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12日 星期三

青梅:買一斤?買兩斤?

每次去街市、超市,我都有接受理性/非理性考驗的感覺。譬如,青梅一磅九元,兩磅十六元,你買一磅還是兩磅?

根據西方經濟理論,人怎麼花錢、怎麼投資,一定是理性的。這樣的集體理性形成亞當.斯密「看不見的手」,這手會讓自由市場完美運作,仿如「上帝之手」。

可是這樣的理性越來越受質疑了。

二零零八年華爾街爆發禍及全球的金融海嘯,當時的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到國會接受質詢,承認犯了錯誤:他原以為企業為了本身利益 ,會順利成章地保護自己的股東,因而一直鼓吹取消對金融業的管制,讓市場力量自行其是,由市場理性自己管理市場。金融海嘯卻以傪痛事實證明了市場的非理性。

經濟學有「實驗經濟學」,美國普林斯頓兩位經濟學家把心理學研究和經濟學研究結合 ,以解釋人們在不確定條件下如何決策;兩人據此在二零零二年據此贏得諾貝爾獎。研究發現,人和企業的決策常常是非理性。可惜,這未能阻止金融海嘯在幾年後發生。

如果大企業、大銀行在動輒以億美元計的投資也經常作出非理性決策,一般升斗市民在買賣、投資上有非理性所為,就一點不出奇。《怪誕行為學》一書有大量這方面的事例,這書原名 Predictably Irrational: the hidden forces that shape our decisions (直譯是「可預期的非理性,我們決策背後看不見的力量),作者 Dan Ariely 是以色列人,是美國杜克大學的心理與行為經濟學教授。他直言,人人都是非理性的,而且是可預測的非理性,即非理性會一次又一次以相同的方式發生。於是,這些非理性有可預測性,據此可以為改進決策、改善生活提供支點。

「人人都是非理性的」的意思,應當是人人都是理性與非理性的綜合體。理性一面較顯性,非理性則常常是隱性的,你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可是它常常左右着你的行為,例如讓你不必要地買了兩斤而不是一斤青梅。

更有甚的是,有所謂「理性弔詭」,即理性中存在非理性。這是廣泛的存在,這甚至存在於被視為最理性的科學之中。

通過歸納法得出的結論、定理,都會被視為「真」,這其實不過是指定條件範圍內的「真」。事實上,「完全歸納」並不存在。「天鵝都是白色的」這「真理」,到黑天鵝一出現就不真了。這很科學,科學都接受「證偽」。

可是在其他領域,「證偽」則難。經常是,說得通的就是合理的、理性的,人們多不願花時間去看一看「合理的」是不是真實的,有多少是真實的;是不是理性的,有多少屬理性的。理性的自信鼓勵了人的野心,鼓勵人們去追求主觀的真,而不是客觀的實。

譬如民主,你認為讓你投票你就有權利,而不知道這可能在表面上尊重你的權利,實際上是說沒有人會對你的選擇負責。英國脫鉤就是這麼抉擇,按制度設計,要在重大、複雜議題上為平民百姓作主的國會,把決定權交給全民公投,其實是狡猾的「卸膊」。

西方整個經濟制度、政治制度都建基在「人人都是理性」的假設之上。這越來越像浮沙上的城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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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閱 TED/Dan Ariely:Are we in control of our own decisios?
https://www.ted.com/talks/dan_ariely_asks_are_we_in_control_of_our_own_decisions/transcript?languag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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