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26日 星期二

貝殼杉:「唔化」五萬年

朋友的辦公室有一塊樹洞透剔的天然木塊,它紋理鮮明,富有層次,有着琥珀般的光澤,比花紋多變的癭木還漂亮,一看就知不是凡品。我拿起來摩娑欣賞,看到其上刻字,才知此木頭年達五萬歲!

朋友執意要送我。我拗不過,收下了,卻思忖要作點加工然後「原璧歸趙」。最後在正面刻上兩個字:沉毅。

據木塊上的刻字,這是 Ancient Swamp Kauri, 50 000 years old,五萬年前的史前貝殼杉。

五萬年前,地球是怎麼個境況? 那時,地球處於冰期,又稱冰河或冰川時期。地球有過多次很長很長的冰期,到處是動畫《冰河時期》中的景象。最近的一次冰期是末次冰期(Last Glacial Period),約發生於11萬年前至1.2萬年前,到約一萬年前結束。之後,地球溫暖起來,人類「有史以來」的時期逐步展開。

那木塊是朋友從新西蘭得來的,那時的新西蘭應當不是孤島,而與大陸相連。當時的貝殼杉可生長二千年。新西蘭土著用毛利語叫它作 Kauri,拉丁語是 Agathis。現代的研究發現,貝殼杉是南洋杉科下的一個屬,有 21種,分布在南洋各地。 19世紀以來,殖民者在新西蘭發現了它,開始大肆砍伐;北島原本分布貝殼杉 300萬公頃,至今只剩約一萬公頃。

貝殼杉筆直、高大、無節,因自然原因被埋淤泥之下,經發掘出土竟然不腐不朽,一經切割打磨,更是色澤華美,光彩照人。


類似的木材,在世界各地都有發現,在中國稱作陰沉本。據《辭海》1979年版,這是指「木材因地層變動而久埋於土中者……一般多為杉木,質堅耐久,舊時以為製棺木的貴重木料」。陰沉木不單指杉木一種,主要有柏木、杉木、楠木、椆木、野荔枝木、苦梓、綠楠、鐵力等,都耐潮、耐蟲、耐腐並具香味,油性重,不變形,分量重,密度高,有的可與紫檀木媲美,堪稱樹中之精、木中之魂。

有人視這些木材為辟邪、納福、鎮宅的寶物,但更值得珍貴的是它們堅持千年萬年的精神價值。中國文人愛借景舒情、借物喻理,如劉禹錫以「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詠石灰,鄭板橋以「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詠竹石。陰沉木所受的磨煉又豈只千淘萬漉、千磨萬擊? 戈壁灘上三千年不死、三千不倒、三千不腐的胡楊庶幾可以比擬。

只挑兩字,我選了「沉毅」代表貝殼木的性格,就是沉着堅毅。百度對這兩字有詳細解釋:「深沉寧靜。深沉文靜,不愛多說話。靜穆剛毅,沉着勇敢。砥礪意志,堅韌不拔:直面挫折,百折不撓,淡薄明志,寧靜致遠;上善若水,大道無言。」

用粵語去說表述,有兩個字很傳神: 唔化。就是「不(腐)化」。

粵語這兩字多帶貶義,指人固執迂腐,跟不上時代潮流。但如對聯「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所言,事物都有兩面性,化還是不化亦一樣,有些東西要化,有些東西要「唔化」,比如個人、集體、國家、民族的一些基本價值觀應當「唔化」,即不忘初心。

我把這兩字刻在木塊的背面。背面的的樹洞較多,細看以乎有一張慧黠的笑臉。

2022年4月17日 星期日

康熙:歌頌十架? 篤信基督?

正值「復活節」,朋友傳來福音歌《康熙十架頌》,並言:想不到康熙與耶穌基督、復活節有關係。我也覺得新鮮。

那歌是內地音樂人的創作和製作,走的是所謂「新國風」路線,旋律、配樂都有鮮明民族風格,令人親切。歌詞《十架頌》是七言律詩,有信徒在網上說,這「是康熙對耶穌基督在最後的晚餐過後直到上十字架的受苦歷程描述的歷歷如在眼前;並且,除了對史實有準確的記實描述以外,字裡行間竟盈溢著殷殷慕孺之情」。

我對這詩無所知,網上則有信徒的大量溢美紹介,除了稱頌康熙大帝對基督的虔敬仰慕,也對這詩的文字功夫不吝讚譽,例如能在短短56字中包含了由一至十、百、千、萬的數目字,又有寸尺丈的量度字。有人因而認為,康熙不但熟讀《聖經》,而且篤信基督。也有信徒可惜康熙大帝「只在神子初通的天門躊躇不進」。

據考,基督宗教在貞觀十二年(公元六三八年)傳入,得唐太宗御准在長安建大秦寺,以景教之名活動。一神教的基督宗教惟我獨尊,不接受中國人尊孔拜祖,顯然不如主張眾生有佛性、與儒道相融的佛教在中國吃得開。

康熙是少見的開明君主,求知欲極強,對西洋科學文明有興趣,也願意接近西洋宗教,但對是耶穌的敬慕是否到了《十架頌》顯示的程度?

台灣《基督教論壇報》二零零一年四月六日刊登過《康熙皇帝寫過十架頌嗎?》一文對此有懷疑。作者魏外揚(時為台灣中原大學通識教育中心講師)在蒐集了康熙詩作一千一百多首的《四庫全書》找不到這首詩,認為引用這詩時最好「強調『相傳』兩字」,不要斷言是康熙之作,更不宜由此衍生出康熙篤信基督之說。

剛巧,今天在「觀察者網」上讀到《持續數個世紀的辯論:中國的基督徒能否祭祖? 》一文,文章四千多字,其中講到康熙與羅馬教廷的多番交手。

其中提到,耶穌會的傳教士專門給康熙遞交了請願書,請皇帝證明中國的禮儀不是宗教活動。康熙批示:「敬天及事君敬師長者,系天下通義」;明確表示傳教是可以的,但是尊孔祭祖這種「天下通義」無論如何不能挑戰。康熙還特意在句末加了一行字:「這就是無可改處」,意思表達的不能再明白了。

然而,教廷沒有把這當回事,禁止中國禮儀的決定一點也沒有改變。康熙四十五年,教皇特使鐸羅拜見康熙,康熙再解釋了一通中國禮儀的意義,然而鐸羅不為所動,還到南京公布了教皇的諭令,不僅禁止中國教徒尊孔祭祖,還要求禁絕一切不符合基督教規範的中國禮儀,有膽敢違抗者,一律處以「棄絕」的懲罰。康熙於是驅逐了幾十個傳教士;教宗克萊門特十一世則發布諭令,再次申明此前的強硬禁令。

康熙看過有關文件後批覆:「以後不必西洋人在中國行教,禁止可也,免得多事。」

乾隆七年,教宗本篤十四世再次頒布命令,肯定此前做法,繼續禁止中國禮儀。

直到一九三九年,出於一些特殊的原因,教宗庇護十二世簽署了新的命令,宣布撤銷對中國教徒尊孔、祭祖的禁令,才算扭轉成見,為「中國禮儀之爭」畫上了句號。

然而,基督宗教(包括天主教、基督新教)如何在中國傳教仍存在重大爭議,關鍵是:要「跟黨走」? 還是「跟主走」? 

2022年4月15日 星期五

銅鑼灣避風塘新貌

銅鑼灣避風塘位於港島中心區,交通十分繁忙的維園道把它同維園分隔。維園道連接貫通港島東西的東區走廊,又聯通港島最繁華的銅鑼灣商業區。可是避風塘一片安寧,除了周未、假日,碇泊的遊艇都閑泊着。沿岸一段長七百米左右的行人道,一向行人稀疏,只在晨昏有人到來散步、跑步、遛狗。過去 ,幽靜的馬路會成為姻緣道;如今,拍拖不愛花前月下了,愛到銅鑼灣商業區那邊的消費場所去。

這段路,曾經是我上班的必經之路。我愛寓運動於「通勤」,往往一天不只走兩回。

在北角與灣仔之間走動,這段路人最少,寧靜,且風光不錯。避風塘水光瀲灧,多年前還有「遊船河」的小艇彩燈閃爍,偶爾飄來歌聲笑語,還有香味 ── 是避風塘炒蜆還是避風塘辣蟹?

但它不通達。如果你不知道世貿中心地面之下負二層的停車場有一條隧道可通到怡和每天鳴午炮的碼頭,你可能要在維園道另一邊行人道望着避風塘興嘆。

好些日子沒走這段路了。除了因為受疫情所困,還因為這段路不知打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長長的工地,臨海一邊基本被封,馬路那邊有些地方也封起來,行人要在兩邊的圍板中穿行,有時不知前面拐彎後是什麼情況,如入迷宮。


日前到維園看藍花楹開花沒有,再經天橋到避風塘那邊走走,看到了新變化:一個海邊建設的雛形出現了。

曾聞說政府的維港海濱規劃中有一個把銅鑼灣避風塘堤岸改建成階梯式看台的設計,讓遊人可以坐對避風塘,欣賞水光船影。楷梯看台已大致完工,有不規則安裝的座椅。階梯看來有些陡,而靠水一邊沒有欄杆。會不會有安全問題? 

從天橋上看到,靠灣仔那邊的岸邊有幾個看似水池的建築。靠北角那邊,建了一個觀景平台,有玻璃圍欄,環保木地板,上面安裝了二三十個樹墩造的凳子。這些樹墩看來是從倒下的大樹鋸下的。每逢強颱風襲港,都吹毀不少樹木。過去,樹倒了都被當作廢物扔到堆填區去,近年才有了廢物利用的思路。


平台所在之處,是一個私人廢棄船廠的舊址。面積很小,狹長,但其主人幾年前曾放出消息說要在其上興建住宅樓──可能是一棟位置無比優越的臨海「鉛筆樓」。看來,這小塊土地的業權 已由私而公了,當然不可能是無私奉獻。到這公共設施開放時,值得去享用一下,因為這裡可能有你我稅金的貢獻。

2022年4月13日 星期三

花樹成行,港穗昆柳

昆明的藍花楹大道
昨天下午路過灣仔星街,見到那株孤零零的藍花楹的樹冠,在斜陽下泛起一片紫藍色光暈。樹長在太古第三期門前的廣場上 ,受到悉心呵護,周圍空闊,樹冠有足夠的伸展空間。旁邊還有一個鏡面水池,映照着綽綽花影。不少人圍着拍照。

約一個星期前走過,就特別觀察藍花楹是否已開花,只見到樹梢綻開了些許小花。昨天就可觀了,但距離盛放期還有些日子。記憶中,這一樹盛放時,艷姿卓然,有捨我其誰的孤傲。

藍花楹在香港不多見,傳媒年年都煞有介事地報道它的花事,可以介紹打咭的地方不外五六處,花樹零星而高大。你想與它一起打個咭,不容易。剛才特意維園一走,大草地旁幾棵藍花楹見不到半朵花。

澳洲新南威爾省的Grafton小鎮有條知名的藍花楹隧道,街道兩旁種滿藍花楹,一到花期,街道變成遮天閉日藍光隧道。

廣州的黃花風鈴木
認識的一位香港著名建築師多年前曾向有關部門進言,不妨引進藍花楹,選擇某個區大規模種植,在香港營造自己的藍色隧道。他還倡議,全港18區各選一種花樹栽種,形成本區特色,也有助推動旅遊。

花開花落多年,花樹成行未成什麼氣候,可見以上建議受到冷落。就我所見,只有南昌公園種植了百數十株黃花風鈴木算最可觀。除了黃花風鈴木,紅花風鈴木、櫻花等花樹也多了,加上本土的木棉、宮粉洋蹄甲、洋紫荊,香港花事倒也不愁寂寞,不過與香港對植物得天獨厚的氣候,很不相稱。

據說,政府的相關專家對集中種植某種樹木有戒心,擔心一旦發生虫害或傳染病,會一發不可收拾。

這未嘗沒有道理,可是看到內地一些城市近年有計劃地栽種花樹之蔚然可觀,着實叫人驚艷和羡慕。

日前看到一段廣東音樂配襯的短視頻,一條沿江馬路兩旁黃花風鈴木怒放,如黃金大道蜿然伸展。後來搜尋知道,這是廣州洲頭咀隧道公園附近的濱江路。我是在廣州首次見識到黃花風鈴木的,多年前一次乘車跨過珠江某座大橋時遙遠見到引橋下一個公園有幾株不大的花樹長着明黃色的花,那色澤令人一見難忘。後來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知道這是黃花風鈴木,是紅花風鈴木的近親。

柳州的宮粉洋啼甲
藍花楹在香港未成氣候,但在昆明和西昌等城市,各自的藍花楹大道近年已成了網紅。昆明的教場中路種植有250餘棵藍花楹,綿延兩公里,四五月的盛花期,賞花人不絕如流。

至於四川西昌,人們多只知道它是中國重要的衛星發射基地,而不知道它是內地種植藍花楹最多的地方之一。四月的「西昌城區鮮花盛開,藍花楹更是無處不在」。

柳州是另一個特別重視花樹種植的城市,它的「花園城市」規劃是每個季節都有「當家花旦」:春天洋紫荊為主,配以黃花風鈴木、毛杜鵑、美麗紅千層、木棉等多花互動;夏季,藍花楹登場唱主角,黃槐、小花紫薇等翩翩起舞;秋季,美麗異木棉從八月中旬第一朵花兒迎風招展起,一直到12月都有花兒陸續開放,八月桂、三角花等點綴其間;冬季,紅花羊蹄甲艷麗登場。二零一九年十一月曾到柳州,這座工業城市給我的破落灰暗舊印象一掃而空。

以上的地方,除了西昌,「何日更重遊」? 

2022年4月4日 星期一

雕虫小技: 一段「弄虛作假」的往事

已成文物的植字機 
雕去燙金咭紙的燙金表面形成圖案,技術很簡單,只要刀片夠鋒利,用力不過重,加上一點美術根柢,就可以製出可觀的成品來,可算是雕虫小技。

不過,有時雕虫小技也可以發揮大作用。這讓我想起一段往事。

先說是如何掌握這小技的。

活字印刷據說由畢昇發明,由木字到鉛字沿用了上千年,至二十世紀未期仍是香港印刷業主流技術。香港報紙直到進入新世紀之前仍活在「鉛與火」的年代中,之後才全面電腦化。在這換代之間,香港印刷業曾經興起過「植字照排」,也稱「照相排版」。

電腦化加快各行各業的更新換代,曇花一現的「植字照排」是典型例子。日文植字機據說是一九二四年在日本發明的,但直到八九十年才在香港較廣泛出現,卻是始終無法取代鉛字排版。原因之一是效率不高,要更改錯字非常麻煩。活字排版,只要抽出錯字,換上正確的就行。植字照排的排版成品是照片,要修改,要麼重排再沖曬出照片;要麼,用刀在照片表面把錯字輕輕鎅開,剝離,再把正字貼上去。

我在報館工作時,不掌握植字技術,但有時要在植字照片上改正錯字,所以懂得怎樣切割、剝離。

後來到了某個機構做文字工作。有一回,放工了,巴士快到家,忽然接到電話,要立即回到辦公室的會議室去。一進門,嚇了一跳。部門頭頭全部圍坐着,臉容嚴肅,對着會議桌上一幅大畫愁眉不展。

這畫原來是托本港某著名畫家創作的,以送贈一位退任離港的大人物。畫上的下歀寫上一連串名字,都有頭有面。翌日,這畫就要在儀式上送贈。可就在這當兒,發現出了問題:下歀中一位名人的名字寫錯了,本來三點水的偏旁寫成了木字旁,而這位先生據說有點偏執,若發現這烏龍,不知會惹出什麼風波。

怎麼辦? 重畫一幅肯定不成了,即使願意再給畫家付上可能不菲的潤筆費也來不及。可以修改嗎? 畫是畫在宣紙上的,可以考慮用白色顏料塗改,但要把字的墨跡蓋上不容易,很易露餡。貼上紙就更難看了。這是加法。

頭頭們不知道怎麼想到我或許可以幫忙。我仔細檢查了畫一下,知道畫在宣紙上畫好後,已托裱在較厚的紙上,以方便裝上鏡框。

我思考了一下,提出可以用減法修改,就是把宣紙上多餘的筆墨用刀鎅開剝掉,只要保留托底的紙完整、不「穿崩」就行。

頭頭們不知道有這辦法,也不知道是否可行,但既然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只好同意讓我一試。

其實真不難。對「三點水」該怎麼寫心中有數──「胸有成水」,小心下刀,幾分鐘就搞掂。大家都舒了一口氣,臉上重現笑容。

這幅畫說不定還掛在那位先生大宅的家中,不知道有人曾經在上面「弄虛作假」。

聯想到畫家的名字,這更名副其實是雕虫小技。

2022年4月3日 星期日

原來書籤難買得到了

一張燙金的賀年咭給翻了出來,該丟棄了。要環保,可以拿去回收作廢物循環再造。燙金那金燦燦的可不是金箔,而是電化鋁。利用這燙印工藝印上的常為金色、銀色,所以俗稱燙金。把那薄薄的金色揭掉,下面就是白紙。可不可以利用這特點作點手工?

一試,效果不錯,也不難操作。輕輕鎅出圖案,把表面的金色一層挑起、揭掉就可以。如果有專用的刻紙鎅刀會更順手。於是配合賀年咭上的「吉祥如意」篆刻圖案,刻上一朵挺立的白蓮花,再繫上絲帶,造了個書籤。

拍照傳上一個群組,有朋友說現在不易買到書籤了,另一位朋友也說幾年前就已發現書籤難找,可能越來越少人看書吧,近年多是旅行時才買到美麗的書籤。

這真意想不到。

愛讀書的人都總有一些書籤,以方便把書闔上時,夾上書籤作標記,好方便「下回再續」。小時候不知道有書籤,會摺上書頁一角為記號。後來懂得愛惜書籍,又有書籤,就戒除了這陋習。沒有書籤,可以找個什麼代替。我常在一些舊書中翻出旅遊時的景點入場券,某個演出的門票,飛機登機證,甚至電車票。舊時的巴士票,輕輕薄薄,作不了書籤; 電車票雖然也很小,但厚一些,勉強也可以作書籤。一次翻出一張四個同數字的電車票,送了給一位特別喜歡舊香港事物的年輕朋友。

那年月,市面上有不少製作精美的書籤出售,不少根本是工藝品,例如檀木片鏤雕的,銅片鏤雕的,圖案有京劇臉譜、風景等。這意味着,讀書是雅事,書籤屬於文人雅玩,值得精雕細作。


後來,文具店多了一些以小朋友為對象的書籤,印製精美,彩色斑斕,圖案自然很「中二」,甚至「小學雞」。那是社會逐漸富裕起來的年頭,學生文具都日趨華美而非實用,有時像玩具多過文具,像消費品多過實用品。

我很少買書籤。近年記得買過兩回,一回在湘西鳳凰買的「邊城書社」書籤,印有鳳凰風景照,是作為對沈從文故鄉的留念; 一回是在平湖李叔同紀念館買的「李叔同手書箴言」書籤。

手邊有好幾十枚備用的書籤,多是從音樂會、畫展場刊,或什麼物品的包裝盒上裁下來製成的。只要覺得色彩、圖案悅目怡神,不想隨便當作垃圾,便按適當的構圖裁下來,以便它與書作伴。也有自己書寫製作的,以前在宣紙上寫好裱到咭紙上; 如今可以在淘寶買到裱好的空白書籤,寫上文字自用或送人,都省事多了。

自從有了互聯網,閱讀日趨電子化,實版書報衰落日甚。皮不之不存,毛將焉附? 書籤不再受重視勢所必然。當書籍是珍稀物品時,曾有藏書票;讀書人愛以版畫自製之,然後隆重地貼在藏書的扉頁上。

藏書票已成為歷史,書籤會不會步其後塵? 實體書籤日稀難免,虛擬的則會繼續存在,這就是閱讀軟上的 bookmark ── 虛有其名,實用,但既不珍,更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