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洞衣服的生活方式

Rui Zhou 的作品破

過新年，穿新衣，是中國古老風俗，一千五百年前的南北朝就有元旦日「長幼悉正衣冠」的記載。宋朝《東京夢華錄》也有汴京(今日開封)每到新年都穿得乾淨新衣到處遊玩的記述。迎新嘛，萬物新，我亦新。那時，人們還相信穿新衣可以辟邪，給新年帶來好運。可是今天，你不難見到不少時髦男女穿着破衣服過新年。

是經濟水平今不如昔嗎? 當然不是，那些窟隆處處、衣不蔽體的破衣衫，說不定是某個國際著名品 牌的產品，價值不菲呢，破洞並非長期磨損所致，都是刻意弄成的。刻意造成殘舊的，水洗牛仔褲是典型，在國際市場已流行多少年了。

牛仔褲是十九世紀美國開發西部時為淘熱工人設計的，打上鉚釘，又粗又厚，耐磨耐髒。待那個到蠻荒打拼的年代過去，消費主義席捲富裕起來的新世代，帶着上一輩苦難印記的牛仔褲沒有被淘汰。它的粗斜布磨洗多了，靛藍色越發漂亮，讓人覺得粗獷不羈而精神抖擻，工作與休閒皆宜，反而風靡全球了。生產商發展出各種專門技術，使產品有磨損和褪色的自然陳舊感而穿着舒適。這物理的舒適感和心理的滿足感，是簇新、硬綁綁的牛仔褲欠奉的。

戰後，歐美年輕世代叛逆的文化潮流，又讓牛仔褲進一步演變出破洞風。一些搖滾樂特別是其中各種 Punk 樂隊帶動下，破牛仔褲成為叛逆精神的重要象徵。放蕩、狂野、糜爛、粗俗的破洞風，還打進高檔時裝市場。

全球化有逆轉跡象，可是服裝潮流中的破衣爛衫「乞兒風」卻出西風與東風匯流。

近幾年，一個名為 Rui Zhou 的品牌在歐美和內地嶄露頭角，穿上這品牌的超級模特和演藝名人登上不少時尚雜誌的封面，包括《Vouge》、《The WOW》等，不少撕裂的破洞以珍珠連綴起來。Rui Zhou 一看是中國名字，即周睿，她在清華美術學院本科畢業後，到美國Parsons School of Design (據2017年QS藝術與設計大學排名，世界第三，美國第一) 進修到碩士；接着在美國聲名鵲起，創立了自己的品牌。

她的破洞風靈感，據說來自日本的著名的美學觀 Wabi-Sabi，即侘寂。

侘寂這詞，對一般人來說很冷僻，但一定都會有所接觸，甚至不經不覺地愛慕以至迷戀上了。很多日本風的產品設計、室內裝飾或多或少受這美學觀念影響，有人稱之為日本文化美學的精神內核。在香港受到不少人歡迎的「無印良品」，是這個風格與消費主義之互動和結合。

歐美消費主義帶來的奢華與浪費，上世紀七十年代在受到石油危機衝擊的日本引起反彈，催生了極力淡化品牌意識的日常用品店「無印良品」，它的產品設計純樸、簡潔、環保，倡導自然、簡約、質樸的生活方式；產品主色調為米白色、淺褐色、藍色或灰黑色 ── 都是大自中永恆的色彩，幾乎見不到任何鮮豔顏色，看不到消費市場每年的變換的流行色。材料盡量天然，包裝至簡，不做商業廣告。有意無意中，它宣揚着一種回歸自然、甘於平淡的生活哲學。

(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