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6日 星期五

香港一個個文化高峰,都成過去

金庸(右三)出席梁羽生的追悼會
到圖書館去找點資料,見識了「金(金庸)學」之盛,關於金庸作品的各種著述漪歟盛哉
,兩岸三地都有,一些文化界外的名人也在湊熱鬧。相對之下,關於另一武俠小說名家梁羽生作品的著述少得多,儘管提到濫觴於香港的新派武俠小說,常常是「金梁」並提的。這也是市場的反映,金的小說的確較引人入勝 ,從情節鋪排到人物塑造都較受以武俠小說作閑書看的讀者歡迎。但如果你更鍾情與文與史,會覺得梁的小說勝一籌,梁在詩詞的造詣上,更非金可比。

金梁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香港差不多同時出道。梁羽生一九五四年在《新晚報》被「打鴨子上架」(梁羽生語),受命寫作武俠小說。事緣發生轟動港澳的「吳陳比武」後,總編輯第二天就在報上預告,梁羽生的《龍虎鬧京華》翌日起連載。這時梁羽生連小說的故事大綱都未想好,於是連載第一天只能在楔子中說些模糊的閑話,以一首《踏莎行》開篇,起手句云:「弱水萍飄,蓮台葉聚,卅年心事憑誰訴?」沒想到,這話就如一九八四年「封刀」之自詠。

翌年,金庸亦涉足江湖,一個新派武俠小說的時代就此在香港拉開大幕。金梁的小說不但暢銷港澳,還遍及所有華人地區。隨着中國內地改革開放,台灣「解禁」,市場更大,而且受到文藝界上層、高級知識分子喜愛和重視,在兩地都躋身到文學層面。武俠小說自魏晉六朝的志怪小說起,到後來的唐傳奇、宋元話本、白話小說,一直只被視為市井之流的閑書。

有這樣的小故事:梁羽生在《七劍下天山》中假借明末四大公子之一冒辟疆之名寫了一首《金人捧露盤》詞,竟有學者以為真是冒辟疆遺漏了的作品,並以補遺之名錄進冒辟疆的《巢園詩草》中。

新派武俠小說寫作在金梁的帶動下掀起了熱潮,創作與出版都興旺一時,作者多如恆河沙數。可是自從金梁封刀並先後謝世,台灣後起之古龍雖一度名氣大盛可是去世得更早,網上武俠小說雖然不少,卻始終無法形成實體波瀾。

香港《明報月刊》一九九六年就在專輯中斷言「武俠小說已成絕響」,廿多年後觀之,雖不中亦不遠矣。對於曾被譏為「文化沙漠」的香港來說,這很令人難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成就,晃眼就只是書架上的陳設了。

說香港是「文化沙漠」自是無知之言。即以文藝這一塊,香港就有過不少蜚聲海內外的建樹。粵劇清末民初興起,香港是為重鎮,產生過無數風格獨樹一幟的老倌。由之派生的廣東音樂,也以香港為發祥地,名家輩出,作品至今流傳於粵人地區。戰後,香港繼上海之後成為國語流行曲的大本營,歌星雲集,並推動了台灣和東南亞國語歌壇勃興。電影電視成為流行媒界後,香港成為影視中心,功夫片風靡全球。與之同時異軍突起的粵語流行曲,成就之輝煌不亞於功夫片,香港粵語歌星竟然紅遍大江南北,Cantopop 亦聞名國際。

這些文化成就一波接一波,後浪推前浪,洶湧向前。可是到如今,縱有餘波蕩漾,也微瀾死水了。

今年年初,香港過去頗轟動的「叱吒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中,得到「最喜愛男歌手獎」的竟然是算不上歌手的古天樂。這真讓香港人尷尬,連古天樂自己說:「我都可以拿這個獎,真的沒話好說了。」曾經讓香港人驕傲的粵語流行曲竟淪落至此,距離絕響還有多遠?

一個個高峰都落到身後了,回望昨天,與今天的分別在哪裡?孰以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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