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草木四時芳 花落花開盡日忙
深淺紅黃皆絕色 爭妍不必待春光
──庭院秋光 2025/11 26
但有人為文說不好:它使生活「碎片化」了,以致「偷走我的生活」。
作者是一名嫁到了德國去的女子,在德國郊外小鎮生活幾年後,又一家子回到南京生活了四年。
在德國,每周六例必開車去鎮上超市採購一周必需品,享受在貨架間「不緊不慢地流連」,連做飯、清潔廚房都是享受,是「冥想」。回到南京,購物平台很多,選擇千千萬萬,光是買菜,就有多個APP,還有不同團購,平均每周下單7-10次。她感歎生活極為便利,又有家事阿姨,還有各種APP和快遞小哥,隨時隨地滿足生活的各種需求。可是,這得花很多時間去篩選。而德國鄉村的,家門口只有兩家超市,物資單調,選擇不多,簡化了生活。
儘管她「不大喜歡」南京的方便破壞了「寧靜生活」,但「入鄉隨俗」,「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完全隨心而定」。在習慣了各種「代工」後,她埋怨「對生活本身也失去了興致」。
這是典型的「既要又要」,也是典型的「梵爾塞」,招來文章後留言一面倒的聲討。
有人指責她其實是迷失了生活方向,不知道生活的目的什麼。有人乾脆貶之為「賤人的矯情」、「文青的無病呻吟」。
有在歐洲工作生活過的讀者則指出,外國人在歐洲生活的寧靜實際是一種文化上的無奈,是一個外國人在國外因為被動的文化隔絕後自己腦補出來的優越感,是一種「情緒寂寞」。歐洲人在文化上不是極度自傲,就是崇拜美國,你腦補的優越感其實是他們根本不接納你的結果。
不過我倒同意那名女子的一點感受:有時選擇太多未必是好事。
著名意粉醬 Prego 1981年成功推出後,想增加醬汁品種,擴大市場,一下子弄出45種口味進行市場調查。最後聽從專家意見,不要貪多,只增加了extra chunky醬汁,目的是只給消費者提供「有目標的選擇」而非無限的選擇,結果大賺,至今是世界名牌商品。
哥倫比亞大學的 Sheena Iyengar 教授一九九五年做過一個實驗,在一個美食商場分兩種形式販賣果醬,有時擺上24個品種,有時只放六個品種。品種多時,人流大,吸引六成顧客;品種少時,只吸引四成顧客。可是面對24種果醬的顧客左揀右揀後,只有3%的人光顧。面對六個品種的輕易作出抉擇,近三分之一人買了果醬。
上茶樓飲茶,點心紙上的品種琳瑯滿目。你認真瀏覽其實是徒費功夫,你想吃的其實只有「果幾味」。
香港又舉行選舉,候選人的宣傳單張、旗幟、廣播沸沸揚揚。你點揀?懂得揀嗎?
「繼」凡字20劃,基本上由折和點構成,如果一筆一筆、一點一點去寫,筆劃擠成亂麻,寫得累,也寫不好。朋友就是這麼寫的,絞絲旁的點,點點都清楚交待,一絲不苟。寫得不算難看,但讓我為她難受。
可以怎麼寫?
這裡選來宋明清書家寫的多個「繼」字,依次是米芾、董其昌、蘇軾、趙孟頫、文徵明、乾隆。各字基本保持「繼」字的外形輪廓,不難辨認。字若構詞為繼續、相繼之類,那怕你沒有認真學過簡化字,據上文下理都可以輕鬆推斷這是「繼」字。第二行三個字屬行草書,右半部是草書的寫法,也不算太難認。
看得出,簡化字的「继」就是依據古代文人愛寫的字形楷化而成的,只有十劃,省去一半。你若按着米芾等的墨跡去臨寫,最多三筆就寫成,甚至兩筆一筆都可以。比起規規矩矩地寫足20筆,效率提高了多少?說到繁簡字,常有人拿「愛」字說事,說簡化後的「爱」「爱無心」。這是對行書草書無知的最好例子。習寫過行書草書的人會知道,「心」作為獨立的字或字的部件,都可以橫向連寫成三點,再簡化就是一個短橫,忠、志、思、惡、念、意等字的「心」都可以這般簡化。「愛」字中間的「心」亦然。右圖是王羲之、唐太宗、文徵明、趙孟頫、蘇軾、王鐸、丁右任等書家書寫的「愛」字,「心」有不同的簡化,最後簡為一短橫,並與其下的「夂」疊寫成「友」。「心」不是沒有了,而是深藏了,如果沒有了,「冖」之下不是只剩下「夂」嗎?為什麼是「友」?
由此可見批評者對行書的無知。香港學校裡會有老師教你寫行書嗎?沒有。在香港,寫字(當然是繁體字)主要由小學去教,教授字的意思、結構、筆順等,有的在幼兒園就強逼幼兒寫字了。根據香港教育局編訂的《香港小學學習字詞表》,字形是香港繁體字的楷書字形,橫平豎直,方方正正。至於平時寫字(行書)可以怎麼寫,老師不會教,可能本身也不會寫行書。於是,學生可能到讀完大學仍然只會一筆一劃按着楷書的字形寫字,是為我的前輩調侃的「娃娃體」。在做事要「爽手」的現實生活中,考試、做筆記、寫文章,可不容你這麼寫字。逼迫之下,只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筆劃愛怎麼簡化怎麼簡化。我看過某機構招聘筆試的稿件,大學生的書寫能力和水平,令人啼笑皆非。
事實是,不管你怎麼鍾情繁體字、怎麼討厭簡化字,你筆下的中文字難免叛逆你。網上可以搜尋到蔡英文給陳明文的一封160字手書公開信。其中「來」、「黨」、「重」、「經」、「開」、「們」、「會」、「權」、「問」‘「應」、「臺」、「灣」、「還」、「請」等十幾個字都用簡體字寫出,除「重」字外,與大陸的簡化字一致。最搞笑的是民進黨寫成「民進党」,臺灣寫成「台湾」。早幾年台灣教育當局曾通令,「台灣」應寫作「臺灣」,兩字合共39劃。
不論出於什麼原因,請不要視傳統的簡體字或中國國務院頒布的簡化字為洪水猛獸,你只能適應之,無法抗拒之。
中文難學,主要是難寫,要寫得漂亮更難。難在筆劃多,組合的部件多,筆劃又常常難以連貫。書寫時為求便捷,難免捨難取易,捨繁就簡,一旦各施各法,就出現數不清的異體字、俗體字、變體字。這些兩個或以上音義相同而寫法不同的字,越古越多,金文中的「貝」字有60種寫法,後世的「窗」字有六個異體字,如「窓」、「牕」。以前不少人認為《說文解字》中有的字是為正體,沒有的就是俗體、變體,其實沒有收的字多是因為許慎遺漏了,或沒法看到,如青銅器上的金文,甲骨文那時更是還沒有出土。
這些字很多是繁與簡的關係。凡是被稱為俗體的都是在民間流傳甚廣──用現在話語來說是「野蠻生長」──的簡體字。野蠻生長,說明生命力強大,受歡迎,扼殺不了。很多後來被收進歷代各種字書、碑刻中。左民安《細說漢語》一書在〈漢字概說〉一章中列舉了一些大眾熟知的字例(前簡後繁):
准(準)《廣韻》
双(雙)《集韻》
声(聲)《正字通》
夹(夾)漢《曹全碑》
宝(寶)《寶應碑文》
尽(盡)《正字通》
干(幹)漢《鄭季宣碑》
灶(竈)《五音集韻》
烛(燭)《字匯》
画(畫)《字匯》
类(類)《五音篇海》
纵(縱)《集韻》
肤(膚)《廣韻》
庙(廟)《字匯》
恋(戀)《字匯》
怜(憐)隋《董美人碑志銘》
扑(撲)《集韻》
齐(齊)《正字通》
晒(曬)《字匯補》
痒(癢)《集韻》
笔(筆)北齊《雋敬碑》
籴(糴)《干祿字書》
阴(陰)《字匯補》
麦(麥)《西峽頌》
還有歷代文人大量以行書草書形式簡化並遺傳下來的字,多見於文人信札、書法法帖等。若學習行書草書書法,一定會熟習大量這種省減了筆劃的字,以及省減的規則。一般人以為行書是楷書的快寫,草書則是行書的快寫,後起於楷書,這其實是誤會。其實是篆書快寫產生了隸書;隸書快寫產生了行書、草書。行書、草書在兩晉時期就成熟了,王羲之因之而稱書聖。兩種書體都在追求書寫便捷,同時創造了空前的書法藝術成就。
漢字簡化,是必然的發展,過程中繁簡並存,歷來如此,並不對立。學習漢字,若只識繁不知簡,是涉獵不廣、書寫太少或不習書法之故;若只知簡不識繁,則不利於深耕傳統。從認字來說,兩者之間沒有多高的門檻區隔,多看就懂。從寫字來說,則肯定有效率之別。一位朋友說:「記得我們以前準備考A-level中文,老師就叫我們要學寫簡體字,以加快考試答題速度,當時沒有什麼『繁簡之爭』。」這很明智,香港人辦事講效率,怎麼寫中文偏偏要寫繁體?還指責別人考試寫簡體字比自己快、不公平?
有人說「繁體字是香港人的DNA」。── 小心,這DNA一定變異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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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起以秦篆統一華夏文字 |
這改革不但在漢字發展史上具有重大意義,也夯實了中國國家、民族統一的堅實基礎。
漢字具有非凡獨特性,它作為一種超越時空的視覺符號,別具一格,甚至不能用西方關於「文字是紀錄語言的書寫符號」的定義來定義。
腓尼基人發明的字母文字在公元八世紀以後開始裂變,至14世紀至16世紀的文藝復興時期,與歐洲大陸各民族語言相結合 ,陸續產生了40多種文字,同時導致歐洲不斷分裂成,產生幾十個民族國家。如今歐盟有27個國家、講24種語言(27個成員國的 23 種母語加上英語),所有語言都有自己的拼音文字,都屬官方語言和文字,歐盟每個法案都有24種文字版本。開會時,口語對譯有552種對譯組合,如法語對英語互譯,荷語對德語互譯,等等。
可是在中國,儘管民族眾多,有多種語言和數不清的方言,卻在漢字的紐帶下天下一統,千百年基本統一。
美國有「漢學之父」之稱的衛三畏在中國生活40年後,在《中國總論》一書中告訴世人:中國若一旦廢止漢字,而改用字母去拼寫漢字 ,中國將不復存在。
但是,秦始皇真的統一中國文字了嗎?在當時的通訊、治理條件下,要做到令行禁止、大家都寫一樣的文字,並不可能。
漢字現時所知的最早形態,是甲骨文。甲骨文形體不固定,筆劃有多有少、有正有反(如人字有左向有右向)、行文或左向或右向。到周代,人們不像殷人那麼相信鬼神,因占卜而刻在甲骨的上的文字少了,多了鑄刻在青銅器上的文字,是為金文,筆劃和結構都比甲骨文簡單些,曲筆多了,較為工整,但字體仍不固定。接着出現的大篆,筆劃進一步線條化,結構更整齊,打下了方塊字的基礎,但筆劃仍繁琑、書寫不方便。每個執筆者都根據自己的喜好減省筆劃,是當時書寫的特點。
1965年,山西侯馬市出土了一批寫滿文字的石片和玉版,屬於春秋晚期晉國的官方文書,一共有五千多件,可辨識文字的五百多件,總字數三千多個,單字五百多個,其中「敢」字有90多種寫法,「嘉」字更超過100種寫法。
隨着秦統一華夏,各種文書的書寫量大增,統一採用的小篆是據大篆「省改」而成,「省」就是省減,即簡化。但小篆仍然太繁複,於是出現了「草篆」, 特點是把筆勢趨直、筆劃趨簡,但求書寫方便。這就是隸書之初形。從篆到隸的變化稱為「隸變」,始於秦而盛於漢,是為漢隸。最大變化是,字形變圓為方,線條變弧為直,筆劃刪繁就簡。這是漢字形體古今演變的分水嶺, 隸之前的為「古」,隸開始而後的為「今」。
隸書之後,發展出楷書,至唐朝達到巔峰期,以法度森嚴著稱,顏柳歐等諸家流派都有嚴謹的筆劃結字要求,各自追求自己的完美結構,自有審美標準,不可稍有差池。漢字的演變,至楷書已大定,此後再無重大的書體變化。
可是從隸書至今二千餘年中,中國人寫的字都一樣了嗎?
(上)
《論語》裡「不患寡而患不均」這話耳熟能詳,後面還有「不患貧而患不安」,強調的是公平分配和社會穩定的重要性。
今天衡量一個地方的財富或產量,愛用總量如GDP,或人均值去比較。這往往會同人的直接感受不一樣。常見數值很高的地方,若實地觀察,可能發覺數字並不反映現實。關鍵是資源分配不公平,貧富落差很大,財富往往集中在少數人手上,人均的高值只是虛數。
剛讀到一個數字:我國的人均糧食產量,到1978年才超過1936年的水平。
1936年,中國內憂外患。這時,國民政府不顧東北自1931年九一八淪陷於日寇,仍然致力剿共,紅軍則在長征後到陝甘寧一帶站穩腳跟不久。風雨飄搖中,一二九學生運動爆發,接着是西安事變。中國這年卻糧食豐收了,人均產量要待40多年後、到新中國建立29年後才被超越。這似乎違反常識。
對這網上言論,觀察者網有作者作了考證。
據國家統計局官方網站,中國1936年的糧食總產量為1.5億噸,為解放前的最高水平。據民國的人口統計,1936年的人口總數是4.79億人,人均糧食產量是為313公斤。
1936年之後,戰亂加劇,中國糧食總產量逐年下降,到1949年只有1.13億噸。解放後到1952年,產量已經超過了歷史最高值,達到了1.64億噸。然而,人口也急速上漲到5.75億人,人均產量只有285公斤。 之後,雖然有過三年天災,中國糧食產量成長加快,人口增長更快,人均糧食產量不增反減,到1974年才重新回到300公斤以上。
1978年,中國糧食總產量超過3億噸,是為1936年的兩倍,可是人口數也翻倍,人均產量317公斤剛好超過1936年的水平。2010年後,人口成長放緩,人均糧食產量才穩定突破400公斤。
觀察者網的文章指出,從歷史去看,認知可能更被顛覆。研究唐宋明的歷史學者普遍認為,這三個朝代人均糧食佔有量都在1000斤(500公斤)左右,今天中國可能都比不上。
可是,中國古代每年都起碼有一個省爆發飢荒。即使豐收的1936年,也出現年陝甘大饑荒,上百萬人餓死。豐年而飢荒,可見政府治理無能,賑災乏力。建國後,糧食產量雖然仍然不高,但國家治理能力強了,分配更平均,讓人口快速增長起來。
在巨大的人口基數下,中國那怕再大的總量,人均下來就不大了,甚至相對很小。比如GDP,中國即使已是經濟第二大國,但人均計算,就只排到世界平均水平以下,約位列70位,與阿根廷、俄羅斯、塞爾維亞、土庫曼等相當。以穫得感、幸福感比較,中國人民則居於更高的另一檔次。
中國人口總數已不增反減,增長不能再靠乘以14億去拼總量,不過在高科技賦能和人口素質持續提升之下,高質量增長仍然可期。當中國人均收入按十五五規劃在2035年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國家總量會達到什麼水平?世界整體格局將完全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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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冰期中的1677年,倫敦泰晤士河冰封 |
── 修築大壩,封鎖阿拉斯加與俄羅斯之間的白令海峽,阻斷北極海流進入太平洋;美國總統福特與蘇聯領袖勃列日烈夫1977年會面時曾探討有關工程;
── 在挪威與格陵蘭之間修建大壩,也為了阻截北極海流;
── 用深色物體覆蓋兩極冰帽以多吸收陽光、減少日光反射;
── 增加二氧化碳排放,製造溫室效應使大氣升溫;
── 用原子彈爆破丹麥法羅群島(位於冰島、蘇格蘭、挪威之間)西南的海底山脈,讓海底暖流流進北極;
── 用氫彈融化極地的冰川;
…….
種種異想天開反映了當時的深刻焦慮。
可是,戲碼很快出現180度反轉。1977年前後,國際氣象專家達成廣泛新共識:值得擔心的該是全球變暖。
進入80年代,全球媒體一致警告地球在暖化,接連出現的乾旱和破紀錄炎熱都被歸咎於全球暖化和人類活動。第一屆世界氣候大會1988年召開了。
在整個20世紀,全球平均氣溫上升了0.6 ⁰C。相對之下,歐洲古羅馬氣候最佳時期和中世紀盛期,氣溫上升最多達到1~2 ⁰C,而小冰期歐洲的變冷降溫最多也是1~2 ⁰C。
上世紀中後期持續三四十年的降溫期是什麼造成?這至今有爭議。比較一致的觀點是,1950-1970 年全球火山活動頻繁,大量火山灰增加了大氣的氣溶膠光學厚度,削弱了太陽輻射。加上戰後經濟恢復,大量化石燃料釋放大量硫化物,亦形成氣溶膠,產生陽傘效應。此外,北半球大氣環流五六十年代發生變化,北冰洋極地高壓擴大和加強,加劇了北大西洋的偏北風,海冰南移,大氣環流亦受影響。
這頗為諷刺,空氣污染有利舒緩大氣暖化,淨化空氣反而不利於控制氣溫上升。
在目前全球變暖之前,大氣的二氧化碳含量其實不穩定。過去五億年間絕大部分時間內,在沒有人為干預的情況下,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也不斷顯著波動。
從歷史來看,地球氣候的特點是暖、熱,地球95%以上的時間根本不存在冰封現象,冰期是地球氣候的例外。溫暖期氣溫也比現在高很多。目前,地球其實處於大冰期中的間冰期,是大冰期中相對溫暖的時期,特點是冰蓋向高緯度退縮,雪線升高,冰體大量消融,致使海平面上升。
地球歷史上最高溫度的時期是白堊紀(1.45億至 6500萬年前),當時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達到最大值,極地冰蓋完全消融,海平面上升。板塊激烈運動在地面下形成了今天的能源資源 ── 石油和天然氣;地面則出現 了大量恒溫動物、哺乳動物、靈長類動物、原始有蹄類動物和鳥類等。
1971年發表的格陵蘭冰芯氧同位素譜分析成果顯示:地球氣候有個十萬年的地球軌道變化周期,涉及地球的偏心率、地軸的傾斜度和春分點的位置。十萬年中九萬年為冷期,一萬年為暖期。若此規律存在,目前氣候的暖期正接近尾聲而變冷。
目前全球變暖是事實。據歷史經驗,暖期都是文明發展加速期,中國歷朝的盛世都是溫暖期的產物。貝林格《氣候周期裡的文明》一書的序言指出:「當前的變暖是危險,也是機遇。」他敦促政客們不必太相信全球暖化預言的準確性,因為「今天看來牢不可破的真理,可能一夜間就成了明日黃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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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家筆下的核冬天景象 |
曾經上網搜尋當年的有關報道,不得要領。到近一年來AI大模型如狂飆捲起,提出「上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全球氣溫下降是怎麼回事」才得到較完整的解答。
在網上知道德國歷史學家沃夫岡·貝林格(Wolfgang Behringer)教授著有《氣候文化史》(Kulturgeschichte des Klmas)一書,內地並有中譯本《氣候周期裡的文明 ── 從冰河時代到全球變暖》,書中有地球氣候冷熱之間來回折騰的詳細記述,包括從上世紀初開始的變暖、變冷、變暖直到如今的波動。找來一讀,當年「核冬天」的疑問就有了答案。
書中的〈第六版序〉說:「當今社會,氣候學家儼然成了災難預言家,多虧他們讓人們開始關注全球變暖,但同時我們也沒有忘記他們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警告稱全球在變冷,並且採取了一些在現在看來相當荒謬的舉措。」
過去約一千年間,地球經歷了中世紀溫暖期,在歐洲催生了以文藝復興為標誌的繁榮期;到十四世紀左右,氣候開始數百年的變冷期,是為中世紀小冰期。小冰期在歐洲引發連串天災人禍戰亂。加上其間肆虐整個歐洲的黑死病(傳播疾病的跳蚤最愛躲藏在人們保暖的衣物中),歐洲人口急劇下降。這使歐洲17世紀末發生工業革命時,勞動力嚴重不足,刺激起以機器提高生產率的熱潮,可說因禍得福。
在中國,寒冷期持續三百多年,是為明清小冰期。這造成廣泛欠收,農民到處造反,北方遊牧民族則為生存而大舉南侵,結果是清兵人關,改朝換代。
到19世紀末期,氣候出現回暖跡象時,歐洲出現溫室氣體理論。進入20世紀,氣溫緩緩上升,全球看似開始暖化了,可是到了50年代,氣溫又持續下降。到60年代,氣候學家開始擔憂小冰期重臨了。
1972年,美國布朗大學舉行了一次冰川會議,參與者都是國際著名的冰川學家。當時,對氣溫特別敏感的極地地區也開始變冷,專們一致認為「毫無疑問,我們所處的溫暖期即將結束」。日本氣象廳專家1973年撰文預言,21世紀將「全球變冷」。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環境研究所專家則認為,地球正非常緩慢地進入另一個大冰河期。1972至1974年間,世界各地接連發生旱災等天氣異象,進一步增加了對氣候變冷的憂慮。全球變冷至此成為國際間熱門議題。
美國國務卿基辛格1974年在聯合國大會發言,敦促全球加強對氣候變化的研究。聯合國為此成立特設委員會,委員會得出一個驚人結論:自然氣候會每年降溫1.5 ⁰C,等於每十年降低15⁰C,到2015年下降到0 ⁰C!
(上)
中國人是農耕民族,自古熟悉賴以耕作的天地循環之理。從年年月月見之的日之往復、月之盈虧,明白盛極必衰、福禍相依,耕作都得順應這些天地至理進行。所以中國人傳統上不喜歡太滿,因為水滿則溢,小滿最好。達到陽數之極而還在上升的「九」就最受歡迎,至於更高的十到了極限,至高無上反而意味着衰落的開始,又要回到一了。十全十美反而讓人擔憂。
《易經》的64卦的最後之卦因而不是表示圓滿結束的既濟卦,而是未濟卦。「未」就是還未完成 ,繼續有新希望 。「既濟」等於數字的十,「未濟」是九。
龔自珍因而有詩句云:「未濟終焉心縹緲,百事翻從缺陷好。」
出於對九的信仰,於是天有九重,皇帝是九五之尊,天下分九州, 官分九品。還有九龍袍、九龍璧,紫禁城門上的釘子有九九八十一顆,皇帝說的話是一言九鼎。紫禁城的房子據說有9999間半,寧可差半間而不滿圓滿的一萬之數。
皇室推崇「九」,民間自然也喜歡九。今天連給情人送玫瑰也要99朵,999朵更好,都是長長久久的美好心願。
重九,據說是大吉之日, 大吉在於不斷向上 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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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四年,中國發電量大過美國、 歐盟與印度的總和 |
這是《紐約時報》專欄作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十月十五日一篇文章後面的讀者留言,文章題目是 China Has overtaken America(中國已超越美國)。他專長國際貿易理論和經濟地理學,長期在自由派的《紐約時報》撰文。我有段時間追讀他的撰述,他二零零八年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我大為高興。可是我漸漸發覺他有莫名其妙的糊塗,特別是關於中國的經濟觀察。亞洲金融風暴一九九七年爆發之前,他就指出亞洲的經濟繁榮「建築在浮沙之上」,但對中國的分析卻無先見之明,例如二零一一年的文章《中國經濟會不會崩潰?》並不看好中國。二零一五年再度訪華,在演講中仍把中國經濟與日本經濟九十年「爆煲」相提並論。
所以,他日前的文章指出中國已超越美國,多少讓人意外。
他不拿GDP、PPP的抽象的數據比較,直接拿人們都明白的電力來衡量。工業發展要用電,當前中美競爭的主戰場AI更是耗電大王,電力供應跟不上,AI的研發與應用都是空話,而中國的電力是美國的兩倍多。
他指出,當年蘇聯率先發射了人造衛星,美國驚出一身冷汗,舉國奮起力追。可是如今,美國面對中國崛起倒行逆施,在新能源等領域自廢武功,又大力削減科研經費,與培育精英人才的大學為敵。
他認為這不能全怪特朗普,因為美國本有反科學的傳統,保守宗教勢力素來強大,MAGA當前的主流正是這股力量。他叫人們不要忘記,美國十幾年前還有關於學校能不能教授進化論的所謂「 猴子審判」(Monkey Trial),要驚動最高法院來裁決。
克魯格曼對美國能不能保持全球領導地位很悲觀,變為美國敗局已定,那怕2028年特朗普下台了,也回天乏術。
於是有讀者在文章後面作了文前的留言。
「一下子就什麼都沒有了」就是崩潰,這相當於沙堆效應,當一點一點堆起來的沙堆到了某個臨界點,只要再堆上一粒沙,就可讓整個沙堆瀕然崩塌,勢不可擋。
認知也有這樣的崩潰,你的信念若脫離現實,又不肯實事求是(seek truth from facts),反而千方百計在自築的知識繭房裡為這不實的信念找補,最終,千瘡百孔的虛假信念分崩離析,剩下你腦袋虛空,不知所措。克魯格曼總算不那麼傻。
工作,或說職業,一向主要是為了生活去做的。不是說不必從個人志趣出發去從事某個職業,而是世事難以從心所欲,當生存成為壓倒性需要時,你只能向現實妥協,以待更好時機去另謀高就──最好又能搵錢(更好是大錢)又能滿足自己的志趣。
不同時代都有這樣理想主義的人,隨着社會走向富裕,社會資源足以養活大批即使躺平也不至於活不下去的人,個人志趣就越發彰顯。
由此想到近年備受敬重的匠人,想到越發神聖的匠人精神。
匠人值得尊敬。他們往往數十年如一日從事某種技藝、工藝,手藝精熟極致,為人驚嘆。這樣的工匠自古有之,倒油能穿錢眼不濺銅錢的賣油郎就是這樣的工匠,功夫之深厚可媲美百步穿楊武將的武藝。不同的是,武將的武藝可以建功立業,賣油郎的手藝只能餬口。工匠和工匠精神今天都受到讚賞,是巨大的時代變化。
可是,工匠都是因為對他的工作興致勃勃而一生致力這工作的嗎?賣油郎一定不是。
很可能有相當一部分是無奈地入行的,其中一部分後來真的喜愛上了有關手藝,而兩者最後都在不斷重複工作下,熟能生巧,達到前人未及的水平與境界。
非遺目前大熱,都有傳承人,其中很多是若干代的傳人,有幾十年以致百年以上的經驗積累。百年老店是這種傳承的具體展示。日本有很多這樣的老店,這樣的繼承常常是無奈的,是自江戶時代開始的「身份制」的殘留。當年為了保證有足夠的稻米收成,稻農被硬性綁定種地,這擴大到工商、流通、服務等各行各業。後來自民黨有所繼承,用「大店法」保障各行各業的既得利益,甚至限定你家可以做這種生意,那種生意得讓別人去做;你家可以在這裡開店,不能到另外的地方經營。於是你家會幾代都只能做這生意,於是也產生了不少工匠。
這是日本工匠精神特別受吹捧時不能不知道的。
一個人年輕時,其實不一定知道自己喜愛什麼,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潛能。潛能常常是在不斷試錯後發現的,也常常在試錯下發現自己原來不是自我認為的那塊料子,這時,正確的選擇不是「堅持下去就是勝利」,而是要學習「放棄的藝術」,不要為沉沒資本陪葬。
若被逼接受某種工作或職業,與其自怨自艾,不如利用時機,鑽研工作,發掘其中的樂趣。自由戀愛成婚理所當然,但不保證百年好合;反之,盲婚啞嫁不一定不能與子偕老。
剛聽到北京一所音樂學院的校長說:音樂家要有百分之一百的天賦,外加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百分之一百的努力」有個公式:十年加一萬小時。
這也可以說是工匠和工匠精神的定義。
語言翻譯注定無法百分之一百傳意。語言是文化產物,由特定歷史、社會、人群形成。不同歷史、社會、人群的語言,又豈能完全對應?
「賞月」不能從「賞」和「月」二字構成的簡單動賓短語去理解,它背後有着複雜、厚重的歷史文化內涵,涉及的還不只是一時一地的歷史文化。就說中秋節不可或缺的月餅吧,種種都有自己的味道、來歷、故事和鄉情。有誰能說出中國有多少種月餅?
中秋節的第一主角是月,可是誰都知道,中秋節能人月同圓固然好,雲蓋中秋月了,儘管掃興,與親友的團聚絕不掃興。其實在香港,有幾個中秋歡聚是在月華滿身之下進行的?在家裡、在酒樓中秋歡聚,何來月光?昨晚近午夜時到東區板道走了個來回,東區走廊覆蓋在頂上,人們在板道上有圍聚的、有跑步的,到處有大大小小的燈籠。都為賞月而來,來了反而不在乎月光在哪裡了。
賞月,其實也不在乎是不是中秋。正如王陽明的詩句寫道:「山河大地擁清輝,賞心何必中秋節。」清人張潮最懂賞月之道,他不僅賞月,而且玩月,多了月下的閒適、跳脫、瀟灑,認為月下最好能聽簫聲、聽禪語,能對佳人、韻人。如果只是欣賞、眺望、觀察月亮,更像是天文愛好者了。
昨晚秋月朗耀,睡時已月上中天。「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這更切合後半夜的意境。早上四時半左右起來,果然見到維港滿月西沉的清境,兩岸的霓虹燈都熄滅了,只有白的黃的燈火在閃爍,一派素雅寧靜。明日清晨,月落更遲一些,天幕的曙色較亮,拍照會更好看。
這樣景色,如果雲量恰可,每年會出現很多次,但以秋天天朗氣清時最動人。
中國詩詞有「所有景語皆情語」之說。你不寫詩,但觀景也會動情,若心中無情絲牽動,總有所欠缺。中國人之賞月不惟是賞月也。
賞月習俗據說源自上古之秋夕祭月,表達對月神的感恩,秋分是古老的祭月節。祭月儀式直傳到先秦。到漢代,出現了「中秋」稱謂,但到唐代才正式把農曆八月十五定為中秋節,到宋代月餅才出現。明清時期發展出燃燈、舞火龍等地方特色活動。經過千百年的傳承,月祭已演變為家庭團聚賞月的民俗。
賞月與秋季氣候清爽、月相圓滿相關,其實與中國農耕社會的慶豐收更相關,是農村享受一年辛勞所穫的節日。那怕年成不好,也藉此機會家庭團聚,為來年祈福。各地過中秋都離不開吃喝,吃的就是當地的時令農產品,月餅也五花八門。
古時,人活動範圍有限,但讀書人為應試到處跑,是足跡最廣的人。那時的讀書人都詩人,對月懷人思鄉自然成為重要題材。《全唐詩》最常用的字中,「月」字排第十位,據一項統計,出現了18 932次,名篇名句,汗牛充棟。今天中文最不濟的,也會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吧?
《全唐詩》最常用的頭十個字是「人山風日天雲春花年月」,其中除了「人」這主體外,山、風、日、天、雲、花、月都是大自然空間的物象,其中天、日、月又是轉化為時間概念,並進一步形成春、年。這十個字庶幾就構成了古人龐大而複雜的時空理念。詩人對人世情感和時間流逝最敏感,對這十個漢字的觀察和思考形成十個意象,產生了無數流傳千古、富有哲思的詩篇: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見人。」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
社會環境大變下,現代人與大自然的距離遠了,對月的距離也遠了。很多人可能一年裡只在今天夜晚才抬頭看看月亮,如英文說的 moon viewing,不帶遐思,沒有詩情。
也無妨,藉機與親友團聚一下就非常不錯。
這情況也常見。例如,展覽中書法作品用較大字體、各式書體書寫的正文看似不錯,可是仔細一看落款,寫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有的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
一位習寫書法的朋友不只一次跟我說,落款的行書小字總寫不好,要多練習。
對於書法作品為何大字與小字、正文與落款之間的優劣有明顯落差,我以前也不大明白。
一個明擺着的原因是,書法練習重在臨摹,作品的正文常有臨摹對象,哪一家哪一派哪種書體都能找到大量範本書帖供參考。寫落款就不一樣,一般也不大受重視,畢竟,吸睛的是正文。
後來發覺,更重要的是寫字功能的轉化。
文徵明和董其昌都曾因為字寫得不好而在科舉中落第。文徵明19歲應年考時,因為字跡不佳,不獲鄉試資格。董其昌少有文名,17歲參加松江府會考,卻因為字寫得不好,反讓文章遠不及他的堂兄之子董傳緒憑藉一手好字名列第一。文徵明與董其昌此後都勤奮練字,終成一代書法大家。
可是書寫已不再是文人的日常功課。日本書道早就把書道從「閱讀的書法」轉向「觀賞的書法」,設定觀眾識不識字不重要,能「觀賞」就行,甚至書法寫的是不是字也不重要。在中國包括香港,書法也逐漸偏重觀賞而少重閱讀。中國古代的書法可是要供人閱讀的,特別是南北朝的行書草書巔峰期。王羲之留下的所有字帖幾乎都是便條,《蘭亭集序》是文章的草稿,都是指頭大的字。現在的書法班幾乎都不寫這樣大小、適合寫在信箋上的字,而只練習能裝裱起來掛到壁上的字。學好書法不是為了日用。
我也久已乎不寫指頭大小的字了。昨天翻出的一本沈尹默線裝的《歷代名家學書經驗談輯要釋義》,裡面是四篇文章的書寫手卷。行書書寫的部分,字如雲捲雲舒,如涓涓流泉。這就是所謂書卷氣,寫出來是供人閱讀的,而你閱讀的過程,也是觀賞的過程,兩者可分麼?
可以感覺到,書寫的過程是更高級的享受過程。
上淘寶一淘,有《沈尹默作品》(第二版),趕緊下單,不用20元,真的白菜價。可喜?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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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6年丙午風災中的中環海濱,左上角 建築物可見到《南華早報》報址的招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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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颱風未過,維園已有人跑步 |
昨天下午風勢平靜後,到維園走了一圈,枯枝落葉遍布,園徑一片狼籍,一些樹倒塌了,樹幹口徑都不算 大。我是有比較之下作出的判斷,因為身邊就有一截1999年9月16日十號風球後,從維園倒塌樹木得來的木桩,上焊刻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耶」,以紀念當時時隔16年再次掛起的十號風球。十號風球當年很罕見,今年卻是兩度掛起了。
相比過往的十號風球,樺加沙的整體災情算得輕微。擴大範圍去看,情況就不一樣。樺加沙風眼沿着台山到湛江的粵西海岸橫掃而去,單是海浪帶來的衝擊就會很驚人。香港海洋公園酒店大堂被海浪破門而入的駭人景像,很可能在廣東西部沿海不斷複製。
從香港得到的資訊看來,台灣的災情叫人意外。花蓮竟然有十幾人死亡,十幾人失蹤,還有更多受傷的,財物損失難以統計。
從地圖可見,花蓮距離樺加沙的移動路徑有四百多公里。台灣有氣象專家指出,樺加沙暴風半徑達320公里,屬「怪物等級」風暴。即使如此,颱風在花蓮造成這麼大的災害仍然讓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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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團圓風雨中 |
台灣有很多溪,都是短短的水流,稱不上河。台灣中部有幾條南北走向的山脈,最高的是靠近東海岸的中央山脈。山上下來的水流,落差大,流程短,沖擦力強大,把大量沙石沖積到近岸的平地,形成廣闊而難以利用的石灘河床。這些溪流的流量變化很大,雨季時洪水漫灌,旱季時只是石灘中間的涓涓細流。從新聞片可以見到,濁流滔滔的馬鞍溪就是這樣。
由於台灣多地震,溪容易形成堰塞湖。今年七月,馬鞍溪上游大規模山崩,引發4.9的非構造地震,形成壩高約200公尺之堰塞湖。這樣的湖壩並不穩定,樺加沙帶來豪雨,湖水猛漲,堰塞湖缺堤,災難就發生了。事前已有輿論要求防患於未然,仍無濟於事。
印象中,香港政府對樺加沙的防備緊張空前,借助各種傳媒形成如臨大敵的氛圍。影響之下,公眾都預早準備,街市超市的蔬菜鮮肉,前天就一早清空了。以前,每到打風,街市例必旺市,但從未見到公眾這次搶購般的大行動。
災情不大,幸甚,「朝野」上下不敢掉以輕心,都有貢獻。
到八時許起來,到陽台一看,迎面卻是一個晴朗的天。遠山有輕輕的煙霞,天則是明朗的,天藍雲白。那藍,讓人想到天青色,即「雨過天青雲破處」的顏色。
這據說是五代後周御窯柴窯瓷器的獨特顏色。柴窯窯址至今未找到,柴窯瓷器,也一件不見,有「得其碎片,亦與金翠同價」之說。於是「雨過天青色」也神秘,不知指的是怎樣的釉色。 到宋代,汝窯瓷也以天青色知名,至今汝窯器亦世所稀罕,但到博物館可以見到,通過它可以知道什麼是天青色。
後來景德鎮也善燒天青色瓷,清代《景德鎮陶錄》說:「鎮陶官在大器等戶,多仿放汝窯釉色,其色佳,並以雨過天青呼之。」顏色是「汝窯瓷色,鎮廠所仿者色青而帶藍光,非青碧之影青也。」
天青釉其實是一種幽淡雋永的高溫藍色釉,以鈷為着色劑,是一種淡淡的藍灰色,實際上應該列入藍釉系統。
中國瓷器很早就崇尚青色,到宋代,在帝王和文人官員的提倡下,審美觀偏向簡約、雅靜,瓷器因而都偏向青藍色系,五大名窯除了鈞窯,釉色都素雅、清淡。
這樣的釉色看似單調,而其實千變萬化,各種色澤的名稱就洋洋大觀。天青釉色本身就不是單純的藍色,而是介於藍、綠之間的不同釉色。瓷器釉質如玉,溫潤、瑩亮,可在不同光線、角度下呈現不同變化,色澤一點不單調。
宋瓷非常珍貴。到了現代,製瓷技術其實已青出於藍。各種仿製瓷不僅惟妙肖,而且價錢便宜,平民百姓都可以在用瓷上有帝王般享受。日前去離家不遠一家換了招牌多時而一直沒有光顧的酒樓飲茶,食物如何不說,那仿汝窯瓷的一套餐具着實今人眼前一亮。
後周世宗柴榮所言「雨過天青雲破處」之後,還有「這般顏色作將來」一句,比喻雨過天青、由逆向順,象徵國運昌盛。天青色其實與中國人追求祥和的文化心理暗合。
不過在現實世界中,雨過天青後的晴朗是暫時的。風雨過後有彩虹,而彩虹過後,一定也有風雨。不是麼?今晚可能又掛風球了。
正是:
清秋新雨後,
瓷色一天開。
可免俗塵染?
又傳風暴來。
在古老的年代,月亮最惹人遐想。
萬物生長靠太陽,但太陽讓人又愛又恨,它可以和煦祥和,催生萬物;又可以毒辣焦灼,以致土焦草萎。
月亮則永遠高遠、安祥、平和、潔淨,拒人千里之餘,輕柔撫慰人心,只要沒有浮雲阻隔,就對人不離不棄。即使血色的月亮,一樣對人畜無害。
詩人對月亮最敏感,月亮賦予的靈感,讓中國詩人浮想不斷,古往今來,佳作數之不勝。
今人不再那麼對月癡迷了,有太多可以寄情的玩意。舊時音書難寄,蘇東坡對胞弟的思念化為「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千古名句。如今發個短信,瞬間萬里;不甘見字如面,可以視頻相會。
可是面對面「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機會還是期許多於現實,親友聚少離多是常態。以前人的活動範圍有限時尚且如是,現在人們的足跡可以到達地球極限,離散就更是日常了。
每次月圓都可以挑起人團聚之思。這樣的挑動,一生可達千回。活到90歲,理論上可見月圓逾千次。按香港人今天的預期夀命,這並不稀奇。可是人月共團圓的機會有多少?若有就好好珍惜吧。
日前早起,秋風颯爽,既望的月亮,高掛維港西天之上。及後賦七絕一首:
花露凝香芳繞步
彩雲追月願隨風
人生千度團圓月
幾度團圓月圓中
這話其實是捷克前總統哈維爾(Václav Havel )談到中國發展速度時說的。北京舉行9.3大閱兵之後 ,這話又被人翻出來了,說的自然是大閱兵所顯示的中國軍力。
對大閱兵有各種不同的解讀。對中國一般民眾來說,單是那軍容軍貌呈現的精氣神,就讓人大為震撼,大感振奮。至於那些武器裝備,已遠遠超越一向飛機大炮的認知水平,連很多軍迷都跟不上中國軍力的發展速度,自嘆一下子變成軍盲了。
我不是軍迷,就更無知,連日要靠專家的解說、分析才似乎弄明白內裡一些乾坤,譬如,在卡車上拉出來示眾的可能有兩款第六代無人機── 其實連那位我一向敬佩的軍事專家,也只能靠分析去判斷。從常識可以知道,中國公開向全世界亮相的裝備一定不是武庫中最先進的,頂多是中國軍隊中現役的。還有最頂級的,要麼未定型,要麼作為秘密武器,秘而不宣,例如可能多達三款的第六代戰機。至於外銷的,屬更次一級。於是不久前在印巴空戰中大放異彩的殲-15C,在大閱兵中竟然只能扮演在空中噴彩帶的跑龍套角色,真夠委屈。
西方軍政要員一定也密切注意北京大閱兵。特朗普和他的戰爭部長(原國防部長)都看了,美國太平洋空軍司令施耐德說 we are not deterred (「我們不怕」)。另一邊廂,美國陸軍成立了名為「201-特遣隊」(Detachment 201)的軍事技術創新部隊,把硅谷Meta、OpenAI和Palantir的四名現任和前任科技高管收編進去,各人在部隊成立儀式中獲授予陸軍中校軍銜,穿上軍服軍靴宣誓「保衛美國」。硅谷科技巨頭昔日是反戰先鋒,如今轉型為國防新貴了。
西方真的不知驚?哪必要搞那麼多大動作小動作。問題是能不能力挽狂瀾於既倒。
事物的發展有個從漸變到突變的規律,假若在漸變階段無所作為,到了某個臨界點,如沙堆理論所顯示,只要一粒沙就可以引發整個沙堆崩潰,莫之能禦。
對西方來說,大閱兵就是臨界點的警告。泰山壓頂了,吃驚都來不及,總好過躲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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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歐洲殖民後的歐洲 |
有幾幅同一地區兩個並列的地圖,兩個地圖的題材風馬牛不相及。譬如,英國瘋牛症發生地區圖與支持脫歐地區圖並列,兩圖完全一致,只是題材不同,發生過瘋牛症的地區竟然都支持脫歐。不知道兩個地圖是否都真確,還是不過諷刺英國人當年脫歐如牛般瘋了。
另一圖對比了歐洲與中東一千年間的變化。1018年的地圖中,歐洲為宗教問題疲於奔命(too busy with religion),中東則致力科研(doing science);到2018年,情況倒了過來。1018年的歐洲正處於歐洲由羅馬帝國崩潰到文藝復興前的黑暗期,接着發生十字軍東征狂潮。而中東正在伊斯蘭帝國的黃金期,它的科研著述後來成為歐洲文藝復興的源泉。中東今天的宗教狂熱固然還在擾亂全球,但歐洲真的在致力科研嗎?在尖端科研領域如AI等,歐洲落後於美中真不可以道里計。歐洲還有一個地方──波蘭──被塗上與中東一樣的顏色。有一個世界地圖的陸地幾乎全部被填上深藍色,只有若干地區倖免,標題是:Only 22 countries have never been invaded by Britain (只有22個國家未被英國侵略過),引用自著名統計網 Statista,倖免的多屬小國。月前剛在這裡寫過,據 All the Countries We’ve ever invaded: And the Few We Never Got Round To (《所有我們入侵過的國家:以及我們從未入侵過的少數國家》)一書,英國未軍事染指過國家正是22個。這是該文最好的配圖,可惜當時沒有發現。
另一幅地圖也有強烈視覺衝擊,標題是 Countries that use the metric system vs countries that lose wars to Vietnamese farmers(使用公制的國家與被越南農民打敗的國家)。二者有什麼關係? 地圖作者看來只是為了凸顯美國在全球之獨樹一幟。日前看到一位外國人在內地製作的短視頻,其中談到中國的YYMMDD日期標示法在整理檔案上之方便合法,順便吐糟英式反過來的DDMMYY法近不上電子時代,而最莫名其妙、最愚蠢的是美式的MMDDYY。Terrible Maps 的地圖很多的確無厘頭,但頗能反映世人對時局變化的不同觀感和反思,不少反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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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地圖像個胃,而胃口真大 |
日前有報道說,非洲國家不滿目前世界通用的世界地圖壓縮了非洲的面積比例。但非洲真的如上述地圖顯示般大嗎?有點地理認識,一看就知道不可信。南美洲比非洲小,但也相當於非洲面積約59%,加上加拿大和格陵蘭,面積總和達2 999萬平方公里,與非洲的3 037萬平方公里旗鼓相當。再算上澳洲,就比非洲大768萬平方公里。
這不會是非洲國家弄出來的吧? 不擔心矯枉過正而弄巧反拙嗎?
朋友後來提供了更多類同的古怪地圖和進一步資訊,才知道我太認真了。
這些古怪地圖原來出自英國的一本書:Terrible Maps: Hilarious Maps for a Ridiculous World(《糟糕的地圖:荒謬世界的搞笑地圖》)。Terrible 這字在這裡很難翻譯得妥貼,它一般解作可怕、可怖、可畏、令人敬畏、非同小可等等,但 a terrible beauty 是大美人,一點不可怕。A terrible map,真的糟糕嗎?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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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國酒吧地圖 |
書的作者叫 Michael Howe。據序言介紹,英國早年的社交媒體上出現了一個叫 Amazing Maps(怪雞地圖)的群組,上載一些有趣、饒有意思、有所根據的地圖。地圖引來不少回響,負面的居多。作者觀察多年後認為,評論反映出人們本質上都喜歡抱怨,好評愛辯,諸多挑剔。這讓他忽發奇想,索性與這個現象對着幹,把一些算不上好,而不屑於 「理性批評」、無視是非對錯的地圖匯編成書,2015年出版了 Terrible Maps一書。序言坦言,這些地圖的測量未必精準、政治未必正確、研究未必精密,有的甚至荒謬絕倫,但都不乏幽默感。
書的出版當初是由於一時之氣,孰料反響潮湧,Twitter、Instagram、FB 相繼出現同名群組,追蹤者數以百萬計,上傳的怪雞地圖多不勝數,很多「得啖笑」,有時你或者會因為不諳西方幽默、欠缺相關文化背景,品不出其中的笑點,覺得莫名其妙。
我到香港公共圖書館搜尋,找不到這本書。到網上搜尋,則可以看到大量相關地圖。例如有「南極鐵路線圖」(南極哪有鐵路?地圖一片空白),「英國酒吧地圖」與「波蘭教堂地圖」(都密集如叢林)。有一幀題為「美國比其他洲大得多」,美國地圖裡竟然放下了歐洲、亞洲、非洲、北美洲、南美洲、大洋洲、南極洲也就是全世界還卓卓有餘,直似蛇吞象。美國地圖像個放平了的胃,這圖諷刺了美國胃口之大與貪婪無厭,也反映了不少美國人坐井觀天和對世界地理和現實之無知。這地圖比文前所說的非洲地圖更誇張,也更耐人尋味。
港英政府自1920 年代起將九龍塘規劃為低密度花園地區,街道命名多採用英國郡名(如窩打老道、牛津道),以吸引英華富商定居,還吸引宗教團體以較低成本購買土地,建立教會、學校、醫院等設施,但中西有別,西方教會可以「一 元地租」買地,中式的佛教道教等團體則須付出高價。於是基督教、天主教教會率先在九龍塘擴張,佔據優勢地段。隨着華人人口增多,佛道場所也陸逐在九龍塘出現了。
我較少涉足九龍塘,對當地的感性認知不多。近有朋友介紹說,九龍塘有個「摩登道堂」, 富有現代氣息。朋友打算在那裡舉辦一個小型音樂會,問我有沒有興趣參與。這很新鮮,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道教屬中國本土宗教,是從民間信仰發展起來的,包容性很大。你可以從高端的哲學角度進入,研讀《道德經》等經典提升精神境界,也可以從通俗的打醮接觸,通過「破地獄」等尋求感情告慰。一般人多從民間不同節慶的道教儀式接觸道教,見到穿上彩袍的道士作法、念咒、燒香,還有奏樂,吹吹打打。道教即使是白事儀式,也喧喧鬧鬧,與道教也提倡的清靜無為理念不沾邊。
摩登道場是省善真堂的慈航靜苑。省善真堂源自東莞,1952年在九龍塘建堂,設有三清殿、觀音殿、元辰殿、文殊殿、文昌殿等,還設地方讓公眾安放祖先牌位,是很傳統的道教廟堂,有棕紅色圍牆。
慈航靜苑在隔鄰一地塊上擴建而成,號稱「香港第一所環保道觀」,追求以現代方式彰顯道家崇尚自然、天人和諧的精神。建築物以環保理念設計、建造、經營,採光、水電、物料都嚴格要求,外觀主色是白色。例如沒有把建築時移除的一棵白蘭樹投放到堆填區,而是加工成為接待處的桌面。靜苑因而得到政府「綠建環評」的最高的鉑金獎,並於今年一月才正式開放。
靜苑的最大亮點是其中的慈航殿,用特級純白大理石整塊雕成的慈航道人(觀音大士),矗立在一個上圓下方的玻璃結構內,通體明亮,一片圓融。頂上圓型的玻璃罩,透視穹蒼,白雲蒼狗,歷歷在目。殿內不燒香,祈福時只向慈航道人奉水,用木杯從旁邊荷花荷葉銅雕接水後,放置到慈航道人像下的小型輸送帶,水杯自動傳送到雕像之下,水會巡環再用。
名為「樂以載道」的音樂會昨晚在慈航殿前舉行。地方不大,只容80名觀眾。演奏者三人,彭泓基、吳英卉、陳杰文以古琴、洞簫、琵琶、二胡獻上多首名曲,《平沙落雁》、《漁樵問答》、《漢宮秋月》、《二泉映月》、《陽關三疊》等。
這樣的音樂會沒有舞台,與觀眾親近,方便演奏者與觀眾交流、對話,氣氛較鬆馳,與在音樂廳舉行的音樂會很不相同。由於經驗不足,未能充分發揮這優勢,希望以後有機會改善。無論如何,這是一次愉快的經驗。
在慈航殿中想到這聯句:
荷香慧雨慈航渡
雲影天光活水來
下聯來自朱熹的詩:「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正合殿內所見。
應該指出,卡特說得不夠準確,中國1979年2、3月間打過一場對越戰自衛反擊戰,但美國不斷開戰則一點不假。
美國至今在全球擁有約八百個軍事基地。根據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數據,美國2024財政年度的軍費是排在其後的九個國家的軍費預算總和的1.2倍。據美國國會研究服務部的統計,光是冷戰結束至今短短30多年間,美國就發動了251次軍事行動,遠超冷戰結束前190多年的總和。
據美國Christopher Kelly 和 Stuart Laycock 2015年合作出版的America Invades: How We've Invaded or been Militarily Involved with almost Every Country on Earth(《美國入侵:我們如何入侵或軍事干預地球上幾乎每一個國家》)一書,在聯合國承認的190多個國家中,只有三個(安道爾、不丹和列支敦士登)「倖免於難」。其中一位作者Stuart Laycock還獨立出版了All the Countries We’ve ever invaded: And the Few We Never Got Round To (《所有我們入侵過的國家:以及我們從未入侵過的少數國家》),說的則是英國的侵略史,戰績之「輝煌」與美國不遑多讓:在聯合國193 個成員國中,有171個被英國入侵過或進行過軍事干預。書中有這樣的話:「我們是一個任性、充滿活力、無法抑制的國家,這就是我們改變世界的方式;通常,世界並沒有要求我們改變!」( We’re a stroppy, dynamic, irrepressible nation and this is how we changed the world, often when it didn’t ask to be changed!)
英美同屬昂撒人遺傳,兩國至今存在特殊關係。美國在十九世紀末取代了英國世界第一大國的地位,也繼承了它的好戰衣缽,會不會也走上美國已故保羅.肯尼迪教授在《大國的興衰》一書中為大國批注的、因軍事難以抑制地擴張而衰落的道路?
(下)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世界和平只是假象。
聯合國大會2017年12月8日通過決議,把每年5月16日定為「和平共處國際日」(International Day of Living Together in Peace),以期建構一個和平、團結、和諧的可持續世界。決議出於對世界和平的良好訴求,實際起不了多大作用。諷刺的是,不久就爆發了多場傷亡慘烈的戰爭, 俄烏之戰死傷數以十萬計,以軍在加沙打死五萬五千多名巴勒斯坦人,堪稱種族滅絕式屠殺。「和平共處國際日」決議是巴林提出的,看似人畜無害,可是美國還是投下反對票,說「和平共處」這個詞聽起來就太中式了。在美國人看來,這「政治不正確」。
西方有個「民主和平理論」(Democratic Peace Theory),說民主國家之間不會爆發戰爭。按照這個邏輯,只要所有國家都接受西式民主,世界就和平了。
在現實世界中,這理論似乎說得通。一旦爆發戰爭,若發生在「非民主」國家之間,對理論當然無損;若發生在疑似民主國家之間,民主和平論者可以直指交戰方都是假民主國家,交戰雙方也大可互斥對方為假民主,最後誰是假民主,由勝方說了算──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嘛。這樣就不會有民主國家互相開火了。
至於民主國家與非民主國家開打,往往就是工業發達國家與工業落後國家的衝突,軍事力量常不在一個檔次,對「民主和平理論」自然不構成影響,甚至能彰顯「民主」之先進。
關鍵是「民主」的定義。目前國際間所謂「基於規則的秩序」基本上是由美歐「民主」國家制定的,它們掌握國際輿論話語權,哪個國家民主不民主也由它們說了算。你按着葫蘆畫瓢搞一套民選制度,不一定獲得貼上「民主」標籤。
英國《經濟學人》雜誌每年公布「世界民主指數」,把各國分為「完全民主」、「缺陷民主」、「混合政權」、「威權政權」四級。2024年有25國獲評為「完全民主」,46國為「缺陷民主」。「混合政權」有36個,「威權政權」60個。
拿這個分類與最近開打的國家比照可以見到,沒有一個屬於「完全民主」,連美國都不是,只屬「缺陷民主」(「政府運作」與「政治文化」的評分太低),法國也不是。你的政府是民選產生不會就算「民主」,於是烏克蘭只算「混合政權」,巴基斯坦、柬埔寨、伊朗以至巴勒斯坦政府都有經民主選舉機制產生的政府,但都被歸類為「威權政權」,以色列、印度、泰國則與美國一樣是「缺陷民主」。「完全民主」的國家都手不沾血,但負責為大小戰爭輸送飛機大炮、煽風點火。在以伊戰爭中,被譽為「民主燈塔」的美國更火線登場了。特朗普完成第一個四年總統任期後曾沾沾自喜說自己是和平總統,沒發動過戰爭。可是第二個任期才幾個月,就出動從未使用過的超級鑽地彈,把伊朗的核設施炸了。
(上)
想食仁稔醬其實不難,超級市場可以買到,大概六七十元一小瓶。有點貴,也未必啱口味。深圳有「漁米粥」酒家,供應順德菜,以前的餐前小吃有豉油浸仁稔,一顆一顆的吃,不過風味仍不及仁稔醬。
幾年沒有製作仁稔醬了,要上網重溫一下。製作簡單,而各有各法。調料配置不必照搬,適隨自己口味即可,譬如糖的分量,毋須成斤糖加進去。我就看家裡有什麼用什麼,本來想加入免治豬肉,沒有就算了;沒有酸薑,用酸蘿葡。加入一小瓶原豉醬,鹹了一點,若送白粥吃,或撈麵,其實正好。
製作完成後,忽然想到,淘寶可以買到仁稔嗎?一搜尋,果然可以,除了仁稔醬和製成涼果的甘草仁稔、豉油浸仁稔,還有廣東陽春生產的新鮮仁稔,12.8元人民幣一斤。奇怪的是,這些新鮮仁稔在照片上很「靚仔」,通體碧綠,似青梅,而香港街市見到的不但顏色黯淡而且都有褐色斑塊,樣子很醜,不知道是不是不夠新鮮使然。這樣的仁稔正好以「我很醜,但我很......」句式形容,填上的是「和味」。 粵人「和味」之說,深藏中國文化精髓。春秋戰國的《古文尚書》論治國之道,說「若作和羹,惟爾鹽梅」,指出治國如做羹湯一樣,關鍵是調和不同味道;味道要多元一體,味道單一則味寡,不堪入口。「和而不同」既言烹調,亦言處世、治國。「中和之美」因而被視為中國傳統文化的最高審美境界。仁稔未加炮製前,無法入口。前人能把這樣的果子加工成人間美味,真是大智慧。
吃仁棯醬,不妨品品「和味」之道。
這種宣紙的顏色太深,用墨寫上字,字跡幾乎無法辨認,用金墨書寫也不行。於是一直留着,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一張書籤的售價雖然不過一元,扔掉仍覺可惜。
日前在網上看到一款手機壁紙設計,才有了主意,於是畫了這兩個書籤。
顏料是很多年前買下的管裝國畫顏料,都板結了,要有刀劃開才能用。因為屬試製,描金線時連線描筆都沒有上,線條較粗糙。農曆六月稱作荷月,後天就是荷花誕。畫第二張時,加上荷花一枝,正好應時。
年紀太了,記憶力不如從前,短期記憶猷甚,執筆忘字是常事,打開雪櫃「唔知做冇」亦是常態。習寫上面兩句詩後,覺得可以省略為「事過都成夢,心忘便是禪」。忘記了什麼,不必懊惱,不妨以「心忘便是禪」自我寬解,興許記憶一下就回來了。
香港擁有非常獨特的地緣政治位置,是東亞的地理中心和航運中心、金融中心,是祖國的南大門,又是東西方全球戰略的重點城市。自二戰以來,不管各國的全球戰略怎麼調整,香港始終備受重視。經濟上、政治上甚至軍事上都是這樣。香港的興與衰、治與亂都與此有關。
因是之故,香港對於各國最強大的軍器航空母艦一點不陌生,是停靠過各國航母次數最多的城市之一。
六十年代初,我每天搭渡輪從灣仔到九龍上學。一天,大霧籠罩香江,維港的能見度極低。情境有點詭異,小輪四周白茫茫一片,所有船只都緩緩滑行,如人躡手躡腳而走。大霧則無風,海面柔波如絹。耳畔卻是一點不平靜,悠長的汽笛聲、敲打鐵板示警的叮咚聲彼落此起。驀然間,一個黑影在霧海中迎面浮現,越來越清晰了,如泰山壓頂,原來是一座難辨有多高有多長的龐然大物,最後弄清楚,是美軍的航空母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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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陽台遠眺山東艦 |
山東艦有二十多層樓那麼高,長三百餘米。那時泊到維港兩岸之間航母的個頭應差不多。只是那時灣仔的海傍在告士打道,比現時灣仔與尖沙咀的距離闊500多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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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CNN報道,中國軍艦數量已超越美國,並可能 在建造第四艘航母 |
英國航母也曾造訪香港,但由於英國海軍戰後迅速萎縮,訪港次數有限。 值得一提的是1997年香港回歸之時,英國派出以卓越號輕型航母為首,加上不列顛尼亞號遊輪的特混編隊到東亞,沿途高調訪問十餘個國家,並接走參加儀式的查爾斯王子及末代港督彭定康。卓越號應沒有進港。
當時中國海軍裝備仍落後,只有大量老舊051型驅逐艦,花費十億美元向俄羅斯購買的首批兩艘「現代」級驅逐艦尚未完工。以二千萬美元買下的前蘇聯瓦良格號航母還在研究怎樣回國,至於怎樣把它改造為遼寧號還十劃沒有一撇。
回歸後,外國軍艦訪港需經中國中央政府批准。美國航母仍偶爾停靠(如尼米茲號2003年、史坦尼斯號2016年),但頻率大幅降低。
回歸剛好28年,中國自己設計製造的山東艦航母到香港來了,其餘現代化軍艦正「下餃子」般下水。一代(30年為一代)不到,竟是換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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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塘村的便民服務點 |
其實,絕大部分港人所到的僅是「蓮塘口岸」,而非「蓮塘」。由蓮塘自然村發展起來的蓮塘,離口岸不遠,坐一個或兩個站的地鐵就到,坐一個站是仙湖站,兩個站是蓮塘站,兩個站距離不到一千米。馬路靠海的一邊由蓮塘村發展起來,靠山的一邊由岰下村發展起來,山上就是仙湖植物園。這裡既有拔地而起的豪華住宅大廈和企業廠房,又有原來自然村落的風貌。
蓮塘口岸利用一條狹窄的地帶, 建上貫通深圳東西的羅沙路,路的一邊是梧桐山逶迤而下的山坡,另一邊建了口岸等大樓,都是新建築。口岸以不遠處的蓮塘村取名,卻毫無蓮塘村的人氣。
蓮塘村與相鄰的岰下村都是客家村,蓮塘村是因為村前有個很大的蓮塘而得名的。蓮塘在哪裡?地圖上不見蹤影。在地鐵站參詳一下地圖走上地面,筆直的國威路兩邊有不少食肆,兩邊參差高聳的都是住宅大樓,沒有玻璃幕牆寫字樓,顯然主要是居民區。下午兩點多了,見有腸粉店就光顧,花四十幾元港弊,吃得愜意。
接着拐進內街去,從馬路彎彎的走向和兩旁婆娑的路樹就知道,這裡跟羅湖、福田那些仍留存的城中村一樣,有深圳的原始根脈。不同的是那邊的城中村發展步伐更快,更迅猛,更放肆,原生態也更少。
拐進去發現,裡面的食肆有更多選擇。沒多遠的拐彎處,長着幾棵大樹,遠遠就看到樹下一邊聚了二三十人,似乎是在下棋。另一邊撐着陽傘圍坐十多人,走前發現,全是補鞋的,有男有女,身旁有各種工具、材料、鞋子。鞋底蝕了、脫了膠,可以補救,一個女鞋匠在修補一雙名牌波鞋,不只是用膠水黏牢,而是扯上線。還可以給拉杆箱換輪子,輪子轉不動換一個,25元。一位看似港人的男子,要換兩個輪子,在講價,在40、45之間磨嘴皮。還有改衫、修補衣服的。
再往內街走,隨家人走進一家有點規模的超市。找不到街市,到超市也可「體察民情」。果菜很多,很新鮮的苦瓜2.98元一斤。一位大媽在買韮菜,一根一根的挑,讓我大開眼界。海鮮池,東星班、桂花魚都有。粒粒渾圓的東北大米(據我的經驗,與馳名的五常米差別不大)跟苦瓜一個價。琳瑯滿目的酒類貨架上,有多個金句,其中一個是「酒杯裡有今天的情緒,也有明天的期許」,為你提供一個醉一杯的藉口。
走過一個路口 ,一棟新大樓的商場有華潤萬家超市,二三樓偌大的兩層用爬坡式電梯相連,剛開業,商品還在上架,面積很大,走得舒服,可是反不如剛才光顧過的超市接地氣、誘人。
買了一些熟食,包括才35元一斤的鹵水鵝。天氣太熱,怕食物變壞,不及吃晚飯就返程了。回家吃鹵水鵝,是久違了的鵝有鵝味。香港不乏燒鵝、鹵鵝名店,卻就是有所不如,想是食材貴新鮮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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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山三蘇祠的荔枝 |
晚唐詩人錢珝的《蜀國偶題》七絕云:「忽憶明皇西幸時,暗傷潛恨竟誰知。佩蘭應語宮臣道,莫向金盤進茘枝。」直接把楊貴妃吃到的荔枝同蜀國扯上關係了。
這些詩不但證實唐朝時蜀地多荔枝,還具體言及戎州、瀘州、渝州(今重慶市)、忠州等地生產荔枝。
到了宋代,蜀地還產荔枝嗎? 答案是肯定的。
蘇東坡以愛吃荔枝出名,被貶嶺南後,自言「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他愛吃荔枝,是自小從家鄉眉山(距離楊貴妃的故鄉導江不遠)開始的。眉山與上文提到的荔枝產地都在長江沿線,都相距不遠,從眉山經樂山到宜賓不過二百餘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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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蘇祠的荔枝樹 |
自宋以後,蜀地就較少與荔枝相提並論了。這相信與氣候變化有關。
早在一九七三年,中國現代地理學和氣象學奠基人竺可楨就根據歷史文獻記載、物候記載及考古發掘證據等,在《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論文中指出,中國隋唐是溫暖期,國都長安屢屢出現「無冰無雪」的暖冬記錄,皇宮中甚至能種植柑橘,揚州還首次出現了雙季稻的記載。唐末開始的氣候變冷不但影響荔枝種植,還促使北方遊牧民族在草木凋蔽下為生存而不斷南侵,安史之亂實為氣候變冷之禍。唐朝隨着天氣越來越冷一蹶不振,五代十國遼金二三百年的混亂隨而展開。自此,中國一直處於寒冷期,以致出現元清兩個外族入主中原的朝代。
氣候自上世紀逐步回暖,四川荔枝卻是荔枝市場稀客了,在香港更絕對吃不到。這不表示四川不再生產荔枝,四川仍是中國緯度最高的荔枝產區,只是產量遠低於嶺南,而且蜀荔要到嶺南荔枝已過造的七月上旬至八月中旬才上市。唐宋時以產荔出名的瀘州合江縣等地,仍是蜀荔的主要產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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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從廣東引進的「妃子笑」 |
不少花樹、果樹有大小年現象。香港的宮粉羊蹄甲就是這樣,早幾年曾經花放得漪歟盛哉,近年就不再重見其盛了。荔枝有花才有果,哪年花多了果就多,然後經過大年消耗,翌年多為小年。明年的荔枝可能就貴了,要吃今年多吃──專家說一天不逾十顆。
最早上市的荔枝品種有妃子笑,名字來自杜牧的「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說的是楊貴妃愛吃荔枝的故事。但楊貴妃吃的是哪裡的荔枝?內地影視作品《長安的荔枝》採用嶺南說,是從廣東「速遞」到長安(今西安)的。據唐代官方記載,官方驛道從廣州到長安,經過虔州大庾嶺,總長約5210唐里(約2365公里)。 在一千二百多年前的交通條件下,這怎能做得到?據《本草綱目》:荔枝「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至今,荔枝對運輸儲存的溫度和時間都有非常高的要求。
楊貴妃愛吃荔枝,這口味嗜好一定不是她當了貴妃才養成的,很可能自小就愛吃荔枝。關鍵是她在哪裡出生的?能自小就吃到荔枝?關於楊貴妃出生於何地,歷來有爭議,有說生於容州普寧縣(今廣西玉林市容縣),有說生於弘農華陰(今陝西華陰市),有說生於蜀郡導江縣(今四川都江堰聚源鎮)。比較而言,出生於蜀地之說史料較豐富。《新唐書》、《資治通鑑》都記載,其父楊亦琰曾在蜀州(今成都市崇州市)任司戶參軍。成書於唐元和年間的《補唐國史》則載:「楊貴妃生於蜀,好食荔枝。」
三地之中,廣西玉林產荔枝,陝西華陰即使在較溫暖的唐朝也應不產荔枝,成都附近的都江堰產荔枝嗎?
唐朝詩人對荔枝不乏唱詠。安史之亂後,年近半百的杜甫輾轉多地後,逃難到又濕又熱的蜀地(他口中的「炎方」),到了成都,再乘舟南下,經嘉州(今四川樂山)、瀘州、戎州(今四川宜賓)、渝州(今重慶)、忠州(今重慶忠縣)至雲安(今重慶雲陽),繼續順流而下到了夔州(今重慶奉節),在蜀地寫詩數百首之多,其中多首提及荔枝。例如在戎州寫道:「重碧拈春酒,輕紅擘荔枝。」《解悶十二首》其九:「先帝貴妃今寂寞,荔枝還復入長安。」其十:「憶過瀘戎摘荔枝,青峰隱暎石逶迤。」
唐朝詩人詠及蜀地,例如送別同袍歸蜀,常借荔枝寄意。白居易有《種荔枝》七絕 (一說是戴叔倫詩):
紅顆珍珠誠可愛,白鬚太守亦何癡。
十年結子知誰在,自向庭前種荔枝。
又有《荔枝樓對酒》七絕:
荔枝新熟雞冠色,燒酒初開琥珀香。
欲摘一枝傾一醆,西樓無客共誰嘗。
兩詩都是被任命為忠州(今重慶市忠縣)刺史期間創作的。另有未知創作年份的《郡中》五絕:
鄉路音信斷,山城日月遲。
欲知州近遠,階前摘荔枝。
(上)
日前終於動手。較小而狀如三角形楔子的一塊,尖而薄的部分刻成荷花花蕾,下半部似基座,刻上「如荷是好」四字。翻到背後,木紋如皺擦而成的山峰,稍為加工成為一座尖峰,再刻上「眾山小」三字,以取「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之意。
木片本來呈灰白的黑褐色,一經打磨,再上蠟拋光,就呈現出偏紅的褐黃色,即黃花梨的典型色澤,溫潤可愛。我這才相信,淘寶的賣家沒有騙我。
我以前以為黃花梨大概已絕種了,特別是海南黃花梨。海南黃花梨以前叫黃花黎,因為都來自島上的黎族人。現在正式名稱叫降香,有辛辣味。在中國,降香主要生長在海南的亞熱帶生物群落中,如今廣西、廣東、福建等地也有栽培。亞洲、非洲以及美洲的熱帶、亞熱帶地區也有。可能因為這樣,淘寶才有那麼多黃花梨腳料平沽。降香心材可入藥,有活血散瘀、止血定痛的功效,主治外傷出血、肝鬱脅痛等病症。淘寶還可以買到黃花梨刨花,以供用作枕頭填料。
黃花梨是硬木,會沉於水嗎?一試不行。查查資料,密度約在0.9左右。
木浮於水,是自幼得來的常識。這是就一般木材而言的,一些硬木的密度高於1.0,就會如石塊般下沉。我案頭就有幾塊這樣的木:「筆下留情」雞翅木腕擱,「學問深時意氣平」紫光檀紙鎮,「小滿」不知名木塊手玩。量度一下計算,後二者的密度都約為1.5,竟是水的1.5倍。放入水中,都立即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