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9日 星期一

閔惠芬:與現代二胡藝術之興起同步

日前在網上得到消息:二胡演奏家閔惠芬病逝,不由得心頭一懍。對於中樂愛好者來說,閔惠芬是如雷灌耳之大名。有人說這三字是二胡的代名詞,這容或誇張了,但你聽到她的名字一定會想到二胡而反之亦然,則是事實。她乘鶴歸西,二胡藝術得她之助力而繼續蓬勃發展,是可以預期的。

現代二胡藝術的興起,可以說是與閔惠芬之成名同步的。在此之前幾十年間,經過劉天華、華彥鈞(瞎子阿炳)等人的努力,到大陸五十年代呈現出民樂新面貌,二胡已蘊釀着新的突破。二胡技巧的提高、二胡樂曲的創作、新一輩二胡演奏人才、新科技的傳播技術都先後出現了,所欠的是稱得上偶像級的二胡演奏家的問世。這樣的突破終於在一九六三年的第四屆上海之春」二胡比賽發生,比賽造就了一批名聞全國的二胡演奏家。這一年可以視為現代二胡藝術興起的元年。在各種元素的作用下,其中最響亮的名字是當年只有十八歲的閔惠芬。

在這次比賽中,一大批優秀的作品和人才脫穎而出,風格多樣、技巧高超,為二胡演奏藝術的提高和普及提供了巨大推動力。當年在比賽中讓人一新耳目的許多二胡樂曲,至今是公認的經典作品,如《豫北敘事曲》、《三門峽暢想曲》(均為劉文金曲)、《秦腔主題隨想曲》(趙震宵、魯日融編曲)、《迷胡調》(魯日融編曲)《河南小曲》、《草原上》(均為、劉明源曲)、《梆子風》(項祖英曲)、《江河水》(東北民間樂曲黃海懷移植)、《紅軍哥哥回來了》(張長城原野編曲)等。

還有一批年輕的二胡奏家在這次比賽中一舉成名。閔惠芬和蔣巽風在比賽中拿了一等獎;獲得新作品演奏獎的王國潼(北京),還有湯良德、黃海懷、魯日融、吳素華等得獎者。他們都在此後數十年間為二胡演奏藝術的發展作出了卓越貢獻。

比賽之後,唱片公司立即邀請這些嶄露頭角的南北演奏家錄音,出版了唱片。於是,優秀的二胡人才伴隨優秀二胡作品,名聲響徹全國。其中最矚目的是閔惠芬。她大概也是最早為香港人熟識的大陸二胡演奏家,比賽後不久(大概是一九六四年),她就隨上海音樂學院一個分隊到深圳來演出。那時的深圳只是個人口幾千的小鎮,音樂會的對象其實是香港觀眾。大陸團體那時很難到香港來,於是經常到深圳演出,香港人要看,得到中旅社購買連食宿的票。票很搶手,常要通宵輪候。那一次,得以看到青春版閔惠芬的風采。

大同華嚴寺女菩薩塑像
似乎從那時開始,中國不少演奏家愛好身體語言很誇張的演奏風格,從面部表情到肢體動作都很舞台化。閔惠芬是其中的表表者,特別是演奏《江河水》這樣悲憤交集的樂曲。不過到了後來,她動極思靜、返樸歸真的舞台形象又予人深刻印象。有一次在大會堂音樂廳看她的演奏,那該是她患了癌症然後得以復出的時候,體形胖了不少,也蒼老了不少。那一身服裝該是有人專門為她設計的,寬鬆飄逸。她出台立定後,右手把飄帶向後輕輕一甩,然後坐下。演奏中,她全程閉目,除了雙手的拉琴動作,幾乎紋絲不動,如入定的菩薩。她當時演奏的是什麼已忘記了,但一直清晰記得她當時的形象。後來到大同華嚴寺參觀那裡著名的彩塑女菩薩像,那是唐或魏時代的作品,體態豐腴而妙曼。一見想到:閔惠芬是不是到過那裡然後有那個轉變的?

不久之前,讀到一位當年參與過「上海之春」二胡比賽的已故演奏家的回憶文字,知道一點恐怕鮮為人知的比賽內情。據說,比賽早有內部共識,就是要「俾面」東道主上海;得獎人選也內定了,是上海一位年輕的副教授。誰料,這位演奏家壓力太大,竟在比賽演奏時中斷了,這自然無法得享大家的「美意」。

不記得是誰說過這樣的話:角鬥場(arena)是為英雄而不是為藝術家而設的。英雄決鬥,可以以生死勝負,很客觀、「科學」;藝術其實常常難有客觀的高下標準,要在上面提到的演奏家中分出個一二三等來,不是強人所難麼?

不管怎樣,閔惠芬把掌了時代的因緣際遇,發出了個人的光與熱,也為時代作出了的貢獻。她的二胡藝術,堪稱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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