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8日 星期三

風能太陽能,十年巨變

克魯格曼(Paul Krugman)今天在他的《紐約時報》專欄中列出了兩個數字:自二零零九年以來,風能的成本下降了七成,太陽能電池板更下降了近九成(89%)。文章的題目是Why you won’t have to suffer to save the planet (為什麼你不必受苦也能拯救地球)。

「拯救地球」其實是個偽命題。地球的最大敵人是人類,沒有了人,地球生態自然恢復。面對環境惡化,人類的最大目標應當是自我拯救,而不是瞎操心去拯救地球。

可是很多人不願意為此付出努力和代價,美國人尤其是這樣。克魯格曼的文章就是要說服這些人,說你們支持拜登的環境保護大計,仍可繼續目前大手大腳的生活方式。

他念哈佛大學時的老師 Martin Weitzman 專於環境經濟學,他有一個學生們稱之為 Weitzman’s Law (韋茨曼法則) 的觀點,就是石油以外的替代能源總要比石油貴兩成,不管油價怎麼升降。

這法則一直到二零零九年都成立,之後就出現技術革新帶來的綠色能源價格急降。

瑞典皇家理工學院一個團隊二零一九年就發現,中國344個城市的工商業太陽能光伏系統能夠以低於電網供電的成本發電;其中22%城市並網太陽能發電系統的發電成本也低於煤電。

內地有行業中人說,中國八九成地區(除了四川、重慶、貴州等),光伏發電已經低於當地的燃煤標杆電價。

以太陽能發電,把剩餘電力併網出售,已發展成為內地老百姓的生財之道,光伏成為看得見的理財產品和養老保險。在網上讀到有作者說:最近跟遼寧某地經銷商聊,他在租用的院子自己安裝的光伏電站,基本三年就能回本,收益非常有誘惑力。

這篇去年的文章說:「(光伏) 行業的進步之快讓人咋舌。 十年前,這個行業的主要價值鏈還在國外。 十年之後,福斯特,Eva膠膜全球市佔率60%,隆基中環,矽片產能占到全球的60-70%。更別提玻璃/電池/組件等環節。從矽料/矽片到電池片/組件,再到上游設備。這個行業幾乎所有的產值和核心環節都在中國。」

也是差不多十年前,奧巴馬政府推出的減排法案被國會否決,主要是因為共和黨據電腦的預測模型指責經濟代價太大,這嚇怕了大量美國人。當時克魯格曼指出這些人過於悲觀,為抗拒技術創新而誇大其辭。

如今,替代能源技術創新帶來了顛覆性變化,而這主要發生在中國。

拜登日前公布,美國要在二零三零年將二零零五年溫室氣體排放量減少一半,但美國人願意為此付出嗎? 

2021年4月26日 星期一

新疆降雨增,盛世溫暖期

中國年等雨量線
全球暖化,連小學生都知道。據說,這是人為的,而暖化對世界不利。「解鈴還需繫鈴人」,解決辦法好像只有減排。平均氣溫一年高過一年,着實讓人焦灼。

凡事禍福相生。地球暖化是不是只有禍、沒有福?

朋友傳來一篇文章說「中國降雨臨界點全線向北飄移」,這標題有點難懂,說的其實是等降雨量線在向西北方向移動。

中國地理上西北高、東南低,由高到低如三級台階。高低之間有一條虛擬的「胡煥庸線」,從東北的黑河至西的騰沖,線之東南佔全國四成的土地,集聚了全國 93.77% 的人口和 95.70% 的 GDP;西北則人口稀疏而貧脊。

這條線與降雨量線大致重合。以提出大歷史觀著稱的黃仁宇則以 400毫米(15英寸)等降雨量線定為中國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的分界線。氣候是宜耕還是宜牧,取決於氣候,主要是雨量。

以新疆為主的西北地區乾旱,多沙漠,人盡皆知。可是那裡並非「有史以來」就是這樣的,否則不會有高昌、樓蘭等繁榮古國。新疆至少有部分地區曾經林木豐美。

等降雨量線──主要是 400毫米等降雨量線──因而被視為「生命線」。長城的走向相當程度上與這條線重合並非偶然。這條線的移動,影響重大。

上述文章列舉了不少西北降雨量增加的變化:新疆兩大盆地(塔里木、柴達木)已經連續三年有降雨;新疆植被以一年150公里的速度推進;內蒙古植被今年推進40公里;黑龍江林區始出現

黃土高原一條村退耕前 (上 )與還林後(下)的對比
大量闊葉樹木;黃河河套三年的植被恢復量等於過去20年的總和,而且發現了蘭花,代表土壤的含水開始穩定;「大樹之下無芳草」,而河套地區的樹下長出灌木和草,顯示雨量足夠;甘肅的植被也開始恢復了。


文章還提到,大西洋的水汽已經吹過了俄羅斯分隔歐亞的烏拉爾山胍,來自東歐的一年生闊葉草進入到了新西伯利亞地區。

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曾有研究發現,一九六一年至二零一零年近半世紀之間,全國400 mm和800 mm等雨量線有向西和向南移動的明顯趨勢。

西北地區的自然風貌近年有了頗大變化。這一方面是氣候變化使然,另一方面是人為的,是近年退耕還林等環境保護的政策推動下,人民大眾共同長期奮鬥,改變了山川地貌。YouTube 有套紀錄片很值得推薦,是美籍華裔導演劉登立(John Liu)受世界銀行所託,花了十多年拍成的,名為 Hope in a Changing Climate (《氣候改變的希望》),紀錄了黃土高原一條鄉村退耕還林、保護水土帶來的改變。難得的是,這經驗還在埃塞俄比亞開花結果。

暖化有利於植物生長,這樣的變化會更多出現。在中國歷史上,溫暖期代表着盛世,大唐盛世就出現在一個長五六百年的溫暖期的高峰期。

2021年4月19日 星期一

楊柳依依,是一是二?

清明柳,萌出柳芽來了。
清明之前,家人買來幾條柳枝。中國素有清明插柳的民俗,各地民間對之有辟邪、驅蟲、祈求平安、思念遠人等不同信念,謂之清明柳、寒食柳。

多年前亦曾插柳,發覺插在水瓶中的柳枝長出根來了,後來移植到花盆中裁種,長得很好,陽台出現陽柳依依景象。不記得這楊柳後來怎的沒有了。

這回,插在瓶中清明柳長出根,還發出芽,看來可以再移植到盆中,再造園景。

中國歷代詩人留下了大量關於楊柳的歎詠。網上有個《全唐詩》的148 個常用字表,當中就有「柳」字。楊柳多別稱,不少與這些千古流傳的名句有關。例如:

  • 唐代詩人韋莊憑弔六朝古蹟的《台城》詩云:「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於是「台城柳」出名了。
  • 李白詩云:「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長安的「灞陵柳」成為傷別代名詞。
  • 唐代詩人韓翊在安史之亂中思念離亂中的原配柳氏有詩云:「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章台柳」至今是寄念相思之詞。
  • 陸游為與唐宛的一段情留下「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的著名絕句,「沈園柳」被千古歌詠。
  • 清人楊昌浚讚譽驍左宗棠對新疆的貢獻云:「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左公柳」於是成為左宗棠守疆護國的形像。

北國故宮角樓外護城河的垂楊(攝於二零零九年)

人們借楊柳寄情,與「柳」與「留」諧音有關。柳枝多種於簷前屋後,是為故鄉象徵。李白於是以「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表達對故鄉的牽掛。柳絮飄楊,易招愁緒。柳絮亦叫楊花,鮮有人說是柳花的。 柔軟婀娜的柳,又用以喻美,彎彎柳葉狀美人之眉,款擺柳條喻美人之腰。李漁在《閒情偶記》因而說:「柳貴乎垂,不垂則無柳;柳貴乎長,不長則無婀娜之致。」

楊柳楊柳,在古人眼中,二而一;但今人看來卻是一而二,有說道古人不知楊與柳實為兩種不同的樹。今人按植物學,說高大挺拔、姿態昂揚的楊是楊樹,有青楊、白楊、胡楊等。楊樹。

這可不是古人所說的楊,古人詩句中的楊柳並非楊樹和柳樹並稱,指的只是柳樹。

據民間傳說,隋煬帝開通濟渠和邗溝,命人在渠旁修築御道,堤上遍植柳樹,並賜柳樹「楊」姓,柳於是叫「楊柳」。楊柳之名其實早就出現。成語「百步穿楊」記的是,楚國養由基善射,百步之外射柳葉,百發百中; 穿的是楊,亦是柳。典故出自漢代《戰國策·西周》。觀音以淨水瓶灑楊枝甘露,畫中所見的楊枝是柳枝。

「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說的楊柳是一種樹。「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颺直上重宵九」說的楊柳則是兩個人。

2021年4月14日 星期三

地鐵十大榜:世界百年大變局縮影

一九三三年全球十大地鐵城市,都屬歐美國家。
朋友日前傳來一段梘頻,它據世界銀行的數據,製作成百餘年來地鐵發展的十大城市動態競爭榜。近年來,世界面臨「百年未有大變局」是熱詞,城鐵十大城市席位之競爭演變,正是這大變局的一個縮影。

視頻中,一八九零年起跑線上只有兩個城市:歐洲的倫敦(4.528公里)和美國的芝加哥(0.53公里)。

英國是工業革命發源地,理所當然是由蒸汽機帶動的革命性交通系統 ── 地路的發源地,倫敦一八六三年就建成了世界第一條地鐵 ── 倫敦大都會鐵路。十九世紀是大英帝國的黃金世紀。到其最後十年,帝國夕陽落下這變化已在不動聲色中發生。一八九六年,英國以GDP計算的世界第一大國地位已被美國悄然取代,芝加哥地鐵出現是個警示。

「爛船都有三斤釘」,英帝國的底氣仍在,位於蘇格蘭的格拉斯哥一八九五年躍入賽道,立即搶佔了芝哥加的位置。到了世紀之交,競爭熱鬧起來了。歐洲的巴黎、布達佩斯、柏林、漢堡先後加入;美國的波士頓、紐約、費城亦加入戰團。到一九零八年,十強湊足,歐洲五國佔六席,美國一國獨佔四席。

這時,歐洲處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大國相埒。布達佩斯作為奧匈帝國的雙首都之一(另一是維也納),在基建上獲得重大投資,一段長時間內在十大榜上佔有僅次於倫敦的地位。

十強由歐美分佔的局面直到一九三五年才被日本東京打破,反映出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日本經濟實力上升。同時,蘇聯面對列強虎視眈眈,亦要有所作為。翌年,莫斯科也進入十大。

轉眼到了戰後,歐美壟斷的基本格局不變,十強之間的位置變化反映了戰後重建的進展。奧匈帝國早已煙飛灰滅下,布達佩斯不斷下降,莫斯科快速上竄。得美國扶持的日本也突飛猛進,東京在一九六四年主辦奧運前後升勢凌厲,上升到第五位;大阪也在一九七一年進佔十大之列,取代布達佩斯。

二零二零年,中國十佔其七。

是時,西方響亞洲世紀到來的驚呼。歐美由美國領軍打壓日本,逼其在一九八五年簽訂「廣場協定」,使日圓大幅升值。日本自此進入一個又一個迷失的十年。

然而,一個歷史意義的轉捩點已到來:一九七九年開通地鐵的香港一九八一年躍進十大,取代了大阪的位置。一九八四年,韓國漢城(今稱首爾)又進佔,被擠出的是歐洲的柏林。三年後,香港跌出了,到一九九一年再反彈進來,九七回歸時進佔到第七位,翌年再上升到第六位,並拉開中國地鐵大躍進的大幕。

在世界即將千年交替之際,比一百年前更具質變意義的變化發生了:榜上出現第一個中國內地城市 ── 上海。這時,距離中國內地第一條地鐵北京地鐵通車已30年,已通地鐵的還有天津、廣州。蓄勢待發的中國地鐵至此一發千里,中國城市不斷躍進十大:

  • 二零零三年,廣州上榜;
  •  二零零七年,北京上榜;
  • 二零零八年,上海取代獨佔鰲頭一個多世紀的倫敦成為十大之首;
  • 二零一三年,深圳上榜,香港落榜;
  • 二零一五年,南京上榜;
  • 二零一七年,武漢上榜;
  • 二零一九年,成都上榜。

畫面定格在二零二零年:中國內地城市十佔其七,其餘三席是莫斯科(五)、倫敦(六)、紐約(七)  ,二歐一美。這是從城市地鐵觀察到的「百年大變局」畫面。

朋友指出,中國是後發先至,而歐美有基建有陳舊而尾大不掉之弊。中國無疑是發揮了後發優勢,可是,世上落後的國家地區多的是,卻不是落後了就有優勢,更不要說能成功地利用落後優勢取得成就了。 

2021年4月9日 星期五

懷舊:從阿爾卑斯山說起

人只要有一定生活經歷,就會產生懷舊情緒。懷舊,有純粹個人的,有集體性的; 可以浪漫傾心,也可以有破壞性。

先說一段音樂故事。意大利作曲家羅西尼(Rossini)寫過39部歌劇,其中的封筆之作《威廉.退爾》(William Tell) 很受歡迎。這歌劇又以序曲最討好,它分四部分,最後部分《瑞士士兵進行曲》(March of the Swiss Soldiers)經常被改編為各種形式獨立演奏,大家一定都聽過,名字常常性「以偏蓋全」,就叫《威廉.退爾序曲》。

序曲的第三部分不那麼出名,但那悠揚的抒情旋律,相信大家亦會有印象。歌劇說的是瑞士獨立英雄威廉·退爾的故事,第三部分的旋律會讓人不期然想起瑞士阿爾卑斯山坡上牛群閑臥的景色。的確,它改編自瑞士牧民用巨管木管長號 Alphorn 呼喚乳牛的音調。音調叫  Kuhreihen,或 Ranz des vaches,意思是 Call to the Cows (向牛群呼喚)。這音調很簡單,可是曾經是禁曲。

瑞士一八一五年獨立之前,有過很長時間的僱傭兵制,瑞士僱傭兵曾經是歐洲軍事市場上的搶手貨。瑞士僱傭兵紀律嚴明,但也有士氣不振的時候,一旦懷鄉情緒出現,甚至會出現逃兵。長官發現,只要「向牛群呼喚」的音調一響起,僱傭兵便會情緒消沉,鄉思泛濫,無心戀戰。於是,軍中嚴禁這音調。

一六八八年,還是醫學生的瑞士醫生Johannes Hofer給瑞士僱傭兵這種由鄉愁誘發的情緒病起了個專名,以古希臘文的nóstos(回家)與álgos(痛苦)結合,稱為 nostalgia。今天英文的懷舊、思鄉,就是這個字:nostalgia。

這種愁緒當然並非瑞士僱傭兵專有,中國古代文人就留下了無數感懷故舊人事、景物的詩文詞句。人有記憶,能對比今昔的物是人非,由之而產生特定的思緒、情懷、心理,很正常。特殊的記憶可能源自個人昔日的時、地、人、情,限於私人經歷,也可能是公眾的共同印記,或者兩者交織共融。記憶可能深刻而裸露,也可能深埋而不見,但都會因為某個觸媒、暗示而被翻騰起來,就像本來以為澄明的湖水,在沉渣泛起下一片渾沌。

適當的懷舊,很正常,也必要,常有積極作用。現在世界各地的老人院都愛以各種能調動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的手法,努力刺激老人大腦逐步衰退的記憶。一個簡單的旋律、一陣迷香似的氣味......會有喚醒大腦某處神經元的神奇功效,比什麼靈丹妙藥都靈驗。

懷舊卻也可以是消極,以致病態的。舊時情事惹起的愁緒,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把人弄得終日懨懨,無法面對現實 ,如何了得? 

過度懷舊之所以消極、病態,與人的記憶不可靠有關。對於舊時情事的記憶,人往往會不知不覺地加以剪輯,悄悄地放大、加固祈願是真的;悄悄地淡化,以致delete 希望沒有存在過的。人常有今不如昔的慨嘆,而政客最懂得利用這種情緒,例如特朗普「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政客渲染的昔日輝煌,可能根本是虛假的鏡花水月,譬如殖民地時代的「黃金歲月」。

商人又比政客更懂得利用懷舊。 只要你願意,完全可以衣食住行都如昔日 ── 只是手機不可臾如或離。

2021年4月7日 星期三

璇宮、皇都:北角的前世今生

這些天打北角近砲台山道口的皇都戲院走過,可能覺得奇怪:這家已廢棄多年的戲院臨街的牆上怎麼掛起簇新的「即日放映」電影廣告來了?「放映」的是許氏中弟的《半斤八両》和李小龍的《死亡遊戲》,都是香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電影。

時光倒流了? 

皇都戲院一九九七年初就結業,樓上有一千多座位的戲院後來被改造為「桌球城」,下面的商場繼續經營。我常常在外面走過,上一回走到裡面去,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對裡面沒有多少具體記憶,模糊的印象是,過道昏暗,開門的商鋪不多,多屬夕陽行業,如修理電器、售賣錄映帶……的,商場之上有一家頗有規模的老人院。其中的空氣中糅雜着一股特殊味道,更讓人感覺整個由戲院、商場、住宅構成的綜合建築在不斷老化、衰頹。

戲院忽然「即日放映」,是因為這裡搞了一個名為「尋找你我他的皇都」的懷舊展覽,利用商場內的空置店鋪陳設出戲院一九五二年以來,從璇宮戲院開始的歷史,為計劃二零二六年落成的新皇都地產項目造勢。

展覽的其實不僅是璇宮、皇都的歷史。

香港開埠之初,英國人以中環為中心建立維多利亞城,東邊地界到興發街西面即如今維園邊陲。隨着香港人口增多,「城外」的北角發展起來,聚居者以福建人為主。早期開發商有東南亞福建巨富郭春秧,春秧街因此而來。那時的北角應為「小福建」。


戰後,內地爆發國共內戰,香港人口激增,南來的包括大量上海人才和資金。郭春秧一九四九年去世後,其後人大舉引進上海模式,在北角開設麗池夜總會、月園遊樂場等,都由上海人打理,試圖在香港複製另一個能吸引東南亞等地富人的紙醉金迷中心。北角一時上海人雲集,除了上海式夜總會,還有上海式理髮店、裁縫店、食肆等,「小上海」之名隨而打響。皇都戲院之前身璇宮戲院就是這時的產物。展覽的回顧從「小上海」說起。

創辦璇宮的是俄裔猶太商人歐德禮(Harry Odell)。他立意很高。在硬件上,他建成一座現代主義的劇院,標誌是上蓋外露的桁架,讓本來用於橋梁承重的建築構件成為獨樹一幟的標誌。在經營上,他邀請國際級的古典音樂家、現代歌舞藝團到來演出,使璇宮成為當時香港唯一的高檔藝術表演平台。已故本港著名女高音費明儀後來指出: 「歐德禮通過不斷請來國際級演奏家擴充了香港的文化藝術視野,培養了一批聽眾,因此沒有璇宮,就沒有一九六二年的大會堂。」

對香港藝壇這樣的耕耘,是超前的; 超前,也就曲高和寡。璇宮因而只經營了五年,一九五七年底就結業,過兩年易身為皇都戲院。這時,香港電影在艱難經營中開始逐步轉型,孕育着後來大放異彩的本土特色港產片,使後來放映了大量港產經典電影的皇都創造出新的輝煌。

皇都商場內的展覽頗花了一些心思,例如進場時,觀眾要到「售票處」劃位,拿到一張用紅鉛筆劃上座號的入場票。票價列明: 超等 叁元伍角,廳座 叁元,後座 貳元四角,前座 壹元伍角。這據說是璇宮開業首日之票價。這在當時應是很高的票價。展出的歐德禮辦公桌上有一張一九五六年六月二十一日的影印本《大公報》,上面是中國民間藝術團在璇宮演出的報道,演出者有京劇名角譚富英、女高音歌唱家周小燕等。

買下皇都的發展商「新世界」要把皇都戲院部分活化,打出的口號是 Culture for Tomorrow。香港不斷蛻變,北角亦一樣。如今的北角有什麼特色? 一時說不出來,北角的文化特色自然也說不出。加上「未來」這定語,就更讓人捉摸不住了。

2021年4月2日 星期五

疫苗接種,禍福相生

各國最少接種一劑疫之比例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全球疫情中,中國這傳統智慧不斷提醒人們,不必恐懼,但也不可自滿,要及時應變。

隨着不同疫苗推出,全球疫情進入新階段,這是新的抗疫努力,也是瞄準疫後的新競爭。接種疫苗落後,意味着會在疫後重啟經濟的競賽中輸在起跑線上。在很多國家,這也與權力得失攸關。疫苗爭奪,關乎存亡。

對於疫苗接種進度,可從疫苗接種數量,和與人口比例來比較。

目前,全世界約有二百四十種新冠疫苗在開發,主要集中在幾個擁有科研優勢的國家。疫苗研發周期長、投資大、風險高。正常情況下,一種疫苗要十到十二年才能推出;新冠疫苗不到一年就面世,不僅是科研實力的展示而已。科技強大如日本也在這場競賽中掉隊,不僅是科研力量問題。

美國抗疫乏善足陳,但在疫苗研發中顯示了科技大國的強大實力,如今在接種絕對數上也排第一。中國疫苗接種絕對數是世界第二。據國家衛健委每天公布的數字,截至三月三十一日,各地累計接種疫苗1.1982億劑次。這個數量很大,但中國的人口基數也大,約為美國的四倍。以中國14億人計算,接種率只有8.56%。

據世界數據網(Our World in  Data)各國最少接種一劑的數量統計,接種率最高的是以色列(60.59%),其次是英國(45.53%)、智利(35.55%)、巴林(30.02%)、美國(29.18%)。其中沒有中國的數據,按比較,中國應排在第11位。

從國家衛健委的每日接種劑數看來,內地每天接種劑數約五百萬。按此推算,有能力在二百天裡接種十億劑,即人口比例的七成。不過,以每人要兩劑才有足夠保護計算,就是另一回事。

鍾南出日前說,中國現在正大力擴大疫苗生產,「希望能夠在六月底、七月,有40%的人能夠接種疫苗。」他也沒有說明這是以一劑還是兩劑計算。

推算一下,現在到六月底約有90天,中國有能力再接種4.5億劑疫苗,使總數達到5.7億劑,約為 14億的四成。

以感染新冠病毒風險來說,中國目前是世界最安全的國家,可是這也不利。因為缺乏病人,中國研發的疫苗都要找其他國家做第三期臨床試驗。疫苗推出了,中國不少人又覺得國家很安全、打疫苗沒有緊迫性,冷待曾經很期待的疫苗。張文宏因而慨嘆,現在面對的不是疫苗問題,而是人性問題。

這很危險。萬一其他國家都達到群體免疫,反而大部分中國人沒有免疫能力,這就不僅有疫情重新爆發的風險,連擴大對外開放的國策都難以實行了,真接打擊中國未來發展。

中國正以最快速度來擴大疫苗生產力。鍾南山估計,到今年年底大概可生產二三十億劑疫苗,足夠自己打,還可能有三分之一供應國外,「達則兼濟天下」。

香港已接種疫苗52萬劑,與人口比較,約為7%,還不如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