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過西方新聞寫作的,相信都會知之甚詳。它其實很簡單:
一、先把焦點放在一個獨特的案例(人、事、物)上,要有具體的細節;
二、以導語寫出重點,向主題過渡;
三、順勢展開,深入主題,鋪陳各種背景資料、數據;
四、回到開頭的個案,寫出強而有力的結尾。
簡單來說不過八個字:「從點到面,首尾呼應。」也可以說是從微觀從宏觀,再作結。
你就算沒有學過這一套,只要懂得中文寫作的「起承轉合」,一經點撥就能融匯貫通。它之所以能成為一條「公式」,主要是因為符合人的認知心理:從小到大、從微觀著、由表及裡、從具體到抽象、從感性到理性。
不但寫作如此,探討特定議題的新聞紀錄片也愛循着這路子寫劇本、拍攝、剪輯。由於影象比文字更能打動人心,影片開頭選取的獨特案例更要精挑細選。文字也好,影象也好,先入為主、奪取眼球都有「必殺」奇效。
明末清初才子李漁是多面手,從各種文體寫作到不同生活閒情,都有心得和建樹。他精於「八股文」,深知「八股文」格式千篇一律,但規律嚴然,開闔緊湊;並從中悟出寫戲之道:戲曲開場的一折,猶如「八股文」的「破題」,必須「能把試官眼睛一把拏住,不放轉移,始為必善之技」;「場中作文,有倒騙主司入彀之法;開卷之初,當以奇句奪目,使之一見而驚,不敢棄去」;至「終篇之際,當以語攝魂,使之執卷留連,若難遽別……作臨去秋波那一轉也。」戲曲如此,寫作如此。
明清科舉的「八股文」,雖然格式嚴謹,推論層次分明,但內容逐漸僵化,以至死板陳腐,成為陳腔濫調的代名詞。其實,任何文章格式都有利有弊,全看你怎麼運用。「八股文」、「華爾街日報寫作法」都一樣。重要的是,你從大千世界的兆億微塵中選取到一個什麼特定案例作為切入點,然後鋪陳你要陳述的主題。
有過這樣的例子:上世紀末,愛滋病在美國爆發而造成全球恐慌後,病毒源頭追溯到非洲,有記者已採集到非洲病情的大量宏觀數據,但苦於找不到適當的特定個人事例做報道切入點。記者為此在非洲長時間(記不清是幾個月還是幾年)訪尋,最後才找到一個有代表性的受害女孩案例為文章「破題」。
記者一定會為找到這例子而欣喜。
西安最近有疫情小爆發,一位孕婦在嚴格的檢疫程序中不獲通融而流產了。也有記者為之雀躍,就是《紐約時報》在香港的華裔女記者袁莉。她拿這作為切入點,上綱上線到一個主題:中國數以百萬計救死扶傷的基層抗疫人員是「平庸之惡」,與殺人如麻的納粹德軍無異。
文章的套路就是「《華爾街日報》寫作公式」。台灣作者雁默對之有這樣的概述:「就是以小喻大,靶先畫好再射箭,挑選出對『預設結論』有利的現象證據,佐以情感筆觸,將個別小民的怨懟無限放大——有時甚至扭曲——藉此操弄狀況外讀者的認知,在如此反複操作下,再離譜的觀點最終也都能形成『三人成虎』效應。」
不是說「《華爾街日報》寫作公式」不可取,而是說讀者要提防公式被變成「八股文」而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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