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富不過三代」之憂

狼的存在，使草原上的羊、馬、人都不敢懈怠，同為生存
拼搏。草原一旦沒有了狼， 是人畜之福，還是人畜之禍?

讀《狼圖騰》一書，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狼對草原生態的貢獻，其中包括對馬、羊以至人等種種在草原生活的生物的壓迫性鍜練作用。狼的兇狠、狡猾，逼使要在草原生存的生物都要奮力拼搏，不敢懈怠。

狼群會很有組織地襲擊馬群、羊群，給牧民造成重大損失。但有經驗的老牧民對狼既恨又愛，反對把狼趕盡殺絕，因為他們知道馬群、羊群每次遭到狼的殺戮，都是汰弱留強的過程，對馬群尤其是這樣。蒙古馬自古以來以善跑、強悍、耐勞見稱，正是狼逼出來的。一旦沒有了狼這天敵，馬、羊都可以養尊處優，品種劣質化也就可期。

凡是動物都一定有好逸惡勞的天性，如果不是環境逼着要在物競天擇下求生存，就難以保持競爭力。保護區、動物園裡的動物「飯來張口」，過了一段時間，就會失去野外生存的能力，即使老虎、獅子也難靠捕食生存。

人比動物自覺，但如李光耀所說，「人性與動物相似」，優裕慣了，也一樣給挫掉銳氣銳力，失去衝勁。李光耀是在談到新加坡面對的挑戰時這樣說的。他就新一代新加坡人慨嘆說：「我們常常提醒他們要努力點，否則會變得愚蠢，可是他們看不透，認為既然可以慢慢跑，何必快步跑，何不留點力做其他事?」到新加坡的新移民卻埋頭苦幹，發奮讀書。

李光耀是新加坡的第一代，他現在擔心的，是俗諺所說的「富不過三代」問題。

這句話不是華人社會獨有的，很多地方都懂得這樣的發展規律，只是表達有點不同。葡萄牙的說法是：「富裕農民，貴族兒子，窮困孫子」；西班牙的說法是：「酒店老闆，兒子富人，孫子討飯」；德國人則以「創造，繼承，毀滅」來說明三代人的命運變化。可見「富不過三代」得到普世公認。

大陸曾經消滅了富人。到開革開放孕育出了新一代富豪，「富不過三代」馬上已成為社會關注的問題了。在中國特殊國情下，富不過一代也非常普遍。

香港當然更有問題。中文大學幾年前有研究顯示，香港富豪由下一代接班後，企業股票八年後狂跌八成。香港豪門第三代的「敗家率」比台灣和新加坡高一倍。

這現象相信不僅香港的豪門值得擔心。香港相對於鄰近地區、相對於數十年前屬於富裕社會，雖說貧富懸殊嚴重，香港人都相對的富裕，於是也有相對的「富不過三代」的問題。事實上，年輕一輩貪圖安逸、不求上進的現象很普遍，不僅是豪門的下一代才這樣，濫交、吸毒也成了風氣。

「富不過三代」也不是沒有例外的，曾國藩的家族據說就不僅沒有衰落，而且代代都有才俊冒起。這或許與他倡導的家風有關，其中一條是:「有福不可享盡，有勢不可使盡。勤字工夫，第一貴早起，第二貴有恆；儉字工夫，第一莫著華麗衣服，第二莫多用仆婢僱工。」

對香港人來說，這真難──這裡的外籍傭工就有二三十萬。自少有傭工指使下成長起來的香港孩子，可以有多勤?有多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