可是在危機四伏的日本,老年人特別缺乏安全感,都不敢花錢,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意料不到的事情。半數日本人年紀越大資產越多,到兩腳一伸時,平均留下3500萬日圓(約44萬美元)。

大前因而提倡減少「目的不詳」的儲蓄,要揮別「以備不時之需憂鬱症」,而要用錢來享受第二人生,讓人生下半場也過得精采。

可惜這本書出得有點不合時宜,它是去年(二零一零年)出版的,今年,日本就遭逢史無前例的東北大地震,接着又是海嘯、核災難,讓整個國家陷入了戰後以來沒有見過的困境。大前要日本老人放膽花錢的忠告,看來很難讓人聽得進去了。

倒是他自己這個月初在一篇題為「利用震災重造日本」的文章中說,震災給日本的教訓,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摒棄對「日本強大」的過分自信。

他認為日本不能只求重建舊日本,日本不但要在全國建設新的城市,還要建設新的統治機構。就是要打破過度的中央集權,讓地方在競爭中求得發展。他把這稱為「時代賦予我們的機會」。

大前近年在研究中國的高速發展中指出,中國的成就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中央放權,讓各省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他在《一個人的經濟》一書談到中國的放權時說:「中國經濟之所以能有如此爆炸作的發展,全是因為前總理朱熔基顛覆了中央極權體制,在保存共產黨意識型態和人事大權之下,將經濟完全交由地方掌舵,這也是中國近年來迅速強大的主要原因,當然也是日本(在結構上)贏不了中國的一大原因。」

他在文章中提出,日本中央政府也該大膽放權,停止中央集權的行政手法,將總部從東京搬走也可以;說日本現在已經到了與中央集權訣別的時候,權力向東京一地集中的做法也應該停止。《一個人的經濟》書中列舉了好些日本地方政府受制於中央的例子,例如大阪要在國道旁的步道上擺設當地雕刻家的作品,也要市長幾度前往東京交涉。

大前認為日本當前不是要進行「災後重建」,而是要「建造嶄新的完全不同的國家」。

日本能否把當前的危機變為發展的轉捩點,管治制度改革可能是關鍵所在,這不只是為了解決權的問題,還是為了解決資金問題。

2011年4月19日 星期二

單身族經濟與退休生活

朋友買了日本趨勢大師大前研一的新書《一個人的經濟》,知道我對大前研一有興趣,昨晚把新書拿來讓我先睹為快。我就不客氣了。書,借來閱讀和買來閱讀不一樣。買來的,可以在上面按自己的喜好畫上記號,但有時書一買回來就冷落了,一放經年。借來的因為要還,逼着你快看,有時還得把認為值得記下的抄寫一下。

《一個人的經濟》是針對日本20年來疲不能興的經濟而寫的。這個成熟的市場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單身族經濟市場日趨擴大。所謂「單身族經濟」,是指單身生活者所佔的市場。

據日本二零零五年的統計,單身家庭只略少於夫妻加小孩組成的核心家庭。到如今單身家庭數量相信已超過核心家庭了,佔家庭總戶數三成。只有夫妻兩人的家庭和單親家庭也在增加。大前認為,日本目前所有年齡層的「標準家庭」應是「一個人的家戶」。一人和兩人家庭已佔總戶數一半以上。

單身族,有年輕的,有中年的,有老年的。年輕的不少是被逼單身,因為買不起房子無法結婚;也有不少是渴望單身的,即根本不願結婚,女性佔不少。女性結了婚的,不少到了中年也選擇離婚,免受大男人主義老公的氣。若不,到長年不在家的老公忽然說要退休了,就嚇得趕緊離婚,不想變成整天侍候老公的老女傭。還有不少是配偶去世而獨居的。日本是人口老化最嚴重的國家,老人單身家庭應在單身族中佔最大比例。《一個人的經濟》一書因而主要是面對退休者而寫的。

書的結語一章,就是對退休或即將退休者的忠告。

它的前言和結語都提出一項事實,就是退休後的休閑時光與職業生涯中的工作時光相若,甚至更長。以40年就業生涯計算,上班時間約在八九萬小時之間,看你每周工作多少天有別。退休後,若再活20年,每天都是休息日,有12小時休閑時光,合計也接近九萬小時。

一看這比較,你大概就要想一想,對這退休後的八九萬小時,至少該與對工作的八九萬小時一樣重視吧?

但大前研一發覺大部分人沒有認真對待退休生活。他曾經要學生(都是部長、課長級的人,多半45到55歲),寫出退休後最想做的20項事情。這些人有些幾年後就退休了,卻是大部分只寫了三項就交卷,最多只能寫五六項。

大前則認為,要有20種嗜好,退休日子才能充實,最好十種屬室內,十種屬室外。

要能有這麼豐富的嗜好,關鍵在於源源不絕的好奇心和上進心。只要有興趣的都可以去做,他最推薦的是演奏樂器和運動。運動尤其推薦水上活動,如浮潛、水上摩托車、帆船、快艇。哥爾夫球則對身體健康沒有太大效果。

他又認為,要能堅持,要有一同練習、相互競爭的伙伴,以及能夠呈現努力成果的「舞台」,也就是發表的機會。無論是運動還是藝術活動,一個人孤單地做,除了進步較慢,樂趣也相對減半。

大前這樣提倡,其實還有一個苦心,就是通過這樣去振興日本的經濟。這話題另文再談吧。

2011年4月18日 星期一

光顧私家醫院後,回看公共醫療

一家私家醫院的病房
港公立醫院與私家醫院的服務如何比較?對於私家醫院,我過去的經驗只限於探病,難有發言權;直至家人日前到一家私家醫院住了一天──20小時,才真正感受到私家醫院的服務。

無疑,私家醫院的服務,簡單的說,讓你感覺舒服些,但這與收費之高完全不成比例。

家人是因為跌倒弄傷手腕而到醫院的,本來打算到公立醫院急症室。剛上了的士,保險經紀及時覆電指示,說可到較近的私家醫院去,這樣輪候時間會短些,而保險沒有問題。於是,的士拐了個彎,到私家醫院去。

那時差不多是下午六點鐘。分流護士聽說是跌傷了,說要看骨科醫生的話,要待到晚上九時之後;但也有另一位骨科專科醫生可看,收費要「貴」些;否則可以看家庭科醫生。我有點奇怪,說其實我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看骨科醫生,因為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跌傷了骨頭,並提出,是不是應先看家庭科(全科)醫生,再根據他的意見,起碼先照照x光,看骨頭是不是有問題,才由他決定是不是要看專科醫生呢?護士說,「照舊觀念,是要先看全科醫生的,……」。

我怔住了,怎麼是舊觀念?以家庭科醫生為病人分流、作出指引,是港醫療系統正在嘗試推行的事。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避免病人自己亂打亂撞,按自己未必準確的感覺決定該看什麼專科。

這樣,我們輪候了一小時,先看了當值的家庭科醫生,再照了X光,知道小臂骨靠近手腕處出現了一條裂縫。他的意見是,得由骨科醫生打石膏,固定小臂,讓小臂骨愈合。由於要觀察,並做一些物理治療,要住院一天。

這樣,直待到晚上十時半,即四個半小時之後,才把石膏打上了。到公立醫院是否也差不多?

到第二天,「埋單找數」,一共化了八千一百多元。看看其中細目,大者有:骨科醫生收費3000元,主診的家庭科醫生收費1500元,住院費672元,x光約一千元。

還有藥費(一個星期的止痛片):500元;一個供病人用的旅行套裝盥洗用品包(有毛巾、膠杯、牙刷、牙膏、膠梳、沐浴液,約相當於大陸三星級酒店供應使用的):491元。

相對之下,如果到公立醫院急症室求醫,可能只要付出250元,即急症室診費100元,入院費50元,一天住院費100元。兩者相較,私家醫院是公立醫院的約32倍。

自然還有可以比較的地方,最明顯的是私家醫院醫護人員的態度相對而言親切、友善些。以我住過醫院的經驗來說,公立醫院醫護人員從上到下都很有禮貌,但稍欠親切、笑容;言行囂張的很少,粗暴態度已不容發生了,倒是病人或家屬的態度常有令人反感的。

設備,從表面上看,也是私家醫院的好些。我們光顧的那家,裝修了不很久,光潔、明亮、時尚。四人病院很寬敞,每張病床位有個巨大而靈活的懸臂,掛着電腦、電視兼容的顯示屏。從旁邊的窗子望去,維港、獅子山、大帽山歷歷在目。

不過醫療設備是否也是私家醫院好,就難說了。一位朋友要動腦部手術,他看的私家醫生就勸他到公立醫院做,因為那裡設備更先進,而醫生的經驗也更豐富。

坦白說,如果不是有保險,我們不會光顧私家醫院去。港人對公立醫院的批評很多,絕大部分都似太苛刻了。我認為,港公立醫院最大的問題,是提供了比收費水平高得太多、太好的服務,以致搶佔了太大的醫療市場,讓私家醫院吃不飽。公立醫院因而弄至不勝負荷了,病人和醫護人員都有怨氣。

光顧了私家醫院,更覺得港的公立醫療服務可愛了──你從醫院「埋單」出來的時候,特別會有這種感覺。想想,一百塊錢一天,管吃、管住、管醫、管藥,往哪裡找?如果你不是納稅人,更加應該感恩。當然,你要是合資格的香港公民才行。

2011年4月16日 星期六

「今年還會浸梅酒嗎?」

我泡浸的梅酒
不久前還在說尋梅,轉眼,又到梅子成熟時了。

朋友來電郵問:「今年還會泡梅酒嗎?」有此一問,是在旺角街市看到梅子上市之故。九元一磅,朋友買了幾磅,「幾乎粒粒完好」。朋友準備泡幾瓶梅酒,還打算留一兩瓶封存幾年,「待有特別的日子再拿出來享用,也真不錯」云!

看來,不少人都是因為到朋友家裡喝到自家泡浸的梅酒,回味無窮,而興起自己動手之念的。我是這樣,這位自言平時滴酒不沾的朋友也一樣。說是去年到友人家裡喝了幾口存放了10年的自製梅酒,竟然回味不已,於是趕緊回家泡了幾瓶。

我也是偶然嘗到梅酒的特殊風味,又了解到浸泡方法很簡單之後,依樣畫葫蘆泡浸起來的。第一次就歪打正着,泡出非常醇美的梅酒來。原因是,我用了母親留下的特醇拔蘭地酒來泡浸。而且一浸就幾乎忘了,放了幾年才拿出來品嘗。我也不怎麼喝酒,卻竟然對梅酒貪杯了,這是我第一次覺得酒是可口的、值得再來一杯的。

後來又再泡浸,可能酒不如上次的好,就欠了點「如飲醪醇」的陶然感受。最近因為家裡裝修,全屋翻了一遍,把泡浸下的一罎梅酒翻出來,一看竟然有五年光景了。我想,梅酒不是越浸得久就越好的,因為這不是釀酒,是用酒把梅子的味道、成分抽取出來而已。我不大喝酒,一次浸下的可以喝幾年,於是每開一罎,就是幾年前的「老酒」了。

這罎梅子酒也沒有以前泡浸的好。我的經驗是,用的酒首先要好,好酒才能浸出好梅酒,而且要用夠度數的烈酒才行。另外,梅子要稍曬一下,乾一乾水,否則酒會兌淡了,梅味難浸出來。梅酒也可以兌淡來喝,例如加冰加梭打水。

在網上可以找到很多泡浸梅酒的方式方法,大同小異,看來沒有一個一成不變的單子。譬如放進多少冰糖,可以隨各人口味改變。好酒的人不喜歡太甜的酒,不妨少放點。梅子本身味道酸澀,必須加工才能進口,加糖是必要的。

朋友提到:「網上還有經驗之談:糖不要一下放太多,冰糖可用較大塊的,才不會一下抽乾梅子表面的水份,妨礙裡面的果肉泡出味來。舊的酒可放幾顆新梅,泡幾個月再喝,口味比較清新。」

分階段放進冰糖還有一個好處,是梅子的「賣相」較好看,能保持圓潤飽滿。

我有一個經驗,是泡好了,或者在臨喝時,放進話梅,別有風味。另外,用白酒(如麯酒)浸,酒色也會好看些。梅子不宜熟,否則酒色混濁。

朋友的朋友則有經驗談說,梅子個小的比個大的好,似乎更出味云。

適量喝點酒,有益健康。良朋共聚,有點好酒,煮酒(溫酒)論英雄,興緻更濃。不妨趁梅子上市,泡點梅酒。泡梅酒其實兩個月左右就可以了,不必等它若干年才能喝。現在泡到中秋,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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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補記:下午在北 角春秧街街市見到,青梅15元兩磅,20元三磅,竟然比旺角還便宜。已稍變黃的,更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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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參閱:又是青梅煮酒時
http://silverylines.blogspot.com/2009/04/blog-post_08.html

2011年4月15日 星期五

放大假,天意卻弄人

晾衣時,暮然見到,大廈棚架外,落日如墜網中
多次聽到同事、朋友有這樣的「巧合」:上班時生龍活虎,一到放假就病了。通常的解釋是,有工作時,精神高度興奮、集中,一旦放假,人鬆馳下來,免疫系統也放鬆了,疾病就乘虛而入。

我放大假了,遇到的卻是另一種情況,但不知算是比上述的同事、朋友幸運點還是不幸點。我一放假,家人就進醫院了,尚算幸運的是,沒有接連進院──父親的情況也不怎麼好。很多家務事,本來有「總理」負責,現在要落到我頭上了。不用上公司的班,卻要上家中的班。

昨天說「試休」錯了,現在完全是「實習」。

事情是這樣的,家裡的「總理大人」,昨天下午在家中招呼遠道而來的親戚後,清洗了陽台,兩腳濕淋淋地走進客廳新鋪的瓷磚地板上,一下子摔倒了。馬上坐的士送到附近一家私家醫院去,照了幾張x光片檢驗,發覺右手手腕對上的小臂骨出現了頭髮絲樣的裂紋。結果,要打上現代化的玻璃纖維「石膏」,起碼三個星期之後才能「解封」。

這一下,家中的煮飯、清潔等等事務,不得不落到我頭上來了。我對家務不抗拒,平常也主動承擔,自信應付得來,但一下子要接過手來,可真沒有思想準備。沒有思想準備也得上馬了,今天晚上就再入廚掌勺。

入廚之前,先要買菜,今天早上經過灣仔街市,先熱熱身。看到很好的菜心菜,六元兩斤,就買了兩斤。後來才知道,比我家附近便宜了一半。麵包的價錢我熟悉,比我家附近那家也便宜不少。我家附近的芝麻包四元一個,灣仔只要兩元,只是個頭小三分之一左右。這是街市行情的初步認識。

以後該到哪兒買餸,我開始犯愁了。

晚上以豆卜(油豆腐)煮已煎好的牙帶魚,豆卜用普寧豆醬爆香,再加入牙帶魚燜一下。很香,味道卻太鹹,因為不掌握豆醬的鹹道,切好的葱花也忘了加入。再入廚的第一頓,不及格,但相信可以進步的。

有個階段,家裡由我煮飯。我每天下午看婦女節目,還備好筆記薄,寫下菜譜,菜譜好像還在。如果肯投入的話,烹飪其實很有趣,「食客」有積極回應就更好了。

本來打算放假期間作一些短程旅遊,昨天上午還與一位越南裔的朋友說好,通過他在胡志明市搞旅遊的朋友,到那邊玩幾天。這主意還未成形,馬上就夭折了。這個假期看來只能在家裡 hea (香港潮語:「混」的意思)了。

2011年4月14日 星期四

「試休」的日子

因為年假要清理,從昨天起開始放假。年假加上好幾天公眾假期,可以放二十天的假,到下個月才上班。這本來是去旅行的好機會,可是沒有計劃。不是不想去,而是對家裡有點不放心,也因為還有些拖延着的裝修問題要處理,不敢貿然掉下不管玩樂去。

整幢大廈維修的事,進行五個月了,已有些眉目。外牆已部分重鋪瓷片,但要全部完工,還有段時間。包圍着大廈的棚架,看來要過兩三個月才能拆除,讓大廈以新面目示人。那棚架是最令人擔心、困擾的東西──觀瞻事小,安全事大。

昨天,大廈又來了警察,擾攘一番。原因是我們隔鄰的單位幾乎被人破窗而入了:下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從棚架上撬窗,屋裡住戶驚覺走到客廳裡,隔窗與一名披上維修工人外衣的男子打個照面,立即喝止。男子匆匆經棚架爬上天台失去縱影。住尸報了警,管工把所有工人都傳召到樓下讓住戶認人。人認不出來,那人可能根本不是維修工人。一番擾攘之後,事情不了了之。

這讓我捏了把汗。事發時,我家正擺空城計。如果那傢伙選了對面的窗子下手,就進入我家翻箱倒櫃了。

類似的事情,在大廈圍上棚架之後,已多次發生,警察已不止一次到來了。據說,警員對我們大廈的保安員有過嚴厲的訓示,但一般來說,對保安員的工作還是比較滿意的,可是治安問題仍然存在隐憂。我知道,警察對搭了棚維修的大廈特別關注,會加強巡邏,並與保安員經常聯繫。只是賊在暗你在明,防不勝防,讓人的心總是懸着。

我家剛把窗子換過,可是有一點似乎失策了,就是沒有安裝窗花;過去沒裝,現在也沒裝。因為一直有個想法,如朱彝尊那對聯所說的,「恐風月被他拘束」而「不設樊籬」。這真有些冒險,我家在大廈頂層,賊人如果從天台下來光顧,最方便。平時沒有什麼,現在搭了棚,就不能不擔心了。

這次放假,有點像「試休」──試過退休生活。平時放假沒這感覺,因為三兩天,一下子就過去。這次放三星期,又不外遊,就有點「徬徨」。該做點什麼,才「莫放春秋佳日過」?

上班日子最好的一點,是不必考慮一天要怎麼過。早上什麼時候起來,起來之後要做什麼,幾點鐘要做什麼,都安排好了,有個規律,不用動腦筋。例如,我坐幾點鐘的巴士,先到公園做晨運,午飯就寫博文,幾點鐘要完成,晚上幾點鐘該就寢,都是這樣的安排。這個規律,應該是在情況不變之下最有效率,最合理的。我想,一旦退休,生活最好也這麼過,至於怎樣建立起新的規律,就是問題了。

放長假才第二天,就覺得失去方向了。該幾點鐘起來就不知道,起來了該做什麼也要盤算。我對退休生活的擔心,現在開始體驗了。

2011年4月12日 星期二

網上閱讀要認名牌

從這個月起,《紐約時報》網上版又恢復收費了,網上的閱讀習慣又要重新適應。

《紐約時報》網上版在是否收費上曾經一再變化。幾年前,它曾把一些名牌專欄作家如Paul Krugman, Thomas Friedman, Nicholas Kristof 等視為賣錢工具,他們的文章要付款才能閱讀。這些作家的文章的確常有高見,可讀性甚高。《紐約時報》後來卻發覺,把他們的文章開放,增加點繫率,吸引更多廣告,會更賺錢。於是,讀者又可以得窺全豹,連資料庫都可以檢閱。

可是,隨着印刷媒體銷量益趨下滑,報紙廣告收入下降,《紐約時報》又要重新想辦法開發電子版財源了。上月底,有朋友告訴我這消息,我還不大相信,怎麼又變了?果然,很複雜的一整套收費辦法不幾天就出台了,按你採用什麼上網工具閱讀,訂出各種收費方案,每月由15至35美元不等。

朋友問我考慮訂閱嗎?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儘管我很愛上《紐約時報》瀏覽,而從閱讀印刷版的《國際先驅論壇報》(《紐約時報》的印刷國際版)算起,有很長的閱讀年齡了。

以前閱讀是工作上的需要,時間有保證,而現在只是愛好,閱讀時間就沒有很大保證了。訂閱可能會浪費。而且,不訂閱,每月仍有20篇免費閱讀額;額滿了,還可利用《紐約時報》為歡迎不速之客而故意設下的「漏洞」:通過搜尋器找來打開某篇文章。這樣,一些特別想看的文章還是可以讀到的。

有目標地閱讀,大概是網上瀏覽一個好的「守則」,就是瀏覽要有明確目標,不要漫無目的地亂翻亂闖。

網上這個虛擬空間無邊無際且無秩,很容易迷失,有人把這稱為「網上無政府狀態」。它有兩個特點,一是很多人的說話缺乏理性、不負責任,因為這裡的人可以戴上面具放肆說話。第二是信息多如雪花,是非混雜,良莠不齊,真假並列,很可能使人失去判斷能力,結果是弱智化。

面對這樣情況,我認為認名牌是重要的,要知道信息是什麼消息來源傳來的,是不是可靠,有沒有保證。可能是過去養成的職業習慣吧,我看信息,除了根據自己的認識作判斷,還重視來源。受過傳統職業訓練的記者,在發出信息時,都一定在第一段的導語中就說明消息來源,以取信於讀者。外國通訊社、國際大報至今堅持這樣做,香港的傳媒就越來越不把這當回事了。至於網上互相流傳的文章,很多不是出於專業傳媒工作者之手,不知有此規則,以訛傳訛的事常常發生。很多信息根本就是故意捏造的。日本東北大地震後,不少煞有介事而似是而非的傳言在網上傳播,應屬於這一類。

《紐約時報》的可讀性很高,但並非唯一可以讀到高質素文章的地方。百步之內豈無芳草?只能把眼界更放開點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印刷傳媒不斷萎縮之下,網上傳媒逐漸以不同方式轉向收費,看來是必然的。很多傳媒的電子版已在朝這方向轉變,例如只開放部分文章,要閱讀更多就要收錢。但我相信,網上讀者多數已被「寵壞」了,習慣了「免費午餐」,對網上購買閱讀,一時怕難以適應。我就是。

2011年4月11日 星期一

種出新鮮空氣來

不久前,朋友傳來一段網上錄映,是一名印度人的演講,介紹了新德里一座有二十年樓齡的商業大廈改善室內空氣的成功經驗。辦法很簡單,就是大量種植三種室內植物,而成效,無論對個人健康還是節能,都非常顯著。

這三種植物(散尾葵、虎尾蘭、黃金葛),都是美國太空總署(NASA)經多年研究後推薦的。我看了錄映後將信將疑,到網上搜尋,證實果有其事,知道NASA推薦的植物還有很多種。香港人都投訴空氣不好,真值得多種這些植物,有些還是特別適合在睡房內種植的,因為夜裡可以把二氧化碳變為氧氣。

先說說印度那個案例。那座辦公室有五萬平方英尺,有三百人辦公,種上植物一千二百棵,平圽每人三棵,實行己15年。據印度政府的調查,在大樓工作十小時的人,42%的血含氧量提高1%。相對於其他辦公室的人,由空氣不佳造成的病徵大減:

眼睛不適:減少52%
呼吸毛病:減少34%
氣喘:減少9%
頭疼:減少24%
肺功能障譺:減少12%

散尾葵
由於員工工作愉快,工作效率竟然提高達20%。對空氣調節的需求減少,能源消耗減少達15%。

這座大樓於是被評為新德里最健康的大樓。

這真要多謝NASA的研究成果。這項研究要從六十年代講起。那時,美國軍方一名叫B.C. “Bill” Wolverto的科學家開始研究一個課題,就是以植物清理受生化戰爭污染的戰場,要清理的一種重要化學劑就是臭名昭著的「橙劑」(agent orange)──美軍在越戰中大量使用的一種落葉劑。很多越戰退役美軍後來染上怪病,懷疑與「橙劑」有關。研究發現,一些沼澤植物有淨化「橙劑」的作用。

NASA 後來要研究如何淨化密封的大空艙的空氧,便請了Wolverto去主持。研究發現,太空艙裡可能有107種有害的揮發性氣體。就在這時候,石油危機爆發,美國開始注意節約能源,建築物紛紛作密封設計以減少能源消耗,而這就像太空艙一樣,形成了有大量有害揮發性氣體積聚的環境。

如今,這種密封的空氣調節室內環境已在全世界所有大城市出現,大量住所也受到差不多的污染。室內環境越來越密封,而散發揮發性氣體的來源(各種電子設備、清潔劑、香水、殺蟲劑、化妝品、家俱、地氈……)大增,使人的家居、辦公環境空氣越來越渾濁。

虎尾蘭
NASA建了一個模擬的個人密封艙,人一進去,就眼睛刺痛,呼吸不暢。後來,種上特定的室內植物,所有有害揮發性氣體都清除了,人住進去,不再感到不適。這被稱 BioHome (生物家園)。

Wolverto 已退休,開了公司(Wolverton Environmental Services Inc.),幾年前還出版了一本書:How to Grow Fresh Air: 50 Houseplants That Purify Your Home or Office.(怎樣種出新鮮空氣:50種淨化空氣的室內植物)。這些植物主要是熱帶、亞熱帶植物,它們原來生長在雨林裡濃蔭下,都適宜陰生,不需要太多陽光,有些散射的日照就可以了,正合室內栽種。以下是部分香港常見,又找到中文譯名的植物:

白掌
English Ivy (常青藤,Hedera helix)

Spider plant (吊蘭,Chlorophytum comosum)

Golden pothos or Devil's ivy (白金葛,斑葉夢蘿Scindapsus aures or Epipremnum aureum)

Peace lily (白掌,白鶴芋,苞葉芋,Spathiphyllum 'Mauna Loa')

Bamboo palm or reed palm (散尾葵,Chamaedorea sefritzii)

Snake plant or mother-in-law's tongue (虎尾蘭,Sansevieria trifasciata 'Laurentii')

Heartleaf philodendron (心葉蔓綠絨 Philodendron oxycardium, syn. Philodendron cordatum)

2011年4月8日 星期五

董陽孜與「少字派」書法

董陽孜書法
王梓靜的琵琶獨奏會名為「逸筆草草」,以書法為主題,於是借用了台灣書法家董陽孜幾幅作品,把董陽孜奔放的字體投映在舞臺上方的銀幕上。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曾有一個董陽孜書法展在香港舉行,地點是沙田的文化博物館。由於地點不便,我拖延着沒有及時去看,竟然錯過了。去聽王梓靜,也看了董陽孜的書法,得了點補償。

在網上也看過董陽孜這位在台灣炙手可熱的女書法家的作品,不過她的作品更宜到現場去看,原因是她的作品以大取勝,字往往有人般高,甚至更高,寫幾個字就佔了一堵牆,一擺出來就很有氣勢,能懾人。不少到現場去看的人,一下子被震懾了。我想去看她的書法展,也就是想親身感受一下。

在音樂會上,她的字投映出來,也很大,是不是原大就不知道。不過坦白說,以字本身來說,我不怎麼欣賞。

很明顯,董陽孜的書風受到日本影響。

日本書法界不少人一直在探尋創新之路,其中一個方向,是擺脫漢字字義、字形的束縛,只憑漢字的條線筆劃去創作。於是出現了所謂「少字派」書法,就是只寫一個字或兩個字,字當然要相當大。有日本書法家 說:「作為書法素材的文字,惟有單個字才真正具有世界性。我決意賦予單個文字相匹配的表像。」

不難看出,目的是要讓書法像日本作為國家一樣,也「脫亞入歐」,賦予書法現代感,要讓不懂漢字的洋人也能理解、接受、欣賞書法。

在這樣的意識主導下,「少字派」書法通過對漢字的意蘊和形象作隨意而誇張的塗寫,以致變形。對墨色也多所講究,常用淡墨。結果經常是抽象的「畫意」多於「書意」。

一直以來,漢字書法不純粹是書寫的藝術,而是書寫與文學結合的藝術,不會完全脫離文字的內涵只作為線條、符号去描畫。日本的「少字派」卻往往把字的意思完全拋開,一些沒有獨立意義的字如「於」、「而」、「然」也可以獨立書寫成為作品。

董陽孜書法展
董陽孜的作很接近「少字派」,不過仍然保持書與義的連繫。音樂會上選的作品選自「無中生有」系列,都是「無」字開頭、帶着禪意的兩字詞,如無事、無心、無我、無為……,都放恣而變形,很難辨認。

在台灣,董陽孜的字大,名氣也大,但字越寫越大越怪相,也引起一些書法同道的質疑。例如書法家侯吉諒就曾在《中國時報》上撰文提出:「字寫得那麼大,有什麼意義嗎?把字寫成像拿個掃把在地上拖,而且非得這樣不可,非得這樣才叫氣魄,那也未免過份了。」

他從書法家的角度指出,這種「大字」的缺點顯而易見,就是字體的結構和整件作品的結構都不容易掌握,因為寫的時候看不到,只能憑感覺,結果字非變形不可,字的結構也不見得那麼合情合理。

他批評,書法這樣就難免偏向視覺效果了。

這樣的書法是不是藝術?他引用華人爆破藝術家蔡國強(北京奧運的煙花就是他設計的作品)說:「是不是藝術不重要,要把它說成是藝術才重要。」

這話真有意思,一下子戮穿了很多「藝術」的畫皮。香港九龍城皇帝的「書法」就是這樣說成的「偽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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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吉諒的文章:
http://blog.chinatimes.com/hjl/archive/2009/03/04/381365.html

2011年4月7日 星期四

琵琶,書法,王梓靜

上星期五(四月一日)去聽了王梓靜的琵琶獨奏音樂會。音樂會內容很豐富,既有傳統作品,又有現代作品,還有用琵琶名曲改編的琵琶與樂隊協奏作品。音樂會名為「逸筆草草」,是為「琵琶與書法的默契神會」,於是還在舞台背幕上,讓你看到台灣書法家董陽孜的現代派書法。

音樂會以書法為主題,主要是因為王梓靜選奏了本港作曲家羅永暉的琵琶獨奏作品《逸筆草草》。

羅永暉寫過多首與書法有關的作品,如《潑墨仙人》(琵琶與弦樂四重奏)、《淋漓》(管弦樂前奏曲)、《星河潑墨》,此外是《逸筆草草》。據周凡夫在場刊中的介紹,羅永歸納出欣賞這些作品的指引:
──墨的感覺,琵琶的掃弦效果感覺很刺激,但音響聽起來有如墨化開般的想像;
──線的感覺很強,旋律線條起伏的變化,仿如是書法的草書;
──氣韻感覺,一氣呵成,音樂的張力會拉得很緊,外國人亦會感受得到。

這個欣賞指引很抽象,只可以凭感覺去理解,而其實也可以套用作幾乎所有琵琶音樂或者其他很多音樂作品上,而不必在特定以書法為題材的作品才可以應用。倒是,琵琶作為彈撥樂器,要表現書法純線條的藝術,有點率強。琵琶樂音細碎斷續,線條感較差,要表現氣韻連綿的草書就更難了。在這方面,弦樂、吹管樂器都較優勝。古琴可能更好,運指走弦的效果與紙上揮毫相似,指在弦上摩娑,有如筆在紙上游走,餘音漸弱有如墨色轉枯。

場刊的曲目介紹很努力以文字解說《逸筆草草》曲中的三個意象:行雲推月、燕舞飛花、筆影流光。但老實說,我仍不能從中感受到多少書法的筆墨情趣,儘管我很愛書法。

王梓靜在音樂會中用了兩個琵琶,一舊一新。舊的據說有百年歷史,面板色澤沉暗,琴音醇厚,餘音綿長;新的琴音響亮、清越、華麗。彈《逸筆草草》用的是新琴。我想,如用舊琴是不是效果會好一些?用舊琴彈《月兒高》就非常好,樂曲更顯得雅淡高邈。

我以前只偶爾聽過王梓靜的演奏,印象不太深刻,這次聽到她一整場的獨奏,才有個完整印象。王梓靜技術很全面、扎實,彈古今作品都舉重若輕。她這次選奏的大部分是傳統作品,這大抵可以看出她的偏好,亦顯示她的沉厚務實,不屑以高難度的新作品炫技。可是她在彈奏傳統作品中,不流於泛泛交待,而是處理得細緻用心。傳統作品因為彈得多,聽眾也聽得多,常常會流於油滑,不易讓人會心。

聽王梓靜讓人想起呂培原。呂培原是移居美國的香港老一輩琵琶演奏家,以閑雅怡人樂風為人稱道。他沒有能在香港形成一個流派以留傳,很為人惋惜。細心想來,這有因由。

據跟呂培原學過琴的朋友說,他不怎麼懂得教學生,主要是自己彈,讓你跟着學。他的個人音樂風格,似乎主要建基在個人性格、修養、天份之上,很多東西是內在的自然流露,不必太多人為修飾,有些東西他或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聽他彈琴,會覺得他彈得率性、隨意,是為自己而不是為什麼人演奏。

王梓靜不一樣,她很明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讓你覺得她在為你演奏,知道每一個音符要怎麼處理,所有東西都她在有意識的掌握之中。我也有朋友在跟她學琵琶。這位朋友其實有很長的樂齡了,據說,王梓靜糾正了朋友很多過去的不良習慣、動作,而每個動作都能很清晰地作出說明、示範,並且能指出你很細微的錯誤所在,例如身體哪個部位沒有放鬆。你跟着她做了,彈出的樂音就不樣。

簡單來說,是不自覺與自覺的差別。

這讓我想起愛恩斯坦的一句話:You don’t really understand something, unless you can explain it to you grandmother (對某樣東西,你能夠向祖母解釋了,才算真的懂得)。

那晚的獨奏會採用了一個比較少見的形式,就是由獨奏者在樂曲之間像與觀眾聊天一樣,或介紹一下樂曲,或談談個人對樂曲的感受。這形式很好,特別適合在一些不太大的場合進行。王梓靜話語親切,讓人舒服。

2011年4月6日 星期三

日本的轉捩點

網上的 Japan Times 日前發表一篇社論:日本的轉捩點 (A Turning Point in Japan),提出九級大地震之後的日本何去何從的問題。社論最後的一句話是:日本會利用這個契機為打造一個新未來而作出艱難決定,還是只重建舊日本,繼續它後泡沫時代的隨波逐流?

社論是從日本著名雜誌《文藝春秋》月刊一個民意調查談起的。調查剛做好,大地震就發生了。大災難並沒有使調查過時,反為使它更受關注。調查的主題是:日本政治僵局與經濟長期停滯的成因。雜誌就此訪問了125名社會各界領袖。

日本陷進這個僵局已整整一代人時間,現時二十餘歲的年輕人出生在日本戰後的經濟奇蹟達到頂峰的時候,但從懂事開始,好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到了最近的連場災難,好日子更變成黑暗日子了。

調查得到的一個意見是,日本在戰後定下要追趕西方、讓每個日本人都過上好日子的目標;到八九十年代,目標達到了,卻無法繼續前進,難以面對後工業時代不斷變化的世界。一個原因是,日本戰後的整個制度,是適應經濟高速增長而設計的,而現在,工業化和穩定就業已成過去;冷戰結束後,全球化、互聯網到來,過去以為一成不變的東西都打破了。

可是,沒有人能說清楚日本應該建立怎樣的願景。有人認為日本應坦然面對落伍的現實,也有人認為日本應積極參與國際競賽。

大地震之後,日本陷入更艱難境地,就更加要思考如何應變的問題了。但大地震能喚醒日本嗎?一名在美國留學的中國學生,作為交流生到日本慶應大學逗留了半年,試圖為這個問題尋找答案。他給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版寫了一篇七千字的長文,認為大地震給了他「較為滿意的答案」。

文章主要在全球化的新經濟背景下,從三個方面看日本:開放性,國際定位,年輕一代。文章得出了不樂觀的結論。

日本素來以「脫亞入歐」作標榜,可是實際上與當今向全球開放的世界潮流格格不入,「日本企業雖然有非常領先的技術,但是從商業模式的開放和靈活程度上講,基本是發達國家中最差的」。例如,日本的手機短信系統很先進,但和世界上其他所有國家的都不兼容,為了一億人的市場放棄了其他六十億人。

中國和其他新興市場國家的崛起,為日本是否重歸亞洲發出拷問。可以看得出,日本始終定不下路向來。中國取代了日本的世界第二經濟大國地位,日本就更迷茫了。

更加讓人對日本前景不敢樂觀的,是日本年輕一代無作為的表現。無論是日本國內還是國外,越來越多人對日本年輕人缺乏他們父兄輩的奮鬥、上進心感到驚訝和憂心。文章從親身考察中發現:「即使東大(東京大學)、慶應這樣的名牌大學的學生,也基本毫無理想,包括男孩子也熱衷於化妝、美食,滿足於在小小的房間裏『宅』着看漫畫。」

這些就是大前研一所說的「停止思考 = 現在的人 = 年輕人」,他認為日本現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年輕人重新擁有那種勤奮和鬥志」。

中國汶川大地震後,讓人在悲痛中感覺到共赴國難的壯志和力量;日本的大地震後,讓人對日本人的冷靜、沉着感到震撼。但值得指出的是,這冷靜、沉着中,夾雜着日本年輕人的冷漠、消沉。

日本面對的轉捩點,可能是自此重振雄風,也可能自此更加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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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時報》社論:
http://search.japantimes.co.jp/cgi-bin/ed20110403a2.html


《金融時報》文章:
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37779?page=1

2011年4月4日 星期一

聽宏光演出,思考業餘專業分野

一般來說,專業樂團與業餘樂團的水平有一定分野,只要貨比貨,就高下立見。差別在哪裡?星期六晚上去聽了宏光國樂團的音樂會,就想到這個似乎明擺着,卻又似乎看不分明的問題。

技術當然有差別。專業樂團每個成員都經過嚴格篩選才能坐到台上,沒有精湛功夫,即使僥倖加入了,也難長期待下去。隨時進行的考核──在排練中被指揮挑出來當眾演奏某些高難度樂句──足以讓你打鋪蓋。

那天一開場,第一個節目就讓我大驚失色,這不該是一個即將滿五十周年的樂團的應有水平。樂曲《鬧海傳奇》演奏凌亂,真似海水給鬧得濁浪亂翻。這讓人擔心:怎樣把音樂會進行到底?

幸好,接着的四個小節目,撫平了這個擔憂。彈撥合奏、廣東音樂小合奏、嗩吶獨奏、古箏二重奏都有不錯的演出,這起碼讓人知道,樂團擁有相當技術水平。香港的中樂演奏,經過多年發展,已擁有一大批受到正規訓練的演奏人員。很多人看來很年輕,但一出手就知不凡,是得到很好的老師指導才能有這般身手的。他們大部分先從音樂事務處(音統處)的普及音樂教育中得益,不少人又進入演藝學院深造,甚至到大陸轉益多師。單從技術水平看,已不能以他們的業餘身份去衡量了。從場刊介紹可以看到,當晚負責獨當一面演出的,幾乎都有這樣的從藝背景。

可是到了大合奏,水平就從靠向專業中回落了。這自然與樂隊成員水平參差有關,並不是所有團員都能從專業導師的指導中得益。但我認為這不是關鍵。

舞台上的演出,是排練的反映。專業與業餘的差別主要不在演出上,而在排練上,就是排練時的紀律和態度。相對於專業的技術,專業的紀律和態度較容易做到,甚至可以說,只要肯做就能做到。可是參與過業餘團體活動的人都知道,這偏偏是最難辦的。專業樂團排練的出席率有保證,指揮有無上權威。業餘樂團卻可能到綵排也見不到完整陣容,完整陣容要在台上見。

更關鍵的是指揮。指揮的最大功用,是排練時的訓練,而不是舞台上的表演。一個成熟的樂隊,即使指揮缺席,演出也不會有多大走樣。倒是同一個樂隊,由不同指揮排演,會有迥然不同的表現,判若兩隊。那天晚上,宏光五首大合奏有三個指揮,樂隊的表現就差別很大。李俊生最後指揮的《旭日東升》表現最出色,給宏光挽回面子。

以前聽宏光演出,也對指揮不同而樂隊判然有別有很深刻印象。宏光在香港業餘樂團中,素以廣邀不同指揮合作、指導著稱。香港的、大陸的,曾合作過的指揮該有幾十個吧?如果同場有客席指揮又有本團指揮,樂隊表現會相當懸殊。當中有隊員的態度問題,但更主要的是指揮的水平問題,看指揮能不能及時指出問題、並根據樂隊水平提出適當的改善要求,把演奏效果在技術水平限制下提升到最高限度。

我相信,對於指揮來說,指揮業餘樂隊比指揮專業樂隊難得多。從這角度看,業餘樂團的指揮要比專業樂團的指揮有更高水平才對。可惜事實剛好相反,業餘樂團都難得有高水準的駐團指揮。一場音樂會指揮太多了,恰恰證明指揮問題沒有解決。專業樂團的演出絕不會出現三個指揮之多的。

2011年4月2日 星期六

得點小病,誠亦好事

"I'm...unwell."
染了感冒,撐過兩天,昨天終於給自己放了一天病假。前天把該完成的事情做好,到了放工時,渾身發冷,抖得厲害,兩腿肌肉僵硬,上下樓梯艱難。回家吃了藥,刮了痧,昨天白天當黑夜地昏昏大睡,終於好多了。晚上還能去聽了一場音樂會。

得點感冒,雖然有些辛苦,卻也適然,覺得小病是福。人不能總無病患,經常有點小病,並非壞事。這可以加強身體的免疫系統,對染上的不知什麼型流感多了點免疫能力。

不久前曾就這個問題寫過一篇「處世忌太潔」的博文,後來有署名「漠然」的網友留言說:「現實中例子是,西方社會裡,因為環境太清潔,人類的免疫系統沒有得到適量的刺激,反而多了哮喘及其他疾病。」漠然君很可能是一位醫生朋友。

據醫學資料說,太清潔會使得身體的免疫系統沒有充分分工起來,免疫系統因而會對花粉、動物皮屑和其他普通無害的物質作出激烈反應。有研究證明,預防過敏症和哮喘的最有效辦法是讓病人暴露在含有少許病菌、過敏原物質分子、塵埃的環境中。又有調查發現,郊區和農村患過敏或哮喘的人,比城裡人少,這說明衛生環境不如城市的鄉村,反而更有利於增強免疫力。鄉下的孩子也普遍比城市的孩子健康。

幾年前,一位年輕醫生有了小孩,而在之前又養了一頭大狗,這真使人有些擔心。一是狗是不是會傷害嬰兒,二是醫生的太太幼時有哮喘,屋裡有狗總不太乾淨,會誘發嬰兒的哮喘遺傳嗎?年輕醫生說不會,養貓狗反而有利幼兒對抗哮喘。幾年下來,果如所料,小朋友雖然經常有點小毛病,但很健康活潑。

潔癖也可以從日常生活擴到其他生活範疇,例如文學,表現是極端的完美主義追求。有人說,中國古典文學就是極端完美主義的文化,有大量潔癖,好像格律詩就容不得半點韻律上的異端。因此中國詩人、畫家不少有潔癖,王維每天掃屋幾十遍,明代山水畫家倪雲林 更「經典」,他架築起空中樓閣的「香廁」,用香木搭建,下面填土,中間鋪着潔白的鵝毛,「凡便下,則鵝毛起覆之,不聞有穢氣也」。

還有所謂衛道之士的道德潔癖、以至不容異端的權力潔癖。穆斯林的原教旨主義者因而是潔癖,納粹也可以說是一种潔癖,就是血統潔癖。據說獨裁的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也有嚴重潔癖,十分害怕細菌,和他見面的人必須接受身體乾淨程度檢查。

由是觀之,得點小病,讓身體做做安全演習,也是好事一樁。日本發生核事故之後,素有後見之明的香港傳媒、議員,批評起政府不做核事故演習了。這樣的演習的確該做,但我相信到要公眾參與時,又會有很多反對聲音了,指為擾民。日本人在災難臨頭時的出色表現,是由千百年來危機四伏的天然環境培養出來的。香港環境不一樣,香港人又有太多僥倖之心。即使發生過金融風暴、「沙士」那樣的慘痛教訓,很快就好了瘡疤忘了痛,急功近利之心又張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