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陳家祠 |
這是把千年前的古韻書視為不可有違的金科玉律之下發生的。對一般人而言,一個讀音要受千年前古人的口音束縛,簡直匪夷所思。放在古羅馬、古希臘文化早已中斷的西方,這就更奇怪。在英美等國家,權威字典會不斷修訂,一個字該怎麼讀,完全沒有以古為正的觀念,注音從今、從眾,不過也會標注異讀音。英語不會視莎士比亞時代的讀音為正音,美國的字典不會因為英語源自英國而視英國口音為正音。
英語是拼音字,口語音較易變化,書面字的拼寫要及時因應口語而改變則不易,這造成英語的讀音與拼寫日益脫節。漢語沒有這問題,硬要語音不變,可說是自討苦吃。近日讀到香港文字學權威單周堯教授花 12 年編纂的《當代粵語正音字典》快將面世的消息,大為高興,高興的是教授說這部字典的一大特色是「不離地」,即不會囿於古音而脫離現實。
香港近年出版過一些標榜「正音」的粵音字典,且刮起過一股標榜「正音」的歪風,不知道凭着什麼力量,使電視電台的播音員都跟着所謂「正音」說話,讓人不斷受到「時奸」之類邪音的轟炸。
單周堯教授與暨南大學文學院前院長詹伯慧教授共同主編的這部新字典也以「正音」為名,但這是「當代粵語正音」,即有別於「非當代」的粵語「正音」。
中國文人從來有崇古之風,愛以古為正宗,以古為雅純。事實上,語言、文字、藝術都有生命,生命之特徵是不斷變化、發展,正與俗,雅與俗都可以互為轉化。清人劉熙載就文字的演變說:「後世之所謂正體,由古人觀之,未必非俗體也,俗而久,則為正矣。」清人范寅亦有名言:「今之雅,古之俗也;今之俗,後之雅也。」只知從古,無異於畫地為牢。
語言從來都是大眾共同創造的,出於溝通的需要而約定俗成,只要大家都接受就可以。漢字並非拼音文字,粵語主要是口語,少書面語,束縛更少。可是坊間的粵語注音字典多與現實的粵語脫節,多拘泥於古韻書反切的讀音,或者標的是老一輩粵人的讀音。
若非單周堯指出真不知道,普普通通的「滴」字,坊間字典的標音都是「的」,而不是我們日常所讀的「敵」。不過我們口語中也把「滴」字讀作「的」的,如面頰上兩邊的鬢腳叫「的(滴)水」,武俠小說中有神秘武器「血的(滴)子」。可是你「正音」而說「的(滴)酒不沾」,「水的(滴)石穿」,就讓人側耳了。讀作「敵」錯了嗎? 沒有錯,這是「當代粵語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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