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29日 星期一

走不動的蜈蚣與繁簡之爭

《蘭亭集序》
有一則關於蜈蚣的寓言:有個青蛙哲學家看到蜈蚣在走路,心裡想,要用四隻腳走路已經夠麻煩,蜈蚣用一百隻腳怎麼走路?該是哪隻腳先走? 哪隻腳後走?再挪哪一隻腳……? 它問蜈蚣,蜈蚣說, 我從來沒想過這問題,得好好思考一下。蜈蚣站在那兒考慮着該先挪哪隻腳走路,竟然發現自己動不了,倒了下來。它告訴青蛙,不要問其他蜈蚣同樣的問題,我已經不知道怎樣挪自己的腳了。

這蜈蚣很可笑,可是在哈哈一笑之餘,有想過人有時也有這樣的煩惱麼?假如你面對着一桌美食,老在計算各種食物的卡路里、膽固醇、飽和脂肪……的含量是多少?還顧慮着餐具的衛生、蔬菜有沒有農藥殘留……;食物到口了又思考該用左邊還是右邊的牙齒咀嚼以刺激右邊還是左邊的大腦發展,你一樣無所適從。

世間事情都最怕認真,而太認真了又顯得可笑。

我很喜歡啟功先生,愛讀他的書,愛看他的字。他為人風趣,常有逗人的言行。他筆下的「羣」字絕不會寫作「群」,原來他認為「君子怎能與羊平起平坐」?所以「君」一定立於「羊」的頭上。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啟功先生的戲說。不過細觀他的書法,字都寫得很活,楷書、行書、草書隨筆而寫,各種書體不會界線分明。他甚至提倡楷書要如行書寫以求活,而行書又要如楷書寫以不失法度。我相信他下筆時一定沒有蜈蚣該動哪一隻腳的苦惱,各種書體各種筆法都渾然在胸如一,意興所致,要怎麼寫就怎麼寫。

其實所有人動筆時都象啟功先生那樣,不受成規束縛的。所謂動筆,不必是拿起毛筆來,而是在紙上用原子筆寫字,更多的是在手機以指頭當筆寫短訊。如今,隨時都見人們這樣運「筆」如飛。智能手機已具備學習功能,它會慢慢學會從你的獨特字體中辨認出你要寫的字來,不管你寫得好不好。於是,你歪歪斜斜的字瞬間變成齊整漂亮的標準字體。你寫得更隨意更稱心,動「筆」更不假思索。

假若也有「青蛙哲學家」提出你要區分繁體字、簡體字的問題來,你或許就如蜈蚣一樣動不了。

近年來,一些人把繁簡的差異政治化起來,甚至上綱上線地牽扯到中華文化、道德道統存亡問題,連繁體字也「正名」為「正體字」以顯地位。可是你從秦漢隸變以來的隸行草楷各種碑帖中,幾乎隨便每一種都可以見到簡體字。由於漢字筆劃繁多,所有人在書寫時都會為求方便而進行各種簡化,你只要看看自己的手寫字──除了只懂一筆一劃寫字的「娃娃體」──就知道。很多簡化字的出現早過法度森嚴的唐楷。如果把「正體字」的時間尺度挪前若干百年,例如挪到王義之寫《蘭亭集序》的年代去,唐楷的字反為不「正」了。

我們日常生活中也有大量這樣的字,包括自己在手機上、便條信札中書寫的,在茶餐廳、街市菜檔見到的,簡體字就活在我們身邊。據二零一二年的數據,中國大陸出版書刊414 005種,共79.25億冊,超過美國一倍,位居世界第一。你懂中文而又不懂或不接受簡體字的話,你站在這浩瀚的書海旁邊興嘆好了。大海無損失,損失的是你。

簡體字要上課去學嗎?不必。懂繁體字的,多看幾篇簡體字的文章就可以,不懂的,按上文下理一猜就知道。

其實,管它是繁體是簡體?專心去讀文章看書,「眼前直下三千字」,會不知是繁是簡。讓你去斤斤計較是繁是簡的,是那青蛙哲學家,而你竟然也計較起來,就變成不會動的蜈蚣了。

讓自己也讓在學的學生去享受閱讀的樂趣吧。

1 則留言:

  1. 我現在是繁簡通!
    為什麼要限制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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