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輪船、飛機發生險情,不會通過民主程序決定如何應對,一切只能聽從船長、機長的,他們不經一人一票產生,沒有所謂認受性;病人看醫生,只能遵醫囑治病,你是「民」,他是「主」;大企業最講利益和實效了,沒聽過會從實利出發推行民主,譬如一人一票選舉CEO。
不久前介紹過美國經濟學家 Bryan Caplan (布賴恩.卡普蘭)關於「民主原教旨主義」的觀點,他的不滿其實是由經濟學家得不到像其他專業人士那樣的地位和尊重引起的。專業人士如船長、飛機機長、醫生……說話都可以一錘定音,其他的人都要聽他的,為什麼經濟學家就不能,而經常要受到沒有經濟學專業知識的人如政黨政客、傳媒人員、普羅大眾的質疑、奚落?
這也是誰可坐到司機位的問題。控制輪船、飛機的也不過是司機,只是一般人不會巴望自己坐上去;若要控制的是汽車、私家車就不同了,懂駕車的人很多,躍躍欲試的人就多了。經濟似乎也不過那麼回事,報紙都有經濟版(其實不過是股市版),經濟專家多如牛毛,這給人一個錯覺,以為誰都可以就有關議題信口開河,就如誰都可以是足球評論員,誰都可以是美食專家,可是別旨望口沫橫飛者有能力馳騁於綠茵場,或夠功夫當爐掌勺。
至於政治、民生之事,因為關涉所有人,所有人都置身其間,有所感、有所欲言的人就更多了。這更易予人錯覺,以為誰都可以坐上司機位去。
在冷戰結束之時,美國學者福山提出民主制度已勝出、「歷史終結」。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他承認這言之過早了。日前,他在美國《外交事務》月刊上發表了America in Decay: The Sources of
Political Dysfunction (腐敗中的美國:政治失效的根源)一文,就很多人視為圭皋的美式民主的弊端作出診斷。
他借用已故學者亨廷頓(以「文明衝突」之說出名)的「政治腐敗」之說指出美式民主的問題:政治腐敗是由政治機制失去適應新環境的能力造成的。他說,腐敗常為新生創造條件,但其過渡可能極度混亂和暴戾,而且不保證舊機制能繼續和平地適應新環境。
在這一惡化進程之前,美國面臨兩大障礙:第一,體制內既得力利益者的抗拒,政黨政客都不願切斷與利益集團的千絲萬縷關係;政治機制之穩定本來是好事,但若無法與時俱進,穩定就變成壞事了。第二,意識問題,美式民主熱衷於以增加公眾參與、提高透明度來解決面對的問題,可是一般公眾其實沒有足夠的熱情、能力、時間去這樣做,結果是讓一些有組織的活躍組織攫取了權力。
文章在最後的「出路」部分指出:出路顯然是逆轉某些民主化改革,可是基於政治正確的考慮,沒有人夠膽這樣說。他說,美國需要的是少一點公眾參與、少一點透明度。這等於說,該少一點而不是多一點所謂的「民主」。
福山對美國的政治改革不樂觀,預言美國的政治腐敗會持續下去,直至受到某種外來的巨大衝擊,才會催生出真正的改革。
二零零八年的金融海嘯,以提倡「變革」上台的奧巴馬,曾讓人以為會為美國帶來重大改革。這落空了。還要有多大的衝擊才能讓美國有所改變?
一些人對於美式民主的嚮往,是不是有點過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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