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31日 星期一

畫展罕見的熱鬧場面

昨天在處暑後的高溫下躲到中央圖書館去,看「具象+抽象──香港當代油畫、水彩畫、版畫展」,看到一個相當熱鬧的場面──二三百人一起觀看台上的水彩畫示範,照相機不停地拍,掌聲不迭,如果不知道,你還以為來了個什麼明星。

台上的也確實是明星──香港畫壇的明星也,是老畫家歐陽乃霑。

你若不知道這位老畫家是何人,那就這樣介紹吧:是歐陽應霽的父親。對年輕人來說,歐陽應霽的名聲可能更響一些。

這個畫展在康文署與藝發局合辦的「視藝掇英」計劃下舉辦,這項合作計劃近年舉辦過不少大規模畫展,今年春節時舉辦的是中國畫的專題展,現在舉行的是西畫專題展,都請來了大批較有代表性的畫家拿出作品來。除了展出作品,畫展還舉辦了三場繪畫示範,前天(星期六)兩場是油畫、塑膠彩繪畫的示範,昨天則是水彩。

過去也看過一些即場的書、畫示範,都是圍着書畫家創作的桌子進行的,能在前面佔到有利位置的會看得很真切,後面的就根本看不到了,有時場面還很混亂,要能夠讓二三百人看得清楚是辦不到的。

主辦方面借助了數碼科技,解決了讓很多人同時觀看的問題,讓畫家在台上寫生,並安排攝影機即場把畫家的每一次下筆,放映到大屏幕上,讓所有人都看得到。畫家和主持人並在過程中作出扼要介紹。這對有興趣學習或者了解其中奧妙的觀眾來說,非常有價值。

對這個「大場面」,我是估計不到的。因為平時看畫展,都是開幕時熱熱鬧鬧,之後就冷冷清清了。

前天的第一場示範是十時舉行的,據說九時已有人在門外等待開門「霸位」了。昨天的一場下午三時開始,也是二時就有人開始「霸位」,我正在看展覽,於是也佔到有利位置。到後來,不但座位滿了,同圍也觀者如堵的站着。觀眾似乎不是為了避暑走進來的,因為很多人有備而至,一有機會就走到台前拍照。小休時和結束時,主持人把畫作舉起讓大家觀看,台前更擠得不得了。

這些觀眾都是些什麼人?據我的觀察有兩個特點:一是中年以上的佔多數,年輕人或者都參加更有活力、更時髦的活動去了;二是女性佔多數,我所坐一排和前後兩排,女性佔四分之三左右,男的都去當了「宅男」了?

歐陽乃霑即場以全開畫紙寫生畫了一幅薑花,插瓶的薑花擺放在一幅藍色的蠟染花布前,希望以冷色調子給大家帶來清涼。歐陽乃霑原來已78歲,繪畫經驗非常豐富,水彩、油畫、中國水墨畫都涉獵。我對他最熟悉的,是香港街頭巷尾的速寫,對他能把任何景物都轉移到畫紙上成為可欣賞的美術作品至為佩服。很多人對身邊的一切都看不順眼,但卻有人可以把見到的一切都化為美術作品。試想,作為前者日子多麼難過,作為後者日子多麼快樂。

這不是誰都做得到,歐陽乃霑在下筆的空檔中插話說,他有一段時間每天早上上班之前趕畫出兩幅水彩來,每筆都在按色階排列的調色盤上隨意一蘸就下筆。他說,他的主要功夫就是那日子練出來的。

他名為寫生,但寫得很隨意,並不刻意的描,而強調是畫,是如畫展題目所說的「具象+抽象」,按着自己的感覺去表現主題。他說,世界的東西很少可以你想怎麼樣便怎麼樣的,但繪畫可以,一切由你作主,所以最好用來渲洩、減壓。

還可以一記是,他用中國的毛筆──兼毫毛筆畫水彩,除了開始時要用排筆把肯景弄濕,之後就只用一支筆畫到尾。

2009年8月30日 星期日

男勝於量,女勝於質

最近一連多天追看央視的民族器樂全國電視大賽(準決賽和決賽),雖然看得不全,但注意一個與音樂無關的現象:女性參賽者比例甚高。我沒有準確的統計數字,僅憑感覺是女的佔了大半,準決賽尤其高,到了決賽,男的露面比例才大些。

比賽的器樂單項分少年組和中青組,女性佔多數很明顯。兩個小合奏(傳統組合與非傳統組合)看來不限年齡,兩性的比例似乎均衡些。

這個女性比例日高的現象,在音樂圈已見怪不怪了,中外皆然。但在央視的比賽中,這仍然特別矚目。

昨天下午在電視上看到亞洲青年管弦樂團最近演出的錄像,第一小提琴前面兩排十人全是女的,也引起我注意。再觀察一下,發覺全團男女大體是均衡的,管樂、敲擊、低大提琴部分,男的佔多數。

為了證明自己的感覺,方才到網上查找了一下,找到樂團的名單,各團員的性別居然也列明。一點算,是男的56人,女的49人,相差不遠。可是一看弦樂部分,女性佔多就很明顯了,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一起算,男的21人,女的竟達37人。就是說男的只佔三分之一多一點。這個團的成員來自中國大陸、香港、台灣、日本、韓國、馬來西亞、菲律賓、新加坡、泰國、越南。

過去,歐洲的管弦樂團幾乎是男性天下,難得有女的。卡拉揚年代的柏林愛樂傳統就是全男班,卡拉揚晚年招進了一名女的單簧管手(還是雙簧管?記不真切),差點兒弄致樂團罷奏。可見,女音樂家冒起的歷史,無論中外都並不長。

民樂全國電視大賽的選手性別向女性傾斜引起我注意,還因為剛好日前在這裡寫了《兒是「建設銀行」,女是「招商銀行」》一文,裡面提到中國的兩性比例比例達到令人擔心的122:100水平後,仍持續向男多女少的方向發展。

在人類社會,男女嬰兒出生的均衡比例應當是106:100,男嬰略多,是因為男嬰的夭折率高一些,這是自然的平衡。到了成人社會,各領域的兩性不均衡就是人為的了。很長時間以來,各地社會都由男性主導,直至戰後相當長時間內都沒有改變。但到如今,我們不但看到女性在很多領域取得與男性平等的地位,還有超越男性的趨勢了。在大陸,即使男性在數量上多到令人擔心,但在實力的對比上,反而是佔少數的女性佔優。在奧運,中國女選手的成績優於男選手是有目共睹的。

這現象在香港也非常顯著,新入職的公務員女性佔多,未來高官的搖籃AO隊伍中女性也佔多。這蹟象在大學早已呈現了,各大學校園都陰盛陽衰,不見一個男生的班級並不罕見。

據美國統計,大學畢業生男女均等是一九八二年達到的。自此就女性比例日增,到二零零四年拿學士學位的畢業生,女性佔了58%

以學歷為起點,兩性在就業市場的情況正出現剪刀差,這也就是新入職公務員女性越來越多的原因。大公司的高層人員目前仍以男性為主,這情況會不會改變?很可能。

據美國《波士頓環球報》(Boston Globe)的報道,歐洲多項研究發現,在歐洲,高層中女性佔最多的公司財務業績最好,兩年裡上升64%,比平圽數的47%高。財富500企業中,最大膽起用女性的企業,利潤比中位數高34%。財富500企業中,女性CEO增加了25%

年輕的男士們當心了,不能控制住旁騖的、不羈的心的話,不但找不到老婆,連好的飯也無法吃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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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頓環球報》:http://www.boston.com/bostonglobe/ideas/articles/2009/05/03/the_female_advantage/

《香港女性統计007》:http://www.women.gov.hk/download/chinese-version-2.pdf


2009年8月27日 星期四

希望中國變色:從紅變綠

很多人希望中國變色,我也希望──希望紅色的中國變成綠色的中國。

綠色,不是伊斯蘭的綠,而是大自然的綠。

這不僅是因為喜愛大自然、支持環保,而是因為這關乎中國的命運,以至地球、人類的命運。中國人口佔世界的五分之一,經濟的份額所佔比例也越來越大。中國的環保問題不解決,國際的環境議題得不到中國的支持,世界的環保問題將沒法解決。

韓康教授在分析中國為什麼可以領先世界走出金融海嘯困境時,談到美國已在部署金融海嘯後的全球經濟戰略,就是奧巴馬已提出大力發展低碳經濟(綠色能源和技術)。這是說,中國也應當考慮危機過後的這一經濟戰略發展方向。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Thomas Friedman(《世界是平的》一書的作者)一直在大力提倡,美國應當全力發展綠色能源和技術,以重新建立美國在全世界的政治與經濟領導地位。這不是一個經濟的考慮,而是全球政治戰略的考慮。

奧巴馬是在金融海嘯下上台的,全世界都觀望他怎樣拆掉華爾街的炸彈,不大注意他在綠色革命上的動作。其實,他最有變革意義的大計,是要撥出巨款去開發可再生能源,改變美國對外國能源的依賴。

關鍵是國會和國人是不是支持他,能不能像他那樣有高瞻遠矚的目光。這個目標提出時,石油價格飆升至一百五六十美元一桶,如今油價已滑落了一半,依賴外國原油造成的痛楚大大減輕了,美國人的綠色熱情還剩下多少?

難怪Thomas Friedman羡慕中國,以至在繼《世界是平的》一書之後推出的《世界又熱又平又擠》(Hot, Flat, and Crowded)中忽發奇想:美國能當一天中國就好了,就可以借助中國式的體制去推動在美國有時寸步難行的環保大業。

在很多人中眼中,美國是世界民主的典範。可是美國的民主有它的毛病,就是Thomas Friedman 所說的「民主制度最差的部分──難以在和平時期做出重大決策」。

美國現代史上有過兩個影響整個美國以至全世界的重大決策,第一個是在羅斯福時代決定參戰,結束隔岸觀火,向東揮軍進入歐洲戰場,向西與日本在太平洋決戰;第二個是肯尼迪時代決定登月。第一個是熱戰時代的決策,第二個是冷戰──非和平──時代的決策。奧巴馬能不能真的掀起波及世界的綠色革命,現在還是未知之數。可是Thomas Friedman看到中國有可能捷足先登的可能,看到中國在環保上一旦看準了就雷厲風行之效率卓著,最新的事例是收取膠袋費,一紙命令就全國執行了,沒有可商議的。

這讓我想到賈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在《崩潰》(Collapse,台灣譯作《大崩壞》)一書中相似的觀點,戴蒙德在書中指出中國環境問題的嚴重時的同時,對中國解決環境問題的效率嘆為觀止,例如以一孩政策控制人口增長,一年多就逐步淘汰了含鉛汽油,而歐美經過許多年才辦得到。

戴蒙德認為,在環境問題上,雖然新科技可能會有所作為,但大部分問題,是只需要政治力量的實施就可以解決的。

我相信,在新世紀中,誰能夠主導綠色能源和技術,誰就可以主導世界。中美領柚一定也看到這一點,兩國將會就此展開激烈競爭,美國有技術的優勢,中國有體制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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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崩潰》:
http://silverylines.blogspot.com/search?q=%E6%88%B4%E8%92%99%E5%BE%B7

2009年8月26日 星期三

兒是「建設銀行」,女是「招商銀行」

大陸有個笑話:生男孩是「建設銀行」,生女孩是「招商銀行」。

誰都知道,「建設」要出錢出力,「招商」則可能不花一分錢地坐享其成。一般人看了這笑話,不過哈哈一笑。可是這笑話裡蘊含着大道理──大到會影響世界經濟金融。

韓康教授在分析中國為什麼可以率先從金融海嘯中走出來時,也說了一句引起哄堂大笑的俏皮話:美國人在花大後天的錢,中國人在花大前天的錢。這點出了一個事實,就是美國人愛先花未來錢,金融海嘯前的儲蓄率下降到近於零;中國人則保持勤倹傳統,愛積殼防飢。

金融海嘯發生了,全世界的矛頭除了指向美國人大手大腳的消費陋習,也指向中國等高儲蓄國家和地區(主要在亞洲),認為正是這些地方不斷投放美國的資金,造成美國利率畸型偏低,讓美國人有花不完的低廉信貨。

美國人的超前消費有問題,但中國人的滯後儲蓄有沒有問題?有一定的儲蓄沒問題,總儲蓄比例達到GDP的一半(二零零七年),家庭儲蓄率達到30%,問題就來了。

這樣的儲蓄率比東亞愛儲蓄的國家如日本都高,比中國任何時候都高,也打破了中國儲蓄與GDP的比例。

為什麼會這樣?過去列舉的原因包括:
一、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老百姓不得不自求多福;
二、中國傳統文化使然;
三、金融服務不健全,分期付款的首期比例較高,想買樓先得大量積蓄;
四、工作人口的儲蓄率一般偏高,而中國工作人口的比例較大;
五、國有企業管理不善,導致企業儲蓄率偏高。

據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教授兼清華大學特聘教授魏尚進,和國際糧食政策研究所張曉波博士的研究,這些看來都有道理,可是與中國經濟發展的數據一比較,就發覺站不住腳。例如,無論農村還是城市的醫療保障都改善了,儲蓄率看不到任何下降。

兩人花了一年半時間去研究,得到一個「初步結論」:中國的儲蓄不斷上升,是因為男女比例失衡不斷擴大。

一個社會的正常男女比例是106:100,而中國目前的比例竟然達到122:100。這意味着中國男性在婚姻市場上要面對非常激烈的競爭,未來可能有五分之一男性找不到老婆。家庭為了自己孩子未來的市場競爭力,包括為孩子買更大的住房,不得不早作投資和積累。兩位學者把這稱為「競爭性儲蓄動機」。

他們比較了中國不同地區的性別比例和儲蓄率,發現兩者之間確有關係,就是男女失衡越嚴重的地區,家庭儲蓄率越高。不同地區收入與成員結構相同的家庭比較,也是兩性失衡較嚴重地區的家庭會儲蓄多一些。

無疑,大陸家庭不論生男生女都會為子女的成長和未來不惜工本,但兩者肯定不同。於是就有了「生男孩是建設銀行,生女孩是招商銀行」的笑話。

如果這是真的話,中國儲蓄率看來還會繼續高企,因為新生嬰兒情況顯示,兩性比例失衡沒有改善,還有惡化之勢。

你家裡有「建設銀行」,還是「招商銀行」?又或者希望有哪一家銀行?不管怎樣,提防裡面只設存款服務,沒有提款機。

2009年8月25日 星期二

中國為何能最先復蘇?

星期日「高端論壇」的重頭戲,是韓康教授上午講的《為什麼中國最先走上復蘇之路》。這是我的一些紀錄:

──中國受金融海嘯的打擊非常嚴重,原因是進出口佔GDP接近六成(59.9%),其中歐美又佔六成以上,美歐經濟一垮下來,中國經濟首當其衝,下滑之急遽前所未見。

──回升之勢已形成,今年四季增長可能形成6、7、8、9之勢,即頭兩季分別增長6.1%、7.9%,第三第四季可能達8.2%、9%。

──最可靠數據來自發電量,其他數據會有水分,發電量難造假。發電量如今已從去年年底、今年年初的下降回復增長。

──有此表現,第一是因為及早果斷行動,去年十月即急轉彎,從本來的反通脹急劇扭轉到反衰退,而且力度猛,中央加地方動用資金達22萬億元(人民幣),佔GDP 13.3%,高過美國的11.75%。

──反衰退措施有堅實的經濟基礎作支撐:全國46萬億元儲蓄沒貶值,「真金白銀」完整無缺(美國人在花大後天的錢,中國人在花大前天的錢);銀行資產良好;有龐大而分作不同層次的城鄉市場,什麼商品都有市場,不存在飽和;政府有強大的動員能力。

──但仍然面臨重大困難:就業壓力仍大;地方負債增加;財政收入下降;政府的投資未知能不能持續拉動經濟增長;由於投放資金巨大,出現通脹恐慌預期。

──預期美歐市場需求不可能短期內恢復興旺,擴大內需要作為中長期發展策略。

──中國要考慮危機過後的戰略發展方向。奧巴馬已提出大力發展低碳經濟(綠色能源和技術),這看來是要搶佔危機後的全球經濟發展的戰略高地,中國該如何應對?


人們經常說,危機危機,危中有機。在這場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中如何趁勢把握機會,是所有領導人都要思考的問題。之所以危中有機,是一些本來難以觸動、啟動的問題,在新的形勢下,變得可以大膽去着手了。在緊急調撥資源下,可以出重拳,社會的反對聲音也減少。

韓康提到,中國的反危機措施中有個指導原則:拉動增長、調整結構、改善生活三位一體。就是借拉動經濟之勢,調整經濟結構,改善百姓生活。其中一個重點,是「老大難」的醫療改革,為此拿出8500億元,這樣龐大的動作,在危機前是難以想像的。

湊巧,奧巴馬也在醞釀醫療改革,要傷筋動骨地改革讓美國人和美國政府都難堪的醫療保險問題。誰會成功?看來中國的機會大些。美國的改革阻力太大了,保險公司與藥品公司聯成的巨大勢力,已屢次讓政府的努力,包括希拉莉一九九三年在克林頓政府上台不久雄心勃勃的改革一敗塗地。

韓康還提到,在危機形成的新形勢下,人民幣的國際化趨勢比人們想像的快,這不是中國主動要做,而是被美國逼成的。在減持美元的國際趨勢下,局部地區正在增加使用人民幣。

他又在聽眾問到大陸股票市場時談到,被人利用政府投入的某些資金一時閑置的空檔,投放進入了股市作短期炒作。內地股市較早前的大起大落就與此有關。他一再提醒大家,內地股市還未成熟,不過發展空間是很大的。

股市的大起大落往往最吸引人,金魚缸中人對「忠言」總覺逆耳──包括韓康自己的枕邊人。他透露,老婆不聽他的警告,輸了。

2009年8月24日 星期一

好消息:見底了!

「全球經濟號」宣布好消息:「各位乘客請注意:我們可能已見底了。」
──KAL 漫畫,原載新一期英國《經濟學家》周刊

公務員的視野在擴大

我一向有個印象,就是香港的公務員的視野較短淺,無論對國際還是國內的了解都不足。但出席了昨天的一個活動,讓我有點改觀。

昨天是星期天,本該是家庭日,公務員有兩天周末假期,更可以好好利用,把其中的一天花去聽演講「了解國情」,是不是太浪費?可是我見到約二百名公務員很專注的出席了一個叫《國情.機遇.挑戰》的「高端論壇」,聽三名權威學者就不同領域問題發表自己的研究報告。

活動是由「國家行政學院香港同學會」主辦的。此前,我知道政府各個部門自回歸以來不斷有派人員到北京大學、清華大學進行短期的國情研修,卻不知道原來還有人到國家行政學院──中國政府官員的最高學府去的,更不知道去學習回來的公務員有個同學會。原來國家行政學院已為過千名香港公務員學辦了26期研習班,這些公務員後來便組成了同學會,目的除了聯誼之外,看來還有延續國情研習之意,因此有昨天這樣的「高端論壇」。

對於北京的國情研習,我接觸過的一些參與過的公務員和傳媒界朋友,都有豎起大姆指的評價。我曾經以為,香港的公務員到北京上這樣有人會視為「洗腦」的課程,一定悶死了。想不到,反應卻是:講課精彩,內容豐富,大有脾益。

講課精彩主要由於主講的都是京城之中有關方面的專家,對問題有深入而獨到的研究,掌握的材料、數據豐富,站在講壇隨意發揮,便可以講一兩小時。更重要的是,看問題的視角不一樣,與香港人局限於蕞爾小島、隔着深圳河「北望神州」完全不同,就像站在天星碼頭與登上大平山頂觀望港九景象,不可同日而語。視野廣闊了,胸襟才可以廣闊。這樣的研習可貴是可以想像的,難怪一位朋友對於不久能再上京上深造班顯得雀躍。

我不屬公務員,只是獲朋友之邀搭上「順風車」去聽演講而已。在這樣的論壇講話的都是學有所長的飽學之士,花上星期天一整天完全值得。會場所見,出席者隆重其事,大部分人(我想是同學會會員)西裝畢挺,衣着可能比上班還認真。還有一些本地議員、學者參與,看來都是想多了解大陸、尤其是金融海嘯後的最新情況。

一看程序表,三個演講分別是:
由國家行政院長韓康教授演講的《中國為什麼最先走上復蘇之路》;
由香港中文大學政治公共行政系王紹光教授演講的《中國社會主義實踐60年》;
由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科研部主任許耀桐教授演講的《中國的民主參與與政府管理》。

三位講者不但在學術上有精深的研究,而且都對中國政府高層扮演過「高參」角色,就不同範疇的改革提供過意見。例如王紹光曾一再與胡鞍鋼合作撰寫過推動中國改革步伐的報告,現時也是香港特區政府策略發展委員會的委員。

2009年8月21日 星期五

台灣的濁流與清流

濁流難馭,清流俯首

台灣近日的新聞就是「兩流」,一是濁流,二是清流,兩流都讓人嘆息。

濁流不必多說了,就是豪雨帶來的泥石流。看到山坭把整條村莊覆蓋的電視畫面,使人回想起一九九一年菲律賓皮納圖博火山(Mount Pinatubo)爆發的大災難。那是上世紀第二個最嚴重的火山爆發,溶岩把山下的村莊淹沒,八百餘人死亡,十萬人受災,美軍著名的克拉克空軍基地也為此報廢了。

清流是什麼?是以清正廉潔自詡的馬英九。

清流之名,大概源自中國最早的學生運動──東漢末年的太學生運動,太學生自名為清流。運動的結果是大批不滿宦官當道的太學生被誣陷結黨爲亂,先後四次被殺戮、充軍、禁錮,史稱「黨錮之禍」。到明代,與掌控朝政的宦官集團對抗的東林黨也自稱清流,以清官垂名的海瑞就是著名的清流之一。

在烏煙瘴氣的台灣,特別是有阿扁這個絕世反面教材作對比之下,馬英九之清流形像廣受推崇愛載,粉絲廣布世界華人社會。大概,中國人歷代都飽受貪官污吏的壓榨,對於清官都有先天的愛慕之心,不論到了哪裡,遇到清官都必生好感。即使未能成為清官,清流坐而論道,講得頭頭是道,也能贏得美名。

可惜的是,在現實世界中,坐而論道容易,起而施政困難。「講就天下無敵,做就有心無力」的人,難道還見得少麼?讓很多人難以接受的是,在一個不小的台北市能幹出點政績來的「小馬哥」,管治起台灣來,就處處顯得力不從心了。

馬英九是很典型的清流,特別珍惜羽毛。偶像派歌星視自已的形象為生命,扮爛仔也要身光頸靚、皮光肉滑。馬英九為保持自己嚴格遵守律法的形像,則是大難臨頭還為自己的職權界限斤斤計較,不敢為救民於水火而破格勇為。他一直被人詬病的謹小慎微、優柔寡斷弱點,沒有比這一役暴露得更徹底了。

沒有人說清官、清流不好,只是要提防他們在處理實際問題之時的落差。

明朝萬曆年間的首輔(首相)張居正,獲不少人推許為明朝最出色的首相。張居正當了十年首輔,一心要為積弱的明朝起死回生,進行了從安靖邊關到整肅吏治、稅法的大規模改革,成效卓著。只可惜也因而樹敵不少,以至人亡即政息,不但家被抄了,明朝的命運也賠上了。

提到張居正,是因為張居正對海瑞這樣的清流有「看法」,不起用海瑞,是認為一個太理想主義、太執着於清官形像的官員未必是好官。海瑞為了百姓嚴打貪官、刦富濟貧不錯能贏得不少掌聲,可是富人被嚇跑了,朝庭得不到賦稅增收之利,百姓出了口烏氣之後也發覺得不到多少實惠。這樣的清官算不算好官?

菲律賓剛去世的前總統阿基諾夫人,也在以貪污腐敗知名的馬科斯下台之後挾清廉之名上台,結果也證明能力不逮。幸好她能及早交棒,保住名聲。

西方有一條「彼得法則」:一個機構之內,所有成員都會有一天晉升至力有不逮的職位去。(The Peter Principle: All members of a hierarchy rise to their own level of incompetence. )

如果不問能力,只問是不是好人──是不是清流──就把一個人捧上去,結果可能不僅害了這個人,也害了這個機構。

2009年8月20日 星期四

改善路邊空氣有簡單可行辦法

前天(十八日)傍晚霞光斑斕的維港景色

朋友從廣州來香港自由行,昨晚會面吃晚飯一落座就對香港的藍天白雲讚不絕口。我一直認為,香港有些人老是抱怨香港看不到藍天白雲是不肯抬起頭來之故,但我聽到朋友的讚嘆仍然有些吃驚,原因是這些天──白天──真的沒有留意天空怎樣了。

可是下班回家後,我注意到晚上的空氣很透明,維港夜景的每一顆燈光都晶瑩明亮。於是我接過朋友的話,建議她們不可錯過這時機,飯後應到太平山頂看看香港的夜景。很多人來香港遊玩的時機不好,例如在冬季到來,那就難以欣賞到維港最美的一面了。

要看維港最美的一刻真要搶時間。前天傍晚七時許,我回到家門附近,這時,太陽剛降落到地平線之下,可是高高天空上的幾朵白雲,仍得到夕陽眷顧,染上艷麗的桔紅色,色彩層次豐滿分明,在下面黯灰的雲朵襯托下,特別壯麗。我急步回家拿出相機走上天台,準備拍幾張。只不過兩三分鐘的光景,上到天台已看不到剛才的景色了。傍晚時天空的變化真個瞬息萬變,說時遲那時快,就讓最美的一刻溜走了。能拍到的,僅是「次美」的景象(見上圖)。

話說回來,這些天,由於吹的是偏南風,風從海面來,清新潔淨,空氣質素好了,但這絕不是說鬧市路面的空氣會好到哪裡去。我們經常說的空氣質素差,其實都是以路面的空氣為標準的。從實際需要來說,要改善香港的空氣,最要緊的是改善路邊的空氣。

要怎麼辦?環境保護署現在提出19項建議,進行公眾諮詢,其中有幾項是關於路邊空氣改善的,有提早淘汰污染嚴重的車輛、加快引進符合最新歐盟標準的車輛、推廣使用混合動力和電動車輛,等等。這些措施無疑都有一定效用,但所費不菲而且難以短期見效。

我一位做工程師的朋友,提出了兩個相對簡單得多的辦法來,並寫成了詳細的報告書,要趁環保署的諮詢,交予當局參考。我知道之後,立即自告奮勇,義務為他把用英文寫成的報告書翻譯成中文。

辦法很簡單易明:

路面空氣惡劣主要是由汽車造成,其中又以巴士為甚。巴士的廢氣有兩個來源,一是引擎,二是冷氣機,兩者都在人的高度水平以下排放,「死氣喉」在車底噴氣,冷氣機(在車尾)更是在路人頭頂的高度「兜口兜面」向下噴。這些都是熱氣,會自然向上散發,可是都先下噴向地面,在地面行人活動的高度擾攘一番,讓你受夠了氣才上升。

為什麼不把廢氣都向上在高位排放?「死氣喉」可以加長,到巴士頂的高度排放,火車、輪船、部分貨櫃車車頭的排氣管──煙囪──都是這樣設計的。冷氣機的排熱窗葉片也可以改裝到既防雨又向上。

這當然要花錢,但比起其他建議花錢少得多,見效也快得多。缺點則是,並沒有減少總量廢氣排放量,只是讓路邊空氣得到改善,行人少受罪。

2009年8月19日 星期三

歐美兩項研究推翻跑步傷膝之說

時間這東西真不可思議。很多以為確鑿無誤、很有科學根據的事情,經過多年的時間磨洗,可能就推翻了,顛倒過來。這樣的事情見多了,真讓人對這個世界、對各種潮湧而至的資訊持有戒心。

一個最新事例,是關於長跑對膝蓋的影響的。

我有一段頗長的時間天天跑步。最讓我懷念的跑步時光,是每天從中環經兵頭花園跑上寶雲道,繞着半山跑到灣仔的姻緣石附近,經肇輝台走下來上班去。後來遷家到北角,改到維園跑步。維園的跑步環境不怎麼好,人太多,空氣也不及寶雲道。但那段日子也有過一次很愜意的經歷,就是趁着東區走廊建成而未正式開通,偷偷走上去,一人獨佔整個東區走廊,迎着維港的海風跑到太古城去。那感覺,就像世界一切都是為你而存在的。

後來放棄了跑步,主要是因為一再受到資訊的「恐嚇」,一再有權威的報道說,跑步不利心臟、不利膝蓋,醫生也這麼規勸,建議隨着年齡增長,應改跑步為步行。環顧身邊,年紀大了而心臟、膝蓋出問題的,比比皆是,觸目驚心,能不多加防範嗎?於是,跑步就慢慢停了。

可是,《紐約時報》日前刊登了一篇題為Can Running actually Help Your Knee? (跑步會不會反而強化你的膝蓋?) 的文章。文章雖然沒有斬釘截鐵地為跑步有損膝蓋之說平反,但據所介紹的歐洲和美國兩項長時間的跟蹤研究,你實在會認為,跑步不但不會勞損膝蓋,還可以強化膝蓋。

歐洲的研究是奧地利一家醫院進行的。研究人員在一九九七年維也納馬拉松之前及之後,對一批跑手的膝部進行了磁共震造影檢查。十年後,再找來這些馬拉松跑手做一次相同的檢驗。結果發現,經過十年,這些馬拉松跑手的膝關節找不到任何重大的內部新損傷。

接受檢查者之中,確有一人的膝部很有問題,而他在一九九七年的比賽之前,就因為發現有膝部軟骨勞損等問題,雖然接受了檢驗而退出了比賽,之後沒有再跑步。研究人員因而猜想,堅持運動對膝部非但無害,反而有保護作用。這人假若堅持跑步,膝部情況說不定會好一些 。

另一項研究是美國史丹福大學去年(二零零八年)進行的,數據來自一個自一九八四年開始、追蹤了近二十年的調查。接受調查的都是當年五六十歲的跑步愛好者(不一定是馬拉松跑手),其中有6.7%的膝部患有不同程度的關節炎。另一組作對照的同齡人不跑步,膝蓋全都健康。二十年後,跑步一組的人當中,患關節炎的佔20%,嚴重的佔2%;而不跑步的對照組中患了關節炎的人竟多達32%,情況嚴重的有10%之多。

這個結果出乎研究人員的意料之外,他們原來也假設,跑步的一組由於膝部不斷受到撞擊,會有更多人備受關節炎折磨。

史丹福大學發表的報告認為,經常運動之下,膝部──包括它的軟骨──會自動調節到一個與之適應的狀態,以取得平衡。問題是,這個平衡狀態一旦被打破,就是膝蓋系統的某一環節受傷了,其他組織必須調節以達到新的平衡,這時若得不到適當的護理和控制,就可能造成長期損傷。

因此,保護膝蓋首先是要避免受傷,形成舊患。而要避免受傷,必須做力量訓練,強壯有關肌腱。受傷通常是因為某一條肌腱不夠強壯,而加重了其他肌腱的負擔之下造成的。

接受史丹福調查的老人家現在都已七八十歲,還在跑步,一星期約跑一個半小時。

看了這個報道,我想再買一雙跑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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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文章:
http://well.blogs.nytimes.com/2009/08/11/phys-ed-can-running-actually-help-your-knees/?scp=1&sq=can%20running&st=cse

2009年8月18日 星期二

幼兒比成年人聰明?

小孩子的學習能力是成年人都羡慕的,但所有的成年人都忘記了自己在那個年齡是怎樣學習的。有人用一句簡單的話來總結出兩種學習的不同:Babies explore; adults exploit,意思是幼兒通過探索學習,而成年人通過學會的東西去學習。

這來自《紐約時報》上一篇文章,文章的題目是Your baby is smarter than you think(幼兒比你想像的聰明)。作者Alison Gopnik是加州柏克萊大學的心理學教授。

文章通過三個實驗例子,說明四五歲以下的孩子主要是通過觀察、探索、想像來學習的,這樣學到的東西比我們想像的多得多,能力也強得多,某些方面甚至超越成年人。

不過,這種能力會隨着年長而逐漸減退,而這是不可避免的。

三個實驗,都證明幼兒學習中最感興趣的,是通過自己的參與,去發現事物的因果,而一旦發現了結果,興趣就下降了;如果面對的是玩具,玩具就會被冷落。他們從探索中發現因果關係的能力,遠比人們想像的強。他們仿佛知道有或然率這回事,對出現的結果有所預期,而一旦結果出乎意料,會覺得驚奇。

例如在一個實驗中,一個大箱子裡放滿白色的乒乓球再摻雜若干紅色的乒乓球,每拿五個出來,定是白多紅少,而一旦出現四紅一白,參加實驗的八個月大幼兒就會茫然望向實驗人員。

人的大腦是靠神經元(neuron)連結成的網絡運作的。不可不知,幼兒大腦中的神經連接線路比成年人還多,但這些連接未成熟,很鬆散,溝通效率不高。幼兒要通過不斷的學習,才能把完善的大腦網絡建立起來。對哪方面的興趣較大,哪方面的網絡就建立得堅固些、強大些。隨着人的成長,這個網絡會有所選擇些發展,被忽略的會萎縮,

於是,人長大後,大腦發展成怎麼樣,就要看自小怎樣去給大腦輸入程式,這是在幼兒的探索中進行的。到了某一階段,人逐漸建立起自己的發展方面,會越來越倚賴某個方面的知識和經驗,對外界的探索也就越來越少。人「成熟」了,幼兒階段靠探索去學習的積極性和能力,也下降了。

文章提到,幼兒學習有一個特點,是對「突發性」的東西特別感興趣,一點點突如其來的事情,就會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當我們埋怨小朋友不能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其實不知道他們無法心不旁鶩,刻意安排他們去專注於一件事情、一個目標,反而壓抑了他們學習的熱情和能力。成年人的學習會有目標地進行,而且以已擁有的知識為基礎;幼兒想學的,都是新鮮、意想不到的東西。成年人的學習方式無疑更有效率,可是就難免有較大局限性。

無論你同意不同意,人做事總是趨向於不作思考的。最好是形成了定式,不必動腦筋或者少動腦筋就可以完成,形成「良好」習慣。這其實就是一切設計、創新的訣竅所在,能夠讓你不必思考就可以操作的設計和創新,就是user friendly 的。我正在使用的一部歐洲名牌錄映機到現在仍然讓我埋怨,就是因為它的使用步驟很繁複,每一步都好像在和你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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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nytimes.com/2009/08/16/opinion/16gopnik.html?em

2009年8月17日 星期一

民族器樂大賽與不執着

中央電視台正在舉行民族器樂全國電視大賽,從十日起在音樂台直播半決賽,我斷斷續續的看了一些,很愜意。

這可能是目前最具規模的全國民族器樂比賽了。它的具體賽制怎樣,我不大清楚,大體是先在各省舉行選拔賽,選出1234名(組)選手到北京舉行複賽,再選出169名選手在電視直播中進行半決賽。共12個器樂組別、年齡組別最後共選出69名(組)選手進入決賽。

這樣的比賽如今是第幾屆我不知道,我是因為最近能夠通過衛星看到央視音樂台,才第一次看到比賽的。

這個比賽有點新意的是,評判打分時看不到選手的面目,要「垂簾聽音」,以示公正。選手不僅要演奏自選的樂曲,還要演奏一段自選的一分鐘炫技樂段,和作才藝表演,展示選手在參賽器樂之外的才藝,如唱歌、跳舞、畫畫、寫字之類。這兩項各只佔一分(滿分),相對於比賽樂曲佔一百分(還是九十八分?)似乎不算什麼,但在水平相埒的比賽中,這可以決定生死。

從電視所見,能夠進入半決賽的,已具備很高水平,即使是少年組選手,功力與年齡更高組別的選手相比不遑多讓。以二胡為例,少年選手的選曲一再聽到極高度的《第三二胡狂想曲》之類作品。

看得出,所有單項的選手都自小就接受很嚴格的訓練,基本功都十分扎實。就我所見,二胡組別尤其突出,高難度的快弓、大跳快速換把等等,都駕輕就熟,不費吹灰之力。差別往往只在音色 (也與各人的樂器優劣有關)和樂曲感情、風格的掌握。與其他組別相比,二胡的選曲也是新作品、外國樂曲移植作品較多的,這與選奏新作品有加分,和選手希望以難度征服評判有關。

近些年,內地的民樂演奏市場很不景氣,作為音樂學院的民族器樂學生,就業出路不被看好。能考入香港中樂團,差不多已經是最被人羡慕的出路了。因此,看到比賽中湧現這麼多高水平的年輕樂手,喜愛民樂的人應該高興。

每名選手的才藝表演之後,會有評論員即席作出「點評」,大體上都是一些勉勵有加的說話。坦白說,選手的才藝表演沒有什麼好看,一般的水平都與他們的老本行有很大距離。日前的一場比賽中,一名女選手唱了一首田震原唱的歌曲《執着》,以勉勵自己要對藝術孜孜以求,不言放棄。即席點評的音樂評論家田青說此了一番很值得回味的話。

這番話的大意是,當今社會上都把「執着」作為褒義詞來用,而其實在佛家的觀點中這不是褒義詞。佛家不但不提倡執着,且教誨人們要學會放下,不要執着。他沒有教訓年輕的選手不可以執着,而是指出,不執着、懂得適當時放下,是另一個更高的境界。

我不了解這位田青有什麼來頭,後來一查找才知道,他可是研究佛教音樂的專家呢。

決賽二十四日起舉行,如果你喜歡民樂,不要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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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全國民族器樂電視大賽」:
http://big5.cctv.com/gate/big5/space.tv.cctv.com/podcast/2009mzqy

2009年8月16日 星期日

如今「靚相」不矝貴

昨天花了不少時間整理年前拍下的荷花照片,自然都是指數碼照片。我不過採用Google 很簡單的照片加工軟件Picasa 3來進行,主要用來調整照片的對比度,剪裁一下。初用數碼相機時,拍下過去很難拍到的照片,就很滿足,如今再用電腦修整,發覺可以好得多。

不久前看到有文章對一些拍友的拍攝態度很不以為然。文章的作者跟一批攝影發熱友去旅行,人人掛着、揹着數萬元的設備,但拍得很隨便,看到要拍的,咔嚓咔嚓就如機槍子彈連環掃射而出,「有殺錯無放過」,回去再用電腦想怎麼加工就怎麼加工,着色、合成……,怎麼都行。作者質疑,這還算原創的攝影嗎?現場拍攝不像是創作,而是蒐集電腦加工材料。

說真的,如今攝影工具的功能太方便、太犀利了,想影一張一般意義的「靚相」不再是難事,「傻瓜」都辦得到。花點心思,做點後期加工,還可以錦上添花。以前,這些都要很「專業」,要專業的功夫,專業的工具;如今,都輕而易舉了。後期加工,過去要在黑房很精心的做,花時間、花精力,還要耗費不少廢品,所以肯去做的人不多。難做而罕有,於是大家都接受。一旦相對而言易做了,做的人也多了,甚至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以亂真作偽,便不那麼矝貴,甚至不屑之為了。

人類使用的工具一直都在進步,有利於「善其事」,可是藝術這回事,不是「利其器」就可以的。羅丹把雕刻說得輕鬆,「不過是把不要的弄走」;面對堅硬的材質,如今要「把不要的弄走」輕鬆得多了,但不見得有大量可以媲美希臘、羅馬的雕塑出現。

這就如現在誰都可以拿個計算器計數,快而準,可是不見得今人的數學水平突飛猛進,某些方面反而不如前人了。

藝術之所以迷人,是因為有大量非工具元素。工具有助於把個人的喜好、感受、修養表現出來,可就是無法代替你的喜好、感受、素養;相反,反而會把這些不足放大暴露出來。上面提到的文章嘲笑那些拍友在桂林花錢請當地人駕竹筏撤網,以魚鳧捕魚,以拍攝千篇一律的「沙龍」照片。這暴露了這些人的不思進取、墨守成規,就是一例。

「沙龍」如今已普及化,也可以說貶值了,普通的攝影展都可以看到似模似樣的照片,儘管虛有其表、蒼白無力的居多。如果連同標題一看,更加有這個感覺。好的照片都應有「言外之意」,好的標題要畫龍點睛,引導觀者浮想連翩至更深的層次。可是絕大部分標題濫調滿目,暴露出作者之有心無力。

由此又想到中國文人畫的傳統,就是詩與畫結合,題畫的不僅是虛泛的三兩個字,而是抒發胸臆的詩文。好的照片也應有詩相配。

昨天整理照片時,發現可以把照片製作成「電影」,配上音樂、文字播出,技術上不難,只是要花心思和時間,是不小的「工程」。由此想到要弄一輯《以荷為貴》。能不能製成?真不知道。

2009年8月14日 星期五

荷之為花,何其美且貴哉

荷花誕拍荷花之一

今天是農曆六月二十四日,在江南一帶,這一天是觀荷節,也叫荷花誕、荷花仙子誕,是個由來已久的節日。人們會在這一天慶祝荷花的生日,聯群結隊去賞荷。年輕男女會把握這一天,會會心上人,找到如意伴。香港沒聽說有荷花節活動。今年閏了五月,六月花神也來晚了,然而早在個半月前,在河源已看到大片荷花開得燦爛。

香港公園不大的人工湖今年只擺放了三四十盆荷花,陣容不大,花也不多,但每天總能有三兩朵綻放,不至讓人失望。如是者花開花落,已維持約兩個月了。

記得今天是荷花節,清晨在枕上就盤算好要帶個相機去拍幾張荷花照片。起來走到陽台一望,中環一帶籠罩在陰霾之中,黑壓壓的雨簾垂天千尺,正自西南直逼而來,大雨不久即瓢潑而降。

這時冒雨出門,撐着雨傘也屬枉然。但我料知,這雨也就是香港這時節典型的暴雨,不會下多久。遲了半小時出門,到了香港公園,雨就只是淅淅瀝瀝的了,正好拍照。我正希望利用小雨拍一些有點不同的荷花照片。據我自己的經驗,比較喜歡的荷花照片,都是在不大正常的情況下,靠特別的光影拍出來的。

荷花依舊只得三朵,可拍的就僅兩朵。湖邊小徑水漥處處,你踏上湖邊的石頭找個好的角度,保安的胖大姐一見到就非常負責任地從老遠顛着顛着走過來干涉了。加上撐着傘,拍得挺不便利。拍照不多,晚上回家,再看看效果如何。

荷花誕拍荷花之二

中國種荷的歷史很悠久,據一種說法,荷花是從中國傳播到世界各地的,真確性不知有多少,但可以確證的是,柴達木盆地發現過最早的荷葉化石,是為一千多萬年前遺物。此外,七千年的河姆渡文化遺址找到了荷花花粉化石,五千年前的仰韶文化遺址更找到兩粒碳化的蓮子,證明荷花是伴着中華文化一起成長的。

荷這稱謂不知始自何時。「荷」與「和」、「合」同音(普通話),而「和」是中華文化的核心,北京奧運開幕式就拿「和」字來做中華文化最簡單的表徵,以示中國人追求和平、和諧、合作、以和為貴,「荷花」就是「和花」。上升到這個層次,荷花庶幾乎可做「國花」了。

荷花幾乎中國各地都有栽種。西藏是不是也可以種?即使不能種,西藏作為佛教的重鎮,對荷花一樣熟悉,而且熱愛。廣闊的栽種地域加上悠久的栽種歷史,使荷花的別名數以十計。

荷花誕拍荷花之三

據《說文解字》:「荷,夫渠也……其根曰藕,其華曰夫容,其秀曰菡萏,其實曰蓮。」蓮本來指荷花的子,即蓮子,後來也因此叫荷花做蓮花。荷的花,未開的,即「小荷才露尖尖角」時,叫菡萏,盛開的才叫芙蓉(夫容)。據李時珍說,芙蓉就是「敷布容艷之意」。古詩十九首中的「涉江採芙蓉」,採的就是荷花。卓文君容顏卓絕,在夫郎司馬相如眼中就成為「出水芙蓉」了。晴雯則成了寶玉眼中的「芙蓉兒女」,因為「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也。

荷之為花,何其美且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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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記:

今晨拍得照片不多,雨中荷花果然別有風韻,可惜掌握不夠好,雨點打在水面造成的光影效果不夠突出。一個原因是去到時雨己經太稀疏,後來根本就停了。水面寧靜,再沒有雨點造成的一圈一圈漣漪。荷葉邊上的水滴也不太分明。

2009年8月13日 星期四

完美不可得,始終有遺憾

經常會有朋友傳來一些網上流傳的圖輯,多數是生活體驗的感言,配上很精美的照片,真是賞心而悅目。有時,圖輯最後會附上一句,鼓勵你收到後再在網上傳播開去,說是如果有一天圖輯再回到你郵箱裡,就表示它在朋友間有了一個「圓滿」的旅程,於是你也享到「圓滿」。

這樣的事情的確發生過,同樣內容的東西,一段時間後又收到了。我不會有「圓滿」的感覺,而認為這多半是這個圖輯在網上太受歡迎了,於是有不同的朋友收到,又把它傳過來了。從內容和文字可以發覺,這樣的東西很多在台灣發其端;台灣人似乎比香港人多點感性,文字也多些文藝腔,也喜歡拿出來與朋友分享。

不過,現實生活中也實在不乏這種在人生中漂泊多年後,朋友偶然互相重遇上,或者發覺彼此有互相認識的朋友這樣的事情,彼此的關係網於是在人海中連接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圈。

前天下班後與一位相識幾十年但彼此沒有多來往的朋友相聚,一說起來,原來這段日子之中,曾交上了彼此認識的朋友,有在香港的,有在海外的,雖然算起來是很自然的事,但仍然覺得奇妙。

我知道這樣一件真人真事:朋友的父母從廣州移民到了三藩市,因為不甘寂寞,到了老人中心學英文,「過過日神」,打發時間。老人在班中認識一位年歲相若的老婆婆,交談起來,原來都是廣州去的;再了解,還曾經住在同一個區;一路聊下去,兩條本來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生路線越來越靠近,最後竟然接上了。老婆婆竟然是朋友小學時的老師。這位在彼邦安享晚年的老師於是與一批在香港的學生重新接上了頭,完成人生過程中一個小圓滿。

我與那位朋友相聚時還聊到了日前在這裡提到的龔自珍的一首詩,裡面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是「百事翻從缺陷好」,詩句的真正意思是叫人不要太執着於追求圓滿。中國的傳統智慧經常提醒人,物極必反,月圓即缺。所謂「亂極則治,暗極則光,天之道也」。反之亦然。

很多人愛標榜自己是完美主義者,萬事要追求完美、圓滿,擇善固執,不完美、不圓滿不罷休。據我自己的經驗,這樣的精神很可貴,但實際上不可為,因為所有完美都是相對而言的,不可以絕對化,你永遠追求不到真正的完美。

我經常發現,對某個事物是不是完美的判斷,過一陣子就不同了。譬如寫好一首詩,修改又修改,認為改好了,擱下了筆。到第二天一覺醒來,一看就不對勁了,不改不行。如是者修改可以無休無止,有時會在改了一遍又一遍後,回到最初的版本去。文章也是這樣,文章寫成,不管任何時候再看一篇,都發覺有可刪改的地方。有些是對錯問題,有些純粹是感覺問題。

寫字更加是這樣。我在城裡有很大的題字,你一定以為我看到自已的題字會很有滿足感。滿足感是有的──最初的時候,之後就會越看越覺得不足,覺得不完美。日子長了,識見長了,看到自己的題字都越加會這樣。要寫題字時,常常會反複的寫,拿出最好的,但最後仍然會遺憾。完美始終像騾子鼻尖前的胡蘿蔔,永遠都止於追求而不可以真正嘗到箇中滋味。然而,這個過程不乏樂趣,這樂趣可能正是你最值得追求。

「百事翻從缺陷好」,不只是對自己的安慰而已。

2009年8月12日 星期三

隐私權不能是萬能的護身符

「校本驗毒計劃」在某些利益攸關者的質疑下,已從是否要以驗毒對抗毒品入侵校園,變成是否要保護學生的隐私權問題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人故意在把問題扭曲,但我很相信,目前最高興的是販毒分子了。

隐私這回事上升到法律層次,其實歷史並不很長。美國把隐私權提出來討論,不過是一八九零年的事,至今不到一百二十年。不過這並不表示人之前不知道有隐私,大概從人進入到有組織的社會之後,隐私的概念就已出現了。衣飾的出現,就與保護個人的隐私有關,你看即使最原始的部落,也有個人的遮醜布。房子的出現也不是純粹為了避風雨和安全的,也為了家庭的隐私,把自家的事用一堵牆圍起來,與外界保持距離。

人是群居的動物,一旦群居起來,就不可能萬事以個人利益高於一切。人是權衡過才成為群體、社會的一分子的;知道離群索居,享受最大的個人自由、個人空間,拒絕一切對隐私的干擾,不及融入群體的得益大;當然也知道加入社會就意味着要犧牲某些個人權利,包括某些有人視為隐私的東西。

相信在人類社會出現之初,這問題不大,因為在是時的環境、條件下,離群而居立即面對生存問題,你必須成為一個群體的一分子才可以生存下去。人們於是心甘情願地交出個人的部分權利,讓一個權力中心去行使這個集中了的權力,加強集體也包括個人的利益。

隨着社會富裕、個人欲望上升,而行使集體權力的機關、領袖的權力過份膨脹,情況就起了變化,很多人要求收回認為是類於自己的某些權利──天賦的權利,於是就有了人權、隐私權等等的提出。

究竟這些權利是不是真的天賦的,是有爭議的。試想像,天地間就只有你的時候,所謂人權、隐私權有意義麼?這些都是隨着社會的出現才形成、才有意義的東西,正如影子離開本體就不存在一樣。

可是在一個社會中,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難免有衝突。這又涉及到你是二元對立地看問題,還是如《周易》提倡的以陰陽調和方式看問題了。二元對立地,問題的解決是通過衝突去取得新的平衝的,用「革命」的方法;陰陽調和則是通過協調去和解,這需要妥協的藝術,溝通的技巧。

中國百多年來革命空氣熾熱,在怒其不爭之下,都恨不得快刀斬亂麻地解決社會問題,即使不使用暴力,也使用粗暴的方式。這個方式在內地漸漸被揚棄了,開始提倡和諧。倒是香港接過了內地不要的皮球,很多人「革命」得很。校園驗毒居然招來一些學生聲言要罷課反驗毒,提出的理由有「學校是一處學習正確知識的地方,不適合為學生驗毒」。這句話的邏輯,我百思不得其解。毒販是否也可以用這句話來反對?

學校的確是一個特殊的地方,其中一點是:學生家長把學生交託給學校管教,就意味着學校得到家長的授權。在十分重視隐私權的美國,曾經有一個校長搜查學生書包引起的侵犯隐私案例,法庭的判決不但確定了校方有家長的授權,而且是在校園內代表國家行事。

隐私,不可以是萬能的護身符。

2009年8月11日 星期二

「百事翻從缺陷好」

朋友傳來附上「金句」的圖輯,題目是《人生不要太圓滿》。這使我想起最近讀到的一首詩──龔自珍的《己亥雜詩.漁溝道中題壁》,詩是這樣的:

未濟終焉心縹緲,
百事翻從缺陷好。
呤道夕陽山外山,
古今誰免餘情繞。

這是中國社科院被稱為宿儒的余敦康先生一次關於《周易》的演講中提到的。

我對《易經》所知有限,一直沒有用心去讀過有關的著述,買來的書翻了幾翻,又束諸高閣了,只是一直知道這部書對中國人的思想有着非常深刻的影響,你讀過也好不讀過也好,只要你是在華人社會中生活、受中國文化熏陶長大,就免不了打上「易」的文化烙印,有一套有別於西方的思維方式。

中國歷代都把《周易》推許為「群經之首」,這不是因為它可以用於風水命理、測算過去未來,而是因為裡面有統領中華文化的哲學思想,是用於經國濟世的書。其他的經書如《詩經》、《尚書》、《禮記》之類,都沒有這樣的價值。余敦康因此認為《周易》是中國的智慧所在,而《周易》的智慧集中在兩個字──和諧,陰陽的和諧。

西方的傳統思維方式中也有相似而大謬的觀念──二元對立。不同在於,二元對立視兩個極端為衝突、分化的根源,而中國陰陽思想視兩端為互補相生,追求的不是一極壓倒另一極,而是兩極的和諧共存。簡單的可以說,西方只看到一分為二,《周易》則既講一分為二,也講合二為一。中國最講一分為二的是什麼時候,就是「文化大革命」的十年。

在《周易》的64卦中,只有乾坤兩卦是一分為二的,乾卦純陽,坤卦純陰,這時世界還未開始,到了第三卦屯卦,陰陽始交,萬物始生。剛柔始交而難生,困難也就開始了,或陰盛,或陽亢;無論是陰或是陽,一旦過了頭,便不和諧。

據說,最完美的狀況出現在第63卦──既濟卦,得中正,中就是陰陽彼此配合,正就是陰陽各居其位。

可是一到最完美的既濟卦,接着就是第64卦未濟卦了,從最完美的狀態丟下來。

於是龔自珍在讀了《周易》之後寫了上面的詩,就是到了未濟卦,心就失落了,反而覺得所有事物不要追求太完美,要有點缺陷才好。他更問道:古今有誰到了「夕陽無限好」的晚年,沒有餘情未了的遺憾?

人生不要太圓滿,而實際上人生不可能圓滿。看似圓滿的東西,不過是假象,是你未看到圓滿背後的缺陷時呈現的表象。非常風光的名人,一朝撤手塵寰遺下的是非糾葛,已為世人提供了太多活生生的教訓。

中國自「五四」起掀起了反傳統的浪潮,直到改革開放之後的近年,才迷途知返,重新尋求向中國傳統文化智慧的回歸,其中一個標誌,就是胡溫核心提出的新路向──和諧,這就是《周易》的核心智慧。從鬥爭到和諧,中國走了一個大的圈,從「五四」算來,走了九十年。九十年,相對於《周易》據說五千年的歷史,真不算什麼。

2009年8月10日 星期一

毒品問題,你就急吧!

連日來,報章上充斥着關於大埔區率先試行「校本驗毒計劃」的報道,輿論上有各種贊成或質疑的聲音,政府官員則接連解畫,很是熱鬧。我的感覺是,政府與前線人員、包括大埔區各家學校的校長都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而輿論則有點冷眼旁觀看熱鬧的味道,頗不乏潑冷水的,例如就學生有否決權指指點點。

如今的毒品問題,已與很多人印象中的毒品問題大相逕庭了,以致我們討論這個問題的用語也已落後於時代。例如我們習慣說「吸毒」,就是鴉片、白粉時代的用語,因為那時的毒品真的是用口去把氣化的毒品「吸」進體內的,要有種種「吸食」的工具,還要有火。後來,「吸食」進化到打針,把毒品注射到體內,但仍要有種種工具,注射的針筒、針嘴,消毒用品,橡皮帶等。現時的精神科毒品又進化了一大步,什麼用具都不必,把丸仔「啪」進口就行了,簡單方便。

更重要的還在於生產方便,價格便宜。鴉片、白粉、可卡因等都要從老遠的生產地輾轉偷運進口,零售價格非常高昂,但精神科毒品可以在本地地下工廠直接從化學原料合成生產。這大大減輕了生產、運輸成本。於是,據報章報道,十元就有交易。這一下子就大普及了,哪個青少年不可以拿得出十元來試一下?

據「青少年毒品問題專責小組」的報告書,二零零七年,自認「吸毒」的21歲以下青少年,99%「吸食」的是精神科毒品。

這一大普及,是目前毒品問題最可怕之處。「丸仔」庶幾可說已在青少年、學校之中無孔不入。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那些名校、天主教辦學團體(其中不乏名校)對驗毒計劃大為緊張,因為誰都不敢說自己的學校是攻不破的堡壘,都擔心被「標籤」。這完全是掩耳盜鈴、「斬指趾避沙蟲」。他們關心的只是自己的學校會有多少人被驗出吃過毒品,着眼於「不可再」的那部分學生。

其實,「校本驗毒」這一招,可說是敲山震虎之計。要示警、令之震動的,吃毒的一群是次要的,瀕於墜落深淵的那一群──「不可一」的一群才是主要的。他們才是最須要挽救的一群,人數也比「不可再」的一群大得多。

這個群體有多大,目前仍難以估計,但我從另一個新聞看到觸目驚心的數字:今年會考竟然有6 300人「捧蛋」,有14 000人只得一到四分。我再去查找會考的總人數,原來是12萬人。這就是說,不到20個會考生當中就有一個「捧蛋」。如果以一班40人計,平均每班會考生有超過兩個人捧蛋;有差不多七個人只得四分或以下。

吃毒的不儘是學業成績差的一群,但我絕對相信學業無成者更加容易沉淪毒海,而我們的社會──我不想把責任都歸咎教育制度──竟然每年製造出這麼多失敗者,讓販毒者有客似雲來之喜。

如今打擊毒品有很多掣肘,法律上諸多約束(警察查夜店,誰個把丸仔撒落地就可以逃脫檢控),還有私隐、人權等等干擾,某些校長、社工現在也形成阻力了。你就乾着急吧!!

2009年8月9日 星期日

畫畫,寫字,題畫

從身邊的朋友,也從不同展覽場所的觀察感覺到,近年學書畫的風氣頗盛。學的朋友有退休的,也有在職的,當然還有小朋友。他們各有各的需求,總之是都希望多沾染點中國文化氣息。

上周末,去看了廣州書畫專修學院穗港學友書畫展,二十幾位學員展出好幾十幅作品,頗為可觀。朋友是香港的退休教師,香港到廣州學習的似乎頗多像朋友這樣的人士;有的在廣州附近過退休生活,於是就近去上專修學院的課程,也有的住在香港而不辭勞苦的往來奔波。

香港也有不少類以的課程,幾所大學不但有在校的正式課程,還有校外課程,如果是證書課程,收費頗不菲,學寫書法的,也要若干萬元。我曾簡略看了一下課程,什麼書體都涉及了,如果有所成的話,可以會成為很全面的書法家。

朋友在專修學院學書法,課程中竟然還要學寫古詩詞、做對聯。我對這所學院了解不多,但只從這一點,可以感覺到課程的設計非常用心,不只是要教教學員畫畫寫字而已。

中國書畫很特別,是多種藝術形式的結合。畫不只是畫,而因為要題畫,涉及書法、詩詞、篆刻。中國有所謂文人畫,就是畫畫的不是畫工,而是文人;是文人一定都工於詩詞書法,由此因個人興趣而再及畫和篆刻,於是作品從境界到形式都可得畫中有詩、詩中有畫之妙。即使是寫書法,因應需要而自寫胸臆,總不同於題寫別人的字句。鄭板橋很多流傳很廣的詩本來是題畫詩,因為深得大眾喜愛,而從畫中獨立流傳出來了,也往往成為獨立的書法作品。為人熟知的「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儕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就是一幅墨竹的題畫詩。

因是之故,畫中是只簽個名的,被稱為「窮款」,這樣說多少有點不屑的味道,這自然主要是從文人畫的角度看的。不過也有人對於文人畫有另一種評價,認為畫工不專業,只滿足於文人的趣味和水平,甚至有人認為中國畫難以提高與此有關。

現在,專業畫家越來越多了。昨天傍晚到太古城的雲峰畫苑看了「中國當代傑出人物畫名家精品大展」,展出的有中國當代六十餘位畫家的百多幅作品,堪足消磨竟日。這些畫家各有風格、技法細妙嫻熟,不論工筆寫意,各出機杼。在酷暑中,這樣舒適的畫苑,這樣精妙的畫展,成為我最佳的消暑去處。

可就是這樣的畫作中,也大量只落個「窮款」,連畫題都只印在旁邊的說明卡片上。這常常讓人有點掃興。

好的題畫,不僅能讓人也欣賞到畫家的書法,更可以把畫的意境提高到一個新的境界。例如鄭板橋題了那首題畫詩,一下子就把竹子從自然的竹子,提升為人文的竹子了,視野、襟懷何止擴大十倍百倍?

2009年8月7日 星期五

香港舞池陽氣衰

昨晚在銅鑼灣避風塘旁的警官俱樂部中菜廳見到一個很熱鬧的場面,幾十名男女在舞池中大跳特跳。跳是一對一對的跳,但細心一看,很多是「雌雌相伴」,雌雄成雙的只屬少數。

這個中菜廳每個星期四都請一位女歌者來獻唱,伴奏的是一位男的「一人樂隊」,用電子琴奏出強勁節拍的伴奏音樂。這吸引了大批愛好交誼舞的男女依時到來,共舞今宵。我每個月都有一個星期四晚上這裡來,參加完公職人員演講會的月會後,與朋友們一起聚餐。強勁的音樂妨礙了朋友間的交談,與坐在身旁的朋友談話也得提高聲量,同隔着桌子的朋友說些什麼,就得喊話了。昨天不知道是什麼日子,來跳舞的男女特別多。有時舞池容不下,一兩對還在桌子之間狹窄的空間中旋轉起來。

不過,可以聽聽歌,看看跳舞,也是樂趣。那位中年女歌者是走慣碼頭的,唱得熟練,決不荒腔走板,與拍檔合作無間,可以不停的唱,而且知道什麼歌、什麼節拍能對上台下跳舞男女的口味。昨晚一坐下,就聽到她的《滾滾紅塵》、《只恨一水隔天涯》。

從這些歌,大概也可以知道來跳舞的男女屬哪個年齡段了。女的人多,燕瘦環肥,各種身材的都有;可是男的,差不多都挺着大肚皮,雖然個別已發福的身軀仍然靈活,可以跳出各種舞步來。

見識過這種場面的都會知道,舞池中陰盛陽衰是常態,不但香港這樣,內地也一樣。內地一些地方,跳交誼舞的風氣比香港還盛,對男舞伴更加渴求。

我認識的一位女鄰居也愛跳舞,她找不至舞伴,會不惜花錢招來。男舞伴原來竟然是一門頗為吃香的行當,很多人為此從深圳河那邊到香港來掙錢。這些舞伴都有一定的舞功,有些受過專業訓練,可能是從某些專業團體退出來的,身材也好;幾年前已經一小時可以掙五六百塊錢,現在就不知道了。那位女鄰居有段時間落落寡歡,身材卻是富泰了。後來才知道,她經常找的舞伴不知什麼原故突然離世了,她已不再跳舞。

維園早上也有不少人以跳舞健身,大群人帶來錄音機起舞。情況也如舞池裡見到的一樣,女多男少。其他晨運群落,做健身操的、打太極的,也類同。只有踢足球、打籃球的,參與者都較年輕,才會以男的為主。

這顯示,男的上到大概退休的年齡段,活力就明顯下降了;而女的則相反,不但保持活躍,而且更加活躍,不但做運動,而且參加各種文娛活動,唱歌、畫畫、寫字等等。

男的脫離社交、躲在家中過日子,在日本叫作「宅男」。這是日本年輕男性中一種特殊現象。朋友在報章專欄中則說,香港有老「宅男」,就是退休後窩在家裡過日子的男性。不必走進千家萬戶,從舞池、公園的觀察已可以推想到,香港這種老「宅男」為數不少呢。

2009年8月6日 星期四

令人傾倒的朗誦

濮存昕在歌倫比亞大學演講

古人愛吟詩。吟詩據說不同於普通的唸詩,有特別的方式方法,屬於唱詠。早些年到麗江旅行,去聽了被稱為文化活化石的麗江古樂團演出,其中一個節目,是由一位老先生以據說保存了幾百年前古風的方式吟哦古詩。聲調,以當今的耳朵聽來,很古怪,是一種唱詠,捉摸不出其中有什麼規律。

古詩的吟誦很重要,它不只是書面、讓人閱讀的文字,而是應誦而為聲的文字,就像音樂一樣,情動於中而形於外。所以古詩很重視字的音調,有格律以讓平聲仄聲錯雜相間,增加音調的美感。

可惜的是,古人吟哦的方法已近乎失傳,詩之美,也因而失去不少。

昨天讀到一篇文章,從葉嘉瑩的詩詞演講,談到內地話劇演員濮存昕在美國的講學,提到濮存昕朗誦李白的《將進酒》,「他那標準而清晰的發音吐字,抑揚頓挫的精心設計,悲愁豪爽之情的投入,使這首詞之美達到了極致……」。

我很喜歡濮存昕。我唯一看過他完整演出的,好像就只有《茶館》,是在人民藝術劇院到香港演出的時候看的。其餘,就只是偶爾在電視上看到一些他表演的片斷。他是真正的表演藝術家,不應歸類為活劇演員或什麼演員。他是話劇舞台出身的,目前是人民藝術劇院的副院長,可是他的表演──包括他在北京的奧運公益廣告中的「表演」──絲毫沒有話劇表演和內地演員習見的誇張、外露,反而非常的收斂,道白如說家常話,但每一個字都拿捏得準確到位。

讀到那篇文章後,我到網上去搜尋濮存昕的朗誦,果然有收穫,有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徐志摩的《再別康橋》,還有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唸的李白《將進酒》。

很多人對朗誦有抗拒,因為會覺得太矯揉造作。習見的朗誦的確有這樣的毛病,而且很平板,千篇一律,缺少變化──音色、節奏、強弱、情緒的變化。其實好的朗誦可以比唱歌還動人,你聽聽濮存昕的朗誦,應該對朗誦有改觀。

他讀《再別康橋》是在一個小場合,就好像在你耳邊唸詩一樣,沒有絲毫表演成分,但他又分明是站在大家的面前伴着音樂「表演」,語氣、節奏、音色、音量都恰到好處,即使看着youtube,我亦陶然若醉。

《念奴嬌》是舞台表演,他沒有出鏡,只靠聲音演出,處理有所不同,多了對舞台效果的追求。他的朗誦之後,有女聲獨唱的《念奴嬌》,不妨感受一下兩者感染力的不同。《再別康橋》也有多個網上歌唱版本,也不妨對比。我自己的感覺是,濮存昕的朗誦更得兩詩的神韻,更耐人尋味。

濮存昕的朗誦,是一種很自信的朗誦,變化很多,但都自然流露,不會為了追求效果而聲色俱厲、劍拔弩張,很少靠高、強的聲線去營造高潮。他對節奏的掌握(所謂timing)尤其到家。《再別康橋》最後一句完了,仍然控制著節奏,讓聽眾有足夠的時間回過神來。

對於這樣的朗誦,我只有兩個字: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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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存昕,再別康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SCK3dmIOpsE
濮存昕,赤壁懷古: http://www.youtube.com/watch?v=Cngl2D6tG5Q&feature=related

2009年8月5日 星期三

石琪評音樂劇《蝶》

石琪今天在《明報》的「影話」專欄中就音樂劇《蝶》發表評論如下:

《蝶》把梁祝 「破舊立新」
石琪

梁山伯與祝英台的不朽傳奇,有了新版本,就是號稱世界級的中國原創大型音樂劇《蝶》,已在內地演出百場,日前來港上演,然後往澳門、日本和歐美巡迴。

果然是重本大製作,除了台前幕後的中國主力外,還請來西方導演、編舞、燈光等助陣。比起西方的名牌音樂劇《歌聲魅影》、《貓》、《媽媽咪呀》等,無疑少了特技奇觀和熱鬧動作,此劇以歌唱為主,但做到精裝新派,尤其顯出內地湧現能歌善舞、才貌出眾的青年演藝人,水準頗高。

其實我對百老匯式音樂劇興趣不大,這次主要想看看劇情怎樣?原來十分「創新」,雖則男女主角與梁祝同名,最後亦殉情化蝶,但故事與背景跟傳統梁祝完全不同,也沒有女扮男裝求學。

今次弄成西式裝扮、科幻佈置的神話。祝英台是蝶人族公主,奉父王之命嫁給人類,但在婚禮前夕,也是蝶人的流浪詩人梁山伯忽然到來,和她一見鍾情,企圖私奔。結果被擒受審,雙雙在烈火中化為蝴蝶。

這樣破舊立新,當然失去原味,不過見怪不怪,就當作另一故事好了。問題是構思東拉西扯,父王把公主許配給人類,似乎要擺脫該族「非蝶非人」的魔咒,可是故弄玄虛卻交代不清,中段還有些沉悶。

看後想到西方羅密歐與茱麗葉殉情記,變出好幾個版本,但劇情主體必然跟原作差不多,不會用羅、茱的名字另搞故事。現代華人影劇則經常把古典名作大改特改,《蝶》就借用梁祝姓名作出不同劇情,好像必須全盤改造才可迎合新世代及外國觀眾。但我覺得這版本不中不西,不倫不類,不及本來的梁祝故事獨特感人。

梁祝的戲曲、影視和舞台版本不少,上世紀影響最大是上海越劇片和李翰祥黃梅調片,還有徐克的激情電影版。

我也看過香港的現代化音樂劇《梁祝下世傳奇》和同性戀話劇《梁祝》,以及去年港片《武俠梁祝》,都顛覆原作。對比起來,《蝶》勝在不惜工本,包裝和演唱有專業水平,但特別西化,最反中國傳統。

「白化屋頂」與「綠化屋頂」

希臘愛琴海小島風光

很多人都喜歡愛琴海中小島的景色,喜歡那裡雅緻的白房子,這些房子點綴在碧海藍天之間,加上窗台上都愛栽上不同顏色的鮮花,更添地中海風光的明媚。

我不知道那裡的居民特別喜愛白色的真正原因,但從物理上看,那是合理的選擇。

愛琴海的緯度並不低,與北京差不多,但地中海的環境使那兒氣候乾燥炎熱,房子髹上白色,可以幫助室內降溫,減少開冷氣,節省能源。太陽光的輻射熱照射在黑色物料上,大部分會被吸收;而照射在白色物料上,大部分會被反射。白色在那兒因此是環保的選擇,是低科技而非常有效的環保措施。

在美國,把屋頂改為白色最近也成為受關注的議題。這與奧巴馬上台有關,他的能源部長朱棣文是白屋頂的倡議者之一。這位拿過諾貝爾物理學獎的華裔部長很關注氣候變化,進行過專門研究。他不久前訪問中國時到清華大學演講,講的就是氣候變化問題。他在美國到處提倡把黑色的屋頂改為白色,到海外訪問也不忘宣傳,可能在北京也不忘這樣做。

朱棣文在這方面最敬佩加州能源委員會一名成員Art Resenfeld,因為這位科學家為提倡白屋頂已奮鬥了二十多年。據這位科學家計算,如果全世界未來二十年裡都把屋頂變成白色,節省的能源相當於減少240億噸二氧化碳的排放,正好是去年全球的二氧化碳排放量。

美國田納西州去年做過實驗,四座房子,兩座用傳統的黑色屋頂,兩座白色,結果是白色屋頂房子夏季的耗電量節省35%。

不過有科學家指出,如果在氣候較寒冷的偏北地區,白色的屋頂可能得不償失,因為冬季會因此增加耗電量。

香港位處亞熱帶,陽光充足,冬季不太冷而夏季十分炎熱,很值得提倡白屋頂。不久前好像在報上也見到有人提出這樣的建議。環境局剛剛就改善空氣質素展開為期四個月的公眾諮詢,提出了多達19項建議,裡面有綠化屋頂的建議,可就沒有「白化」屋頂的建議。

綠化屋頂當然好,不但可以為房屋降溫,而且可以吸收二氧化碳,製造氧氣。可是綠化屋頂涉及對屋頂的改造工程,不是隨便在天台鋪上泥土、種上植物就可以,要有特別的保護層去防水和防止植物的根破壞樓層,種什麼值物也講究。即使大量放置盆栽植物,也得考慮樓層承重和防水問題。

相對來說,把屋頂變為白色簡單得多。

我家住在大廈的頂層,夏季最受太陽曝曬之苦,早就想過要把天台髹成白色的了,奈何天台屬大業主,是大業主廣告收益的財源。

加州聖克拉門托(Sacramento)一家人改變屋頂顏色前後,有這樣的變化:之前,夏天回到家裡,室內溫度有時高達46℃(115℉);現在,室外37℃(100℉)時,室內只有26℃(80℉)。這真叫人羡慕。

2009年8月4日 星期二

音樂劇《蝶》可以給港人啟示


去看音樂劇《蝶》,又想到規模效應問題。

對一個成品的投資多少,很大程度要由市場的大小來決定。如果市場很大,於是產量大、回報高,就可以作更大的投資。香港電影是個很好的例子。自從香港電影可以打進內地市場之後,影片的投資大幅上升,出現動輒投資上億元的大片。這是以前港產片難以想像的。當然,投資大不等於拍出來的電影一定好,億元爛片並不少見。

音樂劇的製作投資不比電影少,甚至可能比搞一部電影更耗人力物力,而且創作周期長,還要長期維持一個演出班子。但如果參考美歐一些成功的製作,音樂劇的影響力也可以不下於電影,演出周期甚至可以更長,可以一演若干年,主要演員一代一代的輪換下去。這樣一個音樂劇的投資回報,也可以不下於一部大電影。

《蝶》就是有這樣的野心,才願意花上十年磨一劇,投下六千萬元。自二零零七年九月在北京首演以來,已巡迴各地演出了一百二十幾場。看它今年的排期,演出會很頻密。

香港也有音樂劇的創作,如《雪狼湖》、《白孃孃》、《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酸酸甜甜香港地》等,這些創作雖然個別也到香港之外演出過,但顯然都沒法長期站得住腳,未能長時間掀起熱潮,演出場數很少。以一個音樂劇耗費那麼大的人力物力來說,這很划不來。

《蝶》的成績雖然不算很傑出,但相對之下,從整體衡量,已大大超過香港的水平。你要在香港組成那樣一個龐大而完整的創作和演出班子就很難。

可是,《蝶》應該給香港這方面的創作人,以至投資者一個啟示:音樂劇可以有所為。香港不是沒有足夠的人才,而是缺乏有魄力的藝術投資。這方面的投資者可以為電影投資,因為回本和見到成效的時間相對來說短一些,但不敢投資音樂劇。

從《蝶》在內地得到的回應來看,音樂劇作為一種新的娛樂藝術劇種,有很大的市場,容納的觀眾層面很廣,老中青都接受和喜愛。

《蝶》的運作模式相當商業化,一上演,相應的商業副產品,如CD、DVD、鋼琴伴奏譜、各種蝴蝶飾物、漫畫都推出了。如果有利於一個藝術創作在市場上站穩腳跟的話,這多一些又何況。

對於《蝶》,據我在網上看到,香港頗有一些尖刻的批評。有些是中肯的,例如場刊、字幕上對繁體字處理的粗疏(這是依賴電腦作繁簡翻譯之故);又例如終場一幕天幕上非常礙眼的污痕(我不知道這是劇團的問題還是香港文化中心的問題)。至於對梁祝故事改編太濫的批評,那很可能是未看懂之故。梁山伯與祝英台在劇中不過是一男一女蝶人的代號,與梁祝的故事毫無關係。梁祝二人之愛沒有基礎?這種一見鍾情式的愛情,即如羅密歐與茱麗葉,能要求有多深厚基礎?況且,劇中以贈詩,和此後的猶豫和試探,對於一個音樂劇來說,已有足夠交代了。有人批評故事太簡單,可是又有人說故事看不明,這就很矛盾。

有些地方的確不容易明白,蝶人之非蝶非人、世界盡頭後現代式的廢墟、蝶人對人類社會文明繁業的竭斯底里的嚮往,我覺得都有所指。可惜的是,在過分計算娛樂效果之下,這些在兩三個小時的演出之中都沒有給人留下充足的咀嚼餘地。

在一個成功的音樂劇中,這樣的咀嚼常常會通過一兩首成功流傳的歌曲,讓人再三品味。可惜暫時未見到《蝶》有這樣的作品。劇終時大唱特唱的「我熱愛,所以我堅持;我相信,所以我堅持」做不到這一點。

民建聯用這個劇來籌款,好些批評因而指錯了矛頭,荒腔走調了,這已經不關乎演出本身的問題。

(看音樂劇《蝶》,下)

2009年8月3日 星期一

看到了音樂劇《蝶》


中國的原創音樂劇《蝶》終於在香港上演了,上星期六看過演出,在有很高期望之下,仍然覺得值得觀賞,不過對於音樂部分,不很滿足。

我是去年讀到《蝶》在韓國一個國際音樂劇比賽中得到最高獎項,才知道中國有這個劇的。韓國人很迷戀音樂劇,每年上演的音樂劇多達180部。韓國因此稱得上是亞洲音樂劇的中心,也是世界三大音樂劇市場之一。《蝶》在韓國得獎因此不同凡響。

音樂劇這個劇種很年輕,它不同於古典歌劇而很有濃厚的當代味道。它的形式非常靈活多變,可以容納各種不同的藝術表現手段,總之是要極視聽之娛。由於紐約百老匯最精於此道,一說到音樂劇,都會令人想起百老匯模式的音樂劇,就是題材通俗,娛樂性豐富,雅俗共賞。

音樂劇,顧名思義,以音樂為主,什麼風格的音樂都不區,古典、流行的都接受。舞蹈不可少,更重要的投資是舞台燈光美術設計,全劇雖然只有兩三小時,而且通常只分兩場,但要讓觀眾目不睱給。在近年多媒體技術、特技效果技術突飛猛進下,音樂劇就更加多姿多采。如今一齣受歡迎的音樂劇,觀眾絕對在視聽多方面都得到滿足。

從這個角度去看,《蝶》落足工本。花十年時間,投資六千萬,相當部分是花在這方面,目的是把它搞成一個百老匯音樂劇一樣的大「騷」,瞄準的是「世界級」製作,可以拿到世界去巡迴演出的。創作班子因此很國際化,號稱集合了六個國家的人才,包括總導演Gilles Maheau來自加拿大,導演過《巴黎聖母院》;導演Wayne Fowhes來自英國,演過Cat,導演過Jesus Christ Superstar。連劇本也請了加拿大人當顧問,英文職稱是Script Doctor──劇本醫生,務求使情節發展、節奏都順暢地按著音樂劇的規律進行,讓觀眾在計算準確的安排下得到滿足。

從以上這些標準來要求,《蝶》都達到相當高水準,起碼你會覺得絕不欺場,票價物有所值。

可是我仍然覺得,音樂劇仍應當以音樂為靈魂,而《蝶》在這方面與未能給我同樣的滿足。

《蝶》的故事靈感源自梁祝化蝶的故事,伴奏音樂一再出現梁祝小提琴協奏曲的主題片斷,不過整體的音樂是全新創作而路線迥異,不但不走民族色彩路線,而且聽來故意避開民族風格的影子,走國際音樂風格。可惜未能因此寫出動人的旋律來,不落俗套而過分「陽春白雪」。到最後,反複唱出「我相信,所以我堅持」這個全劇主題的歌曲,可能希望得到傳唱,又顯得太流行曲化了,與全劇的音樂風格不協調。

我不知道劇中歌曲的創作過程是怎樣的,是先曲後詞?還是先詞後曲?反正歌詞與音樂配合不順耳。廣東歌如果不理會字音與樂音的配合,就有如教堂字字倒音的耶穌歌了。國語歌這方面很不講究,《蝶》中的歌曲尤其是這樣,歌詞像是翻譯的。一開始時,看着字幕也茫然不知唱到哪兒,要好一會才跟上。這是很失敗的,音樂劇以唱來說故事的功能大大削減。寫音樂的是中國的三寶,怎麼會好像是外國人寫的?

(看音樂劇《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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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劇《蝶》網頁http://www.butterflies.cn/