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25日 星期一

王心心的《羽》,語焉不詳

香港有不少福建人,不少來自泉州。偶爾,可從關於福建人聯誼活動的報道中見到,有南音──一種以泉州為中心的民間說唱藝術──演出。可是這種福建南音在香港好像難登大雅之堂,似乎沒有作為一個藝術品種的正式演出。在閩南人很多、大受閩南文化影響的台灣,稱作南管的福建南音卻有很高的藝術地位。我對之其實所知不多,只是靠看過台灣南管藝人王心心的演出才稍有了解;差不多兩年前看過一次,第二次就是上星期五看到王心心應新視野藝術節邀請前來的一次演出。

兩次演出都力圖創新,上一次在傳統範圍內進行,這一回則突破傳統,雄心大得多了。

「心心南管樂坊」帶來的是《羽》,是一闕南管歌劇。單是這形式就夠突破了,因為南管(或者南音)一貫都是說唱藝術,是靠藝人自彈自唱,或者加上簡單的伴奏,去展示內容的。上一次,王心心演出的大軸是《琵琶行》,一人坐着唱出白居易詩歌的全本,變化跌宕十足,由始至終扣人心弦,讓我大開眼界。這次,南管變成了演繹一闕歌劇的手段,除了歌唱部分,形式幾乎完全變了,連音樂伴奏也很大不同,而導演是德裔法國人漢柏斯 ( Lukas Hemleb)。

這是一個只有一個半小時的輕型歌劇,除了由頭帶到尾演出、並且負責音樂創作的王心心,最吃重的是漢柏斯,他除了導演,還包辦燈光設計和舞台設計。他的手法簡約而創新,配合着南管一嘆三唱的極紓緩節奏,一再在觀眾不知不覺間改變了舞台意境,例如在幽暗舞台上悄悄垂下亮起的幾十個象徵星空的燈泡。在第一幕「請神」中,利他用香火的煙和味,在頂燈下營造出的神秘氛圍,加上六位樂師、歌手分兩側盤腿對坐,似六尊菩薩,而主角王心心穿披超長衣裾白袍,長時間背向觀眾紋絲不動坐舞台幽暗深處,舞台像廟宇大殿,氣氛懾人。

從全劇來看,漢柏斯貢獻巨大。完場了,給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可能就是他的舞台設計手法。可是這麼一來,《羽》要達到的目的,就可能如劇中織女的羽衣一樣失落了。

《羽》為了尋求突破,劇本不受傳統約束,把牛郎織女的故事作超時空加工,讓仙女給牛郎偷走羽衣後,回不了天界,滯留人間,陷入永恆的孤獨。於是有仙女到了廿一世紀台灣一婚紗店,與店長邂逅的情節,進而男女身份對易,論辯愛情。

從演出後演員與觀眾的答問看得出,劇中的信息難以清楚傳出,情節、邏輯、理據不清,觀眾不明白仙女之苦何來。我也一樣。

我以為,劇本為仙女設定的處境原可以大有作為,用以探討愛情「曾經擁有」與「天長地久」的矛盾,或者探討天上的理想國與人間的大千世界之間的抉擇,都應當可以發人深省。 問題是南音的節奏慢得令現代人難耐,演出時間又有限,可以發揮的空間就很小了,落得個語焉不詳,莫名其妙。

音樂似乎也有類似問題,切割得零零碎碎,難以形成完整的大模樣,不如上回聽一個故事、一首詩歌那樣,整個鋪排,起承轉合,井井有條。

看來,南管要從說唱的小巧玲瓏過渡到歌劇的大塊文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要比較,我還是喜歡兩年前的那次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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