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香港故宮博物館參觀,看到雍正的一枚印章:為君難。據說明,是雍正元年的文物。雍正一七二三到一七三五年在位,印章是他在位還不滿一年時刻製的。一年不到,雍正就有「為君難」之歎了。
清朝康雍乾三位王帝都以勤政著稱,祖孫三代合力打造了一個逾百年的鼎盛期。「為君難」其實就是「為政之難」: 「清代疆域遼 、民族眾多、人口增至數億。一國之君需要處理內政外交事務,可謂日理萬機。雍正帝(1723-1735年在位)白天召見大臣而傍晚仍於燈下批閱奏摺,工作到晚上十一時至凌晨一時,不覺疲倦 。乾隆帝(1736-1795年在位)在夏季時,早上六時之前已開始處理政務,進行聽政、批閱奏章、引見官員等活動,每天親政時間達九小時以上。」這解說的英文標題是:Rulership: A Challenging Job。
難歸難,雍正在位僅13年,然而以建樹之多、政績之大見稱於史,在康雍乾乾盛世中的歷史進程起了承先啟後作用。他禁止天主教,可是法國傳教士杜赫德仍然說:「不能不值得稱讚的是,他不知疲倦地熱衷於政事,他為了天下百姓蒼生的福樂安康夜以繼日地致力於改革政弊。」清末民國時期歷史學家孟森更說:「自古勤政之君,未有及世宗(雍正的廟號)者。」
當今之世,「為君」的都得享俸祿,徒有虛名,已無實際之難;倒是「為政」者不易。眼前的英國是最好例子,幾年間,首相府新貴不斷,最近兩個月就三易其主。新新主人的確帶來新氣象,東方的面孔,東方的入伙儀典(很像香港人入伙時拜四角),但是否能對瀕於崩敗的經濟局面祭出有效的新招就難樂觀了。畢竟,「日不落」帝國的螺旋下滑已持續百年。戴卓爾夫人四十年前重振英國,其實進一步摧毀了英國自工業革命以來的實體經濟根基,換了靠金融續命。
英國雜誌《經濟學人》譃稱英國已意大利化,是為Britaly,像意大利一樣政府更迭不斷。意大利自戰後建立共和國以來,七十多年間出現過六十幾届內閣,四十幾位總理,每届內閣只幹一年多一點,要幹點實事談何容易。
近日一再讀到一段舊聞報道:二零一九年三月,習近平訪問歐洲三國到了意大利,同眾議長菲科會見。臨近結束時,「70後」的菲科問道:「您當選中國國家主席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他解釋:「因為我當選眾議長已經很激動了,而中國這麼大,您作為世界上如此重要國家的一位領袖,您是怎麼想的?」意大利只有約六千萬人口。
對這外交場合少見的問題,習近平這樣回答:「這麼大一個國家,責任非常重、工作非常艱鉅。我將無我,不負人民。我願意做到一個『無我』的狀態,為中國的發展奉獻自己。」
「無我」,一個東方色彩非常濃重的用語,意涵亦佛亦儒;出自習近平之口,似乎更具中國文人的家國、天下情懷,表示願意隨時隨地「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中國的人口比歐美諸國的總和還多,而且是落後者,困難一定更多,但中國的為政者與人民更團結,有更好的心態。東西各有其難,不同的是上升中的困難和下沉中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