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聽音樂會,主要是去享受,享受音樂,享受現場演奏的氣氛。若有其他附加值、得額外收穫,那自然更好,例如會會志同道合的朋友,給演出的朋友捧捧場、打打氣;又或者得到音樂之外的其他藝術感受:詩詞、書法、繪畫……。上星期六到香港大會堂音樂廳欣賞宏光「醉夢紅樓」音樂會,大概不少人有音樂之外的各種不同滿足。音樂廳雖然不爆滿,但氣氛很好,音樂不錯。
宏光作為業餘中樂團體,經常邀請不同的專業音樂家合作。這既有助提高樂團水平,也給觀眾新鮮感。這次就請來本港的著名洞簫演奏家譚寶碩合作,讓譚寶碩施展了渾身解數,樂隊、演奏家、觀眾都受益。譚寶碩在藝術領域中涉獵甚廣,如宏光團長李俊生在演出場刊中說:「譚寶碩 先生能演、能書法、能繪畫、能詩詞;遊刃於詩書畫樂諸界之間,於樂壇中則以擅奏洞簫和製造洞簫見知於同好。」演出中,舞台背幕投射出譚寶碩的書畫創作,以配合不同樂曲意境,這有助於氣氛營造,豐富了觀眾的想象,是很好的賞試。
這樣的配合,在正式音樂會上很少出現。大概,對於習慣演奏「嚴肅」音樂的音樂家,這有點花俏了。這裡當然有個「度」的問題。現今的多媒體手段很方便,也因此容易濫用,對音樂欣賞、演奏甚至場地形成干擾。當晚的舞台與正式音樂會的舞台不同,兩邊露出部分側幕,而本來用來反射聲音的舞台側牆移至面向觀眾。這縮窄了舞台,音響效果也應受影響。這改變不知道是否與須要投射幻燈片有關。
就宏光演出而言,影響似乎不大。近八十人的樂隊把舞台擠得滿滿的,樂隊整體音色豐滿而柔美,是聽宏光演出較少聽到的。這與樂隊的聲部配置和選曲都有關。
從「演員表」發現,嗩吶只有兩支。對一個近八十人的樂隊來說,這看似偏少。一些人數較少的樂隊,嗩吶也往往不止此數。嗩吶的音色雖已改良得較柔和,但仍然霸氣十足。幾支嗩吶足以讓樂隊頭重腳輕。而宏光偏重於拉和彈,而且都在演出中表現出相當強的中音部。拉弦中有六把中胡,彈撥中的中阮、大阮、三弦更有九把。二胡的音色豐厚、潤澤了,不僅是因為有近二十人之故,也因為有中胡的堅厚襯托之故。
音樂會的選曲與文學有密切關聯。重頭戲的《紅樓夢》組曲與曹雪芹的名著相關,粵語吟唱《將進酒》是李白的名篇,《感懷》一曲選自源出於王維詩意的舞劇《大漠孤煙直》,《蘇堤漫步》可聯想到蘇東坡在杭州的政風文采。通過譚寶碩的書與畫,這些都不難與音樂聯繫起來。
音樂並非越艱深越好。現代藝術近年興起簡約潮流,連流行文化也簡約成風。人們接受簡約,有利於親近中國傳統藝術。中國不同門類的藝術都追求簡約,常常跡近西方近代才有所發現並興起的抽象藝術。譚寶碩擅長的洞簫就是十分簡約的樂器,不過是一根挖了幾個孔的竹竿,比起西方安裝了不知多少個複雜部件的長笛、黑管之類,簡約極了。
宏光那個晚上的選曲也偏於簡約,沒有多少艱難、複雜、快速的演奏而重於旋律,樂隊演奏得舒服,聽眾也聽得舒服。對一個業餘樂隊來說,這樣揚長避短,是聰明之舉。
藝術不必避簡單,只要能簡而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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