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 democracy possible here? (這裡可能民主嗎?) 是美國紐約大學已故法律與哲學教授 Ronlad Dworkin (羅納德.德沃金) 的名篇。德沃金曾在耶魯法學院、牛津大學任教,二零一三年去世時,獲推詡為「過去一百年最重要的法律教授之一,可能高踞榜首」。據美國《法律學報》( The Journal of Legal Studies) 的調查,他是第二位最多被人引用的法律學者。《這裡可能民主嗎?》中的「這裡」指的是美國,大陸的譯本書名沒有這兩字,是為《民主是可能的嗎?》。不管怎樣,說的其實是西方現代的民主形式發展了二三百年後,何去何從的問題。
這本書其實是二零零五年在普林斯頓大學五個演講的基礎上完成的,書名是最後一講的講題。
他在破題中就說到:「我們的國家政治連體面的初中辯論水準都沒有達到。當我們的候選人清嗓發言時,使我們尷尬得如坐針氈。」可就是這樣的候選人引導着數以百萬計的選民去投票作出決定,而「這些民眾沒有受過經濟學、哲學、外交政策或環境科學的訓練,沒有時間或可能沒有能力在這些學科中達到勝任的水準」。這不就是美國正在進行的總統選舉、英國脫歐公投的寫照嗎?能不使人對這樣的和類似的「民主」有「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淵」之憂嗎?
他舉了這樣的例子:二零零四年總統大選前的民意調查發現,有一半美國人以為「九一一」事件的刦機犯是伊拉克人;在冷戰最熾熱期間,多數美國人不知道蘇聯並非北約成員。
這會形成可怕的惡性循環:無知的選民與愚蠢的政客互相把對方推向更低的水平。特朗普之流的出現,英國公投前「英國人對專家受夠了」的公開叫囂,因此並不奇怪。這是德沃金所稱的「智力退化型政治」 (dumper-down politics)。
德沃金講到什麼是民主時重點講了「純程序性」的多數主義 (majoritarianism)。它的「古老和正式版本」來自啟蒙運動時的法國哲學家、數學家孔多塞 (Condorcet,以「孔多塞悖論」或稱「投票悖論」馳名),他以數學論證出,假設一個群體的每個成員都有超過五成能力對某個問題選出正確答案,就可以通過吸引盡可能多的人去投票,而把得出正確答案的機會最大化。即是投票率越高,得到正確答案的機會就越大,答案越可靠。
可是你一定也能推算出,如果不是每個成員都有這樣的能力,要得到正確答案就難了。說不定越多人投票,越不可靠。
如果議題只限於什麼可以取悅民眾,例如某個社區要加建籃球場好還是音樂廳好,這樣的投票是可取的,但進入到深刻的議題,例如道德、政治議題就不行了。但多數主義者認為,「一個決策是民主的,即使它非常不公正」。
德沃金認為,在這樣的投票中,選民只是在「數字」上得到政治參與的資格,對於「數目的暴政」是無能為力的。多數主義民主只是純形式的平等條件。對複雜的議題只作技術性處,反而會掩蓋了問題本身。
可以見到,拉票、游說、作秀、抹黑、信口開河、開空頭支票、濫用民主程序而拉布,以至賄選等等都由此而生。結果是民主的庸俗化,民主制度的質量每況愈下。這不但在政治上有害,而且造成議事效率低下,影響到經濟民生,不利於國家的國際競爭力。只要觀察一下時下各國各地的種種選舉,不難看到各種假民主之名演出的醜行。這也就是福山所批評的「腐敗的美式民主」,是讓克魯格曼(克魯明)悲切呼籲 Make America governable again (讓美國重新可以管治)的民主。
德沃金有治理良方嗎?他提出「伙伴式民主」(Partnership Democracy),這要求把所有政治參與者視作合作伙伴,而首先要做的是教育,包括教育傳媒。這不是首創的,歐美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就有過相類似的理論,如「參與式民主」、「(選舉)委員會制度」(Council System)、「審議日 (Deliberation Day)」、「協商式民主」等等,重在提高投票的質量。
然而放眼當今世界,在資訊爆炸的同時,反智的流行文化當道。這些可能都不過是空谷傳聲。
(英國脫歐公投感言之五,完)
越低智越大眾嘛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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