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畫展作品 |
有學者指出,清代碑學盛行,書法追求「金石氣」,說明不能把這種雄強風格歸屬「武士道」。
日本的確有人把書法同武士道糅合,用拖把一樣的筆寫一米多見方的大字,只追求縱橫恣肆,字寫得怎樣不管。日本書道戰後的一個發展方向,是從「閱讀的書法」轉向「觀賞的書法」。既然不是供閱讀的,寫什麼就不重要,寫的是什麼字也可以不管,同抽象畫沒有分別。改革開放之初,這股東洋書風一度衝擊中國書壇,如今的武士道書法可視為其餘波。
清代書法在中國書法史上有獨特地位,主要來自由乾隆以降興起的碑學風。中國歷代書法都力求突破前朝。清代知識分子為了避免文網,好金石考據,正好漢魏南北朝碑刻此時不斷出土,為金石考據和書法提供了嶄新資料,文字學與書法藝術因此步上新台階。清代不少書法家亦善治印,書法多追求金石氣,用筆、用墨以至章法都呈現新風氣,開創了碑學,打破宋元明以來的帖學樊籬。
金石氣其實不始於清代,而是中國傳統書法美學一個核心概念,特指青銅器銘文與碑文的古樸雄渾風格,源自商周的鑄刻工藝,和歷代碑刻經歷千年風化土蝕形成的斑駁肌理。清代碑學家將這種天人合一的審美趣味提煉為書法創作理念,追求如刀法的凌厲與筆法的凝澀,既在視覺上雄渾蒼茫,又有哲學上大巧若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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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山草書 |
偏重追求力量感和雄強成就了新書風,卻分散了對書法其他問題的關注,致使清朝代書法始終未能登上勝於前朝的高峰。
清代新書風之形成,還得力於明末清初奇士傅山作書「寧拙毋巧,寧醜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理論,短短幾句話對書壇的影響至今巨大。
傅山就是是梁羽生小說《七劍下天山》中的傅青主,外號「無極劍」,醫劍雙絕。他生性剛烈耿介,自幼聰穎博學卻在晚明屢試不第。明亡後,參與反清活動被捕後獲救,即隱居不出,專注老莊之學。康熙開博學鴻詞科網羅各地碩儒,他被強行送往北京,卻堅辭不應舉。梁羽生對他敬愛有加,還在《江湖三女俠》、《冰魄寒光劍》、《冰河洗劍錄》寫下他的身影。
他擅書法,留下不少墨跡。文字出自他兼論作人與作書的《作字示兒孫》詩,頭四句為「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綱常叛周孔,筆墨不可補。」重點在教導兒孫作人。對趙孟頫以明宗室之後而事清,他非常看不起,並認為趙書「淺俗如無骨」。他在詩註中不忘重申不屑於趙,再借書法向子孫重申氣節問題,提出「四寧四毋」,作書和作人都毋巧、毋媚、毋輕滑、毋安排。
傅山無疑這樣作人,作書則不然,晚年通篇圓圈纏繞的草書,看似真率,其實都是巧安排。到晚年他對趙孟頫的看法還有不同評價,在《秉燭》一詩中說:「秉燭起長嘆,奇人想斷腸。」「奇人」就是趙孟頫,儘管詩中仍稱趙為「趙廝」(「趙廝真足奇」)。這與董其昌自稱「今老矣,始知吳興(趙孟頫)書法之妙」,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不必像傅山那樣看待趙孟頫,但寫書法盲目依照他說的求拙、求醜、求支離、求真率去做,真可能上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