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老遠的跑去屯門看了從老遠老遠的山西到來演出的舞劇《一把酸棗》。演出只有兩場,前晚的一場不知道怎樣,昨晚的一場,從樓下來看是滿座的。這樣一個舞劇不能安排在更受注視的大會堂或者文化中心演出,我覺得很可惜。損失的不是劇團,而是香港觀眾。
我是慕張繼鋼的大名去看的,一知道是他的作品,雖然對演出的山西藝術職業學院華晉舞團一無所知,就一早訂了票。記得早幾年,也是慕名,到屯門大會堂去看內地的殘疾人藝術團的演出,看他專為這個團編排的舞蹈《千手觀音》。(如果有機會,一定要看這個舞蹈的現場演出版,而不是視像版,因為你要看到在舞台兩側配合着音樂節奏的動作指揮,才會有那不一樣的感動。)
《一把酸棗》原來是二零零四年就在北京首演了,二零零二年就着手創作,比張繼鋼出任北京奧運開幕式副總導演早了很多。多年來,這個舞劇演出了近六百場,已有五批演員承傳演出過,到過多個國家表演。香港這時才看到演出有點遲了,比台灣還晚,還是在屯門上演。
張繼鋼是山西人,選中以兩個小戀人的愛情悲劇去反映晉商的興衰,寄託着濃厚的山西情懷。對山西文化的熟悉,加上感情的發酵,使《一把酸棗》很有特色,舞蹈、音樂、舞美、服裝都充滿地方民間元素,讓人看得興味盎然,不斷有新鮮感。舞劇裡有多個群舞,都很有特點,印象最深的是《團扇舞》,看得出動作靈感來自皮影戲,頭與軀幹的扭動、手腳的動作都受拘束,但別具味道。晉商商號掌櫃讀帳簿、打算盤,也排出可觀的舞蹈來,算盤還變成節奏樂器。
音樂大量運用了豐富的山西民歌音樂素材,一開場的《信天遊》已動人心弦,接着不斷出現《想親親》、《繡荷包》等民歌的變奏也觸動人心,二胡、板胡等樂器也一再起着強烈的色彩作用。
男女雙人舞有多場,也根據山西的民俗特點排出特色,有別於只強調愛恨纏綿的芭蕾加現代舞的男女雙人舞。一再出現的從背後的擁抱,樸實、含蓄而帶着熱烈。托舉也多別出心裁,常以後手、小腿、膝、背為支點。
< 晉商大院中的第一幕
舞美設計中最突出的是那堵可以封住個舞台的青磚老牆,可以分段錯裂,把舞台分成前後時空,它在多場裡起到很大的轉場作用。最妙的是可以使平面舞台的前後既是牆內牆外,又是牆上牆下。序幕中,酸棗與小伙計在單調而黑壓壓的高牆下私訂終身後,高牆除除裂開,展現出男兒灑淚離鄉、妻兒古道跪哭的走西口悲壯場境,衝擊感很大,極具舞台效果。
兩個多小時的演出讓人看得、聽得很舒服、感動,但不是完全滿足的。最大的不滿足是在最後一場,就是男女主角在西口古道上不期而遇,女的瘋了,男的誤服被下了毒的酸棗,最後雙雙殞命的一場。這該是全劇的高潮,但劇力營造不起來。原因恐怕是,兩條垂死滾地掙扎的生命給舞蹈編排造成困難,而大漠除了黃沙一無所有,缺乏舞美設計可以發揮的憑據。即使以人扮成駱駝增加舞台上的變化,也始終對高潮的營造起不了多少作用。為什麼不借助燈光、變換時空,多做一些功夫?
可能編導也知道高潮無力,劇終後立即接上精心編排的謝幕演出,再由男女主角作炫技式的表演,把劇場氣氛帶動起來,換來不斷的掌聲、喝采。
此外,整個舞劇中,分量最重的是群舞和男女雙人舞。劇中另外幾個人物,晉商殷氏、管家、傻少爺都幾乎全無發揮,都不過是「行出行入」的大配角,不但讓人覺得輕重太不平衡,也讓人覺得戲劇矛盾張力不足。
總的來說,演出讓人享受。香港只有不到三千多觀眾欣賞得到,太可惜了。
它也證明,一個精采的中國舞劇,不一定要靠新潮的西方理論,什麼後現代、佛洛伊德等等去包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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