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15日 星期三

大學教授就中文水平的訴苦

在湯老師的追悼會上,恰與一位當大學教授的朋友坐在一起,一攀談,朋友就大吐起苦水來了,是關於大學內中文水平之不濟的慨嘆。

朋友任事的大學以「中文」作標榜,朋友工作的學系又關乎中國文化,因而對中文的水平比較敏感。就他所接觸,學生的中文讓人難受,交來的論文,文字讀得辛苦。

如果一家有「中文」之名的大學裡研習中國文化學系的大學生,尚且只能寫出如此這般的中文來,其他學系大學生的中文水平怎麼樣就可想而知了。

這又可能是上梁不正所致。朋友說,不但學生是這樣,「上頭」也一樣,就是校長室秘書處發出的中文文件,也常常文字不通。他不明白怎麼代表着學校體面的文件,也可以這麼丟人現眼。

我沒有打聽具體的例子,但完全可以想象是什麼樣的文字。

我們都同意,這是源頭出了問題。大學生的中文水平不關乎大學教育,而關乎中學以至小學教育。一個大學生從小學、中學、預科讀起,少說已讀了13年中文,仍然被認為「不夠班」, 已經接近積重難返了。難道要在大學「惡補」嗎?那應該不在大學的教學範圍了,除非你自覺地這樣做。

據我的經驗,一個人的中文水平,大致在中學就定型了,這屬於基礎教育範圍,大學教育搞專科教育,不會對學生的文字水平有多大補益,除非你專修中文寫作。我以前在報社工作,接觸過不少不同學歷的同事,知道高學歷者的中文沒有什麼優勢,反倒是中文較好的同事往往只有中學學歷水平。在較年輕一輩中,我認為文章寫得最好的一位,只有中學程度,好像還沒有考過會考。

不是說中學畢業後,中文水平就沒法提高了。絕對不是,可是這得有條件。一是能夠多寫,香港的記者一天要寫很多字,是鍜練的好機會。但只是多寫不就可以寫得好,還要有個好老師、編輯給你改正文字,而你又重視這樣的指正,從中學習,這是第二。第三是多看,抱着學習的心態去看,而且取法乎上,看精品、佳作,與自己的寫作結合起來去看,去思考。

從這三條去比照,你可以看到為什麼香港人的中文水平出問題了。寫,從學生時代起就寫得不多了,作業越來越多只用填寫幾個字,甚至只用填上「剔」或「叉」。改,學生交上去的作文,給改了錯別字就算;編輯改稿也差不多。看,香港人願看報紙已算好了,但報紙上的文字多半只會讓你失去文字好壞的判別能力,不知好的中文該是怎樣的,於是習非成是。

另一位朋友在一個大機構做文字編輯工作,也對我訴過苦,就是給別人修改了文字,對方卻不接受,堅持要自行其是。朋友說,這如果是對與錯的問題,比較好辦;而遇到好與壞的問題就難搞了,對方可能根本「唔識好醜」,偏偏又不聽你的。

朋友給我說了一個讓我聽了也抹一額汗的故事:一位位高權重者要寫一封唁函,向北京一位辭世名人的家屬致悼,學歷很高的秘書起草的唁函,最後用的候安語竟然是「專此布達」。「布達」是什麼意思?這表示上級對下級發出通知,是舊時公函的用語。唁函想寫得古雅些,竟然不明真義地套用了這樣的用語。這幸好給及時改正了,不然真箇失禮死人呢! ──也丟香港人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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