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對香港人的文化修養有什麼評價,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利用閑暇學點文化藝術的人越來越多了。這從各種文藝進修班多如雨後春筍可以看得出,各家大專院校院的校外課程部的有關課程之多,令人眼花繚亂,很多還不易報名。工聯會的業餘進修中心的班,報名也很火爆。我試過去報一個裱畫的班,誰料一早就爆滿了。
我想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人口老化,不過在港人目前平均健康水平下,退休者大都精力充沛,提前退休者更不在話下,他們要求進修某門藝術的大不乏人;二是在職者工作壓力大,希望通過藝術的熏陶減壓;三是不少家長要求子女作課餘進修,自己也隨而陪養出了興趣。這形成了一個頗具氣候的文化藝術業餘進修市場。
上星期六與幾位朋友茶敘,其中一位是近年在香港畫壇卓然有成的書畫家。一番聚舊後,另兩位朋友已揚言,將來手上的工作能放下時,就跟畫家學書習畫去。
畫家朋友的畫室就在附近,茶敘後就到畫室參觀,而竟然頗有得益。
朋友的畫室並不大,約四百英尺光景,兩個小房間之外的空間裡搭出大畫桌。朋友的學生看來可以在畫室自出自入,不管畫室主人在不在,都可以進去布墨敷彩。進門去,七八個學生已圍着畫桌各自揮毫了,有寫書法的,有畫畫的。學生都是成年人,一了解,原來藏龍臥虎,有現任政府高官(副秘書長呢!),有得過香港小姐銜頭(亞軍呢!)。從筆墨可以看得出,各人都十分認真,不少在畫工筆打基礎,筆筆細緻。一幅畫,到畫室畫,拿回家又畫,花的心思、時間着實不少。他們似乎也沒有上課下課時間限制。
說是認真,卻又隨意得很,不斷有輕鬆談笑,做老師的與學生打成一片,當學生的自然「放肆」。有人帶來的魚子醬、餅乾一打開,畫筆都放下了。
這不像課堂,倒更像友人間的雅集,隨意、寫意、愜意。於是,我在慫恿下,也揮筆寫上幾個字。
朋友組織了學生,下周就到黃山、宏村、南京旅行寫生去。這是學習之旅,而更像人生享受之旅──把個人的興趣與生活融合,確是人生的莫大享受。這些學生看來都是為業餘興趣而學畫的,大概沒有人想當個專業畫家。業餘興趣,一點不可以輕視。
不久前在報上讀到李歐梵一篇文章,說的是他圓了幾十年來的心願:當一次管弦樂隊指揮。李歐梵喜歡古典音樂,寫過不少古典音樂評論,因而也想「下海」,試試指揮管弦樂隊。他談到,人生際遇要靠人、地、時的「偶合」,然而有一樣東西可以長存,這就是個人的興趣。他認為,個人的興趣不一定要變成事業,有時作為業餘愛好者更有意義。對這樣的愛好,他還說:「只有最執着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不能輕易放過。」
說「執着」,用佛家的觀點去看,自然不對。如把這理解為努力不懈,那就「執着」好了。
**
補記:
翌日上班途中,在巴士上讀到袁枚《偶成》詩:
有寄心常靜
無求味最長
兒童擒柳絮
不得也何妨
「有寄」、「無求」,可作不同理解,然放諸個人嗜好之追求,甚適當。用今日用語,是重在追求之「過程」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