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24日 星期五

中國古代的文藝復興人

鑑往知來.
《詩經·大雅·蕩》:「殷鑑不遠,在夏後之世。」.
在 Jacques Barzun 心目中,文藝復興的基礎是人文主義,至少要能寫「典雅文字」,然而達.芬奇對「典雅文字」興趣不大:不關心拉丁文和希臘文,從未寫過詩歌和演講詞,對哲學和理論沒有什麼見解,對歷史不感興趣。最糟糕的是不喜歡音樂,認為音樂有兩大缺陷,一是一旦結束便不復存在;二是「消耗性」,不斷重複,令人生厭。

Jacques Barzun 看來,更偉大的文藝復人是意大利的阿爾貝蒂(Alberti, Leone Battista, 1404-1472),他研究普通力學、流體靜力學、熱學和光學等物理科學問題,並探討建築物的平衡、樑的扭曲、地殼和地震、水的循環、植物的生長及衰敗等問題,也精於繪畫、雕刻,用投影線和截景闡明了最早的透視思想。

若要排名次,Jacques Barzun 認為馬丁.路德也應排在達.芬奇之前面。因為路德是偉大的作家、 演說家、音樂家、神學家、自然觀察家。他這樣比較,是為了恢復文藝復興人這稱號的真意,因為現在人們把它隨意濫用了。

多才多藝只限於歐洲的文藝復興時期? 顯然不是。

孔子精於六藝,禮樂射御書數都在行,自言:「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因為「卑賤」,什麼都要做,就多能了。墨子也多能,集思想家、教育家、科學家、軍事家於一身,他的技能涉及幾何學、物理學、光學。

蘇東坡也多是多面手,文學方面不用說,詩詞書畫都稱絕一時,還在民生基建上留下一條一條蘇堤 ── 不限於杭州,而是「東坡處處築蘇堤」。還有東坡肉、東坡羹(包括薺糝、玉糝羹)、芹芽鳩肉膾等。

明末(相當於文藝復興晚期)的張岱值得一提。他一生著述甚豐,晚年在貧病中完成明史二百二十卷《石匱書》,最留青名。可是他更為樂道的是早年花天酒地中習得各種才技。他自撰墓誌銘:「蜀人張岱,陶庵其號也。少為紈恗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茗茶)橘虐(圍棋),書蠹詩魔,勞碌半生,皆成夢幻。」他對所好無一不精,如好梨園,自組多個戲班,寫劇本,甚至親自登台。嘗說: 「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癡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真是癖人、癡人。

美國耶魯大學教授、漢學家史景遷(Jonathan D. Spence)研究中國朝代更迭,要找新的着力點而不可得,直到接觸到張岱的《陶庵夢憶》,視之為晚明士紳階層的典型,並以此打開對那個時期人們追尋美好生活方式的了解,寫成《前朝夢憶:張岱的浮華與蒼涼》。

相同時期的又有李漁(笠翁)。林語堂在《生活的藝術》一書中這樣評價李漁:「在李笠翁的著作中,有一個重要部分專門研究生活樂趣,是中國人生活藝術的袖珍指南…‥ 美容專家兼業餘發明家,真所謂多才多藝。」他還是出版家,成立芥子園書鋪除了出版自己創作的戲曲、小說等,還編輯出版了大量的通俗文學作品,如《三國志演義》、《水滸全傳》、《西遊記》、《金瓶梅》等,最著名的產品是至今不斷翻版的《芥子園畫傳(譜)》。

能不能多才多藝,或說做個文藝復興人,看來與出身貴賤關係不大,更關乎個人志趣與稟賦。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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