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自然的距離，別越拉越遠

白泥海灘

多年前為想搬家去看房子，有兩次的經驗很深刻。一次，房子不遠處是山坡，窗外滿眼蒼翠，甫見心裡為之一震。另一次，房子有個大陽台，陽台之上向天空放懷敞開，遠望是同樣不受拘束的維港，這次的震憾更大，尤其是來自頂上蒼穹的震動。

在香港從小到大搬過很多次家，總印象是，住的地方都夾在密匝匝的樓房中間，有時連窗都沒有，即使有窗，視野也被周圍樓房隔斷，看不到綠色，天空即使可見，也被切割成幾何圖形碎片。住得可以滿眼綠樹、藍天白雲、海闊天空，做夢都沒想過。

那時很少見到月亮，但也有兩次印象深刻的與月亮邂逅。一次，與幾位玩音樂的年輕朋友閑坐在佐敦一個街角聊天，位置向東正對加士居道，時值傍晚，滿圓的月亮在馬路的盡頭升起，第一次見到月亮是檸檬黃色的。另一次在午夜，報章說當晚「月當頭」，果然在非常狹小的天井抬頭，見到月亮就在頂上。

小時候偶爾會與小伙伴去郊外旅行、露營，逃離市區的逼仄，投入大自然的懷抱，是一年裡的大日子。

我相信，人對大自然有着天生的嚮往，它深深地刻在人的基因裡。

人最初都是採摘、狩獵維生的，經過數以萬年計的進化，才逐步懂得種植而定居，聚居點逐步擴大，形成今天的城市。一個地方的開發程度，如今可以用城市化程度作指標。據世界銀行的數據，一九六零年，全球人口只有34%居住在城市裡，到二零二三年，比例上升到57%。這段日子，正是世界經濟高速發展的時期。一般而言，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城市化比例都較高。

據上述統計，香港的城市化達100%。城市化的最大好處是經濟效率高，香港人均夀命高冠全球與此有關。 但這也意味着與郊野、與大自然的生活距離拉遠了，一旦重新接觸大自然，未必能適應。

香港發生過這樣的笑話，有城市人搬到有池塘的近郊屋苑居住，投訴起「蛙聲一片」來了；又有人不滿木棉樹的棉絮造成鼻敏感。好在政府已不准家養禽鳥，不然會有人投訴雞鳴擾人清夢。

日前，有在英國的朋友說，近日每天早上四點幾被準時叫醒。原來朋友一家到郊外撐起帳幕露營，早上四點幾就林鳥爭鳴，大概有烏鴉、海鷗等十多種雀鳥聲；第一個早上特別吵耳，接着幾天有點適應，鳥聲好像小了，也「好聽咗，開始欣賞 ，有點百鳥齊鳴嘅感覺，好難得」。

很多人都希望能睡到在鳥聲中醒來，我的手機鬧鐘鈴聲就是雀鳥聲，很悅耳，弱起漸強，伴着鐘琴樂音，讓你想起樹林的早晨。

早上四點幾，似乎太早了，香港今天5:39才日出，可是倫敦的日出時間是4:47呢。早起的鳥兒有虫吃，四點幾該起來了。

有人談保健之道說，人該與天地萬物一樣與天地運行同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按四時起居勞動、做事，「道法自然」。人大概是天地萬物中最違背天地運行之道的。

談何容易。與大自然定期親近一下，距離別越拉越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