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十月十六日刊登了一篇從日本大阪發出的長文,題目是 Japan Goes from Dynamic to Disheartened ( 日本從充滿動力變得垂頭喪氣)。文章讓人讀來驚心動魄,這既是因為看到日本的衰頹竟一至於此,而更因為由此警惕到歐美以至香港的潛在危機。
曾幾何時,日本被視為各國經濟發展的楷模。八十年代時,關於日本發展模式、經驗的書充斥世界。到一九九一年,關於日本可在二零一零年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的預言仍流行於世。到了今天,這不但沒有實現,反倒是日本經濟居世界第二的地位也被中國超越了。一消一長之間,日本之衰落明白不過。
說來難以令人置信,日本股市如今的市值,竟然仍只及一九八九年的四分之一;日本的國債與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達到200%,是世界最大的。
當然,日本的衰落並不表現在日本人現在怎麼窮困了,而在於對未來的信心和消費模式。這很大程度上反映在年輕一代的身上。
日本的衰落始於一九八五年日圓被迫大幅貶值之後。一九八七年的世界股災雪上加霜,使日本經濟泡沫在八十年代未、九十年代初爆破,日本至今處於通縮的陰影之下。日本的八十後、九十後,即整整一代人,從懂事開始,就只知道物價是不斷下跌的,越遲購物越便宜。要保障自己的未來,一定要靠自己儲備,背負如山債務的政府靠不住。
《紐約時報》的文章把這稱為「日本化現象」(Japanification),就是在不斷通縮下,人們不願花錢,企業不敢投資,「水浸」的銀行把利率降到零還是沒法把錢貸出去。這就是需求塌陷形成的惡性循環:物價下跌,失業增加,消費者都怯於花錢,企業都不敢擴充發展,進而又使物價進一步下跌。
這造成了悲觀主義文化、宿命論流行、對未來不寄厚望,並且造成一代人與一代人之間的摩擦。
文章認為,日本化現象給世界帶來的最不祥警兆,是一個富裕而充滿活力的國家,可以因為通縮而陷入社會與文化覆轍之中,難以自拔。
以前,日本人有個外號叫「經濟動物」,就是工作狂。如今,這一代人已老化,無以為繼。年輕一輩被譏為「食草動物」,就是荏弱畏縮、吃不得苦、鬥心不足。他們又被稱為「痛恨消費者」,而他們則叫自己做「倖存的一代」,是經濟泡沫爆破之後幸好生還下來的一代。
多年來,一次又一次有人說,日本經濟終於有起色了,出現了真正的復蘇苗頭,可是所有這預言都落空了。日本人去年把一向獨大的自民黨攆下台,希望可以釜底抽薪。可是如《紐約時報》文章所說:「對很多日本人而言,這可能太遲了。日本已創造出整整一代年輕人,他們不相信能像上代一樣得到那些與生俱備的權利,即可以找到穩定的工作,可以提高生活水平。」
這篇文章是為歐美讀者而寫的,希望歐美以日本為殷鑑,不要對當前的經濟悶局掉以輕心。
香港人讀來又該有什麼感受?我們仿佛也出現了對前景徬徨的整整一代人了。
包括香港人在內的中國人讀來又有什麼感受?日本軍國主義與德國納粹主義都是在三十年代的大蕭條為背景下崛起的。了解日本的經濟狀況,有助我們了解日本當前的政治與外交動向。
**
《紐約時報》文章:
http://www.nytimes.com/2010/10/17/world/asia/17japan.html?_r=1&scp=2&sq=martin%20fackler&st=cse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