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31日 星期五

回望十年,放眼未來

轉眼又到了年末,今天是二零一零年最後的一天了。今年的除夕有點特殊,它不僅標誌着一年之終,也標誌着廿一世紀第一個十年之終。回望一年,世界有了不少變化,但不大明顯;而回望十年,變化就很大了。

先說說一個幾乎所有人都誤會了的事。記得嗎?二零零零年到來的時候,全世界都迎接新世紀的來臨,事實上,二零零零年不過是上一個一千年最後的一年。公元是從一年而不是元年(零年)開始計算的,所以要到一零零零年才滿了第一個一千年。廿一世紀要到二零零一年才開始,今年完了,第二個二千年第一個世紀的頭一個十年才算過去。

回望十年前,在香港還在董建華時代,社會剛從亞洲金融風暴中復蘇過來。當香港人喘停定氣不久,沙士就襲來了,整個香港又跌至冰窟。回想那段日子,很多事物記憶猶新:八萬五、「中國好、香港好」、口罩之城、示威之城……。

記憶可能被滲雜錯誤印象,找點數據看看。翻出二零零一年的統計數字與最新的二零零九年數字比較:
──年齡中位數從36.8歲增加到40.7歲,香港人竟然老化了四年;
──預期夀命,男的由77.0歲上升至79.8歲,女的更由82.2歲上升至86.1歲;
──出生率,想不到由千人7.2胎增至11.7胎,其中當有大量是「大陸製造、香港生產」的;
──經濟方面,二零零一年仍在復蘇中的香港下跌0.1%,二零零九年剛遭受金融海嘯的香港更下跌2.7%;至於二零一零年,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十一預測,香港可望有6.75%增長;
──二零零一年,香港仍處於可怕的通縮之中,綜合消費物價指數跌1.6%;二零零九年則升0.5%;如今,又出現通脹恐慌了;
──平均工資,二零零一年是11,234元;二零零九年是11342元,幾乎沒有改變。

沒有樓價的數字,不過從印象中知道,那時買下的樓宇,如今已升值不止一倍。綜合以上數字,特別是把平均工資與樓價一併考慮,你會怎麼想?

香港今天的地緣政治優勢,已隨着中國的強大而大大改變。任何只要頭腦尚清醒的人,都知道不能不顧大陸而思考香港的問題,應與龍共舞。早兩天看到《信報》月刊上一篇答問文章,裡面說到:「過去七年,香港的繁榮真的是董特首說的『中國好、香港好』。今天香港能夠享受這繁榮,正是因為祖國過去七年的賞賜。」答記者問的是曹仁超。他還說到:「我相信有一天中國的法治方面應該可以和英、美國家媲美的,但是需要的是時間,不要太急,太急的話反而是弄得糊塗。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看看蘇聯。」

至於中國的情況,曹仁超建議人們看看看二零一零年的中國是不是比一九九零年的中國好很多了;一九九零年的中國又是不是比一九七零年好很多了。

中國今後會怎樣,可以看一個數字:國家「十二五」規劃已經初步確定,城鄉居民收入年均增速目標爲7%,與經濟年均增長目標7%一致。

上星期天看電視上公開大學一個經濟高峰論壇的錄影,香港一位財經界名人說,中國說某個指數──例如經濟增長──要達到多少,就真的可以達到多少,全世界只有中國可以這樣。上述數字相信也一樣。事實上,在「十一五」規劃中,居民收入都超標了。二零零九年,全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扣除物價因素比上年增長9.8%,農村居民增長8.5%。

「十二五」規劃的一個指導思想,是擴大內需、改善民生。居民收入繼續大幅增長下,是必要的配合。這將造就更大的市場。

變數不是沒有的,其中一個是外部的不斷騷擾,如美日韓軍演之類。「穩定」對於中國仍然重要不過,不管你喜歡不喜歡。

2010年12月30日 星期四

一個美軍等於20家學校

讀到這樣一個比較:美國派駐一名美軍到阿富汗一年所花的錢,足以在阿富汗建20家學校。

那麼,在阿富汗的美軍有多少?我google了一下,從維基看到的數字,是95 000人。

不必查找軍費的絕對數字,這也足以令你倒抽一口冷氣,而如果你是美國納稅人,你該脊背冰涼了。

以上比較是從《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克里斯托弗(Nicholas D. Kristof) 的文章上讀到的。克里斯托弗一直批評美國窮兵黷武,七月時寫過一篇《派一個士兵還是建20家學校》,日前又寫了一篇《巨大(軍事)禁忌》(The Big(Military) Taboo),都對奧巴馬的軍事政策大施撻伐。

奧巴馬憑「改變」的口句上台,不單讓美國人興奮,也讓全世界不值布什政府唯我獨尊、獨斷獨行所為的人有所憧憬,以致諾貝爾獎委員會幾乎不假思索就給他頒了個和平獎。「和平」麼?奧巴馬如今提出增加軍事預算,花在飛機大炮上的錢,比布什最窮兵贖武的年頭還多6.1%。

克里斯托弗的文章還列舉了以下事實:
──美國的軍費差不多相當於所有其他國家的總和;
──美國約有650個海外軍事基地,很多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建立的;
──美國擁有閱覽「高度機密」情報特權的人,比華盛頓特區人口多一半;
──美國今年花在阿富汗戰爭的錢,多過美國革命戰爭、1812戰爭、墨西哥-美國戰爭、南北內戰、西班牙-美國戰爭軍費的總和;
──美國在伊拉克、阿富汗戰爭的軍費,多過美國過往任何戰爭的軍費,僅於第二次世界大戰。

克里斯托弗認為,美國不是不要強大的軍力,但得適度,要與外交均衡。他指出,美國的外交力量相對薄弱,一個事實是,國務院(美國的外交部)駐外人員數量還不及美軍軍樂隊的人數。

可以說,美國已被既得利益集團綑綁在戰車上,而坐在戰車司機位上的卻不是奧巴馬。公平地說,誰當上美國總統,都難以改變美國不斷擴軍的路線。曾是職業軍人的波士頓大學教授 Andrew Bacevich 指出:「共和黨人認為擂響戰鼓就能贏得選票,民主黨人則認為若不敲鐘示警,就會流失選票。」結果沒有兩樣。他最近出版了《華盛頓規則:美國走向恆久戰爭之路》(Washington Rules: American’s Path to Permanent War)。

另一個失衡,是美國的文教。美國的 College Board 發表的報告警告:美國年輕人口中有學位人口的比例過去世界第一,如今已跌到第12位了。

英國的保羅.肯尼迪(Paul Kennedy)教授寫過一本名著《大國的興衰》(The Rise and Fall of Great Powers),檢討了西方文明興起以來各個大國從崛起到衰落的規律,指出它們都是因為窮兵黷武以致最後給自己的軍費壓跨的。

廿一世紀的頭一個十年快結束,從這十年的表現看來,美國也在不由自主地繼續朝這條死胡同走下去,無法擺脫上個世紀以來的巨大慣性。美國因為害怕崛起的中國也必富國然後強兵,最近把三個航空武艦戰鬥群調到太平洋示威來了。中國也會這麼蠢嗎?央視年前拍了一套電視政論片集《大國的崛起》,其實就是以史為鑑,貫穿着保羅.肯尼迪教授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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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閱讀:
http://www.nytimes.com/2010/12/26/opinion/26kristof.html?scp=1&sq=military%20taboo&st=cse
http://www.nytimes.com/2010/07/29/opinion/29kristof.html

2010年12月29日 星期三

一個喜宴,一個喪禮

接連兩個傍晚出席了朋友的活動,一場紅事,一場白事。處身其間,所見所聞,惹人遐思。在紅事場合裡一個想不通的問題,第二天在白事場合想通了。

紅事是一位朋友的甲子夀宴。宴會在港島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行,筵開三十幾席,場面熱鬧堂皇,整晚是個大「騷」,有現場樂隊、有歌舞表演、有才子司儀製造氣氛,更不乏城中政經、文化界名人。主人多姿多彩人生路上各個階段、各個領域的朋友不斷在司儀安排下,通過咪高風和大屏幕,向數百來賓憶述當年情誼,不乏感懷、感恩、感嘆的話,自然也不乏溢美之辭。

我與這位朋友雖說是有幾十年交情,但實際對他了解不多,因為自從在那風雲變幻年代在激情歲月中相逢相聚之後,彼此即相忘於江湖,各有工作,領域不同,我只是偶爾聽到他的消息;直到近年重聚,也鮮能深談,知道他事業有成而不知道那條路是怎樣走才過來的。出席了那晚的宴會,才對他縱橫五湖四海的豐富閱歷有了較全面的印象。

朋友有才情,有魄力,有人緣,他不同領域的事業一環扣一環的發展,總是停不下來,一個擔子放下了,又挑起一個──更重的。更難得的是,他有眼光,有愛國心,從而可以在八十年代趁着內地改革開放而勇於「吃螃蟹」,走出香港──不但走進內地,還同時走到歐洲,於是成就了電子王國的事業。他還有善心,使香港和內地不少兒童和有志文化藝術的人受益。

有點不解的是,60歲如今一點不稀罕,犯得着花那麼大氣力為此做一場「大騷」嗎?

第二天傍晚,出席了一位也相認數十年的朋友的喪禮。這是以音樂結緣的朋友,彼此為追尋絲竹管弦之樂,在一個業餘樂團效力,不求名利,但求娛己娛人。知道這位朋友得病,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難得他很頑強,一直挺着,近年還重新積極投身音樂,屢操高胡,領導廣東音樂小組演出。他獨具韻味的細膩功夫,很受讚賞。

每個人的人生,都由不同的大小圈子組成。兩個人有幸在人海中遇上,是各自一個圈子交疊了。交疊有深有淺,而即使交疊區很大,彼此另外圈子的情況,也決難知其詳。譬如,我最多只知道這位朋友在樂團的表現,而即使這樣,所知亦有限。

朋友的喪禮,讓我擴大了對他的認識。他一位做中學同學開始的摯友、一位在樂團的團友,在喪禮上用朋友人生中的點點滴滴,為朋友渲染出一個完整的人生畫面。再加上妻子給他的最後情書的誦讀,還有他最後演奏《紅蠋淚》的音畫播映,畫面就更立體了。

朋友在追悼發言中說,不應過於悲痛,朋友的一生積極、豐富,受大家愛戴,應該為他高興。

難得,喪禮主持人在朋友的演出錄映播出後,建議為登臨天國的朋友鼓掌。大家都鼓掌了。(如果在湯良德老師的喪禮上也這樣做,該多好?)

我還想到,朋友若能聽到大家對他的讚美,該多好?可惜,我們對別人的讚美,常常都藏在心裡,輕易不說出口,也缺乏一個恰當的場合讓你說出口。生前不說,死後才說,死人聽不到,多遺憾。

前一天晚上的夀宴,不就是可以彌補這遺憾的場合嗎?朋友安排這麼一個五湖四海、重敘當年情的隆重聚會,最大的收穫,相信就是那些濃情感言,而這些都是歡歡快快地說出的,不帶半點哀慯。

朋友真聰明,花點他已不稀罕的錢,就讓大家提前把好話說了,而且他親耳聽到。

2010年12月28日 星期二

俄羅斯合唱團精采的無伴奏合唱

香港很難聽到出色的合唱,所以一知道俄羅斯國家交響合唱團演出的消息便買票了。我是臨演出前幾天,才從康文署的電子雜誌中知道這個演出的,去買的荃灣大會堂一場的票已差不多爆滿了,要坐到樓上。現場所見,「全院滿座」。

這個遠道而來的合唱團只演出兩場,第一場在元朗劇院,第二場在荃灣。荃灣的一場的演出時間很奇怪,是上星期六(25日)下午四點。個別很賣座的演出,偶爾會開日場,但也不會安排在四點。不知道是不是照顧人們好聽完音樂會好去吃「聖誕大餐」?

香港不是沒有合唱,合唱團挺多,都是學校、社團組識的,屬業餘性質。一些教學的歌唱家也會把學生組成合唱團,水準較高,但也屬業餘。這些合唱團都有個通病,就是聲部不平衡,都是陰盛陽衰,男聲薄弱。業餘合唱團的發聲技巧已難有保證,加上低音不足,就更難有好表現了。所以在香港,很難聽到精采的合唱音樂會。

俄羅斯國家交響合唱團這樣的演出就很罕見了。我並不了解這個合唱團,看了介紹才知道,這是一九九一年才成立的團體,是華勒維.浦利晏斯基(Valery Polyyanskiy)出掌俄羅斯國家交響團後才建立起來的,因為這位藝術總監兼總指揮喜愛合唱、也熟悉合唱藝術。這次訪港擔任指揮的就是他。

合唱團共46人,24男,22女,男聲的比女聲還多,其中男低音分兩部,第一男低音八人,第二男低音二人。這使聲音不論強弱都得到非常渾厚的承托,效果在樂曲結尾的漸弱時最顯著,聲音可以從p,到pp,再到 ppp 漸弱下去,而餘音裊裊清晰,像乘着由純淨低音構成的氣氈在空氣中飄浮。閉上眼睛,你以為在聽管弦樂隊。

合唱團的聲音非常豐厚、多變,變化幅度很大,而無論在什麼的強度下,都保持音色統一。他們來自極寒的地方,但音色讓人感到溫暖。合唱團似乎特別擅長唱宗教歌曲,在悠長、緩和而保持收斂之中營造出很虔誠的氣氛。如果加上較輕快的聖誕歌曲,宗教樂曲佔了大半場。不過這種樂曲的風格比較類同,接連聽上十幾首,對於非信徒的我有點吃不消了。這直到最後的「聖誕頌歌」才有點改變,最後一組「俄羅斯民歌」的變化又更大一些。

最後唱出的《卡林卡》最為人熟悉,其中有男高音的領唱,把全場聽眾的情緒都調動起來。安歌並沒有繼續把人們的情緒再提升上去,反而唱了一首低緩柔美的歌曲,讓觀眾全然冷靜下來,把音樂會結束在一個綿長的弱音上。這可能是浦利晏斯基最想讓聽眾對合唱團留下的印象吧?

還值得一提的是,全場除了那組「聖誕頌歌」有鋼琴伴奏,唱的都是無伴奏合唱。這是最考驗合唱水平的合唱形式。可能受到外國一些無伴奏合唱隊的激發,無伴奏合唱近年在香港掀起了一個小小的熱潮,個別流行歌手也找來無伴合唱小組合作演唱。還看到一些無伴奏合唱愛好者舉辦音樂會。

人聲其實是一件很好的樂器,幾個志同道合的人兩手空空走到一起就可以以人聲「jam 歌」,是很愜意的事,這比跟着歌星唱唱流行曲,有意思得多了。當然,技術上也更有挑戰性。

2010年12月24日 星期五

秋何處?丹楓伴墨研

從香港公園撿回來的楓葉 
一本介紹香港的電影外景拍攝事宜小冊子,向外地攝製隊介紹香港的氣候時說,香港以十一、十二月最宜人。我從來沒有想過香港哪個月最舒服,但小冊子這麼一說,一想,也認為這說法很對。

如果有人問香港什麼時候最舒服,人們大抵都習慣按季節去想。香港卻是沒有明顯的四季劃分,只分作半年燠熱,半年涼快。若以月份來比較才可以分得清楚一些。十一、十二月不會太冷,少風少雨,陽光很多,的確較宜人,缺點是空氣差些,較多煙霞,常灰蒙蒙的。三四月也不錯,但會較潮濕,陰冷日子常叫人難受。七八九月是藍天白雲的日子,但酷熱也叫人難受。

近兩個月因而是香港一年來最宜人的日子,雖然有過幾股冷鋒南下侵襲,氣溫一度降到10攝氏度度以下,地勢最高的大帽山上凍到結冰了。不過這很快就過去,三兩天就回復到15至20度左右,不冷不熱。

這段日子算是秋天嗎?按北方的標準就不算,不論是氣溫、濕度、物候,都不像。北方的高氣壓影響下,偶爾會讓人覺得秋高氣爽;但海洋的暖風一回吹,就會有融融春暖感覺。

與北方最大的不同是滿目葱翠。早上到公園晨運,放眼望去,綠葉婆娑。而北方,很多樹木已落木蕭蕭,不見一片葉子了,就如香港公園那株孤零零的南來栽種的梅樹。北方一些人到來,看到那麼多青草綠樹,會很興奮。我們在香港則反過來,想看到樹木顏色轉換的變化,想看到不同深淺的紅橙黃。

其實細心去看,也一定可以看到這樣的色調幻變,只不過這不會是撲面而來的大塊文章,而是精巧玲瓏的小擺件。

三角槭──一種楓樹──現時就正在每天不斷在變。我最近兩三星期來,每天經過香港公園溫室前的幾株三角槭,都會從平台上細意看看葉色變化,見到漂亮的、而又伸手可及,就摘一兩片。轉了色的葉片,一觸就脫落,風一來就落下一大片。落到地上的,一般都不夠漂亮了。只有變了色而仍掛着最好看,未乾透而帶光澤。紅而不過深,帶黃、帶綠的最吸引人,這樣的顏色也最能保持鮮明。摘下來放在案頭,過了十天八天,雖然乾得一按就碎,仍然嫣紅。

樟樹的落葉也很漂亮,有不同色澤,上面有斑點,幾片放在一起,斑斕燦爛。可惜,第二天就嚴重褪色了。大葉紫荊的大葉也在變色,一棵樹上,可以大紅大黃大綠。一片大葉,由紅到黃到綠的色階變化可以銜接得十分悅目,就如彩虹上的光譜。欖仁樹同樣大的葉子也變紅了,不過不像大葉紫荊鮮艷。木油樹的大葉子只是變黃,但黃得很明亮,就像銀杏樹的明黃。

如果有海紅豆樹,目前也是撿海紅豆的季節。香港公園那幾株海紅豆,不知什麼原因,今年結子很少。六七月時,我就發覺花開得很少。無花不結果,現在少莢少豆就不出奇了。算來,這個季節只撿到十粒左右紅艷的海紅豆。

案上有個小小的墨硯,是年前從婺原買來的,工匠利用石皮的鐵鏽色、量材就質地雕上幾朵梅花。撿回來的紅葉、紅豆,放在黑黑的硯上,很好看。就此寫了首小詩:

涼風幾度秋何處?
紅豆難尋紅葉多。
硯上梅花嫌色淺,
丹楓幾片伴墨磨。

墨,其實不會磨了,只用墨汁。但「墨汁」寫到詩上,就欠詩意了。這是現代人寫詩的難題之一。

2010年12月23日 星期四

反「申亞」之一種病態:高不成低不就

一個人如果被人視為「高不成低不就」,很要命。這樣一個人,眼高手低,拿不起、放不下;他很可能有點本領,也可能有過一番作為,只是在形勢逼人下日漸難有作為卻仍然自視很高,放不下身段去培養新本領、自我增值。這樣的人很值得同情,怪可憐的。在當今的香港,以至內地、世界各地,這樣的人頗不少。

這是社會急速變化帶來的結果。在知識、生產技術、社會價值觀都急速變化下,過去的本領、知識貶值加快,過去以為能仗以吃飯的,不吃香了,連企業、行業都被淘汰。這樣被迫下崗的人,各地都有。如果已有一把年紀、也曾有過一番輝煌和地位,要東山再起,談何容易。很多人消沉下去,並得到以上的評價。

也有另外一些人,沒有過什麼可以自豪的業績,甚至還沒有到社會上打過滾,但由於自我期許過高,一旦進入職場,面對從來不熟悉的環境,才知道世道艱難,也會轉不過彎來,並得到同樣的評價。

假若這只關乎個人,也就算了;若關乎一大群人、一代人,就值得重視。更可怕的,是一個地方大量的人陷入這樣的心理病態中去,弄得社會上怨氣沖天,事事諉過於人。這樣一個地方的前途很值得擔心。

我很擔心的是,香港越來越朝這樣的漩渦滑下來。

剛寫完昨天的博文,就在翻查一些資料時,看到早些天報上一篇文章有這樣的論述和質問:東京一九五八年舉辦亞運時日本經濟規模比香港差很遠,一九六四年舉辦奧運時日本經濟剛上跑道,汽車、彩電、雪櫃正開始進入家庭。如今,香港哪個家庭沒有電視、雪櫃?香港經濟早趨成熟,不需要亞運來推動家用電器製造業和子彈火車,香港能靠亞運帶來什麼?

這簡單的對比,似乎言之成理。今天的香港很多方面的確比才脫離戰火不到二十年的東京、日本先進多了。若只是從這物質生產的角度來看,香港真的不必作申辦國際盛事之想了。

可是放眼世界看看,其他們地方不這麼考慮,並不簡單把舉辦這樣的盛事只看作物質生產的動力。倫敦不是將舉辦下一屆奧運會嗎?「紐敦港」這合稱,把香港與紐約、倫敦相提並論,可是作為香港人,切不可以因而沾沾自喜,應該看到香港在很多方面、特別是在文化積累上與紐約、倫敦有很大差距。連倫敦也辦奧運,圖的是什麼?

不必細想,可以肯定有「所圖之大者」。美國不是也申辦足球世界杯嗎?連日本也一樣。它們的經濟不是比香港更「早趨成熟」嗎?

那篇文章的作者把「申亞」譏為「主辦十四天燒煙花式的運動會」,並且就此再加按語:「要命的是這個運動會遠不是世界最高水平」的。我搞不清楚這按語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申辦奧運會又唔同」?不過誰都知道香港遠沒有這個能力。

「申亞」,不屑;「申奧」,無能。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態,目前的香港很嚴重。

至於「申亞」為了什麼,我沒有認真想過,因為我不是挺「申亞」派。但我可以肯定,倫敦、巴黎、紐約都積極申辦大型國際盛事的動機,不是簡單一句「好大喜功」就可以否定的。

至於「申奧」,我有這樣的展望:不久的將來,珠三角有能力以整體名義申請。這該不是奢想。到時,香港仍能自詡為珠三角的龍頭嗎?

2010年12月22日 星期三

憑常識看「申亞」

日前談到風水時說過,風水中很多是生活常識。這並無貶低這門學問的意思,而是指出生活常識的重要性。常聽到這樣一句話:有學識,冇常識。這是針對一些雖然拿了高等學歷,可是因為課外書讀得少、生活閱歷更少的人而說的。

一個地方富裕、繁榮、走向現代化了,標誌之一是人的教育水平普遍提高。李小龍、成龍都有句口頭禪:我讀書讀得少。這裡「讀書」兩個字,今昔有不同理解,過去主要是指入學讀書;讀書讀得少就是學歷低,可能連小學都無法讀完。今天,如果有年輕人說這話,聽者會很困惑,捉摸不到真正意思。以香港來說,12年免費教育可以保證適齡年輕人讀完中學。我聽到這話,寧肯相信是指讀課外書讀得少,涉獵不廣。這樣人,再加上閱歷少,欠常識是常見的事。

可是這現象不限於年輕人,很多議員也一樣。

舉個例,家裡要辦喜慶事、要來貴客了,該清潔一番,還刻意布置一下,添點什麼,甚至還可能來個大裝修,讓家居上下煥然一新。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如果不是要辦喜事,不是要來貴客,很多事情自然就省了,將就將就過去。家裡因為辦喜事,花點錢,但享有新環境、新設施,也屬好事。這是誰都接受的,當然花錢要量力而為。這樣做事合情合理,懂得這樣處事,也屬常識。

擴大而言,把這看作辦亞運,也是一樣的。如果辦亞運,自然要增加投資、增添設施;不辦了,就可以省下來。常態與非常態的辦事,一定不一樣。這是憑常識就可以理解的。可是我們的議員拒絕這樣理解。因為申亞的非常態需要而花錢,他說是浪費;按常態而不花錢嗎,又說你不肯滿足市民的正常體育需要。

舉辦亞運、奧運、世博這樣的盛事,真實效益有多大,很難準確計算。盛事的漣漪效應可以漫延很廣、很深。東京奧運、漢城奧運的成功舉行,都同日本、韓國整個國家的經濟起飛相提並論。北京奧運對北京和整個中國所起的推動,有形的無形的,都讓人感覺到還在起作用。

上海世博也一樣。一個未必恰當的證據,是這裡不斷有讀者通過搜尋,點擊閱讀《往上海,自由行遊世博》一文(其實只是赴上海前的預告)。年末假期快到,要去上海自由行的人多起來,點擊更多,以致這篇文章在一個月「熱門文章」排行榜中冒升起來。這相信多少屬於世博效應,至今可以感覺到。

據報載,上海財經大學世博經濟研究院院長陳信康說,世博的實際收益超過他當初的預期。據歐陽五分析,世博更重要的作用,是加快了上海的城市建設,完善了基建 ,建成了城域交通樞紐,改善了投資和生活環境,增強了城市競爭力。因此有分析說:「(上海)世博會的收益是不能用其成本投入來衡量的,它將體現在未來幾十年中國的發展當中。」

廣州亞運有很多做法為人詬病,一些擾民措施匪夷所思。可是它對廣州基建改善的推動之大,足以與上海世博相比。單是地鐵擴展之快就令人瞠目了。

孔明懂得「借東風」,一個地方的領袖也要懂得「借東風」,這就不僅要有常識了。無奈的是,我們很多該扮演領袖角色的人物連常識都欠奉!

2010年12月21日 星期二

香港不能只有「靈活應變」一招


李小龍反應快、出手快,
反映了香港人那個年代的特點。
 香港人多年來一個自鳴得意的優點,是應變靈活。這是有根據的。試看在經濟不斷轉變的六七十年代以至八十年代,香港就是靠這樣在外部環境不斷改變下生存下來,而且起飛的。那時,香港經濟一再轉型,一個行業興旺不到幾年,例如紗廠、染廠、塑膠花、假髮、製衣……,就被另一個行業取代。那是山寨廠林立的年代。

可以說,靈活應變同山寨廠關係非常密切。山寨廠隨時可以應訂單的變化而生產,調動一切手段。那時沒有多少生產限制,工人最緊要的是有工開,低下階層的兒童都做過「童工」,在家裡做從工廠外發的工作,穿膠花、剪線頭、拆棉紗之類。

李小龍的功夫反映了香港人那時的特點,反應快、出手快。李小龍有所謂「寸勁」,短短距離之內就可以發力制勝。這些優點都可以在香港的山寨廠上找到。

對於山寨廠來說,沒有主動可言,只能隨着環境變化而應變,「煮到嚟就食」,你不必策劃什麼已讓你應接不暇。它們好比跟着大船作業的小艇,航向是不必考慮的,只要跟着走,看着風吹浪起隨時應變就是了。這就如李小龍不用像拿破崙的思考作戰戰略。

時代不同了,香港已走過了山寨廠的年代,變成大船了,只憑靈活應變一招,肯定難以應付前面的挑戰。船大了,調頭不易,一定要及早謀定而動,要有長遠的眼光。香港人不能再滿足於李小龍匹夫之勇式的搏鬥,而要學拿破崙式調動大軍的眼光。

不過從政客們的表現來看,難見到有幾個是高瞻遠矚的,政見也者都是討好自己那群選民,只看到眼前利益,變成了選民的應聲蟲。單車選手黃金寶決不是善於詞令的人,他到立法會「撐申亞」的一番陳詞,真讓人為那些議員汗顏。黃金寶自然是為運動員的利益說話,但他起碼看到長遠發展,看到「申亞」對香港整體的好處。

政客們就是沒有想到香港到二零二三年會面對一個怎麼樣的世界,香港應當怎樣及早搶佔「戰略高地」的有利位置,而只是看到二零一零年、頂多二零一二年與政改有關的變化。

我並不覺得非「申亞」不可,只是覺得香港一定要有「願景」(vision),要有大規劃去推動眼前的步伐,這些不可以單憑主觀去做。香港是大船了,但要配合更大的船行動。

眼前就有兩個值得注意發展趨勢:

一、 英國《經濟學家》報道了這樣的預測:據美國經濟評議會(Conference Board)最近預測,若依據購買力平價指數(purchasing-power-parity, PPP),中國最快可能在2012年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經濟學家》自己則預測,若是今後10年中美兩國的平均經濟成長率分別是7.75% 和2.5%,而通膨率分別是4% 與1.5%,人民幣每年升值3%,中國的GDP將在2019年取代美國,執世界經濟牛耳。若是中國的實質經濟成長率降到平均每年只有5%,而其他條件不變,則中國將到2022年才能超過美國奪冠。(若香港「申亞」成功,翌年將舉辦亞運會。)

二、 據中國社會科學院統計,香港繼續是中國最具競爭力的城市,但六年後就會被上海超越。上海的GDP已超過香港了,深圳的GDP也可以在五年後超過香港。

香港是兔子,但已發胖,不靈活了;而後面趕上來的可不是烏龜呢!

2010年12月20日 星期一

登梧桐山,吃登山雞

香港有個遠足的好去處──鹿頸,那裡接近鄰接深圳的禁區沙頭角,與深圳那邊的沙頭角區隔着沙頭角海遙遙相望,相距不到兩公里。鹿頸有條沿着沙頭角海的小徑,很好走。沿途山水清幽,景色宜人。岸邊有兩個小島,是雀鳥的棲息地,吸引很多觀鳥和拍攝雀鳥的愛好者到來。

香港的沙頭角與那邊的沙頭角很不相同,香港的沙頭角因為屬於禁區,一直沒有什麼經濟發展,房屋都是簡陋的村屋,而那邊卻是高樓林立。樓群背後,則是一片起伏的山巒,那就是梧桐山。上星期六,到了那裡的半山上去,從相反角度遠眺香港這邊,別有一番景致。

梧桐山是深圳最高的山,比香港的大帽山只矮十幾米,佔地範圍很廣,人們較熟悉的深圳水庫、仙湖植物園,都屬梧桐山範圍。梧桐山整個屬梧桐山森林公園,有多個登山進口。我們那天從沙頭角那邊進去,走的是平坦的車道,因為屬於森林公園範圍,只見幾輛有行駛權的汽車行走。深圳的空氣不好,但走進梧桐山,就是另一個世界了。在香港,要登山很方便,無論在港島還是九龍、新界,都在不遠處有個郊野後花園,原來在深圳也一樣,如有汽車就更方便了,可以直駛到梧桐山森林公園進口處,再信步登臨。

我們就是從關口坐上朋友的汽車到梧桐山的,路的坡度不大,一行七人邊聊邊走,就像散步一樣。沿路可以俯瞰深圳沙頭角,和在東面相連的鹽田港貨櫃碼頭。正是這個碼頭、加上蛇口那邊的發展,香港的第一貨櫃港地位拱手相讓了。碼頭旁邊,還可以看到從俄羅斯買來作旅遊點的明斯克號航空母艦。

對比強烈的是,對岸香港東北角那邊的景色。那裡是香港景色最優美的地方,最大那個島嶼是吉澳,中間小小的一個是鴨洲,在島嶼包圍的霧靄深處,該是印洲塘。這片地區幾乎看不到有人活動的痕蹟,岸上草木葱蘢,水面綠波漣漣。如有望遠鏡,該可以看到沿岸的遠足徑,和吉澳島上的荒村吧?

沙頭角這邊的岸邊,有很漂亮的樓房,這裡或許是深圳景觀最好的地產樓了,既向南,又面對香港最美麗的後花園,那裡受法例保護,不愁會有開展,將永遠保持天然風貌。

只走了約半小時,就到了一個叫恩上村的地方。一個山岰處,開了幾家食肆。再向上走不遠,有個養蜂戶在路邊蓋了房子,旁邊有個名「彩雲軒」的石砌亭子。這就是朋友帶我們來的目的地,主要目的其實是吃──吃養蜂人家隨山放養的雞。結果,我們一行七人,吃了三只雞、一只鵝,兩只雞煲粥,一只雞白切。

養蜂人家的主人揶揄說:「你們在香港吃的是『傻雞』。」指的是被囚着飼養的農場雞。兩種雞的味道、口感都有天淵之別。不過,吃自然放養的登山雞得付出氣力──這種雞肉質結實,要費點氣力咀嚼才行,但雞味十足。末了,各人還買了雞,買了純天然的蜂蜜,再在下山途中到菜田買了從田中現摘的蔬菜。

2010年12月17日 星期五

後現代的「聖誕節」

物欲與消費是「聖誕節」的主調
如果不了解香港,而在這個季節到香港來了,一定以為香港人都是基督徒,起碼大部分人是信上帝的,因為你無論到哪裡,都看到「聖誕」布置,似乎市民都在慶祝「聖誕節」。

的確,香港的「聖誕」氣氛很濃,而且有越來越濃的趨勢,特別是到了消費旺區、以做遊客生意為主的地區例如尖沙咀,簡直有到了「聖城」的感覺。很多遊客是為了感受這「聖誕」氣氛而到香港來的,內地同胞尤其是這樣。

可是住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這是天大的誤會。在這裡「慶祝聖誕」的,可以說絕大部分不是教徒。因為據統計,香港只有六十萬基督徒,佔人口總數不到一成。

這樣的誤會其實已擴大到大陸很多城市了,沿海城市的消費區很多已學着香港大搞「聖誕」裝飾布置,餐廳紛紛推出「聖誕」大餐,人們互送「聖誕」禮物,甚至有平安夜派對和倒數。這些地方的基督徒當然就更少了。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我工作的機構必定有很多聚餐,各個部門都搞,有去酒樓的,有光顧食肆「到會」的。我的工作因為「左右逢源」,會接到不同部門的邀請,初時不好拒絕,就來者不拒,現在則學會 say no 了。這當兒,就有個派對在舉行,我則樂得清靜了,寫寫我的文章。

所有這些「聖誕」活動,誰都知道,其實除了名稱和布置,就與宗教沾不上邊。聚餐的,除了說句「聖誕快樂」,不會關心聚會有多少神聖意義。這說得上是典型的後現代現象。

人類社會自從現代化以來,發生了很大變化,特別是在精神與物質方面。簡單地說,兩者作反方向發展:精神益趨貧乏,而物質益趨豐富。在前現代的傳統社會,無論是歐洲還是中國,都重視精神生活,其上有天命、天理、良知等價值觀,它們可以依附不宗教的上主出現,也可以就是現世的倫理道德理想。

進入現代化,是馬克思.韋伯所說的「除魅時代」,人日益成為精神的主宰,過去超越的神聖世界開始失落。到了後現代,世界全面世俗化,物欲主義、消費主義橫行。這與大眾文化結合,把所有人都網羅其中,沒有人可以幸免。報紙、書刊、電視、電影、商店……幾乎矚目所見,都在鼓吹對物質、消費的追求。

在這變化中,中國最危險。一是進程太快,令人措手不及;二是傳統的道德價值觀粉碎了,思想真空;三是中國社會一向世俗化,宗教地位不高。於是,對後現代的物欲主義、消費主義沒有招架之力。年青女子公然說「寧願坐在『寶馬』裡哭,也不願騎在自行車上笑」,也就一點不奇怪了。

可是,人畢竟是需要精神活動的生物,天生需要精神的慰藉,起碼有對感情的需求、對未來的渴望、對命運的恐懼。人越是追求物質、消費,可能越是覺得精神空虛,要尋求填補。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演變:物欲主義、消費主義與宗教聯姻。經過包裝打扮,宗教不論中西都世俗化了,神聖色彩褪減,變為不同的消費行為。物欲主義、消費主義則披上宗教的外衣,把羅網張得更大。「聖誕節」也就成為「普天同慶」節日。而在中國,越是發達的城市,廟宇的香火越興旺。到香港黃大仙上香祈福的,說普通話的比例日增。

對「聖誕節」,不必太認真。「聖誕快樂」不過是後現代的口頭禪而已,後面跟着的一句是──「乾杯」!

2010年12月16日 星期四

39劃的「臺灣」難喜悅

對於學中文,西方人多視為畏途,覺得學中文是世界上最難的事。這難怪他們,因為中文與他們的語文太不相同了,很難適應。

一難是音調。歐洲的語言都是無調的,一個字音,說高說低都可以。中文卻以字音的高低作區別,高一度、低一度、有滑音、無滑音,字就不同了。以廣東話的「情」字為例,是陽平聲,處於各聲中的最低音。如果用高五度音調讀出,就變成「青」了。「青」字讀低一度,是為「秤」。「青」字帶個上滑音,就是「請」了。這真讓不習慣這種音調變化的洋人傷透腦筋,講的廣東話音調總是怪怪的。相反,香港人就總是擺脫不了廣東話定下的音調,說起英語也就有香港口音。

二難是中文沒有拼音,每個字音都要死記。

另一難是寫。中文字要認並不難,你看小朋友學中文,認字沒什麼困難,讀幼兒園階段就能認很多字,在路上見到的字基本已認得,可以讀出簡單的句子了。可是寫就難了。香港大部分幼兒園要做功課,包括寫字。這其實是強幼兒之所難,他們的手指肌肉還沒有成長好,要抓住鉛筆在不大的格子裡「畫」出一個字來,難極了。為了控制好筆劃,他們不是「握緊」鉛筆而「緊握」鉛筆,弄到執筆的姿勢都變形了。中年以下的香港人絕大部分執筆的姿勢都很難看,幾根手指什麼古怪的姿勢都有。這都是太早被強迫寫字(不一定是中文字)造成的,要改也改不了。

洋人學中文,寫字也是大難題。每個字都像幅圖畫,記下來難,要寫得工整就更難。所以,簡體字最大的功能,不是解決認字問題,而是解決寫字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人們一直在自行解決,就是在書寫中創造出方便書寫的字體來,例如把偏旁的「三點水」由上到下連接起來,一筆寫出。這樣的字經過千百年的集體創作,給很多字定下規範。書法中的行書,有大量這樣的字。以前的文化人都很習慣認和寫這樣的字,下筆一寫就出來。

現時較年輕的人,即使是做老師的,也不熟悉這樣的字了,寫字只懂得一筆一劃地寫,不懂規範的「潦筆」。寫,不成;認,也不成。

這樣,中文字書寫之難已不僅是洋人之難,也是中國人之難了。現在電腦流行,人們寫字越來越少,寫字就更難了,寫得好更不知難多少倍。從這個角度去看,漢字的簡化極為需要。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目前大陸的簡體字絕大部分屬於「述而不作」,即是根據民間已通用的簡化字整理而成。例如「輕」簡為「轻」,「簡」變為「简」,「灣」寫成「」,完全就是一向的書寫體。

台灣的教育部日前通令,「台灣」應寫作「臺灣」,因為據近二千年前《說文解字》,「臺」是指「觀四方而高者」,「台」是「說也」(「說」即「悅」),兩者意思不同。台灣教育部因而認為「臺」才是「正字」。

真為台灣的小朋友難過,這也與學中文的人作對,「臺灣」兩字共有39劃呢。試放大看看:臺灣

其實,「台灣」按古漢語解作「喜悅的」地方不是更好嗎?──不過要寫「正字」的話,應寫作「喜說的」才對。

2010年12月15日 星期三

我書桌的風水問題

風水之受不受重視有個規律,就是與地方之經濟興衰同步;經濟興旺了,風水師生意必好,否則必差。這又大致與房地產之興衰同步。

中國人重視風水的習尚由來已久,但如香港和大陸近年人人皆言風水,相信是從來沒有的。在香港,今天與五六十年代就差異很大。那時,一般人根本沒有心思去講風水,最關心的只是基本的生存、生活問題。你到山邊蓋間木屋,決沒有想到要找個風水師來先看看風水,選定方位坐向,再看看所用材料、顏色與自己的八字配不配合之類。你到徙置區、公屋「上樓」了,也決不會挑三揀四,看單位會不會與自己的八字相沖,也不害怕屋內會有沒有橫梁壓頂(想想以前的瓦頂房子、包括金鑾殿,有多少橫梁壓頂),要造個假天花去化解。這都太奢侈了,是房地產興旺起來,而買樓的消費者又有了餘錢把自己的安樂窩裝修得更華美之後,才發生的事。

香港人人講風水的這一潮流,已擴展到了大陸──準確點說,是沿海一些先富裕起來的大城市。到各地書城內建築類書籍的角落看看,把建築與風水結合起來論述的書越來越多了。

香港自然早著先鞭,最近房地產漸趨泡沫化,這類書籍也大受歡迎。那天逛進一家書店,最當眼處就放着一本相關的書,出到第三版了。隨便翻翻,裡面按香港人裝修家居的喜好,分門別類列出數十篇章,講述其中的風水忌諱,還有「科學」根據。

風水真那麼神奇嗎?九七樓價高峰之時,人們也大講風水布局,但能助其中多少人避過負資產的災難?

我也看過一些這類書籍,總的印象是,風水其實是先民生活智慧的積累,但其中夾雜了大量故弄玄虛的糟粕,而正是這些東西,讓那些所謂「風水大師」,也包括裝修設計行業的一些人,鑽了發財的空子。

我以為,風水的核心不過是生活常識,是一些讓人生活得較自在、愜意的合理經驗之談。這部分,如有外國人說,實際包含了地理學、氣象學、生態學、規劃學和建築學的一些科學知識。

譬如「藏風聚水」就是既科學又自然的做法,不管你是建屋、建村都一樣。香港大陸的村落,為了有利生聚,差不多都是這樣布局。又如「坐北向南」,中國在北半球,為了採南面的和風、陽光,躲避北面的朔風、寒流,這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在如今的高層大樓裡,如果你堅信以大門為依據坐北向南,就可能適得其反,讓房子夏熱冬寒。

我不信風水,但對風水中的合理智慧有興趣。例如我就認為一些同事辦公室的桌椅安排很不妥,他們很多時間要面對電腦工作,這時都要轉過身,背向門口,電腦屏幕完全暴露,全無機密、私隱可言。一個風水常識是,座位不可背向門口。我在家裡的書桌就有此弊,多次伏案中被人從背後嚇一大跳。這次家裡裝修,我要解決的一個風水問題,就是重新布置書桌方位,讓自己伏案時不會有人從背後嚇我一跳,但我不會考慮哪裡是「文昌位」,我自信不必靠它幫助。

2010年12月14日 星期二

「凡物皆有可觀」的生活態度

放在門口以坐着穿鞋的樹墩
有文友看了《瀟灑東坡》,也接連在自己的博客「心旅札記」中寫了兩篇文章,抒發了對蘇東坡的敬慕;昨天又在這裡留言提到:「喜歡東坡,不僅是被他的才華所折服,還有他能直面人生悲與喜的態度。有一段日子,很不開心,每天晚上,就是靠謄寫《前赤壁賦》以舒解心中鬱悶。」

相信很多朋友都有過同樣的經歷,就是在人生遇到不如意事甚至挫折時,通過閱讀蘇東坡的詩文、書寫蘇東坡的作品,來排解心情,重新振作。蘇東坡的作品很多,不管是詩是詞是文,都有足以讓意氣一時消沉者有所共鳴而又振奮的文字。

我有一段日子也常寫《前赤壁賦》中「客亦知夫水與月乎」一段,蘇東坡在這裡通過對流水、清風、明月的歎詠,抒發樂觀逍遙的人生態度。朋友提到的《定風波》,我也常寫。曾有一位舊同事遭奸人上司連番無理刁難,意興闌珊之際,也讓我寫過一幅《定風波》以求自解。

我還很喜歡蘇東坡的《超然台記》,特別是一頭一尾的幾句話:「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瑋麗者也。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余之無所往而不樂者,蓋遊於物之外也。」

這是蘇東坡自請外放杭州,任滿再調往密州(今山東諸城)任知縣時寫的。密州是個窮地方,人們都以為蘇東坡要受罪了,可是他過得很好,人長胖了,髮長黑了。那裡有個破舊的高台,他修葺了一下,常呼朋喚友到那兒玩賞明月清風。在濟南的弟弟子由知道了,了解哥哥的心境,於是名之為超然台,蘇東坡遂寫了《超然台記》。

蘇東坡就是這這樣的人,覺得凡物皆有可觀,而苟有可觀,就皆有可樂,以至無往不樂。

你可以想像,他就像個「初見世面」的幼兒,對見到一切都覺得新奇、有趣、好玩,不管去到哪裡,處境怎樣,都有一顆充滿好奇的赤子之心。這樣的心境和態度,不是遇到了不如意事才要有的,而是要在平常日子裡保持着。我家裡有個樹墩,放在門口以供坐着穿鞋。多年前,我把「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刻在樹墩的立面上,常常提醒自己要建立這樣的人生態度。

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一位很久沒見的朋友── 一位有名氣的版畫家。到咖啡店聊天,才知道朋友到了理工大學教美術設計課程。我提出,應要學設計的學生樹立「凡物皆有可觀」的態度,並就此議論一番。朋友竟然提出,要我就此向學生講一堂課。我沒有答應,朋友是聰明人,欣賞這觀點,自然可以向學生引導。

「凡物皆有可觀」的態度,可以不斷給生活添點情趣。日常,難免會有些沉悶的時刻,例如等車、等人、陪家人逛超市。這時,我總會游目四顧,努力尋找「可觀」的東西……。

2010年12月13日 星期一

三年再訪深圳南山

深圳的南山、蛇口,很久沒去了,昨天去浮光掠影地轉了一下,看到了深圳一些變化,某些方面不是直追香港,而是超越香港了。

上一次到那兒去,該是三年前的事。那年,港深跨深圳灣的大橋開通,於是試經這西部通道,試試什麼叫「一地兩檢」,也到南山區走走。

深圳的南山、蛇口兩區相連,位於深圳的最西南端,深圳大學便在南山,過去如經羅湖陸路前往,很不方便,要坐很久的車。我曾經有個時期常要到蛇口一家印刷廠辦點事,一去就一整天。現在,深圳地鐵已修到深圳大學。經西部通道過去,就更直接。

西部通道剛啟用時,使用者很少,在「一地兩檢」的口岸大樓兩方海關之間走過,可以大搖大擺。兩邊的交通配套也未跟得上。昨天過去前,先探訪了朋友在濕地公園邊上的新居,到接近中午才到樓下坐專線小巴到深圳灣口岸,車費十元,约15分鐘便到了。一下車便感覺到人流多了很多,到那邊出去,感覺更強烈,旅行團巴士和到珠三角各地的巴士,停泊了很多。這些巴士從這裡北上,縮短了經深圳市區的路程,行程更便捷。深圳灣至香港市區的不同路線也設立了,回程時我們坐車直接回港島,不用40分鐘就到了港澳碼頭。

人多了過關就不那麼暢順,回來時,深圳那邊的六個自助驗證通道都大排長龍,每條幾十人。看來,六條通道的設計已落後於需求。

到那邊,其實漫無目的,不外走走、看看、吃吃。坐的士到了南山書城,先找點吃的,逛了一下便上了一家叫湛江漁港的酒樓。湛江雞果然有水準,鹹水鴨也很好,沙薑炒豬脷最出人意料的惹味而爽口,湛江煎雜魚把五條巴掌長的魚,乾煎得恰到好處,有倉魚、黃花魚等。四個人吃六個菜,二百元不到。

附近都是新蓋的住宅樓,檔次較高,不乏百餘平方米的大型住宅,該是深圳的中產區了,從樓宇的外觀可以看得出在設計上頗花了心思。三年前來時,樓價記得是每平方米萬元左右,現在剛好翻了一番,是二萬元上下了,二三百萬元的單位不少。這與天水圍己差不多。

茂業百貨內的貨品也反映了這個區的消費水平,八層樓內的貨品以中高檔為主,有980元一套的睡衣,一千多元一件的恤衫,一萬多元一件的大褸……。相對之下,南山書城寒嗆了點,大概是深圳各書城中書籍品类最少的。

坐了幾個站巴士向南到蛇口那邊去,一路上繁華熱鬧不減,到了大型超市沃爾瑪附近,才想起以前常到的印刷廠就在那兒,環璄很大不同了。沃爾瑪面對購買力較低的消費者,勝在貨色多而便宜,面積比足球場大的兩層樓走得你夠累,地下一層都是賣生熟食品的。深圳是個移民城市,全國各地來的人都有,為迎合消費者的廣泛口味,食品的品種多得多讓人瞠目,簡直像食品展覽會了。

旁邊的商場有家在深圳頗有名氣的食店──勝記,我看了介紹才想起以前在八卦嶺那邊光顧過。這家食店標榜羊城風味,改革開放之初即大膽以個體戶身份起家,如今已發展成豪華酒家了。蛇口這家分店頗大,部分在陽台,很有情調。我們不知道,坐在室內了,有點可惜。

吃得是滿意的,有點失望的是話梅花雕雞,酒味不足而偏甜了,奪了雞味,反不及中午吃的湛江雞。

飯後在商場稍逛一下,也有驚喜。

一:一名教授鋼琴的老先生帶着一大摞琴譜在高場中庭表演(也是推廣),周圍圍了一小圈聽眾;每彈一首就閑聊一下,我在二樓聽不到聊的是什麼。只見老先生忽然回身,猛然擊琴,彈出的,竟然是《黃河》協奏曲的第四樂章。在商場营造氣氛的演奏中,你不會想像會聽到這樣「沉重」的樂曲。

二:一家標榜商品新穎的店鋪,有無葉風扇出售,賣三千多元。這產品約半年前面世時,在國際間引來嘖嘖驚奇。聽介紹才知道,產品已在中國生產,深圳因而有售。一兩個月前,我也曾在洛克道見到有商店出售仿製品,售價好像不到一千元。

2010年12月10日 星期五

四方帽與「毛公仔」

早上在香港公園做晨運,經常會聽到身後的小徑上傳來嗥叫的怪聲,由遠而近,由近而遠,不幾秒鐘就傳來一聲,有時會在身後不到十尺的地方發出。最初聽到,確有些害怕,後來慣了就不當回事,知道那是一名二十歲上下、看來很單純的青年發出的。

這青年長得一板高大,該有接近六英尺的身高,很壯實,皮膚白皙,樣貌端好,行走麻利,可以說長得一表人材。

他每發出一聲嗥叫,頭頸都會伸轉一下,讓人想起狼嗥。他不會獨自出現,總有一名看來是菲律賓裔的男子領着。這似是傭人的男子只領着他,從沒有見到他與青年交談。傭人自顧自邊走邊談電話,青年就乖乖跟着走;傭人坐下看報紙,青年也坐下,總是背着身,不時嗥叫一聲;傭人看完報紙(報紙從來都是看完就扔在凳上)站起來離開,不用吩咐,青年就跟上,很服從的樣子。誰是主誰是僕,會讓人迷惑。

顯然,青年的精神、智力有問題,可能只有幾歲小朋友的智力水平。一個證據,是他手上總拿的東西──一個「毛公仔」,有時是個娃娃,有時是個什麼動物,如八爪魚,都是幾歲小朋友才愛不釋手、以至要抱着上街、上公園的東西。

一個二十歲的青年抱着這樣的「毛公仔」遊公園,肯定有問題了。

慢着!不要妄下結論,這樣的行為其實一點兒不罕見。香港公園就經常可以見類似鏡頭,不同的是,抱着「毛公仔」的青年──有男有女──都穿上學士袍,戴上四方帽。最近,這樣的鏡頭就不斷出現。現在天黑得早,下班時天空連最後的暝色都收斂了,公園裡的燈光都已亮起,在草木之間營造出幽幽氣氛。可即使在這昏暗環境裡,仍然可以見到剛畢業的大學生來拍照──幾乎無一例外,都抱着「毛公仔」。

我弄不清楚這樣的潮流是什麼時候和因為什麼原因興起的。這好像是香港的獨有現象,我問過一位從美國回來打工的同事,答覆是美國大學生畢業沒有這樣的「儀式」。我也曾到加州出席過高中、大學畢業禮,也沒有見到這現象。那邊對高中畢業很重視,高中畢業生比大學畢業生年輕幾年,也不興這樣扮幼小、扮稚嫩,反倒是要扮成熟,因為高中畢業就意味着成年了。出席高中畢業派對,所有學生都成人裝扮,穿上晚禮服,儼然都成了紳士淑女。

目前可能正值大學各院系行畢業禮的季節,一位同事的兒子也行大學畢業禮了。同事談起來,很高興,可是有件煩惱事,就是想挑一幀照片寄給海外親友時,難挑到滿意的。她想找一幀讓孩子顯得成熟點的,卻就是挑不到。其實她的要求並不高,只是想挑一幀沒有「毛公仔」的而已。

當今香港的大學畢業生可能有很多理由去支持他們要抱着「毛公仔」拍畢業照,可是我總覺得兩者不配襯,就像早上見到那名看來一表人材的青年與不離手的「毛公仔」不配襯一樣。

戴四方帽抱着「毛公仔」拍照也可以讓人看得舒服的──現在小朋友幼兒園畢業也時興戴四方帽呢。

2010年12月9日 星期四

解密一定符合公眾利益嗎?

世界上的事情,都要有個度,就是不管多好的事,一旦過了頭,就變成壞事了。

以清潔為例。現代社會裡大家都講清潔,大人對小孩自小就這麼教導。可是清潔一旦成癖,就不那麼好了。潔癖的人乾淨過了頭,不但難與人相處,對自己也未必好,對病菌的抵抗力可能反而差了。所以傳統智慧有「水至清則無魚」之告誡。

涉乎衛生的清潔不可以過了度,政治上的清潔也不可以。說到「政治潔癖」,最突出的可能是台灣的馬英九了。這位主要靠個人形象──從外觀到操守──獲得高分而上台的政治人物,兩年裡民望插水直下,評論比較一致的看法,是認為他過分珍惜自己的形象,以至到了有「政治潔癖」的程度了,結果是優柔寡斷,無所作為。他可以說是史家所批評的「清流誤國」的典型,為人清高廉正自然很好,可以放到政壇上,未必能出政績,因為太超脫出群而脫離實際了。

又如,大家都反對黑箱作業,希望加強公共事務的透明度已成為社會的共同訴求,這無可厚非。可是一旦把所有事情都公諸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否符合公眾利益?最近「維基解密」把數以十萬計的美國秘密文件向全世界公開,就應當引起這樣思考。

「維基解密」三年前成立之初,矛頭直指中國,因為中國被指最不透明,「解密」則可以促進中國民主化云。可是發展下去,美國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這次解密的幾十萬份文件都來自美國。牽涉面就不限於美國了,其中很多是外交文件,是外交人員與各國官員打交道的紀錄和報告。

理論上、主觀上,凡屬關乎公眾利益的事情,都該公諸於眾,這樣,利害攸關的公眾才不會被出賣了。只是在執行中,特別是在外交上,這絕難做得到。外交官員在表面上一定把以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可是在幕後,為了取得共識,就要盡可以互相交底,坦陳利害,以求互相讓步。外交其實是最講究妥協藝術的領域,要避免強硬對抗,一定要妥協。這時,必得說得明了直白。這樣的話一定不可以「出街」,否則從內到外都可能發生軒然大波。這些話常常都會由雙方人員事後記下,上報歸檔,列為機密,秘而不宣。「維基解密」爆出的,很多是這樣的紀錄。

這些做法是各方都認可的,可以說是「潛規則」。事實上,這樣的「潛規則」有利於解決問題。最近的中日釣魚台糾紛、還在持續的兩韓軍事緊張,都要靠這樣的幕後商議來消弭。如果這些事情都只能在傳媒、公眾的監視下談判解決,等於叫各方只能說冠冕堂皇的話,事情於是就只好膠着,甚至惡化了。

因此可以說,符合「潛規則」的不透明其實符合公眾利益;都透明了,大家都不敢推開天窗說亮話,彼此就只好靠瞎猜了。更壞的可能是,有關方面將計就計,把「維基解密」為我所用,故意給「維基解密」發放「流料」(虛假情報),以假亂真,來個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這並不一定是為針對「維基解密」,而是為了達到迷惑、挑撥對手、敵方的目的。誰敢說這次來自美國的幾十萬份文件都是真的?

「維基解密」的創辦人阿桑奇已成為傳媒的英雄,可是公眾真正需要這樣的英雄嗎?

2010年12月8日 星期三

輕率使用標籤留下禍根

前幾天一件小事,想起來就發笑。

是緣有位叫 Prudence 的朋友路過留言了,說是因為搜尋「寒江釣雪」而到來的,並因而開始定期造訪。來了稀客,自然高興,連忙謝過了,並言「這裡是個清靜的角落,偶爾一聲迴響,有『鳥鳴山更幽』之效」。

可是真諷刺,這「清靜」立即就打破了,後面同一個晚上就給人貼上了七個來勢汹汹的留言,用的都是罵街語言,有些是我根本看不明白的。我第二天看到時,有點暈頭轉向,不明所以,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是星期六,花了點時間,才終於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多得 Google 博客網頁Blogger 近幾個月才提供的「統計資料」新工具。

這個工具很有意思,現在我每天都看一下,了解了解新情況。它有讀者人數的統計,現在左欄見到的統計數字,就是我選用了而出現的。從中,我可以知道每天、每小時、甚至「現在」有多少讀者在看「筆下留情」。數字不多,每天就一百餘人,有時會接近二百。統計始於七月,所以累計數字至今是一萬八千餘。它還顯示不同來源地的讀者各有多少,香港自然為主,其次是台灣、美國,接着,以這幾個月的統計,是中國(翻牆出來的)、澳洲、澳門、加拿大、馬來西亞、日本、俄羅斯。有時,會忽然發現一些很陌生的地方也有讀者捧場,例如南非、比利時之類,最驚奇的是,有一天竟然有30人來自拉脫維亞。

它又有閱讀文章的統計(可能以經搜尋直接擊入閱讀的文章計算,而不計算直接進入首頁的閱讀),和所轉介網站的資料。左欄見到「熱門文章」是以一個月的統計排列的,從中,可以見到讀者通過關鍵字搜尋的熱點。有些文章是很久以前寫下的,可是一直有人通過關鍵字搜尋到來閱讀,Prudence 就是因為搜尋「寒江釣雪」到來的。又例如,《呂培原儒雅怡人的樂風》一文是年前寫的了,卻是一直有人尋查到來閱讀。早幾天與幾位朋友聊天,一位朋友也在網上讀到友人傳來的這篇文章,只是不知作者是誰。

再說那件可笑的事情。發現有人來勢汹汹留言那天,我也發現讀者量急升,達到三百多人,而「熱門文章」一欄的頭一位忽然是「空降」的《我興幸自己不是八十後》。很顯然,點擊量急升是這篇文章帶來的。我最初以為,或者是哪位通識科老師叫學生閱讀所致。可是按時的讀者量統計圖表顯示,半夜一兩點時出現了非常不尋常的高峰值,這不是中學生一起做功課的時刻。「轉介網站」果然顯示,轉介熱點是香港的「高登討論區」,那裡三更半夜最熱鬧。

擊入一看,真相大白了。原來有「樓主」把這裡兩篇關於「八十後」的文章上載到了討論區讓人評議,下面於是接連有人開罵,時下網上年輕人所用的粗言穢語盡出。

我從來沒有興趣到這樣的討論區去看,更不要說參與「討論」了,因為相信這決不是真正理性討論的地方。進去一下,耐着性子看了幾十個留言,算是見識了香港「憤青」的一面。看來,他們沒有看懂我說的話,而他們很多話也是我不懂、難以理解的。

我一向反對使用標籤,因為標籤都流於粗疏失實,所謂「八十後」就是傳媒為圖自己方便而製造的標籤的。寫那兩篇文章時,一時順着潮流縱筆,竟然就埋下了地雷了。想過把那些留言刪掉,後來覺得,立此存照也不壞,就由它留着吧。

2010年12月7日 星期二

蘇東坡的「豪放派」標籤

衣裾飄飄,我自逍遙。立於西湖邊的蘇東坡像。
說到蘇東坡的詞,就會想到他的豪放雄健詞風。千百年來,他都被尊為豪放派詞人的代表,與另一豪放派辛棄疾並稱「蘇辛」。宋詞始於酒榭歌台之間,以艷詞情話唱花間柳底事;至蘇辛,詞風一轉,以鐵板銅琶歌大江東去。於是婉約派與豪放派成為兩個並立的流派,詞人分別被標籤到這兩個派別去。

宋詞的確有這兩種不同的風格,可是因此而把詞人分宗歸派,就大謬了。

譬如蘇東坡,他固然以《念奴嬌.赤壁懷古》等豪邁詞章名重於世,千古絕唱,至今傳誦。可是在他傳世的三百餘闕詞作中,這類作品其實不多,據專家統計,大概只佔其中的一成,即大概三十餘闕而已。其他的,就可以歸為婉約之類,例如悼念亡妻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亡」等句,今日唸來,依舊感人至深。畢竟,詞主要是在酒筵之間由歌女傳唱,這決定了它的主流格調。

蘇東坡顛簸的一生之中,不同階段裡,身邊有過不同的女子,都對她們有過很深的用情,產生的詩詞,自然不可能是橫放曠世之作。他被貶到廣東惠州,只有妾侍王朝雲隨行,共赴蠻瘴之地,並隨他學文習詩,而成為真正知己。朝雲死於惠州,墓前至今留有蘇東坡的對聯:

不合時宜,唯有朝雲能識我;
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說「不合時宜」,蓋因眾人皆以為蘇東坡腹中滿是經綸詞章,只有朝雲道出,其中實在都是「不合時宜」之論也。


蘇東坡之瀟灑豁達,自然有性格因素。另外原因,恐怕是廣閱百家之書,廣交百業之友,廣涉天下之趣。他對儒道佛都有深入研究,既入世又出世。去到哪裡,都交儒佛道官商百姓朋友。他還是美食家,「東坡肉」至今膾灸人口。這使他去到哪裡都可以找到樂趣,不失天真。他抱的宗旨是:「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於是,矚目成趣。要說「活在當下」,這是很好的註腳。

他的書法很有名,很多人喜歡,字較豐腴,重意趣而輕法度,隨意而不踐古人。這也是性格使然,他自言:「我書造意本無法。」順便一提,《瀟灑東坡》舞劇中採用以書法可不是蘇東坡的,除了劇名中的「東坡」兩字。

蘇東坡因而是個很立體的人,只窺其一斑,一定不可以觀全豹。香港舞蹈團的《瀟灑東坡》試圖給蘇東坡一個全貌掃描,仍然使人若有所失,因此不足為怪。

由此想到標籤效應。為了方便,人們很喜歡給人貼上標籤,以便區分,就好像在工廠裡,根據某些量化標準,用電眼之類的監測儀器把產品區分開來,貼上不同標籤,甚至劃分成品與廢品。這樣的標籤很多,如民主派、保皇黨、溫和派、激進派、保守派、第X代香港人、X十後……。

其實,每個人都是個獨立的個體,都是立體的,怎麼可以如工廠的產品一樣,簡單貼個標籤就可以區分開來?

前些天在一個飲茶的場合,有朋友問我是哪個星座的,我從來沒有關心過這問題,自然不知道。朋友又問我哪一天生日,說的是西曆,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舊曆的日子,身份證上的日子也是用舊曆數字填上的。朋友於是拿出iPhone 來,從舊曆日子查找出新曆日子來,然後搖起頭來,好像有了重大發現。朋友驚訝地說:「你是獅子座的?可是性格完全不像。」

這也是標籤,給你貼上什麼星座的標籤你就該屬於什麼性格了。是我的性格不對,還是標籤錯了?

2010年12月6日 星期一

《瀟灑東坡》,若有所失

喜愛中國古典詩詞、文化的人,大抵都會喜愛蘇東坡,他是中國古代文人中最全才的人物之一,詩詞、散文、書法、繪畫都能在中國歷來多如繁星的大家中脫穎而出。他的人格、人品,也讓人傾慕,在跌宕的一生中,無論得意失意,都留下可敬可佩的事蹟、創作。不管你從哪一個側面去看蘇東坡,都必有所穫,必有可觀。

不過也可能是這樣,你很難掌握蘇東坡,你面對的宛似大象無形,不知從何入手。

上星期五去看了香港舞蹈團的舞劇《瀟灑東坡》之後,在愉悅之餘,卻是總覺得若有所失,想來想去,可能就是因為他是「無形」之「大象」之故。

看到《瀟灑東坡》的消息,就起了觀賞之興,可是未敢貿然買票,為的是怕重蹈去看他們的《帝女花》的覆轍。《帝女花》的後現代演繹,給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我先看了幕後創作班子是些什麼人,知道參與編劇的有北京師範大學的文學院教授康震,作曲的有胡琴協奏曲《清明上河圖》的史志有,這才放心了。

《瀟灑東坡》寫的其實是蘇東坡的一生,由他出川入仕寫起,直到他從放逐中被召回、在途中去世,共分六場,外加序幕和尾聲。可是你可以想像,即使有這麼多分場,要想概括蘇東坡波瀾壯闊而坎坷多難的一生,仍然十分不易,何況這是主要靠肢體動作去演繹的舞劇?

編導為補舞蹈過於抽象之不足,動用了其他藝術手段,在音樂伴奏中加入了朗誦和歌唱,在燈光上加入了書法,通過視與聽,讓蘇東坡一些名篇在劇場氣氛下予觀眾新鮮的衝擊,效果都很好。序幕中,「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涼秋」兩句,幾番重複地以四川話富音樂感地吟誦出來,立即就抓住了觀眾的情緒。到第五場《瀟灑處.酒興》,正當我覺得該有《赤壁懷古》的朗誦時,「大江東去」果然響起來了,很能把情緒推上去。只是下半闕「遙想公瑾當年」起改為女聲合唱,情緒就鬆馳下來了。

背幕峭壁與樹影組合變化,簡單而能配合劇情轉變;服裝雅淡,是台灣創作人的風格和傑作。

舞蹈本身反為看不到很突出的表現。香港舞蹈團的主要舞者都已是內地各專業院校的精英,技巧一流;群舞演員也逾見人手整齊了。相信是,編導想得出的,舞者都可以跳得出,最受考驗的可能是編舞水平了。最驚喜的,是第六場《游奇絕.北望》中戴面具的幽靈群舞,那些都是很有特色的「中國鬼」,不特別嚇人,而似游離的魂魄。

全劇從蘇東坡兄弟少年時寫起,而重在中老年之後,這就使看來都很年輕的舞蹈員以至編舞都受到重大考驗。蘇東坡的扮相、從容貌到形體就都缺乏說服力。

蘇東坡的一生令人慨嘆,北返而殞命途中更令人扼腕。不過這樣寫實地黯淡作結,卻有「瀟灑」不起來的感覺。饒宗頤教授曾與池田大作對話說到蘇東坡:「我最佩服東坡的地方,就是他凡事皆主張向上,無論他面對如何的艱苦,他都維持着向上的精神…… 他這種向上的人生觀是來自佛教的精神。在向上這條道路上,我都是學習東坡的。」這樣的東坡,更加瀟灑。

有位也敬慕蘇東坡的朋友沒有去看《瀟灑東坡》,聽說,是因為不想對蘇東坡的印象受到不好影響之故。他的擔心看來不無道理。

2010年12月2日 星期四

富而不貴,生活境界而已

以「清」為人喜愛的竹「富貴」起來了
關於人生的不同階段、不同境界,還有各種不同說法,例如還有北大教授王岳川的三種境界說,最下一層是生活境界,中層是藝術境界,最高一層是天地境界。

在中國,通過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沿海大城市大部分人已達到第一層境界,溫飽不愁了,能夠過生活、過日子。(這其實也意味着中國還有不少人連生活境界也達不到,處於非人生活境界。)第二種境界的藝術境界,王岳川認為對今天的人已杳遠了。他舉了一個例:在《紅樓夢》中,妙玉經過瀟湘館,聽黛玉彈琴,琴弦突斷,而從中知其早逝之命。藝術境界就是人生的詩化,這須要教育,而今天的教育重理輕文,難助人上升至這一境界。王岳川認為,東方藝術境界的消失,直接導致最高一層的天地境界的消失。這也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把人與大自然視為一體,而不把人看作是大自然高高在上的主人。今天人類面對的生態失衡,就是人從第三個境界倒退下來所致。

人與其他生物一個很重要的區別,是不易滿足,從物質到精神都一樣。吃,不是吃飽了就算;穿,不是穿暖和了就算。知識也一樣,要尋根究柢,西方文化尤其是這樣,因而有科學的驚人進步。即使沒有多少文化的人,也有追求,哪怕所追求的卑微得微不足道,例如白毛女頭上的紅頭繩。

至於富起來的了,特別是暴富起來的,追求更多,也是在追求某種境界,要「富」且「貴」。「富貴」是一個詞,可是「富」與「貴」不一樣。「富」,錢多就是了,可以量化,判定得很科學、客觀,年年有排行榜;「貴」指位尊、重要、氣質,各人有各人的標準,無法量化量度。可是任誰都知道,剛是有錢不足以貴,還是有名譽、有地位、有「貴格」、有「貴氣」才行。

雖然有錢一定可以買到一些名譽地位,可是貴格、貴氣就不是可以用錢買來的。只是既然有需求,市場就必然有供給,以滿足某些人的追求。最矚目是豪宅了。所謂豪宅,不只是夠大夠豪華就可以,必要有相當的「名」與「實」相配。一般人眼中,最有貴氣的自是帝王家了,所以豪宅或疑似豪宅都必有個沾上帝皇氣的字眼,如皇、帝、君、御之類。

豪宅的廣告也必以貴族色彩包裝,特別是歐洲的洋貴族。歐洲貴族有它的傳統,直到今天還有血脈維持數百年而財富可傲視眾生的貴族。這些貴族的生活與品味,的確有獨到之處,讓很多人艷羡。日前,聽一位熟悉美國東岸華人生活的朋友說,那邊有一幫早期移民過去華人(台灣人不少,多闊太),生活得很講究,對香港移民衣著簡樸的作風不以為然。他們熱衷於開派對──不是西岸華人那種開大食會、打麻將的派對,而是跳標準舞的派對,要請管弦樂小樂隊伴奏,闊太們還請來男舞伴。可以想像:衣香鬢影,名士風流,貴族氣派。

應該說,有些人為了多點「貴氣」是下了工夫的,學跳標準舞、打高爾夫、出席古典音樂會之類,可是這些都畢竟只屬毛皮而已。最近幾天,香港報章爆出城中某千億身家地產富豪因家產糾紛而揚出的穢史,富豪老婆爆料之不留情面,讓人咋舌。這樣的大富之家,不管怎樣裝扮,何貴之有?據以上三種境界說,頂多只達生活境界而已,可能比你我都不如。

2010年12月1日 星期三

退休,與人生的三個階段

朋友、同事之中,退休的越來越多,有的年未過半百已退下來了。當中,有過得快活的,也有過得不怎麼舒泰的。退休日子過得好不好,經濟是一個原因,但看來不是最主要的。

有位朋友,目前還未真正退休,只是處於退休前的休假期內,已展開退休生活的一項大計了,要為自己效力了數十年的一個樂團寫本書,希望為本樂團,也為香港音樂圈貢獻一個可供參考的文獻。朋友游走於中西樂之間,工作時尚且盡力於樂事,退休後一定可以找到身心的寄託,可以想像,他的退休生活一定可觀可樂。

我接觸的退休朋友大部分屬於這一類,就是多年來一直有生活嗜好作為工餘的調劑,一旦退休,根本不愁寂寞。不同的,只是更加肆意發展自己的嗜好而已,向退休生活過渡得很好。個別甚至讓過去的業餘嗜好職業化,除了發揮所長,還賺點錢,讓退休生活更加無憂。

常聽一些朋友說,到退休後要學點什麼,如琴棋書畫之類;我常常勸他們不要等退休,要學就趕快學好了。我自己的經驗是,對學習來說,不管學的是什麼,早一點學總比遲一點學好。譬如彈古琴多個月,一直後悔入門太晚了;若能早幾年,上手一定快些。

有一位朋友一直想學書法,曾在百忙中每星期撥一個中午,利用吃飯的時間跟一位老師寫字。可惜後來老師得了病,學習也就停了。朋友即將退休,早兩三個月前就囑咐我介紹老師,好真正用心寫字。學書法似乎已成為很多退休者的共同志向,朋友中醉心此道的漸多了。

也有朋友退休後似乎沒有培養起什麼愛好來的,可是熱心做義工,也讓心有所寄。

仔細想想這些朋友,發現退休後生活仍然豐富的,女的比男的多。女的退休後多數比較活躍,生活仍然忙碌。男的相對就歸於平淡了。有人不知道怎麼排遣日子,要重操故業,退而不休。也有人變成半宅男,「煲碟」是生活主要內容,可是看過什麼,很快就忘了;外出不是去出席什麼活動,而是漫無目的的逛街。退休後的日子,按目前香港平均年計算,該還有二十餘年,難道人生的最後階段就這麼度過?

一些大學問家不約而同地把人生分作三個階段。

美國的Dr. Wayne W. Dyer 在《真實魔法:在日常創造奇蹟》(Real Magic - Creating Miracles in Everyday Life)提出的三個階段是:一,怨天尤人;二,總結經驗,設定目標;三,找到人生目標,有人理解為知天命。

速遞公司DHL的創辦人鍾普洋則說,第一階段,頭三十年,學習賺錢;第二階段,第二個三十年,拼命賺錢;第三階段,最後三十年,即退休階段,專心捐錢,投身到前六十年沒有時間投入的興趣中去。

還有王國維在《人間詞話》提出三種境界說,其實說的也是三個階段:第一,「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尋找目標的階段;第二,「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孜孜以求的階段;第三,「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豁然貫通的階段。王國維說的是寫詞、做學問,做學問如此,做人何償不是?

三人說的第三階段,大致與現代人的退休階段重合。從中琢磨,大致該知道要有怎麼樣的退休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