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翡冷翠 |
李商隱的詩句往往因此而讓人浮想聯翩。「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說的是什麼,連專家也各有各話,一般人更不易明白,但都喜愛。其中一個原因是每個字詞都有美意,不求甚解,也能在心中泛起美妙感受,心中產生的不僅是一幅畫,因為它不但有色,還有聲,還有難宣諸語詞的朦朧意韻。大概,這就是王國維所說的境界。
那怕一個單字也有這樣的作用。中國人起名,選字時就有這方面的考慮。形音義三音俱佳當然最好,否則取其一二亦不錯。雙字詞中最能顯示形音義之美的可能是雙聲疊韻詞了,如崢嶸、窈窕、酩酊、巍峨、逍遙、婆娑、輾轉……等。
不久前寫到意大利名城佛羅倫斯,也用上它的另一譯名翡冷翠,不想在一個朋友圈中引起議論紛紛。它上世紀初從意大利名字 Firenze 翻譯而來,較接近原音,而當地的手工藝精湛,大理石、寶石、皮甲等的加工都有數百年盛譽。當地最著名的百花聖母大教堂採用彩色繽紛的大理石砌成,其中以一種翠綠的大理石最奪目。城名譯作翡冷翠,三個字的組合本身就予人美感,既出於譯者對這座名城的詩情愛意,又切合音韻,宛若天然。相對之下,佛羅倫斯從英語譯名而來,但求譯音,根本無意可言,自是失色了。
朋友間議論這源自誰人手筆,提到不同的前輩翻譯高手。這其實也是多年來的爭論議題,有人提到魯迅、溥雷,而一般認為是徐志摩的傑作,主要原因是他二十年代就有《翡冷翠的一夜》情詩傳世。可以說,翡冷翠這惹人喜愛的名字,從一開始就給點染上浪漫色彩了。
問題是,能不能因為翡冷翠這名字惹人鍾愛,而予以仿傚來翻譯外國名字? 即把譯者的個人感情投射到譯名上去?
香港人翻譯外國名字時,常常仗着思想開放、腦筋靈活而有別出心裁的創造,也常把思想感情投射其間。
最明顯的是荷里活明星的譯名,尤其是女明星的譯名,如柯德莉.夏萍 (Audrey Hepburn),瑪麗蓮.夢露 (Marilyn Monroe),都務求全名譯得女性化,富有美艷感。夏萍、夢露,多像李商隱、杜牧的選詞。問題是這不是名,而是姓,她們的父親該不會也叫夏萍、夢露吧?
美國十九世紀有位總統叫 James Monroe,他確立了至今常被人提到的蒙羅主義 (Monroe Doctrine),即把拉丁美洲視作美國的後院。按照瑪麗蓮.夢露的譯名,把這稱為「夢露主義」就很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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