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2日 星期四

切齒仇恨的根源

《狂熱分子:群眾運動聖經》第三部分第三章「團結催化劑」中關於仇恨的論述摘錄(中):

這一類不可理喻的仇恨是從何而來,它們又為什麼能發揮凝聚的作用?它們是我們拼命要掩蓋自己的貧乏、無價值、罪惡感和其他缺點的一種表現。自卑就此被轉化為對他人的怨恨。為了掩飾這種轉化,我們會作出最堅決和最持久的努力。顯然,最有效的掩飾方式就是找一些人一一愈多愈好一一來恨我們所恨的同一對象。看來,我們要宣揚什麼主義信條時,真正要別人接受的不是我們的特定信仰,而是我們那種不可理喻的恨。

哪怕是在合理悲憤的情況下,我們的恨意主要仍然不是來自別人對我們的傷害,而是來自我們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和懦弱 ── 換言之是源於自卑。當我們自感比傷害我們的人優越,我們更可能的反應是鄙夷他們,甚至是可憐他們,而不是恨他們。悲憤與恨意的關係並不是簡單直接這一點,還可以從一個事實反映出來:我們釋放出的恨意並不總是指向那些傷害我們的人。情況往往是,被一個人傷害之後,我們會恨的是一個完全不相關的人。例如,……美國南方的貧窮白人飽受特權階級的氣,卻拿黑人來當出氣筒。

自卑可以讓人產生「想像中最不公正和最易作姦犯科的激情,因為他對於那譴責他和讓他認識自己缺點的真理,心懷切齒痛恨」。

任何崇高(sublime)的宗教必然會讓信徒產生強烈的罪疚感。這是因為高不可攀的理想必然會帶來實踐上的落差。由此看來,一種宗教愈崇高,它孕育出的恨意就愈兇猛。

恨一個有不少優點的敵人要比恨一個一無是處的敵人容易。我們無法恨那些我們鄙夷的人。日本人佔便宣的地方是,他們欽佩我們美國人要多於我們欽佩他們。因此,他們可以狂熱地恨我們,而我們卻無法多恨他們。……哪一天美國人開始全心全意去恨外國人,就反映出他們已經失去自信心。

恨意總是潛藏著欽佩。這一點,部分反映在我們喜歡模仿我們所恨的對象。每一個群眾運動都會按照選定的魔鬼的形象來塑造自己。基督宗教在其全盛時期的行為活像是「反基督者」。雅各賓派幹盡它所反對的獨裁政權幹過的惡行。蘇維埃俄國是壟斷性資本主義最透徹和最巨大的例子。希特勒以《猶太賢士議定書》作為行事指南,追隨它的指示直至「最小的細節」。

看來,當我們因意識到自己一無是處而深感沮喪時,並不會把自己視為比某些人低劣但比另些人高強,而是會認為自己比世界上最低劣的人還要低劣。於是我們會恨全世界,會把狂怒傾瀉到天地萬物。

失意者看到有錢人走下坡和正直者受辱時,會深感安慰。他們在普遍的沒落中看到人類平等的前景。在他們看來,大混亂就像墳墓一樣,是平等的溫床。他們熾烈地深信,一個新秩序必然會來臨,但在新秩序建立起來以前,舊的一切必須連根剷除。他們對千禧年的嚮往和呼籲,是以憎恨現有切和渴望世界末日的心情出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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