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有這樣的情境:一批遊客被困在公海一艘即將沉沒的救生艇上,除非有一個人 ── 任何人 ── 跳進或被丟進海裡。誰該犧牲?該抽韱決定?還是投票決定?
這是紐約大學法律與哲學教授羅納德.德沃金(Donald Dworkin)在探討民主的 Is Democracy Possible Here?(民社在這裡可行嗎?)一書中提出的假設。他認為,絕對公平的看來是抽籤,這讓每個人都有平等的活命機會;而投票看來是非常壞的主意,因為不該起作用的因素如血緣、友誼、敵對、猜忌等將起到決定性作用。
德沃金指出,一個群體要就無法取得一致意見的問題作出決定,總以表決作決定「是嚴重的錯誤」。
一些有「現代」思維的人可能認為,抽籤只講運氣,不經大腦,沒有參與感,落後於時代。其實一些涉及政治的重要決是由抽籤決定的,例如一些地方的徵兵,不會由公民投兵去決定誰該當兵。古希臘的雅典人曾以抽籤來選擇領袖。並不是說這是最好的方法,而是「假如我們以同樣的方式選舉,也沒有特別明晰的跡象表明我們立法者的質量會下降」。
抽籤也不一定適合於所有場合。譬如,也是在海上,一艘載滿人的船的船長突然倒下了,該有誰接任?只能是能者居之,誰有能力、有資格誰上,涉及專業知識、技能,不會由乘客投票決定。
涉及到科學、專業的東西,大家都知道要尊重有關領域的特殊性,只能據其中的定律、規則而行。數學的答案,能夠投票定對錯嗎?小學老師可能用這個方法測驗全班的認知程度,但不會讓投票定對錯,即使小學生也知道這是荒謬的。
可是這個世界偏偏不乏這樣荒謬的事。
歐洲疫情仍然嚴峻,各國卻都紛紛嘗試「解封」了。可是封城封國不難,有序解禁則不易。法國總理菲利普二十八日為此把解封方案交到國會討論和投票。當初宣布封城沒有經由國會投票,怎麼解封就要呢?
其實,是封是解都是醫學、科學問題,該怎麼做,掌握傳染病知識尤其是新冠病毒最新知識的專家最有發言權。但封與解都要行政配合,要政治領袖綜合判斷和指揮。拿到國會去由並無司政權力的議員議論,只會成事不足錯事有餘。
據旅法學者宋魯鄭觀察,這「無非是政府和執政黨對解封沒有底」之故。讓不懂醫學的議員們發表意見,不同政黨各有盤算,立場先行。結果,投票完全以黨派立場劃線,所謂辯論根本不起作用。
以多數決定正誤,與啟蒙運動時的法國哲學家、數學家孔多塞 (Condorcet,以「孔多塞悖論」或稱「投票悖論」馳名)有關,他以數學論證出,一個群體的每個成員假若都有超過五成能力對某個問題選出正確答案,則通過吸引盡可能多的人去投票,得出正確答案的機會就可最大化。
可是這個前題不是太脫離現實了嗎?放到政黨政治去,就更「堅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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