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18日 星期五

樓宇烈的質疑 愛因斯坦的苦悶

計算一下未來幾天的日程,要到書展一轉,只有昨晚可以抽空了,於是昨天下班後冒雨一走。早就記下幾本書,希望在書展找到。結果,只找到一本,不過也有其他多本書的收穫,不至掃興。

書展越來越像個流行書、噱頭書的大賣場,較冷門的好書,難得找到。好像,以出版社名義參展的較以前少了,出版物較可觀的一些(例如大陸的中信出版社,台灣的聯經出版社)更是不見縱影,而參展的書店則增加,這使書展更像個做生意的地方。

在北京大學出版社的攤位,沒有失望,買了四本書。其中之一是《人文立本──樓宇烈教授訪談錄》。樓宇烈是北大哲學系、宗教學系的教授,我近年多次拜讀到他的文章,很受教益。一見到這書,就毫不猶豫地買下。

他的一個做學問的觀點是要「通」,所謂「四通八達」,「四通」就是打通中西東、古近現、儒釋道、文史哲。有這四通,才能八達。他愛說,康有為、梁啟超、章太炎那一代思想家都是通才。這樣的通才例子,我們還可以舉出不少,錢鍾書、季羡林、饒宗頤……。

他認為,「任何一門學問,不能局限於本學科的文獻,要打開寬闊的視野。」「通過共同物性的把握體會,再看某一學科的問題,可能會產生新的、與一般人不同的看法。」最基本的,是文史哲打通,儒釋道打通;再進一步,是中西東打通。

他指出,中國文化有一個非常重要但沒有受到特別重視的特徵,就是把一種思維方式普遍運用到各個領域去,強調各科的共通性,例如《老子》既是人生哲學,也是養生、醫學、軍事學、政治學、經濟學等。再如,如果不理解兵法、醫學、藝術上怎樣講虛與實,虛實就是空洞抽象的概念。根據中國文化的這些特點,要以整體性的綜合研究方法去把握中國文化精神。

可是現代高等教育中的學科越分越細且強調學科的獨立性。樓宇烈在一篇文章裡曾質疑:「我們的學校到底應該培養通才還是專才?我們為什麼這些年來培養不出大師、創造性人才?」他認為,這與我們是培養通才還是專才有關係;大學應該是通才的教育,通才教育的核心,就是培養人,而不是培訓職業人。

日前在《陳之藩散文.卷一》中讀到〈科學家的苦悶〉一文,苦悶的是愛因斯坦,為的也是要培養通才科學家的問題。文章是為了紀念愛因斯坦逝世而寫的。

愛因斯坦晚年因為原子彈殺死了數十萬人而深為自責,曾說:「我後悔寫信給羅斯福總統了,不該建議他製造原子彈。」他那時最擔心的是,要是納粹德國先製出原子彈來,「人類就完了」。

科學的威力太大了。在隨之而來的麥卡錫疑共浪潮中,紅帽子滿天飛,特別是對科學家 (近年解密的 FBI 秘密檔案中,愛因斯坦的檔案長達一千八百多頁)。究竟科學家是否也要思考科學之外的問題?愛因斯坦苦悶之餘慨乎言之:現在的專家教育不是教育,否則,專家豈不是訓練有素的狗?他反對教育太專門,是擔心整個人類會因為科學家的無意識行為而受害。然而什麼是通才教育,他沒有說,因為想不出方案來。

這情況,至今看不到多少改變,某些方面可能更嚴重了──香港文憑試的中文科成了死亡之卷,還可以奢言「四通」、通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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