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新編《霸王別姬》演到北京去了 |
一種戲曲是不是真正興旺,市場是重要標誌。關於戲曲市場,國家文化部音樂學科專家組成員、浙江省長三角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院院長黃大同教授,去年十一月到福建師範大學音樂學院有一個演講,題目叫《中國戲曲當下生存,發展問題的背後》。據他的分析,從市場角度看,情況很不樂觀。
黃大同按消費形態把內地戲曲分為商業戲曲、民俗戲曲、公益戲曲,大抵就是,觀眾花錢買票進場觀看的是商業戲曲,在農村節慶演出的是民俗戲曲 (如香港的神功戲),在城市配合某種大型活動如「春晚」舉辦的是公益戲曲。他預言,在內地觀眾「看戲不用錢」的「集體無意識」之下,未來戲曲的發展趨勢是:一,民俗戲曲消費將逐年縮小;二,商業戲曲消費將繼續低迷;三,公益消費將保持規模。
河南被稱為傳統戲曲大省,以豫劇聞名。河南省社科院文學所一位研究員多年前發表過一篇題為《傳統戲曲如何再現風光》的文章,指出當地戲曲「商業性演出已極度衰落」、「風光不再」,這使河南戲曲形態出現四個趨向:熒屏化、自娛化、典雅化、名段化。
香港的粵曲粵劇境況類似,「虛火」的掩飾下,其實是商業市場不振,興旺的主要是自娛市場。絕大部分粵曲演唱會是粵曲愛好者為了自己開心而舉辦的,不惜一次又一次自掏腰包租場、置裝、延請樂師攝影師,如果想聘請名老倌拍檔,花費更是不菲,但票都是免費派送的,或由演出者自購送出去。
商業市場不振是中國各種戲曲的共同現象,即使被尊為「國劇」的京劇京曲亦不能倖免。困境之形成,顯然不是某個劇種本身的特殊原因所致。共同面對的問題是時代快速變遷,觀眾審美趣味與生活環境都大異從前,而戲曲從內容到形式都在傳統的束縛下跟不上時代步伐,甚至充滿陳腐思想意識,與網絡時代的新生代格格不入,與社會脫節。
凡是傳統的東西,經過數以百年計的錘煉,必有珍貴精華。中國文化崇尚簡約凝練、含蓄內歛,而受西方文化影響的現代人崇尚個性追求,傾向張揚開放。但從香港和西方都可以看到,緊張的現代生活其實孕育着對返樸歸真的渴求。傳統、古老的東西經過適當的改造,未必不可煥發新機,滿足現代人的需要。一齣戲看幾小時,一支曲唱半句鐘,唱的總是生離死別,結局必定大團圓,能不能改變?
黃大同指出,中國戲曲發展的歷史規律是「以新聲腔出現為標誌,追求時尚,創新善變」。粵曲粵劇算得上是這方面的表表者,最輝煌的時期正是各大老倌、各大劇團竸相創新的時期。這個傳統仍在延續。不久前為香港藝術節作開幕演出的新編《百花亭贈劍》就是新嘗試。
嘗試未必都成功。有朋友頗有期望去看戲,就失望了,特別是結局。原來的大團圓可能老套,但男女主角把所有人殺清光,然後「不負責任地」(朋友語) 遠走高飛去追求自己的自由幸福,是不是能作為當今時代的「註腳」?改編者把男女主角的愛情視為在「錯誤時間、錯誤地點、錯誤人物的陰差陽錯」,「這個戲就是講那種無奈」,最後是無奈的殺戮。
戲曲的衰落亦無奈,面對的亦是時空的錯配。
人是要到中年以後才會懂得享受慢生活的,所以戲曲的愛好者多是上年紀的人,年輕人不懂欣賞,但他們會成為中年人老年人,到時也許就能體味戲曲的優美,在這點上我是較樂觀的。但從事戲曲藝術的人必須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才能留住舊觀眾和吸引新觀眾。以香港粵劇為例,專業的,任白之後再無大師,如何能不式微?業餘的,水平好的很少,大多數都是只求亮相舞台自我感覺良好一番,娛樂一下來捧場的親友可以,要留住知音者難矣!我初學粵曲時,什麼演唱會都去聽,目的是想去學習別人的長處,到有了些技巧積累之後,目的變了留意別人的錯誤,以防自己會犯。聽了幾年,發覺大多數表演者都沒什麼進步,故此現在基本是不再聽任何業餘粵曲演唱會了,因為即使有個別唱得不錯的,但再看同場其他人都很不濟,立即興致索然。這些不求進步的人,與其說是弘揚藝術,不如說是在糟蹋藝術,令不識粵曲者以為粵曲就是這樣難聽。政府應為業餘表演者設評級制度,只有甲級的才能在大會堂文化中心等場地演出,而不是像現時那樣只要有錢就能唱,達不到水平的就先到社區會堂歷練一下,想升級就必須下苦功求進步,這樣也許能提升整體水平,留住觀眾。其實有錢就可以表演的現象也存在於專業粵劇圈,前幾年每年紅館都會有两場省港大老倌演唱會,有個香港二流唱家,因不够班,故未獲邀參與演出,但最後她包了十萬元票,就買到上台機會。但買得到也未必好,二流的擠身在一流之中,高下立見,自取其辱,更對不起花了幾百元購票入場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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