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 |
後一個問題其實關乎口語詞還是書面詞,不是口語音 (白讀) 還是讀書音 (文讀) 的問題。
中國各種方言都有「文白異讀」現象,即一些漢字有兩個讀音,在課堂讀書識字時一個音,稱為文讀音、讀書音、文言音或字音;平時說話時有不同的音,稱為白讀音。粵語有大量白讀音,不過仍不及吳語、閩語。文白異讀在作為通用語的普通話也存在,只是數量較少,如「剝」字(文讀如剝[bō]削,白讀如剝[bāo]皮),「削」字(剝削[xuē],削[xiāo]鉛筆),「薄」字 (薄[bó]弱, 薄 [báo]餅),「露」字 (露[lù]營,露[lòu]餡兒)等,多是一個字在不同構詞中的讀音不同。粵語的文白異讀出現在同一構詞,如「坐」在「請坐」中的文讀音是 zo6 (讀如助),白讀音是 co5 (「錯」的陽上聲)。
中國的地方方言都是中原之人不同朝代逃避戰難向東南遷移而形成的,不同程度上保留着遠古、中古的中原方言成分。中原地區經歷千百年激烈動盪,以致「胡言 (胡人語言) 亂語」,語音變化很大,但北方始終是政治文化中心,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崇慕中原文化,在科舉考試又要掌握官話,於是都認同基於北方官的標準語的地位,視為讀書音,自覺學習,並和在教學中推廣,或用接近標準語的方言音作為讀書音。
可以說,白讀音代表較早的歷史層次,文讀音代表較晚的歷史層次。總體上,讀音越白、層次越久的語音與標準語差異越大,越文、層次越近的,與標準語差異越小。
在方言區如粵語區,人們都習慣在課堂誦讀課文時用文讀,說語時用白讀。可是在其他場合,有時會難以決定該「誦讀」還是「說話」。顯然,取態不同,效果大異。香港很多公共廣播,例如在地鐵聽到的,連「之」字等文言虛字都照讀,像念官樣文章,予人刻板、冷冰冰的感覺。有時在宣傳運動中,地鐵會由某些傳播界名人讀出宣傳聲帶,讓人覺得親切自然,順耳得多,因為白讀音會較多。採用文讀還白讀,要看你想達到怎樣的效果,它決定了說話的語氣、調子。
至於「請坐」的「坐」該用文讀還是白讀,不能孤立地判斷,而要通篇考慮,要看場合、對象等。我總覺得,宣之於口,而又不是在課堂或特定場合,不應太執着於文讀音,特別是面對公眾的時候。因此,我每次聽到電視電台或地鐵廣播以文讀說「使 (屎) 用」,而不白讀說 「使 (洗) 用」就皺眉。
「醒目」不關文讀白讀問題。粵人一定明白,粵語中的「醒目」可按字面解作清晰易見,但更常用來表示聰明伶俐,一點就明。「醒目」其實是古語,宋梅堯臣有「永叔贈酒」詩云:「一夕復一夕,醒目常不眠。」普通話也說醒目,如郭小川有詩句「面對這無限風光,怎能不醒目動心!」這是指眼目清新,當然不是「醒目仔」之「醒目」了。
多谢箫老师~!受教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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