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酬勤」這句話很玄虛,不易實證。你可以找到正面例子,也可以輕易見到反面的例子,即作出的努力徒付流水。有鼓勵學習音樂的人說,學音樂的一個好處,是處處可以見到「天道酬勤」之言不虛,例如對某些艱深的樂句、樂段、樂曲,只要你努力去練習,很快就可以見到進步。「風水佬呃(騙)你十年八年」,而在音樂練習上,成果有時甚至可以立竿見影。
我就見證到一個立竿見影的例子:一個樂隊在一位非常出色的指揮啟發、引領、感染下,出現令人感動的神奇效果。這是彭嘉鵬指揮香港宏光國樂團的排練,他們將演出九月六日即明晚在香港大會堂舉行的「揮舞經典」音樂會。
昨晚看到他們加班排練的,是節目中一首中樂合奏經典:已故中樂大師彭修文據琵琶獨奏曲改編的《月兒高》。這是中樂愛好者都喜歡的樂曲,也相信所有樂隊都會喜歡演奏。它的旋律幽雅多變,氣派典雅堂皇,是以現代編制中樂隊表現傳統樂曲的典範。宏光一些朋友說,經過與彭家鵬幾天的合作後,對他棒下的《月兒高》充滿期待。昨晚的排練只能給這一曲擠出半小時,由頭到尾只練了一次,但音樂效果之豐滿、新穎感動了樂隊每一位成員,以致在最後一個悠長的弱音消失後,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掌聲是給指揮的,也是給自己的,給這一經典作品的。
彭加鵬是學西洋音樂出身的,在中國和西方有過豐富的指揮歷煉後,立志要從專業指揮的角度提高中樂樂隊的合奏水平,並在機緣巧合下(彭修文意外病故)接掌了國內執中樂牛耳的中央廣播民族樂團。他在向團內的前輩學習的同時,引進了很多西方音樂理念,把樂隊提升到新的水平。
從他對《月兒高》和其他樂曲的處理可以看到,他並不是簡單地把西方音樂的框架套到中國音樂去,反而處處強調,這裡那裡的節奏、呼吸、律動、強弱、輕重……應該怎樣按中國音樂的習慣演奏。他愛把不同的效果唱出來,讓你領會。他對音樂的理解深刻、細緻,在一些你沒有想到的地方也有獨到的要求,讓音樂忽地靈動起來。《月兒高》的速度、力量、起伏、張力、配器變化都很大、很細微,要一個業餘樂隊一次就按要求做出來,如果不是在現場見證到,我認為是不可能的。這發生了,樂隊成員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這曲上沒有太大的技術壓力固然是重要原因,而指揮超強的控制能力、感染能力更重要。
難怪有團員動情地在面書上寫道:「經過幾天的排練,感受到彭先生指揮的魅力,對音樂的執着和熱情,令我(腦子裡)整夜縈繞着那些曲子,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一個領袖人物要有個魅力,一個指揮也要有。
可能是我對《月兒高》有特別偏愛,我認為,去聽宏光的音樂會,只要聽彭家鵬對這一曲的深刻演繹,就值回票價了。彭修文自己指揮的《月兒高》已成為經典,彭家鵬的《月兒高》並沒有因此受到約束,反而在很多地方有精采的新演繹。據我自己的感覺,他新的處理更讓人動容。彭家鵬認為,彭修文寫這一曲不應稱為「改編」而應是「創作」,可見他對這一曲的評價之高。
至於彭修文的力作《秦兵馬俑幻想曲》,他的評價更高:百年後未必有人寫得出比這更偉大的中樂作品來。可以想像,他對這作品的理解和處理亦必有過人之處。宏光的「揮舞經典」音樂會因此讓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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