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國語歌、普通話歌,普遍是先詞後曲的,因為歌詞中字的音調限制較少,「不怕」倒字。粵語歌則普遍是先曲後詞,因為字的音調限制很大,字的音調稍變,字義就變了,或者讓聽者莫明其妙,像「耶穌歌」把「耶穌愛你」唱成「耶穌哀你」──「愛」與「哀」只有一度音程之差。
用國語填寫歌詞真的沒有倒音問題嗎?事實上不是,《你的眼神》中的「有情天地」我怎麼聽都是「有青田地」。以前聽一位內地音樂家詬病內地早期的革命流行曲《我是一個兵》,說劈頭第一句唱的是其實「我是一個餅」。但為什麼一般人不覺得這樣的倒字成問題呢?
國語也好,普通話也好,其實屬於北方官話或稱北方方言。北方官話使用的地域很廣,廣及東北、西北、西南,於是口音有很大差異。差異主要在音調上,如果以拼音寫出來,基本上相同,只是音調變了,而且是有規律地變,如第一聲變第二聲,第三聲變第四聲之類。山東話、河南話、山西話、四川話、東北話等之間的分別,基本上是這樣的。在北方官話人群中,說話溝通沒有多大問題,即使不能說對方口音的話,互相也都聽得明白。在北方的相聲表演中,演員經常穿插不同的官話方言,當地觀眾都聽得懂,都懂得笑。聽不明白的,就一定屬於非官話人口,像吾等「南蠻」了。
這樣,國語歌、普通話歌這裡那裡有倒字就不成問題,可能有些人會聽得更親切。
粵語之下也有不同地方口音的粵語,例如廣西白話、南番順口音的粵語,但差異沒有北方官話各種方言的大。廣西、湛江那邊會把陰平聲說高一度,從 re 變成mi;順德話則把所有的陽平聲 so 變成陽上聲 do。這都不礙溝通。在填寫歌詞時,出現這樣的倒字也不成問題,以前一些老倌如白駒榮唱粵曲也有地方口音。但相對於北方官話,這樣的寬容度小得多了。
人們說到以粵語填寫歌詞、或者把粵語詩詞譜成歌曲之難,一定會歸咎於粵語的九聲,說是因為有九聲之多的限制。我對此不以為然。
九聲之「九」很誤導。它其實是很籠統、很模糊的概念,其中雜以音高、收韻、有沒有滑音來劃分。若純粹以音高來劃分的話,其實就只有四個,即 sol、la、do、re,即九聲四調(有別於九聲六調之說)。這麼一來,難度就低了一半有多。也就是說,寫粵語歌,先詞後曲遠遠不如一些人所說的那麼困難。所謂九聲的限制,不過是逃避困難的藉口而已。
香港也有人先詞後曲而寫出佳作的。最出色的可能是于粦的《一水隔天涯》。我曾思忖:這究竟是先曲後詞?還是先詞後曲之作?有一次見到人稱大師的于粦,就親自問他,才確定是先有詞的,不過歌詞在個別地因為旋律上的考慮,作了調整。由於旋律寫得好,許冠傑還曾再填詞去唱。
寫詞的、寫曲的能這樣合作,自然有利創作。許冠傑許多歌一手包辦曲與詞,黃霑也一樣,所以都不乏佳作。黃霑的《滄海一聲笑》肯定是先有了由吟誦「滄海一聲笑」自然而成的 la sol mi re do,再發展出餘下三個樂句和歌詞來的。
香港的粵語流行曲若能多從先詞後曲去創作,說不定能走出一條新路來。這不容易,但試想,有哪一種藝術創作是容易的?是沒有限制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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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作參閱:粵語的九聲六調
http://silverylines.blogspot.hk/2008/12/blog-post_09.html
粵語的入聲與超陰平聲
http://silverylines.blogspot.hk/2008/12/blog-post_1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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