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庾嶺上的梅關古道在唐朝打通,成為中原與嶺南 的主要交通要道。 |
據陳澤泓《廣府文化》一書,秦兵入粵之前楚文化對嶺南已有交流影響,秦兵所用的語言或為粵語的先聲。從漢代到南北朝,以古廣信(今兩廣之間梧州一帶)為中心的西江走廊是中原文化傳入的主要途徑。到唐代,大庾嶺的梅關通道打通,成為南北往來的主要通道,粵中、珠三角地區語言的變化更大些,粵西的方言則保留了更多古漢語成分。陳澤泓認為「唐宋時代才是粵語『自立門戶』的時期」,發展到宋代,已「與現代的方言相去不遠」,而與北方方言有明顯差異。
南宋周去非《嶺外代答》記述嶺南方言,說到「其間所言意義頗善,有非中州所可及也。早曰『朝時』,晚曰『晡時』,以竹器盛飯如篋曰『簞』,以瓦瓶盛水曰『罌』,相交曰『契交』,自稱曰『寒賤』,長於我稱之曰『老兄』,少於我稱之曰『老弟』,丈人行其少曰『老姪』,呼至少者曰『孫』,泛呼孩提曰『細子』……若此之類,亦云雅矣。」以上的一些例子,現時還聽得到。
清人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則載:「粵俗稱泥腿曰『濫仔』(靚﹛一聲﹜仔?)……呼使女曰『美仔』(妹仔),呼十歲內男女曰『腮門仔』(細蚊仔)……粵人稱薺荸曰『馬蹄』。」這些至今依然。
可是粵語又夾雜了不少百越的用語,其中很多是我們瑯瑯上口而不知道語源的。例如古越人常以舟楫為交通工具,在地名上通用步、埗、埔、甫等表示津渡碼頭,珠三角至今有大量這樣的地名,香港也有深水埗、大埔等。廣州的番禺也是古越語地名,「番」是村,今在黎族語仍用,番禺的意思是鹹村。這也反映了百越的構詞方法,即通名在前,專名在後。百越也是這樣的構詞,「百」其實是人的意思,越是族名,百越即越人,或粵人。
粵語中有大量不見於北方方言的用語來自百越的不同民族,來自壯語的可能最多,例如:傑(稠)、孭(揹) 、氹(塘、坑) 、拲(ngung2,推) 、冧(倒塌) 、嬲(生氣) 、諗(想) 、啷(涮、嗽)。有些則也見於其他民族,如:痕(癢,壯語、布依語、侗語、黎語),冚(蓋,壯語、傣語、黎語),蝦(欺負,壯語、黎語),遖(laam3,跨,壯語、黎語)。
今天遇到一個用語「瓜咗」則不知道是不是源自百越古語。中國的各種方言都有忌諱語,即在說到不喜歡的事物時,用其他字語代替。「死」是中國人最忌諱的,於是各種方言說到「死」都有大量替代語,粵語中的替代語數以十計,「瓜咗」是其中之一。它究竟有什麼來歷,不知道,可能指死後像瓜一樣挺直了,也叫「瓜柴」、「瓜老襯」。
這個我們認為很俗的用語,卻正好與大陸和台灣的潮語「掛了」對應上。「掛了」可能源自環首死刑,過去人被斬首了,頭顱也會被吊起來。「掛了」於是用來比喻失敗、完結、終斷,在考試、生意、愛情……上都用得上。要把粵語的「瓜咗」翻譯成普通話,「掛了」仿如天造地設,音義俱備。
粵語,你說它雅,不乏例子;說它俗,同樣不乏例子。而雅俗會隨着時間轉化,古之俗可為今之雅,古之雅亦可為今之俗。語言源自生活,生活其實雅俗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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