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30日 星期三

走進了風能發電寶庫

往烏魯木齊的路上
沿着絲路往西走,從汽車或火車上兩邊瀏覽,風景構圖幾乎是一樣的,下是茫茫大漠,中間是連綿山脈,上是蒼天風雲。西去漸遠,大地與遠山之間多了點綴,就是風力發電機和輸電鐵塔,有時遠遠望去,兩者密集如林,蔚為壯觀。在敦煌周邊,和坐上高鐵到吐魯番去的沿途,窗外不斷是這樣的構圖。

我們其實已走進了中國再生能源之最大寶庫。有人把這南北山脈夾峙的狹長地帶形象地稱「陸上三峽」。「水上三峽」產生水電,而「陸上三峽」產生風電和光電(太陽能)。

風力發電機和輸電塔建在高速公路和鐵道兩邊。兩者整齊排列,有時伸延得不見盡頭,一直隱沒到藍灰色的遠方。偶爾,會見到巨型的風力發電機組件躺臥在地上,可能正在安裝。大概,沒有人能準確知道某個時刻這裡究竟有多少台風力發電機。旅行回來,讀到這樣的報道:「(聯合國)國際能源署報告顯示,2015年,中國佔全球可再生能源增量的 40%,每小時就有兩台風力發電機安裝到位。」在這樣的發展速度下,誰能掌握最新的統計數字?

河西走廊除了是商品、文化的走廊,也是風的走廊。這裡有個氣象專業稱謂叫「北支西風帶」。西風帶主要是地球自轉之下,在 30 至 60 緯度產生的風向現象。河西走廊因而風向穩定,風源充足,是中國最大的風力場。有統計說,一年裡若能利用其中一半風量,即四千億千瓦時,就足夠全國用電一個月。

往吐魯番的路上,遠處是天山。
中國北方一些大城市空氣污染之嚴重,已到了駭人的地步,如何治理,不但中國人關注,全世界都關注,因為這不但關乎中國自己的環境,也關乎地球的環境。但中國開發再生能源的努力和成績則較少獲注意和重視。

中國其實早在二零一零年已在風力發電上超過美國,躍居世界第一。據上面提到的報道,國際可再生能源署總幹事阿德南阿明說:「在這方面 (再生能源) 中國正引領全球。」「中國的風能和水電的新增裝機容量已佔世界一半以上,太陽能新增裝機佔世界的三分之一。與此同時,去年可再生能源獲得了高達 3300 億美元的國際投資,而中國獨佔了三分之一。」

隨着中國近年來在光伏、風電、水電的裝機都穩居世界第一,中國已成為世界節能和利用可再生能源第一大國。

不過,也存在重大問題。中國地方大,人口與資源分布十分不平衡,西電東送因而亟待解決,否則,河西走廊的風能、光能發電再多也沒有用。這方面有個專業名詞叫「風電棄風率」,指的是在風電發展初期,由於電網接納能力不足、設備不匹配等因素,導致發電無法上網。若處理不當,全部風機運行起來,有拖垮整個電網之虞。

中國目前正致力解決這樣的產能過剩、風能浪費和電網建設滯後。甘肅省的棄風率和棄光率都一直高居不下,二零一三年的棄風率逾兩成,棄光率也近一成四。三年過,應當有改善吧?

(絲路紀行之二十三)

2016年11月29日 星期二

玉門遺蹟在,幾度秋風又春風

戈壁孤苦玉門關
從雅丹地質公園返回敦煌的路上,拐進了「小方盤城遺址」,據說這就是玉門關。

這時,煙霞淡淡,西南方的夕陽已威熖大減,餘暉柔和,距離隱約可見的祈連山雪峰不遠了。前面戈壁灘四野茫茫,亂石散布,枯草叢叢。一座方方正正的黃土遺址聳立着,黃土牆染上金色的斜陽,孤零零地鑲嵌在灰濛濛的背景上,更顯悲涼、滄桑。

這就是玉門關嗎?路邊的「小方盤城遺址導覽圖」說:「小方盤城遺址屬障塢遺址。西漢為玉門都尉府治所,東漢為玉門候官治所。北距疏勒河南岸約七公里,距今敦煌市區約九十公里。現存障一座,平面呈方形,夯土版築,約 26 米見方,高約十米,面積約七百平方米。障外有塢院,障東殘存的南北向塢牆清晰可辨,障北有一風蝕台地。」障,是秦漢邊塞上作防御用的城堡,也是大的烽燧;塢,是防守用的小堡。

王門關遠眺
小方盤城,建於公元前一百年左右。從敦煌藏經洞帶走了大量文物的英國冒險家斯坦因,一九零七年在這裡北面不遠處廢墟中挖掘了許多漢簡。據說,從漢簡的內容判定,小方盤城是為玉門關所在地。史書記載的玉門關位置應當就在附近。可是,這小方盤城作為漢朝最西面的海關似嫌太小了。不遠處還有個大方盤城遺址,是玉門關、陽關及周邊長城戍軍的軍需倉庫。

不管怎樣,從這裡往西走去,是實實在在的塞外了。遺址西出的門洞鋪上木板棧道,棧道一直伸延到不遠處一個觀景台去。在台上可見前面一片濕地反射着天光。大片蘆葦、芒草逆光舞動着丰姿,金光閃耀。在香港的濕地,傍晚是百鳥歸巢的最熱鬧時分。這裡,飛鳥一只不見,大部分應該南飛了。眼前的金黃景色,可能是這裡寒冬將臨、百草衰折前最後的精彩。

月牙泉的旱柳
在一片蒼涼之中,想到唐人王之渙的「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詩句,讓人感慨。不過說到楊柳,如今沿着絲路走,卻是到處可見,即使在沙丘環抱中的月牙泉也可以見到。那裡有多棵粗大的旱柳,其中一棵有個牌子:「旱柳 (拉丁學名:Salix matsudana) 又稱左公柳,是西北地區特有的樹種。據記載,晚清重臣左宗棠西進收復新疆時帶領湘軍一路栽植道柳,留下了『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的佳話。為紀念這位引進樹種的大臣,人們把生長在西北地區的旱柳稱為『左公柳]』。」

從蘭州的黃河邊開始,我就給高大成行的柳樹吸引了。進入河西走廊後,在張掖大佛寺外,又見柳樹拱路成蔭。烏魯木齊也處處有柳樹的婀娜舞姿。不知道這些是不是都屬旱柳或左公柳,只覺得月牙泉邊的旱柳,樹幹特別蒼勁,與江南華南見到的柳樹不同。至於楊樹就更多了,都是一排一排的栽種,特別挺拔高俊,像防風抗沙的衛士。

唐人胡曾有兩句更讓人神傷的詩句:「半夜帳中停燭坐,唯思生入玉門關」。二千多年的玉門關,見證了幾許變幻、幾度秋風又春風。

(絲路紀行之二十二)

2016年11月28日 星期一

悠悠天地 蒼茫雅丹

戈壁灘上
唐朝詩人陳子昂有千古佳構《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幽州即今之北京,當年是邊塞之地。陳子昂隨軍北征契丹而有才難伸,至有登幽州台的慨嘆。

在幕天席地之下,一人孑然其間,對宇宙時空變化會特別敏感,這時才會產生「天地悠悠」的感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情境、情懷相似。這個星球已住上七十幾億人,現代人要在其中找個這般的環境已不易,但並非不可能。到大西北去,在比幽州更荒涼而廣袤,遠在「塞外」的戈壁灘,你大可以孑然一身走進天地之間,體驗一下可能讓人更愴然的時空無邊。

敦煌雅丹地質公園入口處
多年前,曾在內蒙古草原體驗過什麼叫「天似穹廬,籠蓋四野」,這才品味出蒙族人悠揚長調的複雜感情:情感奔放而又孤寂愁苦、婉轉柔美。草原的天地間有百花、百草、百鳥,是個孕着精彩生命的天地。那回在草原上半人高的青草中轉悠轉悠,還收穫了很多蘑菇。

戈壁灘穹廬下的四野,卻大不一樣,可能除了石頭,就只有由石頭粉碎而成的沙粒,看不到任何生命跡象。極目天地之間,只見微微隆起的地平線。一人處身其間,卑渺如塵,也脆弱如塵。沿着絲路往西走,例如在敦煌雅丹國家地質公園,可作這樣的體驗。

敦煌雅丹國家地質公園距離敦煌市區180公里,面積近三分一個香港般大,地極廣,人極稀,其中就只住着管理公園的若干名人員,此外就只有風蝕作用形成的一個個奇形怪狀土石丘,走進其間,難辨方向。「雅丹」這名字很漂亮,卻又叫「魔鬼城」。它絕對沒有「丹霞」地貌的斑斕色彩,而是一個盡是黃褐色的世界。它之色彩單調又與同樣顏色的鳴沙山不同,鳴沙山見到的盡是柔和的弧線,光影、色彩之變化也柔和。雅丹呈現的卻是一片粗厲,猶如都以枯筆乾墨大筆揮寫而成。

天地間,點綴着人的色彩。
這是典型的風蝕性雅丹地貌。「雅丹」源自維吾爾語,意思是「有陡壁的小山包」,現泛指乾燥地區一種風蝕地貌。河西走廊是風的走廊,大風萬千年來在河湖沉積土形成的地面上平行吹刮,加上間歇性的流水沖刷,雕刻成現在見到風蝕土墩和溝坑地貌組合。這地貌在大西北有不少,後來到了新疆,那裡的導遊就說,「我們的雅丹更大」。

在地質公園,只能隨着旅遊車沿着特定線路到各個景點下車參觀。若在夏天旺季到來,可能猶如走進一個四五十度的烤爐,難有心情到處閑逛。我們遊覽時,氣溫舒適,但空氣乾燥,烈日刺目,多數人也不想久留。

張藝謀多年前的作品《英雄》曾在這裡取景,梁朝偉的最後一場決戰就是在這裡的土石墩上進行的。「英雄」為了天下而相搏,而「天下」是個什麼慨念?似乎真應到戈壁灘上的雅丹去體驗一下。

除了欣賞壯觀的地貌,不妨也調過頭去,看看與雅丹地貌相對的另一面,一無所有的無邊戈壁荒漠,是個比雅丹更荒蕪、更曠闊的「天下」。

(絲路紀行之二十一)

2016年11月26日 星期六

2016年11月25日 星期五

艱難鳴沙山,奇觀月牙泉

你可以選擇艱難地攀上沙丘,也可以選擇坐着駱駝從沙丘下走過。
沙漠予人的直覺是乾旱、酷熱,可是在敦煌鳴沙山的沙丘上,我們感受到的是砭骨陰寒。日前見到網上一輯新疆沙漠的雪景照片,頗為奇特。如果只知道有非洲撒哈拉沙漠、中東阿拉伯沙漠,很難想像沙漠會下雪。剛從敦煌、新疆回來則不會懷疑沙漠雪景是電腦合成的。

同行的朋友忽然想看沙漠日出,於是安排了摸黑登鳴沙山的行程。這是絲路之行全程中最艱辛的經歷,而結果看不到太陽從茫茫沙丘背後升起的奇景,只在沙丘頂上捱了兩三小時的風寒。

那天早上的氣溫當在攝氏十度以下,加上寒風颼颼,直讓人打顫。鳴沙山風景區位於敦煌城南五公里處,我們六時多到達,待到公園開門進園,還要搭越野吉普車在沙丘之間衝刺一段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車前兩條光柱所到處,不見路,只見黃沙如濤。汽車有時向着沙丘之後一片昏黑中衝去,汽車凌空跌落,前面又是一片見不到邊的沙海。汽車在一個沙谷中停下來了,眼前是一個約幾十米高的沙山剪影,經指點,才看到沙坡上隱約有一條以木棒結成的繩梯。刮風一夜,繩梯差不多被完全埋沒了。

遙看月牙泉
爬上鬆軟的沙丘,極耗氣力,每進一步要退半步。踏着繩梯上的木棒使力,好走一些。好些地方的木棒幾乎全埋在沙裡,就借不到多少力了。當地海拔接近二千米,讓人加倍覺得吃力。跌跌撞撞地向上攀,不遠的距離,掙扎了好長時間。到登上最高處,不由得倒在經夜露打濕了的沙脊上。

冒着寒風呆坐,天光逐漸放亮,才看清楚周遭環境,原來這就是遊人玩滑沙的地方,往北可以遠遠看到敦煌市區。身後則沙丘連綿,而可以想像「山外有山」,不知終止。沙丘上只有我們四個寄望着東方的傻瓜。

七點,八點,接着上山來的,是一個滑沙的經營者,只見他馭着一大摞滑沙用的竹板沿着我們走過的繩梯登上來,看來也吃力,但比起我們的狼狽就輕鬆得多了。不久,一隊男男女女遊人從另一個方向沿着沙丘的山脊登上來,周圍變得熱鬧。玩滑沙的歡呼聲隨而響起,鳴沙的聲音則聽不到。滑沙看來好玩,也不難,坐上滑板,就可以像坐滑梯一樣滑下。我踩着沙往下走也輕鬆快捷,邁一步進兩步呢。

鳴沙山下有月牙泉。這兩個名勝都自古有名,鳴沙山之名晉時就有了,月牙泉則到清時才得名。月牙泉包圍在高高的沙丘之中而「亙古沙不填泉,泉不涸竭」,是個奇觀。不過從旁邊樓閣中展出的照片知道,這裡近代曾近似荒墟,樓頹水竭。如今水草豐美的景象是其後修整治理而來,其中包括提高地水位的工程。

塔樓上有匾額曰「第一泉」。很多中國人愛自稱「天下第一」,神州大地的「天下第一泉」就有多處。「第二泉」則無人爭,似乎只在無錫有個因《二泉映月》而聞名的「天下第二泉」。爭「第一」者多,自稱第一而非唯一,只是「之一」。自稱第二卻可獨步天下,可能更「着數」。

(絲路紀行之二十)

2016年11月24日 星期四

敦煌藝術之因緣及殊勝

敦煌晨曦
從絲路回來,經朋友指點才知道,絲路、敦煌在此間又有點熱起來了。從朋友提供的訊息中知道,饒宗頤文化館正在舉辦一系列有關活動,有展覽、講座、課程,請來專家、學者主持。我趕緊報了名,上星期去聽了香港中文大學建築學院何培斌教授的「美哉盛哉:敦煌壁畫藝術」講座。

千年敦煌真是個寶庫,有學養的有心人,常可以從一般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切入敦煌遺產當中,開發出一番精彩。稍為接觸一下敦煌學,例如饒宗頤教授這方面的著述,當知敦煌之壯美,以及自己之卑微。何培斌教授的講座以「美哉盛哉」為名,但不喜歡聽到有人隨便就敦煌藝術說「好靚」,而希望大家知道「靚」在哪裡。

莫高窟
他借用古人如謝赫、郭熙、郭若虛等的畫論觀點,從「經營位置」、「以形取神」、「林泉高致」、 「深遠透空」去欣賞不同年代敦煌壁畫、塑像的成就,讓聽眾知道它們為什麼會讓人一見而有「好靚」之歎。他是建築學教授,熟知西方繪畫營造空間感的透視法,於是把莫高窟盛唐時經變圖以透視繪畫的亭台樓閣放大,與西方幾百年後才出現的透視法作品對比,讓人有新的觀感。

敦煌壁畫、塑像都有上千年的發展過程,其中的變化脈絡有跡可尋,都可從中見到有中原文化不同畫論的依據。壁畫的畫師除了極個別的,都沒有留下姓名,其中當然有較稚嫩粗劣的作品,但留心去看,可見精彩百出。在莫高窟見到,敦煌研究院選了洞窟穹頂的藻井圖案印成絲巾,典雅而富麗,據說在不久前舉行的敦煌國際文化博覽會中大受外賓歡迎。

敦煌藝術經歷過種種刦難而越千年發展至高峰,並保存到今天,非常難能可貴。這有各方面的原因。回來讀葛劍雄教授《中國歷史的啟示:統一與分裂》一書,在最後一章「千秋功罪」中看到這方面的簡短論述,很值得摘錄下來與大家分享。

熟煌月色
他指出,莫高窟藝術的產生與保存,得益於它正處於佛教傳入中國的主要路線上,也處在東西方的交通幹線上,也得益於富饒的綠洲所滋養的經濟實力提供了必要的物質條件等。但人們往往忽略了另一個同樣重要的條件:「莫高窟所在的敦煌長期處於地方割據政權的控制之下,基本上避免了戰爭破壞,除了前面已經提到過的西晉末至北魏時期,在另一次大分裂時期,敦煌也得以逃避了中原的戰禍的波及。從唐朝大中五年(公元八五一年)張議潮歸唐至公元一零五一年被滅於西夏,瓜(按:即酒泉)、沙(即敦煌)二州的地方政權獨立存在了兩百年。正因為如此,這些篤信佛教的當地統治者所大力興造的石窟才能夠長盛不衰,並保存下來。」

但另一方面,河西走廊的要靠中原文化而興旺。書中又指出,這裡本是匈奴等遊牧民族活動的地方,漢朝設郡後,遷徒到來的多是流民、罪犯、戍卒,文化經濟都低落。到西晉未年,中原大亂,大批官員、富戶、文人西遷。十六國時期,中原難民擁入河西者更多,其中包括不少著名學者。在當地相對較安定的環境,文化學術活動空前繁榮起來,後來更反哺中原。

從莫高窟可以清楚看到,當中的文化藝術成就,是東與西在特定條件造就下的薈萃,堪稱殊勝,彌足珍貴。

(絲路紀行之十九)

2016年11月23日 星期三

千年一瞬,又見敦煌

千古人物穿越時空向觀眾走來
不斷聽到這樣的提問:「一千年究竟有多長?」

回答是:「不過一瞬間。春一去,冬一來,一千年就過去了。」

一瞬有多長?據佛家語,一剎那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一瞬,總之就是短短的時光。提問中的一千年,說的是莫高窟自四五世紀始不斷建造的一千年。

這是在敦煌觀看《又見敦煌》演出時反複聽到的道白。

那天去到敦煌,天已昏黑。導遊問我們要不要看演出,有兩個選擇,《敦煌盛典》和《又見敦煌》。中國很多著名旅遊點如今都有以本地景色與歷史文化為題材創作的大型表演,漓江、麗江、五台山、杭州等都有頗具口碑的演出。不久前,G20 峰會在杭州舉行,在西湖水面上演出的《杭州印象》通過電視轉播,真讓人有驚艷之讚歎。敦煌幾年前就有了《敦煌盛典》,是所謂以鳴沙山為實景的表演。《又見敦煌》則是今年九月才首演的。敦煌到處見到有關宣傳,宣傳焦點是總導演「王潮歌」的名字和頭像。
菩薩與王道士

王潮歌是北京奧運會總導演之一,又以創排「印象劉三姐」、「又見平遙」等兩個系列作品而知名,於是敦煌又請她延續「又見」系列,創作歷時兩年,今年九月才在敦煌一座以「沙漠中的一滴水」為意念專門建造的「藍色晶體」劇場中首演。

演出是為「大型室內情景體驗劇」。90 分鐘的演出分兩部分,前半部分約佔三分之二,觀眾步行入場時,被分組引進若干個小型黑盒劇場中。擠站在場裡的觀眾慢慢適應了身邊的黑暗,才在燈光不斷投射下發覺置身在演員的包圍之中。在不同年代與敦煌有過因緣的人物,時空交錯地在身前身後出現,有的在咫尺間,有年輕的敦煌學研究員,有把敦煌藏經洞內文物出賣了給外國考古家的王道士,有首任敦煌研究院院長常書鴻,有眾多的將相、僧俗,還有凌空出現的莫高窟天女、菩薩。這讓觀眾有穿越古今的錯覺。

觀眾直到最後半小時才進入到可以安坐的劇場,觀看一個超大型舞台上時空幻變的表演。你的腰腿若耐不住一小時站立,最好不要花二三百元去作這新穎的藝術體驗。

創作人員看來很有文化誠意,而不是搞商業表演噱頭,靠廉價的燦爛耀目、威武堂皇去刺激觀眾的感官。它在前半部分為王道士那段讓中國人痛心的歷史花了不少篇幅。對藏經洞五萬多件珍貴藏品大部分被半騙半哄之下被馭走到海外這一頁怎麼評價,至今富有爭議性。這一頁,即使是白描式的陳述,也能讓中國人氣向上沖,不能自主,無論怎麼鋪陳,也有「煽情」效果。演出在這方面看有所克制,沒有簡單地把王道士釘在恥辱柱上,大施撻伐和控訴,反而讓他道出自己的無奈,後來還讓敦煌菩薩現身,給包括王道士在內的眾生帶來撫慰和希望。

從劇場回到市區,敦煌街頭的燈光比舞台上還耀眼。這千百年的劇變,誰可想像?

(絲路紀行之十八)

2016年11月21日 星期一

古剎重修古樹壯

 

西安古禪寺的千年銀杏樹

大殿後山坡上的古銀杏樹
早上看到一段西安古觀音禪寺的消息,說是寺中那棵一千四百年樹齡的銀杏樹又一樹燦然、遍地金光,一天就吸引七萬人麕聚,禪院清淨大受困擾。我剛到過那裡,且先一敘,把敦煌的話題擱一擱。

我五月去過西安,這回遊絲路到了烏魯木齊折回,又到西安待了一個晚上再回港。趁這機會,到了終南山的古觀音禪寺去,去看看那棵有點神奇的銀杏樹。我是上回回來之後,才知道有這古寺、有這古樹的,樹據稱是李世民「親手」所種。始勿論這是不是真的,那大樹經寒而構成的金黃畫面,任誰見到都會心裡顫動。我因而期待能重遊西安,而機會接踵就來了。但能不能在最佳時刻見到最佳的畫面,沒有把握,卻也不着急,一切隨緣好了。

銀杏樹下觀世音
到了西安安排好了交通就聽說,樹才剛轉黃呢,還不到時候。我卻知道,這未必不是好事。

終南山很有名,讀過金庸的《神鵰俠侶》,當知道清奇脫俗的小龍女就住在終南山上的「活死人墓」裡;山上還有武功高強的全真派。終南山是道教的發祥聖地,山上多道觀則是真的,也因而有「終南多隱士」的傳統。據說,如今山上還有隱士四千餘人。西安的名勝景點多,遊客去遊終南山的人卻不多。載送我們的司機說,到那裡去的主要是周末度假的本地人,山下因而餐館林立。

那棵銀杏樹在網上驚艷而出後,古觀音禪寺便熱鬧起來。禪寺據說始建於唐貞觀年間(公元六二八年),據記載,寺院當年已頗具規模,佔地三百餘畝。可是到了早些年,特別是經過「文革」的破壞,已是殿堂破敗,聖蹟寥落。一九九八年後,禪寺在多任住持前仆後繼努力下,重修大殿,圍護古樹,新建寮房,綠化庭院。禪寺如今「以禪修為根本,觀音為契機,開展禪修體驗和弘法活動」,日趨興盛。

那棵高大的銀杏樹聳立在大殿背後的山坡上。我們到來時,樹色仍綠,略帶黃意,但那從重重黑瓦中冒出來的傲岸身影,讓人一眼就看出,它就是那千年古樹。古樹長在平台上,左右各有不長的隧道上通平台。蒼勁的樹幹要數人才能合圍,樹下的草坪以欄柵圍起來,只留下一條寬一米多的U形小徑供遊人瞻仰古樹和樹蔭裡的觀音像。小徑頂多能容納百餘人,幾萬人到來,如何應付?

航拍的古銀杏樹(網上照片)
根據舊照,古樹下曾鋪上石板,修禪者可以繞樹行禪。後來,改鋪草坪了,並圍起來。這可能只為保護古樹的設計,卻營造出意想不到的影像效果。當落葉不加打掃地鋪滿了草坪,與幾層樓高的一樹黃葉相輝映,便金光滿目。在航拍技術幫助下,映像更加懾人心弦,那是即使到了現場也看不到的。

禪寺仍在不斷維修,一些地方,例如洗手間仍嫌簡陋,根本應付不了數以萬計的遊人。它位於小村之中,村路狹小。我們遊覽當天,遊人稀疏,汽車進出已不暢順。禪寺是作為禪修道場而重修的,不求華美,看得出是雖為新修而務存古意。一些聯語匾額是唐宋書法家的字跡,如米芾、柳公權、蘇軾等。可是從一些對聯的格律錯誤看來,斷不會是出自名家手筆。集名家字蹟而讓人誤會,是否也屬於誑語?

雖然看不到古銀杏樹最壯美的一刻,但並不失望。因為早就知道,不可能與數以萬計的遊人一起去擁擠,只是料不到人數可達七萬,不少人通宵輪候。

撿拾回來的幾片銀杏葉壓在玻璃板下,仍然綠裡泛黃。縱是日夕相對,其中一千四百年的色空幻變,可能參得透?

(絲路紀行之十七)

2016年11月20日 星期日

2016年11月19日 星期六

莫高窟外秋色

莫高窟一處走廊
莫高窟的白樺樹林
莫高窟洞窟外的壁畫
飛天像

內有莫高窟最大佛像的九層樓

2016年11月18日 星期五

遊莫高窟,旺淡季大不一樣

莫高窟遊客中心
走出了莫高窟的洞窟範圍,才知道「受騙」了。

那位導遊女士很熱心,在引領大家參觀了八個洞窟之後,預料會有人意猶未盡,便推介一個「資料室」,裡面有大量有關莫高窟的研究成果,如果有人有興趣,她可以帶路去進一步參觀。聽來是不可多得的超值參觀項目,我們幾人於是跟去看看。誰知這一來,便穿過洞窟區的出口閘,無法再進去,無法沿着布滿洞窟的崖壁走一走,即使進不了洞窟,也在徒峭崖壁和崖壁上的棧道下,作更真切的體驗。

那「資料室」其實是出售有關出版物的地方,離開莫高窟時會路過。裡面的出版物無疑十分豐富,不少有很高的學術價值。由敦煌研究院原院長樊錦詩主編的新畫冊《絲綢之路明珠 佛教文化寶藏:敦煌》,限量出版三千本,就非常可貴,厚厚一巨冊只售 360 元。

回望莫高窟興歎之餘,卻仍為選對了到來遊覽的時間窗口而慶幸。

在莫高窟遊客中心觀看高清數碼電影 (網上照片)
原來,遊覽莫高窟,旅遊旺季與淡季大不一樣。莫高窟已實施遊客流量限制,每日限六千人次。從11月1日到次年4月30日的淡季,不但門票便宜一半(旺季二百,淡季一百,長者折上折),更重要的是,看到的東西大不一樣。我們是十月下旬到敦煌去的,未正式進入淡季,人流已大減,可以享受大部分淡季待遇。

參觀莫高窟要先訂好門票,可以上「敦煌莫高窟參觀預約網」訂票。回來後上去一看才知道,淡季有「超值」的參觀內容:可以看 12 個實體洞窟,兩部高清數字電影;觀眾每 25 人一組而有「優質講解服務,深度遊覽的參觀體驗」。在旺季,只可看「四個大型『應急洞窟』,無電影可以觀看,至少 50人一組的定點講解,淺嘗輒止的參觀體驗,讓人意猶未盡」。我不知這是不是推銷淡季旅遊的宣傳誇大用語,是不是真的「無電影可以觀看」。

在敦煌展出的印度犍陀羅佛像
我們除了每 25 一組參觀外,還在距離莫高窟還有約十公里的莫高窟旅遊中心看了兩部很有觀賞價值的電影。這個旅遊中心建成才兩年,正式名稱是「敦煌莫高窟數字展示中心」,目的是借助多媒體向觀眾展現莫高窟的藝術經典和歷史文化背景,既為觀眾提供參觀前的知識背景,也為適量減少開放洞窟的數量,縮短遊客在洞窟內的滯留時間。

兩部電影各長20分鐘,一部是介紹敦煌莫高窟歷史文化背景的「大製作」《千年莫高》,另一是環幕電影《夢幻佛宮》,是全球首部超高清8k數字環幕電影,全方位展示莫高窟最具藝術價值的七個經典洞窟,很多影像是進入石窟也見不到的。這兩部電影可說是如今參觀莫高窟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如果在旺季到來而錯過了就很可惜。

旅遊中心內還有博物館,我們回程時才知道,很匆忙地瀏覽了。剛好有個「犍陀羅佛教藝術」展覽,看到兩尊以前只在畫冊上見到精美佛像,是希臘與印度像藝術相融的結晶。

(絲路紀行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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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石窟旅遊網
http://tour.dha.ac.cn/
敦煌数字展示中心 超高清数字电影为游客带来崭新体验
http://www.nationalgeographic.com.cn/video/selected/130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