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23日 星期一

為白雪仙和《帝女花》難過


上星期六晚上,在香港文化中心見到粵劇名伶白雪仙,她剛看完香港舞蹈團的《帝女花》出來。《帝女花》是任白一手創立的粵劇班霸仙鳳鳴的戲寶,香港舞蹈團要把它改編演出當然要請來白雪仙欣賞。我也剛看了演出出來,遠遠見到白雪仙已蒼老而比我想像瘦小得多的身影,心裡愴然,既為白雪仙,也為她的《帝女花》。

場刊的封面有一行字:「它很美 美得幾近 不可能破」。文字很彆扭,「破」字的意思不明。是破壞的「破」?還是突破的「破」?大概,就是要讓你不明不白──舞蹈團的《帝女花》整個就是這樣。

改編的立意很高,用導演鄧樹榮的話,是要「結合戲劇的具象與舞蹈的抽象,產生一種新的詩意」,要把「《帝女花》每一場的戲劇詩意具象化」。

但很明顯,不論是鄧樹榮還是編舞的邢亮都心裡沒底,整個演出是一個探索、試驗。這不僅是心態,而且是形式,所以中間有一場安排了編導的角色,話劇化地用語言去指導一段男女雙人舞,反複解釋動作的要求和意思──解說的對象其實是觀眾。鄧樹榮與邢亮又用畫外音去交流創作意念,引導觀眾。為怕觀眾弄不清楚穿插出現、不同人飾演而且有古有今的周世顯、長平公主、金童玉女(雌雄同體)等人的身分,又安排了字幕說明出場角色。

恕我魯鈍,我看過全劇,腦海裡沒有留下周世顯與長平公主的絲毫印象,不管是視覺形象、戲劇形象還是舞蹈形象,也沒有為哪段舞蹈留下了較深刻的印象,甚至搞不清楚誰是原意要貫串全劇的金童玉女,除了「上表」一場。由頭到尾木立在台前兩角的一男一女是不是?

對舞蹈要說有印象的話,就是武術化,不論是單人舞還是雙人舞,都像打功夫。武術固然是中國舞的一個重要源泉(幾十年前就聽過劉兆銘這方面的論述),但兩者不可相混。

全劇的音樂基本上沒有節拍,主要靠舞者自己心內的節拍去跳。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音樂上節奏的規範,感情的引導,跳起來都像打功夫了,感動不了人,個個好像趕住收工。

鄧樹榮與邢亮在場刊刊出的對話中,就這次排演提出了很多問題:中國舞到底是什麼?粵劇《帝女花》已成經典,你還能怎麼玩?如何打破常規的東西的同時又讓觀眾看得明白?以中國舞為主的話,中國舞的語言又是什麼? ……等等。

我感覺,所有這些問題都未解答。要創造「新的詩意」,並把「詩意具象化」的立意,也是意高手低。兩人也都沒有信心能解答以上問題,達到以上立意,於是才有以上說到的種種「解畫」,還有自嘲。為表明「我們是懂傳統中國舞的」,舞劇裡還刻意安排了一場故意傳統的「迎鳳」。

現代的創作人很喜歡拿經典作品來說事、玩花樣,最愛用的手法是打破古今時空,給古典作品塗抹上現代主義的油彩,拿現代理論去給古典的故事作新的詮釋。這都是可以的,但重要的是要對原著的鄭重尊敬。要不,另起爐灶好了,別拿經典來糟塌。

據唐滌生說,白雪仙為了演好長平公主,閱讀了一切有關明末的書籍,和有關長平公主的記載,甚至苦苦從何洛川醫師求得長平公主的墓誌銘原文。據憑空理解的「詩意」去隨意發揮,就不必下這樣的功夫了,天馬行空一番即可。然而這麼一來,就難望感動到觀眾了。

感動了白雪仙了嗎?我不知道,但我為白雪仙 和《帝女花》難過。

2 則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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