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看似簡單,做起來卻是一點不容易。中國畫經常畫得簡約,很多東西聊聊幾筆就畫出來了,比如畫樹、畫石。看畫家的示範,下筆不假思索,擦擦擦地手不停揮。不一會,樹一棵一棵積成林,石一塊一塊積成山。到自己下筆,才知道每下了一筆之後,接着的每一筆都有不知該往哪裡落下的苦惱。畫畫,原來是很傷腦筋的事,要不停思索。
畫家的示範,在網上可以看到很多,中國畫、西洋畫都有,有些加上剪接、快鏡,示範過程就更流暢了,你也看得舒暢,可是這就讓你產生錯覺,以為事情很容易。日前看到一段范曾的示範,真嘆為觀止。他一手拿煙斗,一手拿筆,在貼於牆上的六到八尺的大畫紙上繪畫人物。看不到紙上有沒有草稿,只見他氣定神閑地不斷落墨,那風格強烈的人像就筆墨酣暢地躍然紙上了。他年輕時畫過很長時間的「公仔書」,這嫻熟的功夫該是那時起練出來的。
這讓人想起神箭手與賣油郎的故事。神箭手彎弓連發三箭,箭箭穿過百步外的金錢眼,觀者無不稱讚。一賣油郎卻說:「沒什麼了不起。」接着把油瓶放在地上,掏一枚銅錢放在瓶口,再把把油提打滿,對準油瓶一斟,油如一線直下,不偏不倚通過錢眼直入瓶中,半點不沾銅錢。這一絕技絕不下於神箭手的百步穿楊。功夫,都是練出來的,要練到出手能不假思索──起碼看似不假思索。
一位佛門弟子在茶敘中告訴我,她在馬來西亞的師傅寫字寫畫也下筆飛快,弟子們不斷給他送紙接紙,他一張一張塗抹,一下子就鋪滿一地;要辦新作展覽,一兩 天就「搞掂」了。
據說,這位大德練習書法二十幾年,畫畫卻是最近的事,可是一畫就很好。秘訣是:得禪修之助,人的潛能通過禪定而得到發揮。她建議我也修禪去,還說九龍那邊有個很好的道場,禪修課程很有系統。我嘛,以慧能之句「心定何勞持戒,行直何必修禪」,打個哈哈推搪了。我當然不敢自恃「心定」、「行直」,只是給疏懶找得藉口而已。
朋友是虔誠佛子,有學問,有篤行,到過不少地方修禪,包括到一行法師的梅村去,並隨一行法師宏法。一行法師即將來港,她又要大忙了。
我也忙,工作的忙有限度,工餘之忙更忙。星期六在家裡做水墨的水拓試驗,忙了一整天,有些半成品的東西,但如何加功以生出成品,卻不知道。對着那些抽象的水拓畫象一幅幅左看右看顛倒看,也是忙,耗時間。而加工一旦失敗了,就很洩氣。只能告誡自己,這是一個從不自由到相對自由、到自由的過程。這樣的過程其實過去經歷過不少,怎麼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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