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11日 星期一

香江幸留《塘西花月痕》

昔日石塘咀,從山道向山望。盡頭處的遇安台,現已改建成大廈。
家裡有一本《塘西花月痕》(),是處理家人舊物時發現,覺得有野史價值而留下的,閑置了幾年,一直沒有翻閱過。最近在這裡寫到賣淫合法化問題,找出這本書來翻閱,才知道這書確大有價值,並且知道香港的經濟發展,不少源自當年的花事繁華。塘西的花事繁華已然消逝,而落花隨水,餘香不息,又在香江其他地區奼紫嫣紅起來。

《塘西花月痕》的作者是羅澧銘(一九零三至一九六八),是香港的前輩報人,父親是名中醫羅鏡如。若承慈命,他該進香港大學學醫去,可是他性忱文學,中英文俱佳,19歲時就出版了以駢四驪六文體寫成的小說《胭脂紅淚》。他又愛好粵曲,與梨園中人交往緊密。進入報界後,他繼續以不同筆名撰寫以香港為背景的言情小說,又據戲曲知識和與戲行中人交往的見聞,寫過伶人軼事,演出評述,出版過《顧曲談》一書。他還撰寫曲本,最出名的可能是為薛覺先《梅知府》中《蕭永倫哭靈》一曲。晚年,還投資拍過電影,由林家聲、陳寶珠當主角,片名是《長髮姑娘賊孝子》。林家聲能夠成為薛覺先的閉門弟子,是他穿針引線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期開過一次有名的開羅會議,時華文報章稱與會的蔣介石、羅斯福、丘吉爾為蔣、羅、丘三巨頭。戰後的香港也有「小報三巨頭」蔣、羅、丘,其中的羅就是開辦了四開小報《民聲報》的羅澧銘。報紙後來辦不下去,他卻繼續活躍於報界,其中最為人稱道的是一九五六年起在《星島晚報》連載的專欄《塘西花月痕》,筆名是塘西舊侶,為香港歷史留下了珍貴的資料。專欄前後寫了四年,共一千二百餘篇,後來分四冊出版了單行本。至九十年代再由他的老友謝永光改編成上下兩冊再版。

石塘咀的風月繁榮始於港英政府上世紀初(一說一九零三年,一說一九零六年)下令把上環水坑口的華人妓院遷到石塘咀,而止於一九三五年正式禁娼,前後三十餘年。《塘西花月痕》記錄的,固然有羅本人徵逐煙花之所歷,而大部分應當是青樓粉閣之所聞。它不是虛構的小說,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真實故事。把當年塘西妓院的眾生相及掌故軼聞,一一向讀者如數家珍地詳為披露,使大家有如置身當年的塘西花國,不只趣味盎然,而且具有史料價值。」(見謝永光序。)

這本書後來之再版,大概與兩部取材於這部書的電影《胭脂扣》、《群鶯亂舞》在八十年代推出有關 ,兩部電影特別是前者因梅艷芳、張國榮而大受歡迎,在香港形成了小小的「塘西熱」,讓人重新知道港島西陲有過這麼一頁讓人慨歎的歷史。

這部書還有一項價值,是它的「三及第」文字體裁,以文言文、白話文和粵語的混合體寫成。從負面的角度去看,「三及第」是三不像;但從正面去看,則兼得三者之長。這是二三十年代在廣州興起的,香港報章後來也有不少人以這樣的筆調為文,對象是草根階層,不少通俗小說就屬三及弟文字。現在說人家的文字屬「三及第」,多出於貶義,但要寫出優質的「三及第」其實不易,今人不善文言,能「二及」就不錯了。《塘西花月痕》則可視為上佳的「三及第」。

這可能與羅澧銘很早就有意識地融合新舊文字有關。他早在一九二四年就發表過〈新舊文學之研究和批評〉一文,認為「文字求顯淺,貴乎使平民易於了了,太新固不可,太舊亦不宜。則不若上文云云,實行所謂白話文中之文言,文言中之白話,不新不舊,不欹不偏,折衷辦法,庶其可乎。」又說:「白話文之短處,在乎不用文言;文言之長處,又在乎能用白話。」

這書在坊間恐難找到了,但在公共圖書館可以借到。

1 則留言:

  1. 最近也正在找這本久遠的書,在此終於可以知道一點關於作者的東西了。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