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才在埃及第一次正式總統民主選舉中上台的穆爾西,在大規模民眾示威,繼而在軍方「順應民意」下,被逼下台了。「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此之謂也。上一次的水表現為選票,這一次的水表現為街頭暴力加槍炮暴力。
如果說民意授權,穆爾西的授權比奧巴馬還大。他得到52%選票的支持,而奧巴馬僅得51.1%選票。支持民主選舉的人一直宣稱,民主優勝之處,是獲選者因為得到民眾授權,可以雷厲風行地、有效率地施政,不似「小圈子」選舉誕生的領導人處處受制肘、頭頭踫着黑。選出來的人若不如想像的好,可以在下一回選舉中另選賢能(是不是真的賢能是另一回事)。穆爾西的下場卻提供了一個活生生的反例。(即使奧巴馬也不見得他得到的授權讓他可以順利施政。)
埃及一年前的變天,是西方在阿拉伯之春一役中最大的勝利。埃及是阿拉伯世界中最大的國家,一向在中東政治中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它一下子「走向民主」,曾讓西方很多人高興。可是一年前的選舉結果卻不是很多人樂於見到的,因為代表穆斯林兄弟會的穆爾西不是他們心目中的人選。這回,穆爾西重蹈了前總統穆巴拉克的覆轍,他們可高興了?同樣高興不起來。
多少年來,國際間很多人一直有一個疑問,就是為什麼在歐美行之有效的民主,搬到其他地方、特別是非西方文化傳統的國家就取不到同樣的效果?這就如在一個地方種植得很好的植物,移植他鄉就萎靡不振了。
有學者指出,這關乎一個地方的基本制度的建立,如果法律、國防、福利、醫療、教育等一個現代化社會必需的制度不先建立起來就施行民主,社會就會像人始終生長不出完整的骨骼,健康不起來。一個地方一旦落入「爛民主」的泥沼,民主倒成為腐敗、鬥爭的溫床。此外,還有選民的公民基本素養。這都不是片時三刻可以建立的,西歐各國的這個進程耗費了幾百年。美國從建國起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才有真正的全民選舉,也花了差不多二百年。
埃及一年前才實施的普選一下子崩潰了,也就不足為奇。可是這很令人擔心,擔心就此為阿拉伯世界的「民主」立下了惡劣先例,就是選只管選,老子不喜歡時,就把你推翻。如是者你做初一,我做十五。這也算民主──大民主。民主於是形成以暴易暴的惡性循環。
英國《經濟學家》周刊在題為〈埃及的悲劇〉的報道中指出,這將為阿拉伯世界其他不穩的民主國家創下可怕先例,它會鼓勵那裡的反對派不在議會而在街頭、不用選票而是用暴力去推翻政府。這也向其他伊斯蘭政黨發出訊息:即使贏得大選,也會遭反對派以非民主手段推翻。它們一旦有機會執政,會怎麼行使權力?
埃及如今正是千瘡百孔,人口去年突破九千萬,國家卻是一直沒有發展製造業去解決就業問題,以致24歲以下工作人口的失業率高達四成;糧食、能源皆無法自給之下,政府的財政開支28%要用來提供能源和食品補貼,以致財政赤字連年快速上升。動盪又讓遊客、投資者都裹足,如何是好?
誰能夠憑着在選舉中得到授權,就順利解決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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