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悉尼.斯皮塞爾
過胖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我們都同意,也都失望。一個世紀以來,美國人越來越胖;過去三十五年,問題更趨惡化。顯而見的原因是什麼,大家都知道。在新的食品推銷手法下,食品分量加大,汽水用玉米糖漿加甜;學生與成年人的體育活動則不斷減少,甚至取消了。對這些,誰不埋怨?
可是,一個新的重要研究報告提醒我們注意,光是玉米糖漿和坐著不動就讓我們都長肉嗎?報告的主要作者是長阿拉巴馬大學的戴維.艾利森( David Allison)和斯科特.基思(Scott Keith),他們並不否定以上因素,但是指出,這些顯而易見的因素太深入人心,以致其他同樣可能而且得到充分證據支持的因素,卻被忽略了。如果不顧這些因素,過胖的問題將難以解決。
艾利森與基思採納了二十位同行的意見後,清理出其他十個引致過胖的因素,每個因素都有充分的研究支持。肥人越來越多,非常可能是其中若干個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每個因素都會發揮作用,並可能與其他因素通過一些迄今未明的複雜方法共同發揮作用。以下是其中五個因素:
睡眠不足:美國兒童與成年人的睡眠時間都在下降。八十年前,成年人平均每晚睡眠八點七七小時,如今只有六點八五小時。睡眠不足的動物會大大增加食量,人若睡得不夠,也會增加胃口。這一現象的明顯機制,是至少會影響到兩種能刺激胃口的激素──瘦蛋白(leptin)與飢餓激素(ghrelin)──的分泌。
睡眠不足,瘦蛋白的分泌就會減少,胃口於是大開,使人長胖;飢餓激素的分泌則會增加,使人感到飢餓,有胃口。《國際過胖學報》(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Obesity)今年春季號發表了J. P. 查普特(J. P. Chaput)的一篇研究報告,報告指出,一晚只睡十個半小時到十一個半小時的兒童,會比睡十二到十三小時的兒童有較高的過胖風險。若只睡十小時,風險更大。這個研究存在方法學上的缺點(取樣數太小,數據主要來自父母,缺乏年歲對照),但這趨向仍是令人震撼的,顯示睡眠不足不但與兒童有關,也與成年人有關。
化學污染:我們接觸的水源、泥土和食物越來越受到化學污染。這些化學品積累在身體內,會干擾能調節身體功能的激素,或者模仿激素的功能,例如有些會模仿雌激素的功能,有些則妨害雄激素的功能。這都會造成脂肪積累。
冷熱空氣調節:在過冷或過熱的環境中生活,會逼使身體消耗能量以維持身體正常體溫,於是減輕體重。氣溫過高也會降低胃口。因此,夏天關掉冷氣,有助減輕體重。
戒煙:抽煙也會降低胃口,吸煙量下降(這本來是好事)也被視為造成肥人增加的因素。
藥物服食:人們經常用來舒緩情緒、抗抑鬱的藥物,或者其他精神科藥物,例如Prozac(美國二零零二年消耗三千三百萬劑量),Seroquel,Risperdal,都會令人肥胖。激素類藥物也一樣,例如避孕丸、抗糖尿藥物、血壓藥等。有多少人服食了這些藥物難以確知,但數量肯定龐大。
艾利森與其基思的研究報告的訊息很清晰:在我們弄清楚導致我們過胖的最主要因素是什麼之前,不該把所有有關資源都用來針對食物營銷和四體不勤的生活方式。令人詫異的是,這一結論得到了最近一些新研究的支持。根據一個以一千五百多名兒童為研究對象的大型研究,增加體育活動和改吃健康食物,對過胖完全沒有作用。另一個對七千名兒童進行的研究顯示,住所與快餐店距離的遠近,對過胖不構成影響,與遊樂場的距離也沒有關係。
儘管有這樣的發現,我們的醫生在心裡仍然相信,食物和運動確實與過胖有關。有時候,你認定一個原因,採取行動,卻是完全不起作用。例如,增加體力消耗,走路上學,到健身室上健身課,似乎都能夠減肥。很不幸,另一個研究報告指出,以為必定無誤的事情未必真確。
英國半島醫學院(Peninsula Medical School)的T. J. 威爾金(J. T. Wilkin)與他的同事們對英格蘭和蘇格蘭三組兒童對行了考察,用每分鐘可以對活動強度和時間量度六百次的加速度計,量度這些兒童的活動,目的是看看兒童每日的活躍程度是不是各自固定的,如我母親常說「屬於天性」,抑或會因為參加健身、走路上學、不看電視而有所增加。威爾金的小組還測量了兒童每日的活動量,看看兒童在周末不用上課、可以隨意撒野時,活動量會不會有變化。如果上課日同不上課日的活動量一樣,那就說明每日的活動量是由某些內在的因素決定的,因人而異。(至於成年人會不會由內在因素去決定每天活動量,我希望可以把答案告訴你,但可惜我不知道答案。)
威爾金的研究結果會叫很多健身室教練洩氣,這些教練可把我小時候折騰得夠嗆的。結果顯示,他們的努力都落空了:我要是不愛動,就注定不愛動。威爾金的小組發現,每個小朋友都有自己固定的活躍水平,上不上課都一樣,同學校的體育課,是走路上學還是坐車上學,每天睡多少時間,看電視看多久都沒有關係。我們不知道這內定的活躍水平是怎樣定下來的。但是要製造一個環境讓兒童可以多些活動,或者要求他們多些活動,對那些不好動的兒童幾乎毫無影響。
我教授的醫學學生和居民長期以來都有挫敗感(也有點兒憤怒),原因是我教他們的減肥方法常常幫不上忙,令人洩氣。讀了以上研究報告,我就更氣餒了。
不過,在我們認定過胖沒法可治之前,還得想一想:即使像我這樣對我很多肥胖病人憂心忡忡,仍然可以看到一些令人釋懷的進展,特別是在後青春期病人的身上(儘管我對自己的功勞有所懷疑)。關鍵的問題是,為什麼一些年青人的體重減下來了,另一些卻依然故我。
我找不到答案,但有這樣的印象:減肥成功的年青人多半都在學業、體育或者其他方面有些成就,對自己有正面的評價。有時候,他們結上了一段成功而浪漫的愛情關係。他們的父母和有關的成年人,通常關心他們的實力成長,多過關心他的體重和外表。
由於美國醫學界一些令人不安的發展,我更加覺得要這樣說。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美國兒科學院和美國醫學協會正在討論給兒童的過胖程度更名。目前,兒童超重最嚴重的叫「過重」(overweight),次超重的叫「有過重風險」(at risk of overweight)。一些主張「實話實說」的人認為,是什麼就該叫什麼,是obese(譯者按:一般解作過胖,特指因脂肪過多的過胖,即癡肥)就叫obese。我不同意。要更名反映出醫生對過胖兒童無能為力而氣餒的心情:幫不了他們,埋怨他們好了。然而,假若我的想法是對的,管把過胖的兒童叫作「癡肥」很可能適得其反,讓他們覺得自己更不濟了。
悉尼.斯皮塞爾是兒科醫生,同時是耶魯大學醫學院的兒科副教授。
(蕭雪樺譯自美國Slate網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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