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裾飄飄,我自逍遙。立於西湖邊的蘇東坡像。 |
宋詞的確有這兩種不同的風格,可是因此而把詞人分宗歸派,就大謬了。
譬如蘇東坡,他固然以《念奴嬌.赤壁懷古》等豪邁詞章名重於世,千古絕唱,至今傳誦。可是在他傳世的三百餘闕詞作中,這類作品其實不多,據專家統計,大概只佔其中的一成,即大概三十餘闕而已。其他的,就可以歸為婉約之類,例如悼念亡妻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亡」等句,今日唸來,依舊感人至深。畢竟,詞主要是在酒筵之間由歌女傳唱,這決定了它的主流格調。
蘇東坡顛簸的一生之中,不同階段裡,身邊有過不同的女子,都對她們有過很深的用情,產生的詩詞,自然不可能是橫放曠世之作。他被貶到廣東惠州,只有妾侍王朝雲隨行,共赴蠻瘴之地,並隨他學文習詩,而成為真正知己。朝雲死於惠州,墓前至今留有蘇東坡的對聯:
不合時宜,唯有朝雲能識我;
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說「不合時宜」,蓋因眾人皆以為蘇東坡腹中滿是經綸詞章,只有朝雲道出,其中實在都是「不合時宜」之論也。
蘇東坡之瀟灑豁達,自然有性格因素。另外原因,恐怕是廣閱百家之書,廣交百業之友,廣涉天下之趣。他對儒道佛都有深入研究,既入世又出世。去到哪裡,都交儒佛道官商百姓朋友。他還是美食家,「東坡肉」至今膾灸人口。這使他去到哪裡都可以找到樂趣,不失天真。他抱的宗旨是:「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於是,矚目成趣。要說「活在當下」,這是很好的註腳。
他的書法很有名,很多人喜歡,字較豐腴,重意趣而輕法度,隨意而不踐古人。這也是性格使然,他自言:「我書造意本無法。」順便一提,《瀟灑東坡》舞劇中採用以書法可不是蘇東坡的,除了劇名中的「東坡」兩字。
蘇東坡因而是個很立體的人,只窺其一斑,一定不可以觀全豹。香港舞蹈團的《瀟灑東坡》試圖給蘇東坡一個全貌掃描,仍然使人若有所失,因此不足為怪。
由此想到標籤效應。為了方便,人們很喜歡給人貼上標籤,以便區分,就好像在工廠裡,根據某些量化標準,用電眼之類的監測儀器把產品區分開來,貼上不同標籤,甚至劃分成品與廢品。這樣的標籤很多,如民主派、保皇黨、溫和派、激進派、保守派、第X代香港人、X十後……。
其實,每個人都是個獨立的個體,都是立體的,怎麼可以如工廠的產品一樣,簡單貼個標籤就可以區分開來?
前些天在一個飲茶的場合,有朋友問我是哪個星座的,我從來沒有關心過這問題,自然不知道。朋友又問我哪一天生日,說的是西曆,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舊曆的日子,身份證上的日子也是用舊曆數字填上的。朋友於是拿出iPhone 來,從舊曆日子查找出新曆日子來,然後搖起頭來,好像有了重大發現。朋友驚訝地說:「你是獅子座的?可是性格完全不像。」
「蘇東坡之瀟灑豁達,......恐怕是廣閱百家之書,廣交百業之友,廣涉天下之趣。他對儒道佛都有深入研究,既入世又出世。去到哪裡,都交儒佛道官商百姓朋友。」
回覆刪除東坡能在900年之後的今天,仍長存在人們的心裡,我想就是因為你所說的這一點。
喜歡東坡,不僅是被他的才華所折服,還有他能直面人生悲與喜的態度。有一段日子,很不開心,每天晚上,就是靠謄寫《前赤壁賦》以舒解心中鬱悶。
剛寫了一篇《風景不轉心境轉》,是寫東坡的《定風波》,與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