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7日 星期四

哈佛教授的擔憂:新冠肺炎可能長存

對於被正式定命為COVID-19的新冠狀病毒肺炎,還有很多未知之數,肯定的是,它的傳染性很高,但據中國統計的整體致死率約為3.5%(湖北以外不到1%),相對於MERS和SARS分別高達四成和一成的死亡率,低很多。

可是,COVID-19正因為高傳染性、低致死率而讓人擔心:它會不會像流感一樣反複出現,揮之不去?

由病毒引起的傳染病有個特點,就是病毒如果太兇惡了,一下子就把人這個宿主弄死,就沒法繼續在人間持續傳播,疫症如曇花一現。MERS和SARS就是這樣,可是 COVID-19 相對地溫和。

美國《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日前(二月二十四日)刊出了耶魯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的講師James Hamblin 題為〈你很可能染上新冠病毒〉(You’re Likely to Get the Coronavirus)的長文,說的就是這個問題。作者也是該刊的特聘作者。

文章指出,全球科學家在中國迅速提供了新冠病毒的基因序列之後,以空前高速行動,展開疫苖研製等工作,可是疫情無法遏止,人們可能要作好與新冠病毒長期共存的準備,就像與流感病毒長期共存一樣。

中國確認疫情爆發後,採取了包括封城在內的嚴厲措施,務求遏止疫情擴散。哈佛大學傳染病學教授 Marc Lipsitch 與作者談到疫情的可能發展時非常鄭重而審慎地指出:「我認為很可能的發展是,它最終無法遏止(I think the likely outcome is that it will ultimately not be containable)。」

他估計,未來全球會有四至七成人患上 COVID-19 ,但不一定嚴重發病,很多人很可能只屬輕疾,其至沒有病徵。這就像流感對老人、長期病患者可能致命,但對大部分患者只屬輕症一樣,一如約14%流感患者沒有病徵。

文章說,持這觀點的非只 Lipsitch 一人,流行病學者正日益同意,這次疫情最可能的結果(the most likely outcome),是出現第五種地方性流行冠狀病毒(endemic coronavirus)。

迄今為止,已發現七種人類冠狀病毒。有一至三成普通感冒是由其中四種冠狀病毒引起的,在造成普通感冒的病因中佔第二位,僅次於鼻病毒。按照以上估計,新型冠狀病毒將成為這個行列的第五名成員,流感季節將成為「流感與 COVID-19 季節」。

據Lipsitch約十天前「非常非常粗略的」的估計,美國已有一百至二百人受感染,這足以把疫情擴散開去。

迄今為止,美國對新冠病毒感染的檢測很寬鬆,只限用於到過中國或與確診者有緊密接觸的人。除五個州外,檢測權集中在美國 CDC。每個檢測成本高達250美元也可能限制了檢測的廣泛實施。

對於COVID-19會不會像流感一樣長期存在,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組長鍾南山日前接受央視訪問說「也有可能」,但「可能性應該較小」。他昨天(二月二十七日)再對記者說,如何在很短時間內鑑別新冠肺炎和流感非常重要,因為兩者症狀相似,CT影像大同小異;每年有很多流感造成的肺炎,搞不好把它混在新冠肺炎中,不是也變成是了。

這說不定正是美國當前的情況,《華盛頓郵報》昨日援引的不願透露姓名的公共安全專家認為,由於當局「根本就不查」,很多未被檢測的新冠病毒感染患者,很可能會被列為流感或者簡單的感冒。

2020年2月26日 星期三

「疫」轉:全球疫情進入新階段

在中國的新冠病毒疫情趨向穩定的同時,如美國《時代》周刊前天(二月二十四日)說,全球疫情已進入新階段,可能向全球擴散,蔓延到(比中國)更脆弱的國家。

第二天(二十五日),美國國家免疫和呼吸系統疾病中心主任南希·梅索尼耶(Nancy Messonnier)在記者會上就美國面對疫情說,「我們要求美國公眾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情況可能會很糟糕。」「現在的問題不在於這情況是否會發生,而在於什麼時候發生,以及這個國家會有多少人患上嚴重疾病。」

路透社就此加按語:美國疾控中心應對此次疫情的基調已改變。

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亞歷克斯·阿扎二世(Alex M. Azar II)也在參議院的一個會議上說:「我們無法把美國與病毒隔離開來。」「我們需要現實一點。」

這評斷與白宮高層有距離。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庫德洛對CNN說,「我們已經控制住了疫情」,口徑與特朗普一致。

從確診病例數來看,美國的情況並不嚴重,57例中有40例來自「鑽石公主」回國人員,三例有武漢接觸史,本土只發生14例。這 57例來自共426人的核酸檢測,陽性率高達13.38%。相比之下,韓國截至二十五日對39 327人的核酸檢測中有977人確診,陽性率只為2.48%。美國非常高的陽性率意味着什麼?

《華盛頓郵報》今日援引不願透露姓名的公共安全專家觀點,認為美國應加大排查力度了。報道說:「讓專家害怕的是,當病毒向中國以外地區蔓延時,沒人知道美國的情況如何,因為他們(美國政府)根本就不查。」

「不查」有具體困難。美國對病人作核酸檢測的權在美國 CDC,只有五個州可以從CDC得到檢測試劑盒。沒有人知道一旦排查,會揭示怎樣的實際疫情來。

美國CDC估計,美國本流感季節中已有二千六百萬人感染,一萬四千人死亡。《華盛頓郵報》今日援引的不願透露姓名的公共安全專家認為,很多未被檢測的新冠病毒感染病患,很可能會被列為流感或者簡單的感冒。這很可怕,算不算隐瞞?

世衛認為,中國的嚴格抗疫,為世界贏取了可貴的「窗口期」,讓各國有時間作好防疫準備。可是現在看來,要麼是近兩個月的「窗口期」太短,要麼是各國沒有真把新病毒可能擴散當作回事。

日本國會一個小鏡頭是個很好的寫照:厚生勞動省大臣加藤勝信頓接受質詢時被問到,中國緊急捐贈給日本的12 500份核酸檢測試劑盒現在怎麼樣了?大臣茫然,彷彿從未聽聞此事,不斷扭頭詢問隨員,電視直播畫面為此沉寂了近兩分鐘。

日本在以「鑽石公主號」為中心的疫情進退失據,讓人大開眼界。遊船事件告一段落,焦點落到日本本土疫情上,東京奧運能否如期舉行已提到議事日程上。一九六四的東京奧運把日本推上國際舞台,是日本戰後復興的分水嶺。日本朝野都希望二零二零東京奧運再把日本提振起來。東京奧運若真個取消,「迷失」了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的日本還會「迷失」多少個十年?日本經濟上一季度已負增長,本季度相信會持續下降,再度陷入經濟衰退已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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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

據法新社報道,據世衛25日統計,中國新增病例為411例,而中國以外新增病例427例。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二十六日在日內瓦對外交官們說,中國以外的新增新冠病毒感染病例首次超過了中國的新增病例,這是疫情的一個轉變。

2020年2月24日 星期一

以中國作標竿,其實不公平

所有人都在關注中國疫情的拐點是否已到來,或者什麼時候會到來。還沒有明確答案,但懸念越來越淡化了。各種數據都指向光明,儘管還有讓人心頭一緊的波動。

湖北昨天(二月二十三日)新增確診個案 630 例(佔全國97%),其中武漢就佔了 541 例。除湖北之外地區則只增加 18 例。全國 31 個省市有 21 個零增長。除湖北之外的治愈率突破 59.05%,上海更高達 74%。

可是死亡率的曲線,從二月十三日起連升十日,從此前近二十天 徘徊於2.0% 上下一路上升到 3.38%,可能與病死的滯後效應有關。這也是湖北疫情仍是「重中之重」的反映,全國除湖北之外的死亡率其實不到 1%。

面對目前新形勢,北京的部署已作出調整,要求打好湖北、武漢保衛戰的同時,要分區分級精準復工復產,即有條件的應加快復蘇經濟。

從較廣闊的視野去看,國際疫情成為了新焦點。

隨着多個國家的確診病例急升,新冠病毒向中國以外蔓延已無疑問,問題是哪個國家的防禦會崩潰,進而向周邊地區擴散。日本、韓國、意大利、伊朗正備受注意。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譚德賽曾說,中國堅決的防疫措施為國際社會應對疫情「設立了應對疫情爆發的新標竿」,也就是說中國就應對突發疫情創立了新的國際標準。

用這個標準來對比其他地方的抗疫舉措, 可以看到不少落差。其中涉及各地的不同國情民情,關乎衛生水平、法律法規、防備能力、醫療資源、管治水平、人民素養、傳媒操守等等。這些東西,在太平盛世容易正常運作,可是一遇到突然爆發且持續發展的災難,高下就突顯了,個人如是,機構如是,領袖如是,政府如是。疫情是考驗,是考核,也是考試。在內地,臨場考試不合格而被陣前撤職的官員所在多有。

不過,拿中國作標竿,其實不公平。中國 14 億的人口規模,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積,又是第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規模獨一無二,自成量級。再加上自成一格的政治、經濟體系,它的很多經驗即使無秘密可言,但明擺在那裡,卻是誰也學不來。湖北十個市,由十個省一個省包幹援助一個,立即執行,誰學得來?中央一聲號令,數以萬計醫療人員從從四面八方向疫區逆行馳援,哪個國家辦得到?火神山、雷神山、方艙醫院,總床位以萬計,說建就建、火速完成啟用,誰做得到?

湖北有五千八百多萬人口,約相當於平均計算四個歐洲國家的規模,比韓國還多約七百萬。中國可傾舉國之力去支援湖北,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歐洲,發生在韓國,他們可以靠誰馳援?

中國對湖北疫情嚴防死守,當然是為了保護全中國,但也是為了保護全世界。今天讀到一個天問:「這一道防線如果被全線突破,後面還能不能組織起比中國軍團更強大、更有戰鬥力的第二道或第三道防線?不敢設想,也沒人知道。」這讓人想到一九一八年全球死了五千萬人的的西班牙流感。

有學者統計,中國史書上從殷商到民國有過明確記載的瘟疫災難多達 261 次;其餘蝗災、旱災、 兵災無數,天災加上人禍導致一次又一次改朝換代。 「中華民族歷史上經歷過很多磨難,但從來沒有被壓垮過,而是愈挫愈勇,不斷在磨難中成長、從磨難中奮起。」

反觀其他地方,一個一個文明在各種災難中泯滅了,強盛如古羅馬帝國、雋智如古希臘文明、久遠如兩河文明、埃及文明,亦一沉即不起。

中華文明不一樣。中國的抗疫標竿高高豎起,但相信無人能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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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補記

據《中國科學報》報道,2月24日晚,中國—世界衛生組織新冠肺炎聯合專家考察組二月十七日赴北京、廣東、四川調查,二十二日至二十三日在湖北開展現場調研。二十四日在北京舉行新聞發布會。

考察組外方組長、世衛組織總幹事高級顧問布魯斯·艾爾沃德(Bruce Aylward)在發布會上說,中國的協同優勢​​是幾年前我們都無法想像的。

他指出:「全球社會尚未做好準備採用中國的方式方法,而中國的方法被事實證明是成功的方法。」

他說:「在全球也要不得不為疫情做應對和準備的過程中,我曾經像其他人一樣有過這樣的偏見,就是對於非藥物干預措施的態度是模棱兩可的。很多人都會說現在沒有藥,現在沒有任何的疫苗,所以我們只能拍拍手表示沒有什麼辦法。」

「中國的做法是,既然沒有藥,沒有疫苗,那麼我們有什麼就用什麼,能怎樣調整就怎樣調整,能怎樣適應就怎樣適應,能怎樣去拯救生命就怎樣去拯救生命。」

2020年2月21日 星期五

不斷摸索中的疫情數據

這兩天看內地疫情統計,讓人有點糊塗。如果不深入點去求知,加上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帶節奏」,就可能罵街了。

比如昨天見到武漢十九日新增確診 615 例,而包括武漢的湖北全省只確診 349 例,竟然少於武漢。

簡單的說,這是因為國家衛健委十九日發布了第六版新冠病毒肺炎診療試行方案,再度統一全國的診斷標準,只分為「疑似病例」和「確診病例」兩類。在第五版診療方案中,湖北省獲容許把「臨床診斷」病例數也納入確診病例數,即疑似病例只要具有肺炎的CT影像學特徵等,即使核酸檢驗屬陰性者,也列為確診病例,確診病例因而一日內增加近一萬五千例。這樣做的目的是防止重災區湖北有「漏網之魚」。

二月初,湖北省的疑似病例非常多。當時,確診的唯一標準是核酸檢測呈陽性。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影像科教授張笑春指出,核酸是生物體的遺傳物資,A型流感和B型流感的病毒核酸不同,新冠肺炎和SARS的病毒核酸也不同,核酸檢測可以確認患者到底是感染了哪一種病毒,確診非常嚴謹。與之相比, CT 只是一個間接證據,多用於輔助診斷,而非確診。

可是核酸檢測的檢出率僅40%左右,存在漏診的可能。湖北當時大量存在的疑似病人,很多因為核酸陰性無法確診而得不到集中收治。第五版診療方案因此容許湖北增加以 CT 等作為臨床診斷標準,以作為是特殊時期的特殊手段。

疫情改善了,第六版診療方案就重新把診斷標準統一分為「疑似病例」和「確診病例」兩類,取消湖北將「臨床診斷」病例數也納入確診病例數的做法。宣布當日,確診病例數字因而核減了。

這還涉及試劑本身的問題。新冠病毒試劑的研發時間短促,倉促之間無法達到完美,之後才逐步完善。其次,疫情爆發時,逆行到發燒門診支援的醫護人員來自不同醫療科室,並非人人熟練掌握以咽拭子(throat swab,香港慣稱為棉籤)從呼吸道採集測試樣本的技術。流感等是上呼吸道感染,新冠肺炎則是下呼吸道感染,患者多乾咳而無痰。咽拭子採集不到痰,就採集不到有效的檢測樣本,影響診斷的準確性。

第五版診療方案二月十二日頒布以來的數據顯示,湖北省疫情逐步受控,新的診療方案做出調整,正好說明此前的措施取得成效。

新冠病毒是新事物,遽然大規模爆發,應對方法只能在實踐中不斷摸索、改善。診療方案在短時間內五次更新,說明在不斷總結、完善。例如對病毒的傳播途徑也有新的認識,第六版方案將「經呼吸道飛沫和接觸傳播是主要的傳播途徑」改為「經呼吸道飛沫和密切接觸傳播是主要的傳播途徑」。「接觸」前增加「密切」二字。並增加「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長時間暴露於高濃度氣溶膠情況下存在經氣溶膠傳播的可能」。這些謹慎的表述都有科學依據,細心體會,可以糾正不必要的恐慌。

2020年2月19日 星期三

中國染疫,世界經濟遇上黑天鵝

新冠病毒疫情還沒過去,但內地各省市自春節起停頓下來的工廠已在陸續地、艱難地復工。疫情不但打擊了中國經濟,也波及世界各地經濟。這次疫情,讓全球化得到新的體現。

世界經濟自二零零八年的金融海嘯以來,一直沒有真正恢復元氣,年來又受到中美貿易戰、英國脫歐、歐洲難民潮等衝擊,比任正非眼中的華為更像一架千瘡百孔的爛飛機。疫情又對世界經濟爛飛機掃射新一梭子彈。

世界經濟受到的疊加打擊,何其像統計學家有所謂的「黑天鵝」,難以預料,極不尋常。

疫情病例其實 98.8% 發生在中國,對中國以外地方的影響相對來說很小。但由於中國在全球供應鏈的巨大比重,世界各地都一下感受到衝擊。

英國《經濟學人》周刊日前發表了題為〈中國新冠病毒疫情對有世界經濟有何打擊〉(How China’s coronavirus epidemic could hurt the world economy)的社評,指出中國如今與二零零三年沙士時不可同日而語;十七年前中國經濟僅佔全球GDP的 4%,如今躍升至 16%;中國已是世界第二大進口國,中國遊客還跑到海外一年消費二千五百億美元。因此,中國經濟那怕是輕微、短暫的放緩,也會影響深遠。

立即,韓國現代、日本日產的一些汽車生產線停工了,蘋果、任天堂、fb 都供貨困難。文章指出,中國的化學品生產佔世界三分之一,LCD屏幕生產佔世界一半,滌淪(polyester)生產佔世界三分之二。很多企業以為可以隔岸觀火,誰知不能倖免。據世界銀行,中國的出口約17%是「中間產品」,供海外企業生產。

真接介入中國市場的,所受的打擊就更加立竿見影。耐克(Nike)和亞迪達斯(Adidas)關閉了近一半分店,麥當勞在全國關閉了三百多家,星巴克4100家分店關閉了一半。沒有關閉的也大多縮短營業時間。

英國 BBC 有一個讓我還以為是央視製作的視頻:China economy: Why it matters to you(中國經濟:為何與你息息相關)。短短兩分多鐘的視頻指出,中國是世界工廠和發動機,不但生產大量我們需要的產品,而且生產我們用來生產的產品。中國生產世界七成的空調機,是《聖經》的世界最大印刷商。她的經濟一放緩,世界各地的經濟都要放緩。中國的有錢人、中產階級買去全球三分之一的名牌奢侈品,並為世界旅遊貢獻五分之一消費。中國又是各地基建的大投資者。在上一次世界金融危機中,各國疲不能興,最後得賴中國出手。中國因而在世界各地加強了政治影響力。

新冠病毒給中國的創傷無可置疑。沙士留下的教訓之一,是有危則有機。可能很多人忘記了,中國今天舉足輕重的電商,就是由沙士催生的。阿里巴巴創建於二零零三年五月沙士仍然肆虛之時,淘寶網如今每天售貨近十億件,平均每分鐘售出近五萬件。

新冠疫情讓世界見識到中國驚人的決策能力、動員能力、執行能力。可以預見,這些都將在恢復生產中發揮威力。

2020年2月18日 星期二

今日重披舊戰袍

湖南省永州市下轄江華瑤族自治縣的朋友圈,二月十七日出現一張刷屏照片。

我見而題上七絕一首:
十七年前舊戰袍
重披未可辨劉曹
同仇逆走迎鋒鏑
只認新冠舞大刀

此時披袍跨刀上陣,面對的是人類的共同敵人,不容有忠奸之辨,一心只為滅毒殺敵,義無反顧也。

照片背向鏡頭的人是該縣人民醫院護士李芳,最觸目的是她身上白袍的四個黑色的字,左面是已褪色的「非典」,右面是新寫上「新冠」。這代表着兩場抗疫大戰。

據「觀察者」網報道,李芳說:「這是我們十七年前防治非典時,在感染病房用的隔離衣。那時候防護條件沒有現在這麼好,穿的是可以反复消毒使用的布製隔離衣,戴的是紗布口罩,但職責所在,我沒有退縮。」

二零零三年非典疫情來襲,時年二十多歲的李芳,面對著參加工作以來的第一次面臨嚴峻考驗。從進入隔離病房工作的那天起,李芳就知道她有可能與非典「零距離」接觸,但她沒有半點退怯,全身心地投入戰鬥。

報道說:「十七年前那看不見硝煙的戰場上,正是有無數個像李芳這樣的白衣天使,把生命之光再次點燃,她們在抗擊非典的戰爭中,讓我們這個世界充滿了陽光。」

十七年後,在來勢洶洶的新冠病毒疫情目前,李芳再次毫無懼色,以一名抗擊過非典的老兵的姿態,義無反顧地遞交了申請,加入新冠肺炎應急突擊隊,進入感染科工作。連續半個多月的工作,她身心俱疲,護士長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幾次調休李芳都拒絕。沒有辦法,護士長只好把她送到宿舍,強制休息。

「自戴上『燕尾帽』的那一刻起,二十多年的時間裡,李芳始終奮戰在一線,不負白衣榮光。」

湖北外新增確診:連跌14天,回復兩位數


不負所望,全國除湖北以外地區的新增確診病例昨天(二月十七日)降為79例,連續兩周持續下降。自疫情爆發以來,單日新增確診病例於一月二十三日突破100例,至二月三日達到890例的峰值,如今又滑落至兩位數。降幅達91%。

但湖北昨日仍新增1807例。

中國工程院院士鐘南山昨天(2月17日)就此趨勢說,這表明採取的強有力干預措施已經取得明顯效果。

他介紹,其團隊建立的數學模型將國家強有力干預措施和春節後務工人員返程高峰兩個變量納入考量後預計,二月中下旬全國病例數將達到峰值,但並不意味著達到峰值後馬上下降。

「目前是否已經達到峰值還不確定,還需要再觀察幾天。」鐘南山說,峰值不等於「拐點」,疫情還有可能隨著務工人員返程再次出現新的高峰。

但鍾南山認為,主要大中城市都採取了強有力的措施做好出入人員的檢查,因此返程帶來新的疫情高峰的可能性不大。

現有疑似病例方面,湖北已連降九天。全國也呈現同樣趨勢,二月十七日現有疑似病例跌破7000例至6242例,回落到一月二十七日之前的水平。

湖北二月十七日新增死亡病例93例,時隔五天回落到100例以下,但疫情仍然嚴峻。

據《南方日報》報道,鐘南山昨天在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與在武漢的廣東醫療隊ICU治療團隊再次開展遠程視頻會診,討論疑難病例的治療策略,同時就全國疫情發展趨勢、危重症救治發表看法。

鐘南山指出,武漢仍未能完全阻止人傳人。

鐘南山說:「我們全力以赴開展兩個檢測,一是將新冠病毒與流感病毒分開,二是增加對核酸檢測精密度的補充,開展IgM抗體檢測。」他的團隊正在研發IgM抗體檢測試劑,成果預計很快公布,並會首先支援武漢。

鐘南山指出目前重症救治確實存在一定困難,特別是危重症病人救治難度相較「非典」時期更大。 「針對重症救治,目前我們正在尋找更多有效的藥物、探索新的方法。」他透露,今天(二月十八日)將在發布近期中藥用於治療新冠肺炎的最新結果。

相較全國其他地方,武漢病死率較高。鐘南山認為,這與初期病人重複互相感染、感染病例增速較快有關,醫護人員無法在早期對病人進行氧療等適當治療,病情發展到終末期才進入重症病房,導致病死率高。

鐘南山指出,隨著全國早預防、早發現、早隔離措施更加深入,武漢的“封堵”措施更加到位,再加上來自全國的對湖北和武漢在人員、物資等方面的支持,相信情況將有所好轉。

新冠肺炎重症救治的主要困難在於病情有不同的發展規律,病毒隨着危重症發展,會持續損傷肺部,包括對肺實質的損傷、肺的分泌粘液阻礙氣道通暢等。

2020年2月17日 星期一

新冠疫情,資訊疫情

中國內地的新冠病毒疫情正在一步一步向着拐點逼近。儘管湖北、武漢的情況仍嚴峻,抗疫措施要進一步加強,但湖北以外各省市已看到曙光,新確診病例已連續13 天下降,從二月三日一天增加 890例的高峰,下降到昨天(二月十六日)只有 115例,降幅達88%。若勢頭持續,明天的新增確診數字可能下降到雙位數。有分析照此趨勢估計,月底可能見到零增長。

全國確診病例總量還在上升,累計已突破七萬,但全國除湖北以外的數據在下降,湖北除武漢以外的數據也開始下降。全國疑似數據已從二月八日接近三萬例,持續下降到昨天的7264例。疑似數是確診數的蓄水庫,疑似庫存減少,確診數的壓力自然下降。有人認為,拐點可能已經來到。

根據過去SARS、MERS、禽流感等流行病的經驗,新冠病毒疫潮必然會過去。可是世衛組織又掀起了對另一「疫情」的進攻,這是 Infodemic (資訊疫情),即由假借病毒疫情而肆虛的虛假資訊傳染。

據 BBC 十三日報道,世衛數碼業務解決方案主管(digital business solutions manager)Andrew Pattison,到美國硅谷,在 fb 總部會見多家科技企業包括谷歌、蘋果等的負責人,會商如何遏止網上與疫情有關虛假資訊之肆虐。此前,他已到西雅圖訪問了亞馬遜總部。

這不僅是別有用心者藉着人們的恐懼心理而炮製、散播各種無根據信息的問題,還有各大搜索引擎有意無意地引導網民的問題。世衛發覺,人們一旦輸入 coronavirus (冠狀病毒),首先彈出的是各種並非基於科學的偽資訊,還有各種商業、保健資訊。

我剛才試在谷歌作此搜尋,搜尋引擎首先指向世衛網頁,情況看來在改變。據說 fb(臉書)、Twitter(推特)、Youtube(油管)、TikTok(逗音)都已採取措施,刪除不實資訊。

對於新冠病毒疫情,人們愛拿沙士一役對比。兩種病毒的確有相似的地方,但相異又非常明顯 。從病毒本身來說,雖然兩者的基因序列很接近,但新冠病毒的傳染能力強很多,致死率則低很多。儘管這樣,中國採取了空前的防疫措施,力度之大、行動之堅決遠超世衛的要求。以致把這個感染了全國七萬多中國人的傳染病,基本上限制在境內。至今為止,中國以外只有692例感染,不及中國1%,僅三人死亡。

與沙士一役相比,最大的不同,是資訊傳播環境改變了。可以上網的智能手機只有十餘年歷史,在中國的普及幾乎與世界同步而用戶更多更廣。這是沙士時完全不存在的,圍繞新冠病毒掀起的虛假資訊風暴,沙士一役不可比擬。謠言從來都能「劣幣驅除良幣」,一旦借得網絡東風,智者亦莫能禦。在這次疫潮中,內地官媒落力闢謠,仍有杯水車薪之嘆。

沒辦法,人的大腦天生有負面偏見(negativity bias),聽到、看到負面消息時腦電波會異常興奮,遠強烈於對正面消息的反應。這一旦被人的各種偏見利用,後果更惡劣。新冠病毒疫情會隨着春暖花開過而過去,資訊疫情則不會,只會一路蔓延、擴散。悲乎?

2020年2月14日 星期五

風月同天,距離生美

在過度渲染的疫情恐怖氣氛中,日本對華捐助物資上一再印上的中國古典詩句,讓人心中一 暖、眼前一亮,同時亦引起爭議。有人悲嘆,對比之下,日本人多有文化 ── 而且是本該屬於中國人的傳統文化 ── 而中國只懂得喊:武漢加油,中國加油。真箇「禮失求諸野」。

短短幾行詩句,「豈曰無衣,與子同裳」、「山川異域,風月同天」、「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文辭優美,情思雋永,既道出捐贈者的感懷,又映照出日中文化之紐帶關係,選用得確實高明。中國人若有自省之心,應見之而警醒,對百餘年來受到忽略的中國傳統文化倍加珍惜。

美學上有個「距離產生美」的命題,說的是在審美中,適當距離有助加強審美效果,其中有時間距離、空間距離、心理距離等,總之要與審美主體有一定的疏離,否則會有「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之掃興。破爛的秦磚漢瓦、衰殘的老街舊景,則會因為歲月銷磨而予人沉着古樸之美感。「今之雅,古之俗也」(清.笵寅),已是常態。

日本友人的捐助適時跨海而來,印上的詩句就借助時間、空間、心理距離,產生強烈的美感,征服了幾許中國人的心,以致讓一些人心碎了:反映出當代中國人的修辭用語太低劣。台灣龍應台直斥之為集體的語言以至心靈之貧乏、草率、粗糙、粗暴。內地作家韓晗為文說,現在人們寫信只會說某某「你好」,以前會說某某「台鑒」,還有芳鑒、淑鑒、惠鑒等細分。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語言,也因而有當代的陳詞濫語,官場文牘的官腔套話特別多,民間亦然。君不見香港人如今遇到不順如買不到口罩都會說「政府無能」?更不要說硬湊的種種「五大」了。有以致之,皆因為民的,不動腦筋、不思進取;為官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一位朋友做過官方文宣工作,寫過到內地賣廣告宣揚香港優勢的文案。可以想見,只要推砌陳腔濫調就可交差;可是朋友執意用文雅筆調為之,自言不想讓人以為香港只有銅臭,亦不信偌大中國不會沒有懂得欣賞的人。我不知真正起到什麼效果,可以肯定的是沒有發生過「風月同天」的效應。也不奇怪,「風月同天」若出現在中國某地支援武漢的物資上,可能只會讓人譏為太酸太迂了。

遺詞用句的確要講究適時適地適人(受眾),是用在沖鋒陷陣的戰場上、兇險難測的抗疫前線,還是在遙望萬里雲天的海邊?

早上讀到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助理余亮的文章,對「風月同天」等詩句的採用有新的了解:標籤原來是日本的漢語水平考試事務局的中國員工提議寫上去的,提出者是北京某著名大學畢業生,但選擇「埋頭幹事好,也不願公開自己身份」。另一位中國工作人員則澄清,「豈曰無衣,與子同裳」是她建議的。

一段時間以來,「中國詩詞大會」等電視節目在內地熱播,又出現了漢服熱,反映出中國傳統文化近年受到不少年輕人追羡。朋友昨晚傳來了「詩詞中國」網征集以詩感謝日本友人的鏈接,朋友上傳的句子還入圍了。瀏覽一番之下,也想了個聯句:
一衣帶水香漂遠
二木連根樹扶桑

扶桑是日本的別稱。據《山海經》,扶桑樹,葉如桑,「樹兩兩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為扶桑」。

2020年2月13日 星期四

確診數的疑問,知識的詛咒

全國確診數在湖北數字帶動下脫弦急升,黃為全國疑似數。
 早上打開電腦,看到疫情一個驚人發展:湖北昨天新增14 840個新冠肺炎病例。這比前天只增1638例激增近八倍。

是湖北疫情嚴重惡化了嗎?

不是。據全國衛健委消息:這是因為從昨天起,在湖北省的病例診斷分類中增加了「臨床診斷」一項,以便患者能夠早診早治,進一步提高救治成功率。

這話不複雜,但我看得似明非明。什麼叫「臨床診斷」?為什麼增加了可讓患者能夠早診早治?這與原來的確診有什麼不同?

我東翻西看,花了好些功夫,才比較明白是什麼回事。

原來,湖北的統計中,12日就首次公佈「臨床診斷病例」數量,但沒有把它納入當日新增的 1638 個病例中。昨天的確診數字如果剔了臨床診斷類別,新增確診為1508例。按照原來的統計標準,確診數趨勢繼續向下。

疫情發生以來,要確診新冠肺炎,主要參考核酸檢測的結果。連續兩次陽性是確診,連讀兩次陰性則否。

問題是核酸檢測的時間要花較長時間,於是有一些患者雖然已有臨床病徵 ── 據醫生的臨床診斷 ── 高度疑似已受感染,可是由於未得核酸檢測確診而未獲醫院收治。這些患者難以入院及時治療的同時,有向社會擴散病毒的危險。還有一些患者雖然受到感染而在檢測中遲遲不呈現陽性。

這無疑是「嚴堵死守」疫情中的漏洞。

今天就發覺有這樣的病例:成都有夫婦大年初二到攀枝花聚餐,自駕回成都後,丈夫發病被確診;妻子其後一再發燒,可是核酸檢測連續呈陰性;醫生據臨床診斷,包括CT檢查,把她確診並隔離治療了;到第五次核酸檢測,陽性結果才出現。

也就說,在湖北,疑似病例只要在CT影像中有新冠肺炎肺部病變的特徵,即使核酸檢測尚未確認,也會成為臨床診斷病例,以避免漏診,改善「疑似多、確診少」的狀況。

昨天,有朋友聽到對內地確診數字的質疑,懷疑數字被故意壓低,以致確診數尤其是湖北以外的確診字字連續多天呈現下降趨勢。今天看到數字恰恰倒過來了,確診數字被大大推高。這會影響確診、疑似數字的統計,對治愈人數、病死人數等應不會有太大影響,但湖北昨天的死亡人數確實也大增了。

在尋求解惑過程中,想到另一個議題:知識的詛咒(the curse of knowledge)。這是寫作上的問題,意思是作者難以想像,他所知道的事情在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看來是怎樣的,於是寫出來的東西對外行者晦澀難明。

有這樣實驗:教一個未用過手機的人使用手機要多長時間?熟用手機者的答案平均為 13 分鐘,用過手機者(非熟手)說要20分鐘,其實需要32分鐘。你教過長者使用手機就知道箇中困難。The Sense of Style (風格的感覺)一書用一章來講「知識的詛咒」,其中提到:「你對一樣東西太了解之後,很容易忘記別人可能一無所知。」這叫專業自戀。我每讀到莫名其妙的產品使用說明,都「詛咒」這樣的自戀。

2020年2月12日 星期三

撐粵語之兼融善變

原載《信報財經月刊》二零二零年二月號

聯合國有個國際母語日(UN International Mother Language Day),定在每年的二月二十一日,目的是推動文化多元化和文化交流。香港多數人的母語是粵語。粵語近年出現頹勢下,很多人「撐粵語」,不知道對這日子有什麼響應?

語言是文化的最重要載體,一種語言消失,好比毀滅了一座羅浮宮。這樣的毀滅在不斷發生。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數字:全世界估計約六千種語言中,起碼有43%瀕危,每兩個星期就有一種語言消失。這些語言絕大部分沒有文字。能夠應用於數碼世界的語言,更不到百種。對粵語有點危機感不是壞事。

人們都對自己的母語、鄉音有感情。內地《老鄉見老鄉》一歌唱道:「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一口家鄉話,句句訴衷腸。」這種情感湧動,在久居他鄉後遇上「同聲同氣」的鄉里時最易激起。大量香港人外出留學、工幹,或少或少有過類似經驗。即使旅行途中驀然遇到同操粵語的人,也有親切感。在陌生的他鄉用母語抒發一下,特別過癮。

特定的政策、措施、行動確有助語言推廣、應用。殖民主義者佔領一個地方,愛強行推廣自己的語言,務求在行政、經濟、文化、教育上取代以至消滅本土語言,有些做得很「成功」。這是語言霸權行為。

可是語言也有自己的發展規律,有一只類似自由市場的「看不見的手」在推動。

《方言與中國文化》(周振鶴、游汝杰)一書,認為歷史行政地理分區與漢語方言分區有密切關係。行政區的政治中心是當地的最大城市,一般也是其中的政治、經濟、文化、時尚中心。一般人的時尚心理都傾慕本區的中心城市;語言心理亦一樣向中心城市靠攏,會以說中心城市的語言(方言)或口音為榮,例如珠三角各地會以廣州口音為榮。一旦中心城市變換了,或中心城市的地位下降,當地語言的地位亦隨而下降,香港口音因此吃香。

《方言與中國文化》從明朝方誌發現,上海地區的權威語言是松江府的嘉興話;到了清代,嘉興話的權威地位才讓位給蘇州;後來又有寧波隨着寧波經濟實力興起而上升。現今上海話的權威地位是民國之後才逐步確立起來的,其中的「阿拉」其實是寧波話。。

文化傳播、語言傳播都講求實惠,要計算回報。人們接受一種文化、向中心城市的語言靠攏,是因為可以得到好處,那怕只是心理上的。古羅馬時期,接受羅馬文化可得到公民權帶來的政治、經濟實利;在地中海做生意的商人接受了拉丁語,就擁有一種契約語言。粵語和其他方言有文讀音(讀書音)與白讀音(口語音)之分,文讀音就是文人為了考科舉,期望學而優則仕,而學習北方官話形成的。

內地改革開放之初,粵語大舉北上,香港粵語流行曲唱遍大江南北,香港電視劇風行全國,也拜實惠之賜,因為與港商做生意可以發財致富。那時的粵語不必撐,自有強勢。

英語今天的地位,除了「日不落國」當年的強橫殖民,也因為英語代表着先進的工業文化。美國取代了英國的地位,進一步擴大英語強勢,雄霸世界;強勢及後又借資訊科技更上層樓,使英語成為實際上的世界語。

這說明,語言傳播和文化傳播與水的流動一樣,是從高往低流動的。你自覺處於文化低位,會主動從高處引流。漢唐文化向周邊外溢,不用武力外推,周邊國家會主動內引,如日本大量派出遺唐使。

語言流動又的確與水流相關。中國的方言地理與交通地理有密切關係,水運與陸運交通都大大影響方言地理。方言區是由大量移民形成,移民流動路線受交通左右,那裡方便往那裡走。廣東沿海因而有孤立的閩南話潮州方言區、閩南話高州方言區,海南有閩南話海南方言區。中山也有閩語方言島。

粵語是沿着西江水系擴散的,方言區覆蓋整個西江流域,同時受到歷朝在嶺南設置的行政中心位置影響。秦始皇大軍越過南嶺的主要通道是今天桂林以北連接長江水系與珠江水系的靈渠。大軍沿西江直到番禺(廣州)。到西漢,漢武帝平定了秦大將趙佗在番禺自立的南越國,在廣信設立交趾刺史部以管理嶺南。廣信在哪裡?就是從靈渠入灕江、桂江與西江主流匯合的地方,即今日兩廣交界處。東漢時中原文人學者紛紛南下設館講學,使廣信成為嶺南政治、經濟、文化重鎮。中原的語音在那裡形成嶺南的普通話,並且與古越語結合,逐漸形成粵語。

至漢末三國時期,交趾刺史部一分為二,管轄區以廣信為界,東為廣東,轄所去了廣州。接着是北方的魏晉南北朝三百年大混亂。到唐代打通了大庚嶺的梅關,取代靈渠,成為南北交通的主要通道,廣州得以成為嶺南重鎮。廣信則逐漸在地圖上消失了,只在原來的廣信附近(現封開縣)的封川話中留下一些粵語的語音「化石」,從反面證明今天的粵語已大不同於從前。

從粵語方言區分布圖可以清楚看見,它的中心點在西江的兩廣分界處,廣州靠近東面的邊陲,與粵東的客語區相接。香港就更靠邊站了,與西江水系不沾邊。香港和深圳、東莞一帶過去屬客語區,本士語言應是新界圍村老一輩的話語。粵語是清末民初隨着省港澳經濟三角形成,南番順人口大量南來傳入的。

語言恆變,多變、善變正是語言生命力的體現。英語非常善變,非常樂於從其他語言引人新字。相比之下,以保持純潔性自詡的法語差遠了。粵語,尤其是香港粵語也十分開放,最善於從外來語吸取營養。可是有些人標榜「本土」而望北關門,真箇愚不可及,無疑於給香港粵語「倒米」。

名揚海外的琵琵演奏家吳蠻說,全世界的彈撥樂器都互相影響,沒有純粹的血統,「藝術沒有完全純種的,一定都是混血的,交融的」。語言亦如是,語言沒有變化、沒有交融就意味着死亡。國際母語日不僅是為母語撐腰,其實也支持各種語言交流,跟上時代,煥發生命力。

筆求進取 / 蕭雪樺

2020年2月10日 星期一

醫院所見,論文所見


早上陪同家人到一家私家醫院覆診。在當前疫情下,這是「高危」地方,儘管相對於公立醫院,情況好一些。

如臨大敵的架勢,在醫院大門就感覺到了。大門嚴格分開進出口,保安員遠遠就揮動指揮棍,讓你往那只許進不許出的門走。進去,沿着劃分的過道走,幾位護士分排列兩旁恭候,查詢來訪目的,用耳孔探熱器探熱。(不由得想到,沙士時駐北京的一位美國記者日前在《紐約時報》撰文說,那時經過一些監控點,探熱用的是口腔探針。對於一些年輕人,這仿佛是天荒夜談了。)

覆診病人一進門就要回答簡單的問卷,接着掛號、見分流護士、到照射科接待處、接受X光照射,都要回答問卷,凡五次,要交代最近出門情況、親友健康近況等等。

矚目所見百人以上,都戴上嚴嚴的口罩,醫護人員還有保護衣、護目裝置等。可是也有例外,是兩名看來只有歲餘的手抱小兒,不知道是來看病的,還是離不開媽媽須一起冒險而來。在這好像人人自危的環境下,兩名名小兒毫無保護裝備,連口罩都沒有一個 ── 可能確實不存在 XXS 碼的口罩 ── 是名幅其實的「赤子」。

赤子的染病風險的確較小。剛讀到鍾南山等人最新一篇論文的報道,他們據31省市 1099 例病人的統計,病例的中位年齡是 47.0歲,0.9% 在15 歲以下。

傳染病爆發有個共同特點,就是爆發初期,來勢洶洶,醫護人員措手不及,統計數據會不斷變化,病死率是其中之一。隨着醫護與科研人員從實踐中取得教訓和經驗,數據會逐步改善。病毒進入人體或任何中間宿主的目的,不是為了殺死宿主,而是為了繁殖和生存。宿主死去,實在有違病毒初心。病毒的毒性因而有弱化趨向,以求和平共存。流感病毒因而長期在人類中傳播,除非有異變或新的病毒從豬或禽鳥中跳到人的身上。

新冠病毒看來也一樣。鐘南山等人基於較多樣本病列的最新研究,發現新冠病毒感染的病死率,和之前在《柳葉刀》上發表的兩項研究相比,明顯下降,減至1.4%。計入廣東省的試點數據時,病死率更低,是為 0.88%。

這讓人心情稍為放鬆的同時,內地有防疫部宣稱,病毒可以通過「氣溶膠」在空氣中傳播,這又讓人神經繃緊了。

中科院氣溶膠化學與物理重點實驗室主任、國際氣溶膠學會秘書長曹軍驥認為:「作為防疫部門,從管理角度這麼說沒有太大問題,但是從學術角度,不能說確證了,只能說有很大的可能性。」從經驗來看,很多呼吸道疾病類的病毒都明確存在氣溶膠傳播途徑;從理論上,新冠病毒和SARS病毒亦一樣。

但他指出:病毒氣溶膠的傳播主要在封閉空間和半封閉空間進行,在開放空間就難辦,因為第一,病毒氣溶膠在空氣中會「失活」,容易死去,空氣中的紫外線、自由基可以把病毒殺死,或者把病毒的毒性降低;第二,在開放空間,就算有人一口氣排出了很多病毒,在空氣中也很容易就稀釋掉。

北京佑安醫院感染中心副主任醫師李侗曾說:「對於氣溶膠傳播,不必過於恐慌。距離越遠,被空氣稀釋就越明顯。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我們往長江里吐了口水,最終,成分都流到大海裡了,不會產生太大影響,所以我強調氣溶膠感染的形成條件比較苛刻。」

可是,新冠病毒的恐慌還在不斷擴散。口罩本來該是病人和直接與他們打交道的醫護人員佩戴的,可是現在誰都在搶,誰都在戴,能不短缺嗎?

2020年2月7日 星期五

港大教授看疫情死亡率

一位醫生傳來一份長長的答問紀錄,源自香港大學病理學教授 John Nicholls 與一批醫生闗於新冠狀病毒疫情的討論。

John Nicholls 是香港大學的病理學教授,研究冠狀病毒凡 25 年。二零零三年沙士抗疫期間,香港大學團隊分離出沙士病毒,他是團隊主要成員之一;對禽流感H5N1病毒亦有深入研究。

稿件非常簡短的摘要指出:(新冠狀病毒感染在)武漢以外的死亡率不到 1%; 拿沙士或中東呼吸綜合徵(MERS)與之比較不恰當,拿能令患有其他疾病的病人死亡的重感冒(bad cold)比較才對;到五月熱起來,這病毒就會自焚(burn itself) 而消失。

醫生們較關注新冠病毒的死亡率和擴散。Nicholls 指出,新冠病毒感染的總死亡率是 2.2% 至 2.4%,然而中國以外的死亡率不到 1%(按:截至二月六日,海外確診者 226人,死亡一人,死亡率 0.4%)。他認為這裡要考慮兩個可能性,一是中國醫療水平較差 ── 但不大可能;二是就如沙士時一樣,中國對診斷為陽性的指引嚴格得多,以致那二萬個確診病例很可能都是重症病例。他認為中國會有大量沒有報告的病例。

他的意思看來是,以偏低的確診病例作基數計算的死亡定會偏高。

他說:「我因此認為,這病不如人們說的那麼嚴重。死亡率很可能只有0.8% 至 1%」,只及沙士和 MERS 死亡率的八分之一到十分之一,或更低。(按:沙士的死亡率接近10%,MERS 接近 40%。)「基本上,這是一種嚴重的感冒。」(So my thinking is, this is actually not as severe a disease as is being suggested. The fatality rate is probably only 0.8%-1%. ….. Compared to Sars and Mers we are talking about a coronavirus that has a mortality rate of 8 to 10 times less deadly to Sars to Mers. …... Basically this is a severe form of the cold.)

有人問,據報危重病例(serious cases)高達 13%,假若其死亡率為50%,總死亡率就有5-6%,可以這樣估算嗎?他說,在河北,醫療負荷太重之下,輕症病人進不了醫院,因此不應看重武漢的死亡率,要看上海或深圳的。「在(死亡率)這個問題上,這很重要。」

截至昨日(二月六日),上海確診 269 例,死一人,死亡率為0.4%;深圳確診334例,零死亡。廣東確診1018例,死一人,死亡率為 0.1%。

有醫生追問,在數據不多,且屬初期數據之下,就武漢以外情況下結論會不會太早了?回答是:「在疫情初期,變數很多。但目前,(中國內地)由於政治因素,人們對病毒的警覺性高得多了,疫情不會像初期那麼嚴重。警覺性提高了,管理加強了,人們的社會行為改變了。我不知道(推算疫情發展的)模型有沒有計算到這些因素。因此,(病毒在)武漢以外的擴散會小得多。」

對於以基本傳染數(Ro)推測的受感染人數,他指出,數字並沒有考慮到限制出行、隔離檢疫等因素,數值會偏高,素來如此。

香港坊間有大量關於病毒擴散、有多少十萬人感染的揣測。但這麼一來(感染人數更大),計算出來的死亡率反為會更低。有人會反駁,死亡人數也不可靠,網上甚至有人索性說湖北「屍橫遍野」。這個腦洞真太大了。

至於什麼時候會逆轉,他指出新冠狀病毒有三畏,一畏陽光,二畏高溫,三畏潮濕,因此正值夏天而陽光充沛的南半球地區如澳洲估計不大會受感染。沙士就是二零零三年五六月消失的。至今,澳洲有14病例,印尼無病例,非洲無病例。

他並指出,受感染者中有其他疫病的中老年患者的風險最大,情況與季節性流感一樣。若把海外的死亡數字剝離中國計算,他估計新冠病毒感染的死亡率約在0.8% 至 1% 之間。

 中國的死亡率比諸海外較高,除了衛生環境不同,氣候條件也不同,還有人口密度較高。目前正值流感肆虐,季節性流感對老人一樣致命,他奇怪人們不會說「致命流感」(the lethal influenza),而只說「致命(新冠)病毒」。

那麼,新冠狀病毒感染會成為風土病(endemic)嗎?Nicholls 說沙士沒有成為風土病,新冠狀病毒感染很可能一樣,打完就走。至於病毒變異之說,從沙士和MERS病毒都沒有發生變異,新冠狀病毒很可能一樣。

2020年2月5日 星期三

疫情趨勢:春暖了,花定開


圖一:全國疫情趨勢圖(21財經)
早上看到新冠病毒疫情中一個令人不安的數字:昨天(二月四日)的確診人數高達 3887,累計為24 324人,都創高峰。可是從疫情趨勢的不同圖表中看到孕育着希望的新變化:疑似病例的曲線下降。逐日新增病例曲線,與累計疑似病例曲線都明顯降下來。

昨天,新增疑似病例仍然增加了3971例之多(湖北省1957例),可是少於前一天(二月三日)的新增5072例 ,而前天又少於大前天的新增5173例。是為新增疑似病例連續第二天下降。湖北省新增疑似病例數量,更從二月三日的3182例大幅下降為四日的1957例。

我翻查了一星期以來每天新增疑似病例、總疑似病例的數字,並計算了每天總疑似病例中的增加數,各天三個數值依次如下:
1-29:  4148 / 12 167(+3248)
1-30:  4812 / 15 238(+3071)
1-31:  5019 / 17 988(+2750)
2-01:  4562 / 19 544(+1576)
2-02:  5173 / 21 558(+2014)
2-03:  5072 / 23 214(+1656)
2-04 : 3971 / 23 260(+46)

圖二:新增確診/新增疑似趨勢(觀察者網)
新增疑似病例數的變化,在圖二中呈現為馬鞍狀,在二月二日達到日增5173例的高峰。新狀病毒的潛期為三至七天,最多十四天。從二日往後倒數七天,正好是前一個新增疑似病例的高峰期,一月二十六日(大年初二日)。

總疑似病例相應在增加,但變化不一樣。每日增加的新疑似病例都有待確診,總疑似病例中則有的成為確診病例,有的進一步檢測可能呈陰性而被剔除,同時又增加了新疑似的,所以增加數不等於當天新增疑似病例之數。

這數值總體趨向在向下滑,近一周從一月二十九日增加 3248人,下降到昨天只增加 46人。

圖三:新冠病毒感染死亡率趨勢(觀察者網)
另一方面,每天的新增確診病例仍在步步向上,
1-28:  +1459 ⇒ 5974
1-29:  +1737 ⇒ 7711
1-30:  +1982 ⇒ 9692
1-31:  +2102 ⇒ 11,791
2-01:  +2 590 ⇒ 14 380
2-02:  +2 829 ⇒ 17 205
2-03:  +3 266 ⇒ 20 471
2-04:  +3 887 ⇒ 24 324

可是,從「新增確診/新增疑似」和「累計確診/累計疑似」趨勢圖都可以看到,本來一上一下的兩條曲線如鉸剪相交了。儘管新增確診病例還在強勁徒升,但只要疑似病例繼續上升乏力,以至無以為繼,確診病例因供應斷絕而降下來,曙光就會出現。

近來,每天都有聳人聽聞的資訊傳來,都滿載負能量,多看了讓人洩氣。似乎有些人就像蝙蝠,盡日追逐黑夜,躲避陽光,只能在黑暗中過活。是眼睛看不到光明,以致心中黑暗;還是倒過來,因為心中黑暗,以致總看不到光明?

立春了,太陽正一步一步回歸。春暖了,花定開。

2020年2月4日 星期二

湖北死亡率為什麼那麼高?

為什麼離開湖北的確診病人病死率只有0.18%,但是整個湖北卻高達3.13%?

央視《新聞1+1》欄目二月三日連線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的成員李蘭娟,就湖北病死率相關問題提出疑問。

主持人白岩松提問:整個湖北的死亡率高達3.13%,是什麼因素造成?

對此,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成員李蘭娟說,在全國其他各地很多醫生服務幾個病人,在湖北、在武漢,一個醫生要照護好多病人,醫務人員非常辛苦。

再加上這段時間正好是感染的人全部發病的高峰期,病人增多,所以顯示出來醫療資源短缺等等這些問題。幾方面的原因湊在一起,就產生了這樣的結果。

李蘭娟說,自己看到了這裡(湖北)在搶救救治病人這方面的力量比較薄弱,所以也帶隊把浙江的一些精兵強將帶到這裡來,希望把救治病人這項工作做得更好一點。同時也把浙江救治病人的一些體會和經驗帶到這裡,跟湖北的醫務人員共同來抗擊這場疫情,來救治病人,特別是危重症的病人。

2020年2月3日 星期一

新冠疫情,趨勢蠡測

新冠狀病毒疫情仍在擴散,在中國,在海外。大家都期盼逆轉什麼時候會出現,香港有專家說要待到四五月,國內包括鍾南出等專家則說,可能十天到兩周之後就到來。實際如何就只能讓時間證明了。目前只能根據每天的疫情數據、消息作蠡測。

早上看到這樣的消息:

  • 央視網消息:湖北省科技廳廳長王煒昨晚(二月二日)在發布會上介紹,六家生物企業開發出了新型冠狀病毒的檢測產品;
  • 武漢病毒研究所和企業已合作完成兩個抗體檢測試劑盒的開發,即將投產;
  • 武漢大學中南醫院改良核酸提取方法,使確診結果的速度比以往增加一倍,最快兩小時可以得到結果;
  • 初步篩選出三種藥物,可在細胞層面有效抑制新型冠狀病毒的複製,有待臨床試驗;
  • 肺炎1號和肺炎2號中藥處方經臨床使用,取得一定效果。

在國際流行病學領域有「病毒獵手」之稱的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利普金(Walter Ian Lipkin)曾在沙士一役中與中國合作,作出重大貢獻。他日前又「逆行」而來,到了北京再專程南下與鍾南山會面。

他對比沙士一役指出,中國這次抗疫有兩大明顯進步:一是病毒檢測水準提升,技術更進步,人員更專業;二是訊息更透明。他據此預料,將會有更多確診病例。由於新病毒致死率較低,而傳播力較強,他指出「現在可能低估了感染人數,高估了致死率」,並擔心可能「存在隱形感染者」。

以上訊息,或者有利解讀這兩天數據呈現的變化:內地新增疑似病例曲線昨天下降後今天又徒升了,而確診病例曲線昨天徒升後今天升勢放緩。

疫症的死亡數字最引起不安,但細加縷析可知道,不同地區的差別頗大。以下是至今日為止的不同確診人數(前)和死亡人數(後):
武漢 :  5 142,  265
湖北 : 11 177,  350
全國:  17 238,  361

計算可得不同的粗略死亡率(未計算確診人群中死亡數字滯後的因素):
武漢: 5.2%
湖北: 3.1%
全國: 2.1%

從以上數據可以發現,死亡病例高度集中於武漢:佔達73%!若排除湖北,全國其他地區共確診6061例,死亡11例,粗略死亡率只為 0.18%。

千分之一點八的死亡率,比流感季節約千分之一的死亡率高不了多少,約相當於一次較兇猛季節性流感的死亡率。

至於海外,就是一些人所說的「感染全世界」,至今確診 150 例,死一人。樣本數太小,統計意義不大。

另一值得注意的是,累計出院人數從二月一日開始超過死亡人數。這值得高興,但又是必然的趨勢,因為死亡率顯示,絕大部分人都可以痊癒。

還值得注意廣東的情況。湖北以外最受感染的,一是浙江,其次就是廣東,都沒有死亡病例。廣東至二日廿四時,新增79個確診病例,累計683例,擴散仍未受控,但零死亡。不過鍾南山對此謹慎,指出存在三個隨時有變的重症病人。

2020年2月1日 星期六

抗疫:口罩 vs 洗手

在新冠狀病毒疫情緊張下,香港出現搶購口罩潮。口罩供應短缺是事實,但搶購之狂熱仍讓人瞠目。

剛好,一位醫生傳來《紐約時報》一篇評論,作者通過沙士時期在北京的經歷,現身說法,介紹防疫之正道。同時,又有朋友在群組裡上傳了加拿大卑斯省疾控中心(BCCDC)的訊息,談到口罩在防疫中的真正作用。兩篇文章都值得推介,以糾正對口罩的迷思。

《紐時》的文章題為 How to Avoid the Coronavirus? Wash Your Hands(怎樣防禦冠狀病毒?洗手)。作者 Elisabeth Rosenthal 是醫生,又當過記者,現在常撰寫時評;二零零二到零三年沙士爆發時,她在北京為《紐時》服務,經歷了北京抗擊「非典」的全過程,和兩個孩子都沒有撤退,因為擔心機場、機艙更危險。她據此在文章劈頭指出:我發覺,常識是對病毒性疾病的最佳防禦( I saw that common sense is the best defense against viral illness)。

她有兩點忠告:第一,勤洗手;第二,病了不要上班,孩子病了不要上學。

她接着提醒讀者注意:「我沒有提到口罩。」這其實就是文章的主旨,文章標題也只提洗手,不提口罩。

她並不是不戴口罩,而是有需要時才戴,例如去醫院採訪,去市場購物,坐火車、飛機去疫區廣州、香港採訪。就是到人群密集而封閉的地方才戴,在空氣流通的室外就不戴。

她指出,病毒是通過空氣中的飛沫傳播的,而更值得擔心的是「受污染物」(fomites),就是受飛沫濺落污染的物品例如門柄等;你的手接觸了,再揩到臉面眼鼻,就可能受感染。

她兩個孩子就讀的國際學校可能是當時北京唯一沒有停課的學校,儘管很多外籍學生返國了。學校採取了嚴格的衛生措施:學生探熱後才能進校,有病不得上課;老師一日幾次監督所有學生唱着洗手歌認真洗手,不許敷洐了事。

結果產生了她眼中的「公共衛生奇蹟」:幾個月裡,學生百毒不侵,無任何病例,連傷風都沒有,上課率幾乎百分之一百 ── 儘管有一位家長染了沙士。

她的結論是:對抗沙士、新冠狀病毒的最佳守則,是嫲嫲和常識「教落」的。

卑詩省CDC發出連串推特,以期消除公眾對新冠狀病毒的誤解,指出最緊要防禦病人咳嗽、打噴嚏噴出的「較大飛沫」,因此人與人接觸最好保持一兩米距離。飛沫濺落到物件表面,人用手接觸到不會受感染,但手揩到眼鼻臉面就有風險。

它明確指出:「冠狀病毒並非來自空氣。這病毒來自人深深吸入到肺部的(來自病人的)大型飛沫(Coronavirus is not something that comes through the skin. This virus is remitted through large droplets that are breathed deep into a person’s lungs)。」

它並指出,病人應當戴口罩以阻擋帶病毒的飛沫散播,但口罩對健康的人沒那麼有用,反而讓人誤以為安全,並常要用手調整口罩而觸摸到臉面。「最重要的是勤洗手,勿摸面。」

香港沙士時的「洗手,洗手,洗手」忠告被人笑話,卻是防疫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